他坐在一人高的石块上,望着地面,又看了眼自己流血的小腿,沉默了。
“……”
他,下不去了。
跳下去腿大概就废了。
此时,应该吟诵一首“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挺好,本少主自己作死,偏偏要跳上这块石头上,果然高处不胜寒。”
莫小笙仰头,努力不让眼睛里的泪水流出来。
他想到萧义和不来找他,气急败坏;而自己还掉了玉牌,无法联系其他人来救他,陷入了这样狼狈的境地。
等他哭够了,情绪释放出来了,抽噎了两下,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以为“谢琳琅”回来了,他警惕地提起剑。
“你哭了?”
萧义和站在不远处,听到莫小笙哭声,听了一会,等他不哭了,这才走上前去。
莫小笙转身,看到来人是萧义和,立即又转过身去。
他刚才哭的撕心裂肺,脸上大概还是泪痕,太丢脸了,他面子上过不去。
“你走吧,本少主不想看见你。”
萧义和:“我听见你哭了,还听完了。”
莫小笙维护的少主面子破裂,风一吹,没了。
这下,莫小笙哭的更加撕心裂肺,他竟然在萧义和面前丢了这么大一个脸?!
萧义和站在原地,认真道:“我可以装没听见。”
谁要你装没听到?
莫小笙不理他,继续哭起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腿疼脸更疼。
他一向在萧义和面前死要面子,如今这面子一点都没了,自然哭的要死要活。
萧义和茫然失措。
怼人的话,他信手拈来,哄人的好听话,他倒是没说过几句。
萧义和垂敛着眸子,“师兄,我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如果你愿意听,我还是想跟你说。”
莫小笙立马止住哭,打断他,“不愿意,不听。”
萧义和皱了一下眉,“可我还是想说。”
莫小笙:“……”
那你摆着一副商量的态度干什么?左右本少主说不听,你还是要说?
莫小笙哼了一声,作洗耳恭听状:“算了,本少主已经够倒霉了,也不差萧师弟你这一点,你说吧。”
萧义和捏紧了剑,抿了下唇,又犹豫了。
莫小笙:“怎么又不说了?”
他发现,萧义和最近奇怪,还变得婆婆妈妈的,经常和他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愁死人。
萧义和:“早在秘境时,我就想和你说的,但是当时祁尊者来了,所以,就拖到了现在。”
莫小笙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所以,你当时想和本少主说什么?”
“师兄,我喜欢你。”
莫小笙的剑“啪”地一声摔在地面,金叶子落了灰。
萧义和不在乎,继续道:“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我在玉仑宗见你第一面时,就喜欢你了。”
但是,当时的莫小笙可谓是天之骄子,身边从来不缺跟班与爱慕者,他只能远远地看着。
终于有一天,他努力练剑,获得了余古意的认可,被他收入峰下。
能和莫小笙做师兄弟。
他高兴得练了一晚上的剑,练累了就躺在地上,喘着气看夜空中的星星。
可脑子里哪有什么星星,满是莫小笙的金贵的少主模样。
几年的相处,他故作阴阳怪气地怼莫小笙,来掩盖心里的小雀跃与小心翼翼,后来反倒成了一种改不掉的习惯,现如今竟然不敢开口表白。
萧义和自嘲,故作轻松道:“师兄,我喜欢你,你知道就好,不用觉得是负担。”
萧义和:“我的少主大人,你在听吗?”
“噢,听到了,你在和本少主表白。”莫小笙恍了下神。
萧义和抿着唇,难免期待又紧张:“所以,师兄,你怎么想的?”
莫小笙的剑刚才掉了,他盯着地面的剑,怔怔出神,小声呢喃道:“你怎么想的,本少主就怎么想的。”
萧义和一喜,“师兄,你也喜欢我?”
莫小笙没说,只嗷嗷叫痛,“萧义和,本少主下不去了,腿疼,你来背本少主。”
萧义和心中欢喜,莫小笙提什么要求,他都欣然接受。
他虽然话说的不好听,但有时候,不要看一个人说的什么,要看他做的什么。
萧义和走到莫小笙面前,闻到了一股血腥气,蹙眉:“师兄,你受伤了?”
莫小笙:“哇,你现在才知道本少主受伤了?”
阴阳师萧义和被打败。
莫小笙:“所以你才知道本少主为什么哭,是吧?”
