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说定了!”左离装作没听出来精瘦男的言外之意,指着李大捌手中的骰盅,“我看那个东西挺好玩的,能不能让我也试试!”
李大捌怔了一下,面上闪过一丝紧张和惶恐的情绪,看了一眼精瘦男,精瘦男瞥了一眼左离,不过是一个屁事不懂的小子,能知道什么,点了点头。
骰盅落到左离手里。
左离有些笨拙地学着李大捌的样子,骰盅放在手中摇晃,一个不小心骰子落在了地上,惹得李大捌和精瘦男一阵讥讽般的“哈哈哈”大笑。
左离弯腰捡骰子的间隙,指腹快速扫过骰子六面,仔细查看骰子,其中一角被磨平了一些,问题果然出在了骰子上,因为四个角其中一角较轻,落地点数概率明显加大,只需要稍微干预一点外力,全完能控制点数大小。
左离心中嗤笑,就凭这点伎俩,也敢在这里招摇撞骗!
左离面上不动声色,抬头看向李大捌和精瘦男,“你们……押什么?”
李大捌和精瘦男一愣,互看一眼,貌似没有想到这个小开,都输成这奶奶样了,还没忘了押宝这茬。
“你要是赢了……”精瘦男把手中砝码,包括从左离那骗的房契,堆放到赌桌中央,一副胸有成竹的派头,“……这些全部给你!”
左离淡淡扫了一眼, 堆成小山似的砝码,“这些东西没意思!”眼神在精瘦男和李大捌身上扫了两个来回,“不如我们玩点大的!”
“怎么玩啊?”
左离一手捏着骰子,一手把玩圆形砝码,拇指一弹,砝码落到赌桌中央,混入小山似的砝码堆里,“这些,加十倍!”
“口气不小!”又是哈哈一阵大笑,李大捌和精瘦男面上染着嘲弄的表情,老天要他们发财拦都拦不住。
李大捌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对左离说道,“哈哈,你……你确定?”
“当然确定!我输了我给你们十倍,你输了,你给我十倍!”
左离招呼来伙计,准备笔墨,签字画押,这下跑不了了。
左离依旧买小。李大捌和精瘦男明知那骰子的问题,不加干预的情况下,差不多十投九大,乐得左离押小,把大的让给他们。
左离挥舞着手臂,摇晃骰盅,骰子在骰盅里急速翻滚碰撞,发出“哗啦啦”清脆悦耳的声音。
左离能根据枪的重量去判断枪里有几颗子弹,手能感受到其中的轻微差别,骰子点数之间重量差别微乎其微,难度可能大了一些,但那骰子已经被李大捌做过手脚了,正好可以利用这点,反过来去控制点数。
左离屏息凝神,感受着骰子在骰盅内点数变化。
摇晃大概十几分钟之后,骰盅扣在桌面上,吸引力了无数道目光,赌徒们钧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开,如何在一天之内败光家财。
“开!开!开!”
赌徒们齐声喊着,赌坊内气氛达到前所未的高潮,每个人的神经都被最大限度地调动起来。
左离视线停在李大捌的眼睛上,眸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凌厉。
左离就那么注视着李大捌,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好像早已经知道了答案,骰盅缓缓打开。
喧嚣嘈杂的赌坊,瞬间雅雀无声,只见三个骰子整理地码罗在一起,最上面的骰子,刻着极为醒目的一个大红点。
左离慢条斯理地拿开最上面的骰子,露出下面的骰子,依旧是醒目的一个红点,又拿开第二个,最下面的依旧是一点。
整个赌坊,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一字排开的骰子上。
“这不可能!”精瘦男面凑到骰子上,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三个点数为一的骰子。
李大捌更是用他那肥硕的手指,捏起骰子,一双小眼睛的瞪的滴流圆,两条眉毛拧成了八字,脸色越来越难看,盯着骰子看了半天。
末了,用极为怨恨的眼神看左离,有些气急败坏,“你特妈的出老千!”对正在看热闹的人叫嚷,“这小子,不老实,出老千!”
李大捌指着骰子被磨平的地方“你们看这里,就是这小子干的!”
