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离坐在手术室门外等待的时候,再次见到了阎方。
阎方握着手杖,脚步急躁,从脚步迈入这层楼开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便盯着手术室亮着的灯上。
距离阎方寿宴已逾月余,当时左离没注意,阎方看着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但实际上离近了看,其两鬓头发已经花白,脸上更是爬满了细小皱纹。
阎方面上带着明显焦急的情绪,在警卫兵的陪同下,安静地站在手术室的门口。
左离直直地盯着阎方的侧脸,拳头握的“咔哧咔哧”直响,下颌紧紧地绷着,眸中染着仇恨,只要他拿出枪,扣动扳机,眨眼的功夫,便可以结束十六年仇恨带给他的折磨。
此时的阎方丝毫不设防,就是一位站在手术室门口,等待自己儿子平安出来的父亲。
左离咬紧后槽牙,阎君山此时生死未卜,念在阎君山为他挡枪子的份上,暂时先放过阎方。
左离长长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下来。
阎方视线扫向左离,眸子暗了暗,他儿子什么德行,他这个做老子的最清楚不过,视线在左离身上从上扫到下,左离脸蛋白净漂亮,身材瘦削,下意识地认为左离是阎君山在外面样的小情人。
阎方鼻音哼了一声,面色不是很好。要不是这些勾搭他儿子的男狐狸精,他儿子说不上早就给他生孙子了。
阎方心里愤愤地想着,余光忍不住地在左离身上又瞟了两眼。
阎方的眉头越拧越紧,这人的眉眼总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阎方心里这样想,嘴上问道。“我是不是见过你?”
左离坐在椅子上,自下而上迎上严方的目光,从阎方的角度看,这样的目光更加凌厉几分,好像和自己有着深仇大恨一般,阎方的面色不禁沉了下来。
左离缓缓站起身,平视阎方的的视线,微微低下头,左离坦然说道,“晚辈见过大帅,但大帅贵人事多,可能没有见过我!”
左离语气不卑不亢,实际上,阎方是海阳城的土皇帝,任何一个海阳城的人都可以说见过阎方,但阎方不可能认识海阳城的每一个人,左离的这句话,等于是一个万能解。
左离半边衣服都被阎君山的血染红了,显得他的脸色很苍白。
阎方点了点头。
他儿子在外面养的一个小情人,大概是没经历过什么事,瞧瞧吓的脸色都白了。
见左离态度谦卑有礼,阎方也就没有计较,左离看向他如刀子般的眼神,到底是何原由。
左离坐在手术室门外等了大概四个小时,手术室的指示灯熄灭。
从医生口中得知,阎君山的手术很成功,但还没有脱离危险期,子弹卡在肩胛骨的缝隙里,没有对内脏造成损伤,但短时间之内,是没办法下床活动了。
期间周海不知从哪里给他找来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左离换过之后,去病房看了一眼阎君山之后,便离开了。
阎君山还没有脱离危险,按道理来说,左离应该多等一会儿,至少等渡过了危险期再离开。
但此时阎君山的病房里有阎方,他实在是无法长时间地和阎方待在一个地方,他怕自己忍不住掏枪崩了阎方。
左离从医院回来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转道去找查白。
查白见左离面色铁青,便知没什么好事,屏退左右,笑着打哈哈,一边倒茶,一边说道,“左老弟,可是第一次登门啊!”
左离没理会查白的寒暄,他坐在查白的正对面,一双凌厉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查白,丝毫不掩饰眸底的兴师问罪的情绪。
左离把从刺客遗落在教堂顶层窗台,那张自己的照片,推到查白面前。
“上次你说有人想要我的命,我今天特意来问你,那个人是谁?”
查白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他也是刚刚听说,教堂门口发生枪击时间,阎君山受伤,具体什么情况他还没有摸清,左离既然凡在这个节骨眼上,带着这样一张照片来找他,心里已经猜测出了一个大概。
但面上依旧装糊涂,查白垂眼瞥向照片,收起嘴角的笑意,面带诧异,“左老弟,这……这……这是……?”