萧义和愧疚点头,他不会说什么花言巧语,只能用实际行动表达。
他托起莫小笙的小腿,撕开破烂的靴子,小腿处的肉便血淋淋地展示在他面前。
萧义和眼眸沉了沉,问:“师兄,谁伤了你?”
莫小笙嘻嘻笑道:“你要帮本少主报仇?”
萧义和蹙眉:“少主大人,你还笑的出来?你说是谁?我帮你杀了他。”
萧义和撕开自己袖子,当绷带先给莫小笙缠上,好歹止住了血。
“本少主的仇不用你报,本少主下回见到她,自己会解决。”莫小笙看着萧义和给他包扎,笑道。
萧义和点头,“好,少主大人要是打不赢,别找我哭鼻子就行。”
莫小笙咬牙,忍住动手的冲动,上一秒深情表白的人还是萧义和吗?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啊。
萧义和面向莫小笙,双手摊开,无奈道:“少主大人,你还不下来吗?”
莫小笙:“你干嘛?不打算背本少主了?”
萧义和:“你先下来,我再背你。”
莫小笙坐在石块上,犹豫了一下,“你确定能准确接住本少主?本少主要摔死了,你就完了。”
萧义和笑道:“就算我死了,少主大人,你也不会死。”
他哪会让莫小笙摔死。
“那还成。”莫小笙安了安心,他纵身一跃,跳进了萧义和的怀抱中,“不过,本少主也舍不得让你死。”
“你要是死了,本少主上哪再找一个阴阳师弟?”
萧义和眸子深深:“师兄,那说好了,这辈子你都别离开我。”
“那可说不定。”莫小笙笑道:“本少主很金贵,日后说不定就要离开玉仑宗,继承本少主父亲家业,萧师弟,你可要好好珍惜本少主。”
莫小笙之后会离开玉仑宗?
萧义和的手摸了摸莫小笙的发丝,还没来得及体会,莫小笙便离开了他的怀中,手指便捞了个空。
“背本少主回宗吧。”
萧义和笑道:“好。”
要是莫小笙离开了玉仑宗,他怎么办?
“……”
夜风穿过热闹人群,在谢星尘指尖溜过,带走一点点酒气。
“好酒,老板,再来一壶!”谢星尘满脸潮红,眼神迷离。
他说完这句话,就趴倒在了桌面上,不省人事。
“客官,您的酒来嘞!”小二笑着把酒放在桌上,帕子往肩上一搭,准备忙下一桌。
“哎,最近天下又不太平喽。”邻桌一位明显上了年纪的修士,把花生米往嘴里一塞,灌了一壶酒后,啧啧叹气。
一位修士好奇道:“这话怎么说?”
老修士随便一擦嘴,故作高深道:“老夫夜观天象,掐指一算,那龙族的风又要卷土重来了!”
那修士一脸大骇:“老头,饭可以乱吃,但你这话可不能乱说,龙族都灭绝了,哪来的卷土重来。”
周围不少情侣躁动,也围过来听,纷纷道:是啊,你这话不能随便说,得有证据吧?”
老修士手摸了摸白毛胡须,两眼一瞪:“老夫我可没瞎说,这龙族当年并未了断,还留有余孽,就在玉仑宗!”
“玉仑宗?不可能,这玉仑宗可是灭龙族大部队!当年剿灭龙族的主力军!”
“老夫并未说是玉仑宗包庇龙族,说不定玉仑宗也是被龙族蒙蔽了。”
老修士抚摸着胡须,叹道:“你们这些年轻修士,一点沉不住气。”
“那倒是有可能。”
“老头,空口无凭,你还没给证据呢!”
老修士不紧不慢道:“莫急,只要这些天去玉仑宗无边涯查探一番,就会发现有龙族气息。”
无边涯可是玉仑宗闭关之处。
老头并没有明说龙族余孽是谁,可也点出了闭关之人就是龙族余孽。
而这些天内,在无边涯闭关的有谁,不必言说。
“你是说祁尊者?”
“不可能吧?祁尊者每两三个月都会闭关修炼,这是他的习惯。”
“那你想过,为何他要每两三月闭关一次吗?”
“难道不是修炼?”
“祁尊者闭关修炼这么久,为何修为还是一直不精进?”