人群中开始交头接耳,指着左离窃窃私语,左离听得不真切,但看那些人的眼神,大概也不是什么好话。但李大捌和精瘦男赌品,本来就不怎么好,一时间还没有人明着说什么。
“这骰子不是从你手中拿过来的吗?”人群中一个声音质疑道。
“是啊!要说有鬼,那也是你搞的鬼,我们大伙可都看着呢,这位兄弟根本没时间磨骰子!”说话的正是查白给左离安排的策应,蓓蕾冒男子。
一句话说的有理有据,瞬间打开了话匣子,之前被李大捌和精瘦男坑过的赌徒,一听来了劲头,愤愤叫不平。
“我说老李怎么天天走狗屎运!呸!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快把我的钱还给我!”
“还钱!”
“还钱!”
形式急转,变的对左离极为有利,其中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对李大捌和精瘦男动起手。
李大捌和精瘦男惶恐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稳如泰山的男人,其周身气质已经明显不一样,身上从内而外散发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气息。
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他们两个这次是栽在这人手上了。双双跪在左离面前哭嚎着“都怪我有眼无珠,冲撞到了这位兄弟,哦,不,大爷,祖宗,求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您就把我们俩个当个屁给放了吧!”
左离递给蓓蕾帽男一个眼神,蓓蕾帽男会意,带着几个人,把在地上哀嚎的李大捌和精瘦男带走。
由于事前准备充足,李大捌在面对左离开出的诱人条件和砍手砍脚之间,选择了前者。
从此,李大捌一个负责阎家军军饷发放的小人物,成了从背后扎进阎方心脏的带一把刀。
左离收拾了李大捌,回到家,阎君山正坐在自己家门口。
左离此时见到阎君山说不上什么心情,反正就是挺不愿见阎君山的,如果可能他希望阎君山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你坐这里干嘛呢?”
“等你啊!”
左离看到阎君山身后,自家大门此时正落着锁,大概是水仙临时有事情出去了。
阎君山穿着深灰色系西装,同色系的裤子,就那么坐在了布满灰尘的石阶上,仰起头,三分笑意的眸子亮晶晶的,自下而上地看向左离。
左离眸色暗了暗,他有些无法直视阎君山这样真切的眼神,不自在地偏过脸。
他和阎君山之间隔着一个阎方,他们最终的结局一定会以悲剧结尾,左离心里纠结,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阎君山,更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份感情。
左离语气生硬地问道,“有事?”
“有事!”阎君山站起身,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左离,丝毫没有察觉到左离的异样,眸中带着明显的侵略性。
“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左离的外套搭在手臂上,站在台阶下面,没有找钥匙开门的意思。
阎君山向左离迈近两步,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和玩味,盯着左离的眼睛,“真的在这说?”
阎君山帖得有些近,那种张狂的放肆的雄性气息,刺激着他每一个毛孔,再加上心里总是觉得有些对不住阎君山,弱势了一些。左离手抵在阎君山身上,脚步不觉向后退。
但阎君山好像并不打算放过他,左离向后退,阎君山脚步紧随其后跟了上来。
直到退无可退,左离后背紧贴着墙,阎君山单手撑墙,呈现一个半拥抱的姿势,用饱含爱意的眼神,不错视线地盯着左离的眼睛和薄唇。
阎君山一侧眉毛挑起,语气轻浮,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我发现在这里也不错!”
阎君山身上那种霸道的,戏虐的,强势的气息,紧紧地包围着他,令人沉迷,左离脑子一热,一时间忘记了他和阎君山之间的阻碍,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希望离阎君山近一些,在近一些。
这里可是大门口,随时都有人经过,左离一方面希望阎君山对自己做点什么别的事情,另一方面,担心被别人看到的紧张,既刺激又禁忌的双重折磨使得他心脏“扑通扑通”的,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怕什么来什么,隔壁房东大姐家的大门突然一阵响动,显然是有人要出来了。
左离意识瞬间回笼,心里羞愤难当,挣扎着推开阎君山。
看着左离惊慌失措的样子,阎君山起了坏心思,大手掐住左离的下颌,作势就要吻下来。
两个大男人,当街做这种奇怪的事情,定会被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从小受孔孟思想影响的左离,即便有一颗叛逆禁忌的心,但也没有胆大到当街和另一个男人亲近的地步。
左离双手抵住阎君山的胸膛,皱着眉,“阎君山,快让开!”