“我今天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左离指尖在照片上点了点,“这是那个杀手留下东西。”
左离如实说道:“杀手当场服毒身亡。”
查白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但没有表现出多惊讶,似乎早就料定了是这样的结果。
左离视线回到查白脸上,目光定定,“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我已经解决了一个李大捌,在阎方身上埋了一把刀,你是不是也应该拿出点诚意。”
“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告诉我,躲在背后想要我命的人是谁?”
第五十三章 敌人的敌人
查白低着脑袋,两条眉毛紧紧地蹙在一起,很为难的样子,似乎是在寻找什么说辞,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实不相瞒,此人是你的一个故人。”
左离面色一凛,心道果然如此,既然是故人,那定是同安王府有关,应该是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本来有一个查白已经是不确定因素了,如今又多了一个躲在暗处的,他心里感觉没底。
查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做出一副很惋惜的样子,“要怪也只能怪安王爷识人不慎!”
老王爷识人不慎,他只能想到阎方,左离目光始终停在查白身上,等着查白继续说。
但查白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话锋一转,“我呐,冲一次大,按辈分,你得管我叫叔伯,如今我们也算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
“实不相瞒,并不是我不向着你,只是留着此人还有用,你我扳倒阎方,还需要他出一份力。”
“叔伯跟你保证,只要阎方倒了,我一定告诉你,他是谁!”
查白言辞之间尽是恳切,左离冷笑一声,眯了眯眼睛,不买查白的帐,他和查白也就剩下这么点合作关系了。
左离同查白合作后,他便把左仁撵回了左家寨,他不想让自己兄弟,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左离冷着脸,“你既然选择了保全那人,就是在明摆着舍弃我这个蚂蚱啊!”语气带着些许威胁的意味,言外之意,你若是不告诉我那人是谁,以后就不用合作了。
“这你可就误会我了。”查白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显得很无辜,他给左离递了一盅茶,“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不然也不可能提醒你,他要伤你性命!”
“他既然已经失了一次手,已经算是要了一次你的性命。眼下,他已经知晓,咱们都是自己人,万没有第二次动手的道理!”
“咱们的目标还是只有一个,那就是搞垮阎方,还希望左老弟暂时忍下去,大局为重啊!”
左离后槽牙咬的“嘎吱”响,查白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就是不想告诉他想要杀他那人是谁,但只言片语中又透露着一些信息,比如此人是安王府夫人旧人,同阎方有仇,同他有仇,同查白相熟。
查白把左离了解得透透的,每句话都捏住了左离的七寸。
其实在查白说那人会为扳倒阎方出一份力的时候,左离心里已经有些动摇了,他隐姓埋名十六年,可不就是为了杀了阎方,替老王爷报仇。
既然躲在背后那人,同他有一样的目的,倘若那人不再给他找麻烦,那他可以考虑暂时不计较。只等着扳倒阎方,过后同那人算账。
查白似乎猜透了左离的心思,慢悠悠地接着说,“左老弟放心,他不会再给你找麻烦,一切等是事成之后!”
这次找查白,也不算是无功而返,左离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份名单。等到阎方倒台,自己大仇得报,一定会和躲在背后搞鬼的人,以及笑面虎查白算总账。
左离回到家中,水仙正在厨房忙着做饭,旺财晃动着大尾巴,身前身后围在水仙身边。
见左离回来,水仙脸上扬着笑意,拿着铲子跑到左离面前。“左大哥!邱先生回来了!”
“邱庐不是刚走没几天吗?”左离下意识回问。
水仙摇了摇头,很疑惑的样子,“我不太清楚,对了,邱先生说要找你喝酒来着!”
和邱庐还没熟到能坐在一桌吃饭的地步,估计说找他喝酒,不过就是一句客套话。
左离点点头,“知道了!”
或许是见左离面色阴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水仙脸上笑意逐渐退去,“左大哥,你看起来很不好,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左离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弧度,“没事!”
话音刚落,响起一阵“咚咚咚”敲门的声音。
“左先生!左先生在家吗?”
左离听出是周海的声音,水仙同时向他看了过来。
左离一边去开门,一边同水仙说道,“你去做饭吧!”