“对啊,可是祁尊者修为虽然不高,但是压迫感却莫名很强,甚至有时候会产生他已经成神的错觉。”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其实是祁寒之故意压修为?他为何要压修为,这不用老夫说了吧?”
“对啊?”
“难不成祁尊者真是龙族余孽?”
“细思极恐!”
老修士说完,又灌了一口酒,看向不远处的带着帷帽的俊美青年,点了点头。
俊美青年嘴角一扬,拍碎银在桌面,大方道:“老板,结账。”
系统:“主人,新的攻略对象已出现,你不打算攻略了吗?”
他如今换了个新的身份,是修真界新一届翘楚弟子,前途无限的顾意凡。
顾意凡冷哼道:“不了,男人只会影响我干坏事的速度。我要让祁寒之身败名裂,就像他怎么对我的,我要千百倍偿还。”
“还有那个谢星尘,我已经确定了,他应该和我一样是个穿越者,看他不爽。”
顾意凡怒视醉醺醺的谢星尘,转念一想,乐道:“系统,我要是把谢星尘送回去,你说祁寒之会不会疯掉?这样会不会更好玩?”
系统擦了擦不存在的汗:“不建议尝试,主人你已经死了一次,耗费了大量能量,下一次无法假死。”
顾意凡冷眼,撇了撇嘴:“你还真是没用。”
系统敢怒不敢言:“抱歉,主人。”
第100章 风凉
夜里风凉,谢星尘被冷醒了,面前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他趴在桌面,喃喃低语:“师尊吗?来接我了?”
人影在他对面坐下,看了眼桌上的瓶瓶罐罐,嫌恶道:“谢星尘,你这是喝了多少?”
谢星尘脑子宕机,抬起沉重的脑袋,撩了撩眼皮,这才看清面前的人是谁。
努力回想,他不认识这个人。
“不是师尊,那你是谁啊?”谢星尘撑着脑袋,盯着顾意凡看,边说边嘟着嘴巴玩。
顾意凡骂了句:“喝成了弱智。”
谢星尘人虽然醉,但嘴没醉:“你才是弱智,本大爷比你聪明。”
顾意凡嘁了一声,他翘起二郎腿,一脸不屑,昂了下巴,“知道你也是穿越者,做个交易吗?”
谢星尘不知真醉还是假醉,他脑袋晃了晃,眼波流转,“什么交易?”
顾意凡掌握主动权,十指交叉,胸有成竹:“想回家吗?”
谢星尘似乎难以消化这句话,轻念,“回家?”
顾意凡:“对,我可以免费送你回家,我猜你是不小心才穿越进来的。”
谢星尘皱眉,有些头痛,他站起身抓住顾意凡的肩膀,“你人还怪好的。”
“我知道回家这个条件很诱人,但不用太感谢我,毕竟我们两个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只要你回家,曾经恩怨我可以一笔勾销,当没发生过。”
顾意凡一脸得意。
谢星尘没说话。
他只是突然抓住了顾意凡肩膀,忽的一下呕了出来,酒水吐了顾意凡一身。
“谢星尘!!!”
顾意凡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炸了起来,他腾地站起身,怒火烧到脑门。
谢星尘红着脸,笑道:“不好意思,本大爷喝醉了,暂时还不想回家。”
顾意凡气炸了。
谢星尘绝对是故意的!
他根本没有喝醉!
谢星尘话落,放下几两碎银在桌上,拾起剑就消失在原地。
留下顾意凡一人无能狂怒,惊起夜里乌鸦,拍翅而飞。
“想坑我?呵,本大爷回家干什么?回去等着期末考吗?我才不要看到线性代数。”
谢星尘拎了壶酒出来,走在大街上,整个人犹如踩在棉花上,摇摇晃晃的。
他差点以为自己要飘起来。
晃了一会,他终于被一块石头绊倒了,“咚”地一声,直挺挺趴在地面。
没飞成。
“……”
“唔,鼻子好痛。”谢星尘揉了揉红了的鼻尖,从地面坐起来。
揉了一会,醉意上头,他又“咚”地一声,倒在了地面上。
让人不知道真醉,还是假醉了。
半夜,灯火灭了,不少摊贩也收摊走了。
小商贩老板最后一个走的,他收了东西,掂量了一下手中碎银,乐滋滋地走回家。
“啊!”地面忽然传来人声。
小商贩吓了一惊,吹了一只火折子,往地面一看,就看见醉熏熏的谢星尘,他拍了下胸脯,“还好还好,是个人。”
小商贩抬脚踢了一下他,“被人抛弃,醉成这样?没人来管?”