这含羞带怯,一副欲拒还迎的小模样,阎君山心里简直荡开了花,只可惜现在不是欣赏的时候,快速在左离嘴角“啪叽”亲了一口,便放开了左离。
“呦!小左啊,你在这干嘛呢?”房东大姐端着一个木盆,走了出来,本来就是随意地一问。
“我……”左离却不知该如何回到,面颊还有些潮红,越过阎君山,面朝墙,低头在身上口袋,找大门钥匙,“我找钥匙!”
阎君山单手揣进裤子口袋,嘴角扬起,好整以暇地欣赏左离窘迫羞臊的模样。
左离忙手忙脚地找出钥匙,打开锁,阎君山紧紧跟了上来。
左离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想和阎君山划清界限,怎么就又莫名其妙地和阎君山亲近起来。
阎君山极为熟络地钻进左离的房间,二话不说直接躺在左离的床上。偏头瞥了一眼,此时正在地上看着他的左离,移动了一下屁股,整个人退到了床里侧,单手撑着脑袋,侧躺在床上。
阎君山拍了拍身前腾出的位置,对左离吹了一声口哨,“过来!”
如此放荡的眼神和动作,明晃晃地昭示阎君山内心的想法,左离捡起手边的衣服扔了过去,“水仙快回来了,你快走!”
阎君山一把接过衣服,左离这话说的好像他们在偷情一样,他不以为意,“水仙怎么了?”眼珠转了转,控诉的口吻说道,“又拿水仙搪塞我!我告诉你啊,你离水仙远点!”
阎君山鼻音哼了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要不是冷叔告诉我,我现在还蒙在鼓里,你说你是不是太狠心了!”
阎君山坐在床上,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左离眸色暗了暗,当时因为他的一句“水仙是我老婆”阎君山便积郁成疾,大病一场,十多天不见,阎君山瘦了两圈。
后来左冷同他说过,阎君山已经知道了,水仙不是他老婆的事情。再后来两人不清不楚地在一起,也非常又默契地没有提这件事。
他没办法同阎君山说明真实情况,总不能说,我要杀了你老子,你最好离我远点吧!
左右他和阎君山没什么好结果,还不如借这件事,让阎君山知难而退,对自己死心。
左离心底虽然有些不忍心,但还是张口说道,“阎君山你是不是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我和水仙的关系还用不着你管!”
第四十九章 我算什么
“什么?”阎君山怔了一下,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左离,他不明白,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翻脸了。“左离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阎君山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双目赤红,一双眼睛好像被扎了两刀,投在左离面上的目光带着浓浓的怒意。
“有种你就在说一遍,后面那句!”阎君山冷声说道。
左离毫不退怯,迎着阎君山的目光,语气坚定地说道“我和水仙什么关系不用你管!”殊不知,他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也在隐隐地抽痛。
阎君山噌一下蹦到地上,两步窜到左离面前,“你难道还想娶她?那我呢?我算什么?”
左离偏过头,眸底在阎君山看不见的地方,划过一丝动摇和心疼。
左离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意,“阎君山你不会真的以为溜溜鸟,我们就会有什么关系吧?”
“你一个大老爷们,我看你也不像是玩不起的人,才和你互相溜溜鸟,解决一下生理需求!别把这件事看得那么重!”