大门打开,周海见开门的是左离,神色松了下来,言辞直接“左先生,少帅醒了,想见你!”
阎君山住的病房是特护的,左离到达的时候,整个病床里只有躺在床上的阎君山,阎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了。
在路上的时候,左离心里还想着,如何面对阎方,这下到是省去了。
阎君山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白色床单上,被子盖到锁骨以下,露出大片脖颈以及打斜缠绕在前胸和后背的纱布。
阎君山两条剑眉,紧紧地蹙在一起,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左离印象中的阎君山是风流浪荡的,是霸道强势的,身上总是带着吊儿郎当的痞气。
想不到那样的一个人,也能如此脆弱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而这一切还是因为自己。
来时路上,周海告诉他,阎君山已经渡过了危险期,让左离不要担心。
左离看着昏睡的阎君山,心里还是说不上来的难受。
周海站在左离旁边,挠了挠头发,少帅和这位左大当家的关系,不清不楚的,少帅本来就没有立场叫人家过来,可少帅那个脾气谁能忤逆他啊。
这才火急火燎地叫左离来,来了之后少帅又睡着了,周海瞅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阎君山,咬了咬牙,暗道真能折腾!
周海转回头,面上带着尴尬的笑意,轻手轻脚地从床边拽过来一个凳子,“那个……只能麻烦左先生等一会儿了!”
第五十四章 这声哥,好像回到了十六年前
左离点点头,坐在凳子上,就那么干巴巴地看着阎君山躺在病床上睡觉。
周海交代了几句,说他就在门外,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找他,说完出去了。
病房内只剩下平静地躺在床上的阎君山,以及一脸忧心忡忡的左离。
阎君山的手上扎着连接着吊瓶橡胶管的针头,左离指尖搭着阎君山的指尖,有些冰,似乎比在他们遇袭时更凉了。
左离轻轻握住阎君山的手,掌心对着掌心,想用这种姿势,给那只冰冷的手掌传递一点温度。
左离看着阎君山的睡颜,不觉想到了他在王府的那段日子,整天无所事事,调皮捣蛋的时候。
老王爷给他请的教书先生,被他气走了好几个,就这样的生活,他还是觉得无聊。
直到小阎君山的到来,给他平淡的生活增添了一抹乐趣。
那个时候,阎君山是他的小跟班,天天追在他屁股后面,哥哥,哥哥地叫。
左离嘴角无意识地笑了一下,或许是前一段时间和阎君山聊起那时候的事情。
他的思绪不觉想到小时候抓鱼时的场景,还有阎君山险些溺水的那次。想到这里,左离耳尖倏然觉得有些发烫,另一只手扯了扯发烫的耳朵。
当时他不过是见阎君山没了气息,听大人说过,溺水的人嘴对嘴渡气,人就能活过来。
他当时只是想着,不能让这个弟弟淹死,才渡气给阎君山的,没想到在阎君山那里,竟然成了他的初吻。
左离无意识地嗤笑一声,或许是左离轻微的笑声吵醒了阎君山,亦或是玄之又玄的心有灵犀,这时阎君山搭在他手心的手指动了动。
虽然周海已经告诉过他,阎君山已经脱离了危险,但他的心却是一直悬着的,见阎君山有苏醒的征兆,那颗心才放回肚子里。
随之而来的是来自心底,莫名的激动情绪。
左离不禁站起身,摸了摸阎君山光洁的额头,弯腰凑在阎君山面前,轻声呼唤,“阎君山!”
阎君山缓缓抬起眼皮,很虚弱的样子,眼皮只抬起了一半,遮住了大半瞳孔。尽管这样,左离还是从阎君山眸底,看出了三分笑意。
阎君山眼睛定定地看着左离,张了张嘴,好像要对他说什么。
“你说什么?”左离听的不真切。阎君山眼珠转了转,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左离撑着床沿,耳朵贴砸阎君山耳边,这才听清楚,“哥,我想喝水!”声音很轻,很虚弱。
阎君山的这声哥,左离着实愣了一下,好像一下子穿越回了十六年前。
“哦,好!”左离好半天才答应了一声。
这边左离刚倒完一杯水,穿着白大褂的护士敲门走了进来,长的颇有姿色,手上推着装满了瓶瓶罐罐的小推车,小护士眼神看向阎君山,语气娇嗔地说道,“醒了!”