他把火折子凑近谢星尘。
谢星尘怀中抱着酿酒,在地面缩成一团,被踢了一下,精致的脸上也毫无反应。
小商贩嘿嘿笑,财迷心窍:“这脸倒是长得不错,卖到青楼,估计有个好价钱。”
他把火折子吹灭,伸手先摸了谢星尘腰间,摸到锦囊,偷偷拿走。
而后,小商贩把谢星尘怀中酒壶拿走,把他拉起来,背在身上,“还好一把骨头,怪轻的,背起来不费力。”
“是啊,我吃的少,怎么会重呢?”
小商贩:“难怪哈,多亏了你吃的少,不然我好不好背。”
“你要把我背到哪里?”
小商贩浑然不觉,忍不住乐滋滋道:“当然是青楼啊,你这个脸,可以卖个好价钱。”
“噢,原来我还挺值钱。”谢星尘想了想,剑抵在小商贩脖颈间。
小商贩才反应过来,刚才和他说话的是谁,表情立马变得惊恐,“饶命啊!”
“你路走平稳一点,不要怕,我喝醉了,不会杀你的。”谢星尘半睁着眼,视线没有焦点,说话也糊糊的。
小商贩我艹一声,喝醉了他才会怕啊,喝醉了,这剑稍不留意就会割了他的喉咙。
小商贩恐慌,瞅着那锋利的剑不敢动,“小公子,要不你还是把剑拿开吧,我知道错了,这就放您下来。”
“噢,”谢星尘乖乖收剑,“但是,你想把我卖到青楼,我要告诉师尊,我可以原谅你,我师尊可能不会。”
小商贩这才知道,原来谢星尘是个修士,他定在原地,可谢星尘不肯从他背上下来。
听到他说要告状,更加慌得不行,哭丧着道:“修者,你行行好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左右两边都有铺子要开,我要是死了,我那八十老母怎么办啊!”
谢星尘皱眉,迷迷糊糊“啊”了一声,“这么惨啊?”
小商贩点头如捣蒜,“是啊,修者你菩萨心肠,就绕过小人一回吧。”
“好吧,你背我回去,就不告诉师尊了。”
谢星尘说完,脑袋涨得不行,他酒喝太多,于是趴在小商贩身上睡着了。
“祁寒之在哪?”
“禀掌门,祁尊者在无边涯闭关,是有什么事吗?”
“有事找他,你去通报一声。”
“是。”
望着那名弟子离去身影,掌门一边摸灵犬,一边回想着那封密信,神色凝重。
今夜,他桌上出现一封信笺,拆开火漆信封,信的内容是关于祁寒之龙族身份的揭秘。
“寒之,真的是龙族吗?”掌门长吁短叹。
那封信说的有理有据,甚至带了影石,影石里祁寒之化形的模样,暴露无遗,很难不让人怀疑。
“若他真是,只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余古意站在一旁,负手而立,冷哼一声,“等祁寒之出来,本长老第一个斩杀他,不留后患。”
掌门无奈:“古意,别带私人恩怨。”
余古意:“掌门你就是脾气太好,忍得了祁寒之。”
“依本长老所见,他要是龙族身份,就算屠戮了整个玉仑宗,都不带眨眼的。”
“到时候玉仑宗血流尽了,掌门你就不会说本长老带私人恩怨了。”
掌门知道他一向对祁寒之怨气深重,摸了摸爱犬的毛,没再说话。
“尘尘,回家吧,妈妈做了你爱吃的菜。”
“尘尘,爸爸回来了,这次爸爸不会走了,我们一家三口会一直在一起。”
“尘尘,快进来呀,爸爸妈妈想看看你。”
迷雾中,听到声音,谢星尘忍不住拨开云雾。
他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爸妈,露出笑容,声音哽咽:“爸妈,我回来了。”
谢母牵着谢星尘的手,让他在客厅坐下,笑容温婉,“这么些天去哪了?都瘦了,来,妈妈做了你爱吃的菜快尝尝。”
“是啊,好些年不见,我们星尘长得比爸爸还要高了。”谢父把筷子递给谢星尘。
谢星尘接过筷子,哽咽了一下,“谢谢爸。”
“怎么不吃呀?”