“呵!”阎君山苦笑出声,眸色带着明显的诧异,一向正经得有些过分的左大当家,居然也能把下三路的话挂在嘴边。
阎君山深深地喘了一口气,缓了缓语气。“左离,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颤抖着声音问道。
阎君山胸口剧烈欺负着,双目通红,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显然气的不轻。
这两天,他便感觉左离不对劲,总感觉左离对自己爱答不理的,一句回应的话都没有,不管左离是怎么看的,他阎君山是当了真的,他心里委屈。
左离咬了咬牙,目光定定地看着阎君山,“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阎君山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什么,红着眼睛,要哭不哭的样子,愤愤地甩袖离开。
一连几日,阎君山都没有登门,旺财似乎真的无家可归的流浪狗,整天在左离家院子里无所事事地晒肚皮,四脚朝天眯着眼睛睡大觉。
左离自那日收服了负责阎家军军饷发放的李大捌以来,扳倒阎方的温水煮青蛙计划便已经启动,只等着查白那边的动静。
查白是前清王爷,同时也是革命军的督军,虽然只剩下一个头衔,没什么实际权利,但这头衔背后还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力,此时查白正在搜集阎家军扩充军队的证据。
军阀混战的年代,扩充军队本是无可厚非,哪个得了势的,不都想着招兵买马,增添自己的实力。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每军阀都这么想,总害怕别人把自己给吞了,都是暗暗别着劲,谁也不敢冒那个头,拔那个尖,怕的就是周边人群起攻之,把自己给分了。
查白若是找到阎方有冒头拔尖的证据,再冒出点风声,那不用别人动手,海阳城临近的那几家,准会把阎方啃的骨头都不剩。
左离只等着查白那边的消息,明知道这次阎方是在劫难逃,他心里却七上八下的,莫名地有些焦躁。
他在背后摆的这些小动作,等阎君山回过头,只需要稍微一查,便知晓是他联合查白所为,到时候阎君山定会恨透了他吧!
阎君山和左离吵架之后,便一个人躲在了二层小洋楼里,谁都不见。
冥思苦想,日夜不停地想,阎君山终于想明白了,左离为何会对他若即若离,时好时坏的。
他把这一切的根源归结于水仙身上,他突然想起来左冷对他说过的话,水仙就是左离的眼珠子。
阎君山心里直反酸水,他安慰自己,水仙和左离同住一个屋檐下那么长时间,两人都没什么事,定是左离压根没有娶水仙的心思。
阎君山心里稍稍宽了下来,又想到水仙每次看向左离的眼神,他可太知道了,都快拉丝了,明摆着是看上左离了,对左离有意思。
阎君山躺在沙发上,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如何把水仙从左离身边弄走,最好的方法就是给水仙那个臭丫头找个婆家,这样可就彻底堵住了左离的嘴。
阎君山想一出是一出,当即穿好衣服,打扮利索出门,给水仙说媒去。
阎君山深知,左离对水仙的重视程度,绝对不能敷衍了事。
阎君山左手边是一摞阎家军的花名册,面前是好大一张纸,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他所认识的,同水仙年龄相仿未婚的富家子弟。
阎君山歪着脑袋,嘴里啃着笔,苦想着这些人中,哪一个能让左离满意,全然没考虑水仙那个当事人对这件事的态度。
周海和一个后勤军官,见自己少帅这认真的模样,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
后勤军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子,刚接手后勤杂事没几天,想着好好在少帅面前表现一下,转了转眼珠,凑在桌前,带着谄媚的笑脸对阎君山。
“少帅,您找什么人,小的给您找,我找人可快了,前两天查督军找人,就是我找的!”
阎君山神色微敛,视线依旧停在面前的名单上,语气随意地问道,“查白要找什么人?”
军官双手交叠,垂于身前,眉头蹙起,回忆了一下当时查白向他要花名册时的情景,“王阿狗,对!王阿狗就是这个名字!”
“王阿狗?”阎君山重复了一遍,“这是什么名啊,这王阿狗的爹娘,不会随意到给自己的孩子取一个狗名吧!”
“谁说不是呢,我当时也奇怪来着,那么高一摞的花名册我可是翻了两遍,都没找到,查督军愣是说,这个王阿狗就是阎家军的人。”
“后来查督军把花名册拿回去自己找了!”
阎君山握着笔的手,顿了一下,有没有王阿狗这个人暂且不论,他直觉查白绝对不会为了一个人,大张旗鼓地找花名册。
若是查白别有目的,阎君山视线停在那一摞花名册上,摇了摇头,查白应该没那个胆子把主意打到阎家军身上!