阎君山是阎家军少帅,人长得又精神帅气,即便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也是人模狗样的,走到哪里都招桃花。
阎君山虚弱的眨了两下眼皮,脸朝向左离这边。
护士拔掉阎君山手背上的针头,纤细白嫩的手指在阎君山手背上按了半天。抬眼见左离手里拿着一杯水,站在病床前。严肃警告的口吻说道,“病人现在还不能喝水!得再等两个小时,才能进水!”
左离没察觉到护士眼中对他的敌意,他原本就是要喂阎君山喝水的,被护士这么一说,他有些心虚。
左离瞟了一眼阎君山,对护士举了举水杯,“我、我自己喝的。”说着喝了一大口水。
阎君山抿了一下嘴唇,偏了偏脑袋,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左离心里嗤笑一声,他能明显感觉到,阎君山幽怨的情绪。
小护士极为尽心地收起收拾起橡胶管和吊瓶,掀开阎君山的被子,回头对左离道。“我要给他换药了,你先出去!”
阎君山无力地抓着左离的指尖,头微微从枕头上离开,厌恶地瞪着小护士,“他、留下!”
简单的几个字,好像耗费了阎君山大半体力,阎君山说完,脑袋砸回枕头里,额上带着细密的汗珠。
阎君山说话声音虽然很轻,但小护士却听的明明白白,瞥到了两只搭在一起的手,看向左离的眼神更是带着明显的敌意。
她可是听说阎君山住在这个病房,特意花了几块钱和别人换来的护理阎君山的机会。
小护士玲珑心思,也是有眼力见的,瞧出了两人关系不简单,眼看着自己少奶奶的梦可能泡汤了,小护士面上难掩失落,转眼的功夫,那种尽心竭力的热络劲便没有了。
小护士冷声对左离说道,“你过来扶着他!”
左离能很轻松地控制自己手上的力道,但此时却显得有些笨拙,他怕一个不小心牵扯到阎君山的伤口。
十几分钟了还没把阎君山扶起来,折腾了半天,自己脑门到是多了一层汗。
小护士等得有些不耐烦,态度不是很好,“你不行,我就叫别人了!”
左离大小也是山头老大,被一个小护士这么嘲讽,心里不悦,但他不愿同一个女人一般计较,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小护士。
左离身上那种疏离的气质,一个凌厉的眼神递过去,小护士吓了一个哆嗦,脸色当时就变了,自觉敛起嚣张跋扈的嘴脸,别过脸,手搭在阎君山后背上。
左离顾念着阎君山身上的伤口,小护士可不管那么多,看着柔弱的女孩,实际上护士的手劲大着呢。小护士手臂穿过左离和阎君山后背之间的缝隙,猛地一个起劲,阎君山那么大个一人,一下子把阎君山扶了起来。
到底是肌肉牵扯到了阎君山背后伤口,“啊!”地嚎叫了一声,后背上渗出一层细汗,瞪了一眼小护士。
左离笔挺地坐在床上,让阎君山倚靠在自己身上,“很疼吗?”
阎君山眉头皱的深深的,扭头看着左离,瘪着嘴唇,可怜兮兮地点点头。
小护士拿出绷带,柳叶眉皱了一下,瞄了一眼阎君山,似乎对阎君山疑似撒娇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
小护士手脚麻利地开始解阎君山身上的绷带,一圈又一圈地。最终露出后背肩胛骨上一个黑红色的血洞。
肩胛骨处血糊糊的洞,血肉微微外翻,周边隐隐有泛红的迹象,明晃晃地展现在左离面前。
尽管见惯了各种血淋淋的伤口,甚至各种奇形怪状的死尸,但当左离看到阎君山背后的血洞的时候,内心还是触动了一下。
小护士给阎君山换药的时候,左离听到阎君山小声哼唧了两声,他感觉自己前襟温热又湿乎乎的潮,应该是被阎君山后背渗出的汗水。
换过药重新缠上绷带,左离小心翼翼地把阎君山放回床上,小护士推着小推车出去了。
左离心里还想着阎君山想喝水的事情,既然护士不让喝水,一定是有道理的。
他看着阎君山干涸起皮的嘴唇,以及阎君山眼巴巴地望着他的眼神。他用手指沾了一些水,涂抹在阎君山的两片唇瓣上。
阎君山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祈求的目光看着左离,虚弱的声音说道,“哥,我渴了,你给我点水喝!”