“尘尘,你怎么还哭了?是妈妈做的菜不好吃吗?”
谢父谢母一脸担忧。
谢星尘擦了擦眼泪,笑道:“谢谢,但你们不是我父母。”
“尘尘,你在胡说什么呢?爸爸妈妈怎么就不是了呢?”
谢星尘提剑,朝谢父谢母劈去,霎时,谢父谢母便化作了两缕黑烟,消散无踪。
而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
他爸,在他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他,再没有回来过;他的妈妈,早就因病去世,久别人世。
他怎么可能欺骗得了自己?
茫茫天地间,他早就是孤身一人了,要说回家,他大概只有想给他妈妈上坟这一件事了。
“醒了?”
谢星尘醒的时候,余古意站在床榻前,身子面向床榻,负手而立,面色板正。
而背他回来的小商贩,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谢星尘酒醉一晚,头疼得厉害,揉了揉太阳穴缓解疼痛,下榻行礼:“余长老,怎么来弟子屋内了?”
余古意照例先是冷哼一声,质问他:“本长老问你,你与你师尊有没有勾结?”
谢星尘深吸一口气,“弟子不明白,长老在说什么?”
余古意盯着他的眼神,带着肃杀,“祁寒之是龙族已是事实。”
“而你和他走得近的事,玉仑宗上下人尽皆知,你怎么会不知道?”
屋内寂静得厉害,万籁俱寂。只有余古意威逼的声音,直直压到人心上。
祁寒之龙族身份泄露了!
谢星尘内心在狂叫,而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
他抿了抿唇,打算装傻充愣,“长老,弟子做错了什么吗?”
余古意眉头深皱,眼底厉色蔓延:“谢星尘,祁寒之已经招了,你还不承认吗?你若是执意要维护祁寒之,玉仑宗就容不下你!”
谢星尘心神一凛。
祁寒之招了?
这在开什么玩笑?
他不过是下山过了个七夕,还被小商贩打主意,然后回宗又被长老逼问,现在还得知自己男朋友招了?
余古意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被自己吓傻了,面色缓和了几分,咳嗽一声道:“从今往后,你和祁寒之撇清关系,划清界限,本长老会考虑和掌门再议你的事。”
谢星尘认清现实,明白装傻这招不行了。
他心念几转,只是淡淡道:“多谢长老,弟子不打算和师尊划清界限,若是玉仑宗容不下弟子,弟子便走。”
余古意恨铁不成钢,边甩袖边往外走,“孺子不可教!既然如此,你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走了。”
谢星尘转身便去收拾东西。
东西不多,也就三两件衣物,还是弟子服,不过大概以后穿不上了。
打包好自己的剑等防身之物,谢星尘便在祁寒之殿内转了一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带走。
祁寒之殿华丽恢宏,但给人一种很空的感觉,颇有种“华而不实”的意味,无人住时,更显寂寥落寞。
谢星尘下石阶时,正逢艳阳灿烂,心里却是凄惨,转头,看向孤寒峰。
转回身,继续下石阶时,却见石阶下一群是师兄弟在下面,应该是给他送行的。
“谢师弟,你为什么不向余长老服软呢?”
“余长老话虽然说得难听,但人其实心软着,你跟长老说反悔了,余长老一定会让你留下来的。”
“是啊是啊,谢师弟,祁寒之是龙族身份已经暴露,半个月后就会被六大宗门联合问审,你和他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众人迎上前来,苦口婆心劝谢星尘留下,但谢星尘心意已决,充耳不闻。
他只抓住了“半个月后祁寒之要被问审”这个消息,内心痛苦煎熬,随即快速整理好情绪。
谢星尘道:“多谢师兄们的好意,但是,我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
他若是临阵倒戈,那祁寒之将是彻底孤单一个人,他不舍得,也不会这么做。
师兄们哀叹,当初他们磕cp磕的有多起劲,现在就有多后悔。
要是谢星尘没有和该死的龙族在一起,那该多好?