第五十章 暗杀
另一边左离同查白紧锣密鼓地谋划搞垮阎方的计划,内部条件已经准备差不多了,只等一个契机,放出阎方想要一方独大的消息,左离便可以冷眼旁观,阎方疲于应对周边那群恶狼,最后把他啃的连渣都不剩。
左离回家的路上,总是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之前查白提醒过他,有人想要他的命。
查白始终没有告诉过他,背后想要他命的是什么人。过了这么多天,都没什么动静,左离以为是查白想拉近同自己的关系,编瞎话,故意卖他一个人情面子。
此时,他相信查白说的是真的了,左离几乎是下意识地警觉起来,脚步不觉加快,周身上下每个汗毛都立了起来。
左离状似不经意地回头,扫了一眼,吹糖人的小贩,瞪着高跟鞋散步的女人,躺在长椅上的流浪汉,在垃圾堆里找食吃的野猫……
一切如常,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那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如影随行般地跟着自己。
左离心跳不觉加速,心好像提到了嗓子眼,一双写满警觉的眼睛,扫视着周边一切看起来不寻常和寻常的每一样东西。
左离的正对面是一座四层楼高哥特式建筑风格的天主教堂,他此时就站在教堂前方的空地上。
十几只飞鸟掠过,左离突然注意到教堂最顶层的窗口,半遮半掩的,乍看之下没什么不一样,但凭借他对危险的感知能力,未知的危险就来自于那里。
“左离!”
阎君山手中握着一束花,眸中染着笑意,突然出现在左离身后,拍了左离肩膀一下。
阎君山经过几天的奋战,终于经人介绍,给水仙找了一家他认为左离能看得上眼的婆家。
见过那个男孩,无论是家事还是长相人品,阎君山觉得都还不错,在路边买了一束花,便急匆匆地找左离邀功。
此时左离神经紧紧地绷着,面色煞白,阎君山拍他肩膀这一下,他差点把枪抵在阎君山脑袋上,扣动扳机了。
左离回头扫了一眼阎君山,“阎君山?”枪口移开,枪始终没有离手。
左离面色一看就不怎么好,阎君山活泛的心思也不觉沉了下来,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眼神在左离身上打量些许。
阎君山关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左离面带机警,眼神停在那扇半开不开的窗户上,暂时没时间和阎君山解释什么,事实上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单纯的一种来自身感知危险的直觉。
阎君山话音落地的一秒钟之后,只见那半开的窗口里,赫然漏出一节黑乎乎管状的东西。
左离瞬间反应过来,那是狙击枪的枪管!
左离瞳孔微微张大,面带惧色,阎君山不禁顺着左离的视线看了过去,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东西。
后颈被左离一双手抓住,阎君山上半身不觉顺着左离手上的力道,弯腰。
“趴下!”左离大声喊道。
“砰!”的一声,子弹擦着两人身边而过,枪声在耳边炸开。引起周边一片骚动。
吹糖人的小贩,弃摊逃跑,流浪汉抱着野猫弯腰小跑寻找掩体,穿着紧身旗袍的女子,迈着小高跟,哭喊着躲避……
阎君山瞬间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搞暗杀,扔掉手中花束,从枪套里掏出手枪。
阎君山鹰隼般的眸子瞄向子弹射出的方向,天主教堂顶层窗口,枪管依旧搭在窗户上,显然杀手并不打算就此放过。
能出动带着狙击枪的杀手,如此明目张胆,当街搞暗杀,阎君山想当然地认为,来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心里对左离升起些愧疚。
同样怀着愧疚心思的左离,同阎君山对视一眼,两人配合极为默契,一个翻身,动作迅捷利落,一同弯腰躲在花坛后面。
全然忘记了就在几天前,两人还在激烈地吵架。等再见面的时候,却可以一同躲在这方寸之地。
“你来这里干嘛?”