“求你了,哥!”
“不行!”左离回绝道。“再坚持一会儿,你就能喝水了!”
左离放下水杯,一下一下抚摸着阎君山的头顶,前额上的头发就着冷汗,尽数向后服帖,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他俯身亲吻了一下。
左离的这个动作似乎讨得了阎君山的欢心,阎君山嘴角挂着笑意,伤口伤口好像都不疼了,乖顺地躺在床上,不再朝左离讨要水喝,只是目光柔和地盯着左离。
左离坐在病床前,手和阎君山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阎君山身体虚弱,不能长时间说话,左离就自己说,讲他在左家寨的事情。
阎君山听得认真,时不时嗯啊两声回应一下。好不容易熬过了两个小时,左离给阎君山喂了少量的水,阎君山便睡着了。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阎君山也没什么事情了,左离见没自己什么事情,就想着回家。
但周海拎着大包小裹地进来,床褥,睡衣,脸盆水杯……过日子的东西都搬了过来。
周海在隔间铺好被褥,对左离歉意地说道,“家中佣人都有事情,暂时抽不出人手照顾少帅,左先生如果那没有什么事的话,能不能麻烦你一下,照顾少帅几天!”
左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阎家在海阳城只手遮天,绝对不可能找不到一个人来照顾阎君山,甚至不需要阎君山亲自开口,周海说一声,就会有大把的人来领这个差事,给阎君山换药的那个小护士,不就是挺尽心的吗。
但左离没有戳破周海蹩脚的谎言,阎君山是为他受的伤,他照顾一下,也是无可厚非。
左离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视线瞥向周海带来的那些生活用品,“那些东西太麻烦了,你还是拿走吧!”
左离流浪的那两年,什么苦没吃过,能有一个地方睡觉,有一口干粮就能活下来,他早已经脱离了精致奢靡的生活,甚至是有些不习惯那样的生活。
但周海可不敢怠慢了左离,左离是他家少帅的心头肉,别看现在病猫一样躺在床上,过两天伤养的差不过了,被阎君山知道,他没有照顾好左离,指不定又要找他的不自在。
周海摆了摆手,有些惶恐地对左离说道,“左先生,这些都是些寻常必须的东西,哦!还有少帅常用的贴身物品和衣服,少帅用惯了自己的东西,别人的他用着不习惯,您就安心在这待着,少帅指不定还得几天能出院呢!”
左离很小的声音说道,“事还挺多!”
“什么?”周海整理阎君山的衣物,回头问道。
“没什么?”左离不觉苦笑一声,听周海这意思,他和阎君山是打算在医院里过日子了?
左离半强迫,半自愿地留在医院照顾了阎君山好几天。
第五十六章 说媒
到底是年轻气盛,身体恢复的快,不过是几天时间,阎君山已经可以自己起身坐在床上。
阎方也只是在阎君山受伤当天来过一次,后来左离连阎方的影子都没见到,周海每天来给他们送三次饭,起初是分两份,阎君山的饭菜以流食为主,给左离的都是万华酒店厨子做的正常饭菜。
这两天,阎君山的伤情稳定下来,左离嫌麻烦,让周海不用把饭菜分开,以清淡为主,两个人都可以吃。
左离和阎君山正吃着周海带来的饭菜,水仙拎着食盒来了。
水仙眼睛瞄了一眼,床桌上的饭菜,啧了一声,“左大哥好几天都没回家,都折腾瘦了,也不说给我们弄点好吃的!”
阎君山正用勺子吸溜吸溜地喝白粥,闻言,抬起头,眼睛瞟向左离,上下打量,语气中带着一丝丝歉意,“好像是瘦了!”