偏偏那暴虐的龙族,不知给谢师弟灌了什么迷魂药,给谢星尘迷的五迷三道的,成了恋爱脑。
“谢师弟!”莫小笙匆匆赶来,气喘吁吁,他身边是萧义和。
莫小笙因为小腿受伤的缘故,由萧义和搀扶着,而萧义和面色难堪,阴沉如水。
谢星尘暗道:师兄,你还是别来送行了,你也不看身边萧义和要杀人的眼神。
谢星尘在萧义和杀人的眼神中,勉强维持笑意,识趣地和莫小笙保持距离,“莫师兄。”
莫小笙性子大大咧咧,倒没注意这一点,谢星尘退几步,他就上前几步,担忧道:“谢师弟,你真要下山,离开玉仑宗?”
谢星尘点头,“莫师兄若是也来劝我,那就不用再说了,我心已决。”
“不是。”莫小笙道:“本少主是来陪你一起下山的,本少主派人收拾好东西在山下候着了,到时候一起走,你也有个照应。”
谢星尘惊讶,“???”
萧义和似乎也没预料到,焦急之下便道出声:“你要离开玉仑宗?为什么?”
莫小笙嗐了一声,道:“本少主亲爹,命令本少主回家父承子业,啊呸不是,子承父业,这是和掌门说好了的,本少主才不是任性离宗的。”
莫小笙偏头看向萧义和,“本少主不是和你说过吗?不用这么惊讶吧?”
萧义和蹙眉,眉间痛楚。
他知道莫小笙会离开,没想到这么快,就是在他表白的第二日,而他都还没有来得及和莫小笙温存。
萧义和忽然道:“我和你下山。”
莫小笙否决:“不行。”
“师兄,为何不行?”萧义和蹙眉。
莫小笙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是那个娇气的少主,他认认真真道:“萧义和,你一直和本少主争,不就是为了成为玉仑宗弟子中的翘楚吗?”
“你还记得当初为何上玉仑宗吗?”
“本少主可还替你记着。”
萧义和用力捏了捏手指,关节处泛白。
他当初上玉仑宗,背负着死去的爹娘的期待,为的就是寻仙求道,走上成神的路。
现在竟然为了情情爱爱,就要放弃成神之路,九泉之下,爹娘怕是会对他失望至极。
可是……
他不想莫小笙离开,不想他走。
玉仑宗的山路漫长,且不能御剑飞行,只能靠两条腿,自给自足。
“师兄,你走了,萧师兄不知道该有多难过。”
谢星尘边下山,边想着萧义和的表情,痛苦中含着不舍。
他看着都有些不忍了。
莫小笙扶着谢星尘手臂,望向远山,叹道:“本少主也不想的,但是本少主身不由己,他有他该做的事情,本少主也有本少主该做的。”
谢星尘:“师兄,萧师兄和你表白过了吧?”
莫小笙嗯了一声,“谢师弟,你怎么知道?”
“猜的。”谢星尘道,“师兄,都在一起了,你看见萧师兄难过,你不难受吗?”
莫小笙道:“肯定是难受啊,但本少主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他也不是再也见不到我了,这有什么?”
“本少主才不是那些话本里的人,一天不见道侣,便要寻死觅活。”
谢星尘不禁惊叹道:“师兄,你境界好高啊。”
莫小笙:“哈哈,这是本少主从另一本话本里学来的,不用太羡慕本少主。”
两人闲聊功夫,便下了山。
山下果然有莫家的管事,管事的衣着华丽,见莫小笙小腿受伤,面露担忧,急忙上前搀扶。
管事道:“少主,你这腿怎么了?”
他从小看着莫小笙长大,莫小笙性子虽傲气,但也不是会得罪人的那种,不至于被宗门弟子欺负。
莫小笙拍了拍老管事的手背,安抚道:“没事,本少主就是跌了一跤,剐蹭了点皮肉而已。”
老管事眼里都是心疼。
莫小笙从小娇生惯养,曾经只要受一点皮肉伤,就哭的寻死觅活的,现在竟然这么平静,总归是长大了。
莫小笙搭着老管事的手上了马车,谢星尘却没上来,他撩起车帘子问,“谢师弟?你不和本少主一起走吗?”
谢星尘站在马车下,摇头,“不了,师兄,不麻烦你了。”
莫小笙略感遗憾,随即表示理解,他朝帘子外扔给谢星尘一块玉佩,“要是遇到什么事,谢师弟你就来莫家找本少主。”
“至于祁尊者之事,你也不要太难过。”
谢星尘接过玉佩,点头。
“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莫小笙安慰他道:“要是日后孤单寂寞了,来莫家找本少主,本少主给你介绍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