两人同时开口,两句话一个意思,还未等开口,“砰”一声,擦着耳边又是一枪响。
袭击他们的这人,无论从心里素质还是从武器装备上来看,显然同师洪彩养的那些酒囊饭袋不是一个量级,左离心里快速过了一遍,一时间还真想不出,谁能花如此大的手笔,来要自己的命。
左离弯着腰,脑袋始终低着,不能一直这样躲着,这样实在是太被动了,必须得想个法子出去。
左离正思绪翻转地想如何扭转局面的时候,手却被阎君山握住了,阎君山的手比他的手稍微大上那么一点,手掌宽厚,不是很暖,甚至有点凉。
左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在如此紧张的形式下,不合时宜地任由阎君山那么拉着他的手。
阎君山朝窗口开了一枪,想趁着间隙,快速带左离通过花坛。
但阎君山到底还是低估了刺客的实力,适才他打出的那一枪,没有为他们争取到出去的机会。
阎君山拉着左离的手,用高大的身体挡住刺客到左离的视线,由于阎君山下意识地保护左离的动作,整个人完全暴露在刺客的视线之下。
“砰~”的一声。
不过是零点几秒的时间,阎君山只觉得肩胛骨位置传来隐隐的刺痛,身体力量不受控制地快速流失,整个人软下去。
左离眼疾手快地接住阎君山的身体,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眸中带着明显的慌张情绪,大声喊道,“阎君山!”
左离扶着阎君山快速躲到一座白色雕像后面,放平阎君山的身体。阎君山眼皮无力地下耷,脸色白的吓人,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左离的心好像被什么撕扯着一般,声音不觉发颤,“阎、阎君山,你怎么样了?”
阎君山微微撩起眼皮,嘴角勾起一抹僵硬的弧度,看向左离的眼神依旧带着一丝玩味,虚弱的声音说道,“你是在心疼我吗?”
“你……”
左离眉头紧蹙,这都什么时候了,阎君山还在说这种浪荡话。要不是念在阎君山受伤的份上,面前这张欠揍的脸,他真想一巴掌糊上去。
这一枪,是阎君山代自己受的,左离心里说不上来的苦涩。
左离咬了咬牙说道,“你等着!”瞥向顶层窗口,目光坚定狠厉。
手臂从阎君山身下抽出,衣袖已经全被被阎君山的血液染成了刺目的鲜红,他的心好像被什么揪扯着。
阎君山的血液似乎染红了左离的双目,他眸底通红,眼中浮现嗜血的光芒。
盯着教堂顶层窗口,好像已经看到了躲在窗户后面刺客的脸,眸子中带着一股狠厉劲儿,好像要把那人的血肉撕碎。
左离双手各执一支枪,顾不得顶层窗口上随时都可能射在自己的子弹,几个翻身跳跃,动作迅速地钻进了教堂大门。
而此时,阎君山的警卫队也已经赶到,周海带领一队大兵迅速围住了教堂。
并非阎君山的警卫队反应慢,实际上,从阎君山见到左离那刻算起,到周海出现,整个过程不足一分钟时间。
阎君山拿着一束花准备送给左离,他怕左离不还意思,特意让周海和自己的警卫队在街口等着,哪曾想竟出了这挡子事。
左离面上带着坚定的神色,脚步不急不躁,拾级而上。整个教堂内异常安静,或许是枪声响起,信徒和神父都躲了起来,显得整个教堂很空旷。
左离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教堂内回荡,犹如一只来自地狱的恶鬼,锁定了一个目标,步伐坚定,势要把猎物拆分入腹收入囊中。
左离很快到达顶层,他以为等待他的是一项激烈的对决,却没想到。当他推开房门的时候,见到场面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只见,窗台上摆放一把三尺长的狙击枪,枪旁边,放着一张他的照片。
窗台边地上仰躺一人,那人穿着粗布长衫,双目无神瞪大,面色青紫,眼眶发黑,一动不动地躺在那。俨然已经死翘翘了,身上没有明显伤口,必然是来之前做了万全准备,眼看事情败露,没有退路,服毒自尽了。
左离盯着地上的尸体,暗骂了一声,“算你识相,真是便宜你了!”
左离拿起相片,相片中的自己是一个侧脸,看起来像是偷拍的,地点就在他家巷子口。
想要他命的这个人,应该是左离来到海阳城之后,才动了杀他的心思。联想到查白提醒他,有人想要他命,前前后后的事情,直觉可能是和安王府旧事有关。
楼下传来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大概是周海他们来了,左离把自己的相片揣进口袋里。
周海见刺客已死,显得很震惊,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灭了这个唯一的舌头。
周海狐疑地问了一声,“左先生?”
左离淡淡地瞥了一眼周海,读懂了周海眼中的深意,淡淡答道,“不是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