左离轻笑一声,开玩笑的语气说道,“瘦点好啊,做衣服的料子不就省下来了!”
“那才能省下多少啊,以后你做衣服的料子我包了!”阎君山说道。
水仙噗嗤笑了一声,从食盒里拿出几盘子菜,红烧肉,酱肘子……一水的荤菜,阎君山大病初愈不能沾荤腥,这些明显是给左离带的。
没有阎君山的份,这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炸毛,把水仙带来的菜,推到左离米面前,自己继续乖乖地喝白粥。
吃完饭,水仙收拾盘子碗筷,房间内剩下左离和阎君山二人。
阎君山眼睛瞄了一眼关闭的房门,他还想着遇袭之前的重要任务,这两天他和左离相处的心情挺不错,要不是水仙过来,给水仙说媒这茬都快忘记了,他神秘兮兮地凑到左离面前。
“大当家,水仙多大了?”
左离坐在床边削苹果皮,“十七八岁吧,怎么了?”
阎君山往左离身边蹭了蹭,“我有一个小兄弟,和水仙年纪差不多。水仙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也该找个婆家了,一个大姑娘总待在你身边算怎么回事?你不会是真的……”
阎君山说道这,倏然闭上了嘴巴。他们上次吵架,就是因为阎君山认为左离会娶水仙,才没控制好情绪,吵了起来。
左离手上削苹果皮的动作没停,虽说他和阎君山现在的关系,依旧不清不楚,但已经不能再拿水仙来当挡箭牌了。
对水仙不公平,对阎君山更不公平,这件事俨然成了阎君山心里的一根刺。
阎君山说的没错,水仙一个大姑娘,不能整天跟在他一个大老爷们身边,虽说自己把她当成了亲妹妹,但传出去,到底是好说不好听。
左离把削好的苹果,用小刀切下来一小块递给阎君山,“你那有合适的?”
阎君山早就做足了功课,见左离搭茬来了劲头,苹果咬的“咔哧咔哧”直响,含糊地说道,“我特意选了一个人品才貌顶呱呱的,包你满意,等过几天,我就让周海把人给你带过看瞧瞧。”
“那人是做什么的啊?”左离切下一小块苹果放进自己的嘴里。
“跟着家里做布匹生意!”
左离点点头,“若是家世人品不错,相看一下也成,不过这事得水仙点头吧?”
左离看着手中的半个苹果,两条眉毛微微皱起,他和水仙一同生活,也差不过大半年了,突然说起水仙的婚事,他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阎君山可不这么想,心里都快乐开了花,擎等着水仙那个电灯泡早点嫁出去。“那我可就让周海把人带来了!”
“你们是在说我吗?”水仙推开门对两人说道。
左离看向水仙,虽然他很赞同阎君山,突然想到他既不是水仙的父母,又不是水仙的兄长,好像没什么立场张罗水仙的终身大事。
但水仙待在自己身边,确实不是那么回事,左离犹豫片刻说道,“水仙……”
阎君山似乎看出了左离为难,他才不管那些弯弯绕,心里巴不得水仙早点嫁出去。
阎君山说话直来直去,左离刚开了一个头,他这边便抢过来话茬,“我给你找了一大帅哥,相貌堂堂,家世人品都好,你嫁过去,那可是得了好福气!”
水仙一边把洗刷好的碗筷放进柜子里,一边同阎君山说。“既然相貌堂堂,家事和人品都好,那你嫁过去,这福气给你!”
“嘿!”阎君山被噎了一下,偏头控诉般地看向左离。
左离被水仙的话逗笑了,当初就是因为水仙逃婚,他们在才能相识。水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实际很有自己的主意,是一个敢于同自己命运抗争的人,虽然是个乡野丫头,但她骨子里就是一个不屈从的人,水仙能有这样的反应,也没什么奇怪的。
水仙接着说道,“我才不要依附男人活着,我们女孩子也有人权,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一点都不比男人差,正所谓男女平等,谁也没比谁高贵!”
左离怔楞地看着水仙,水仙的这一番言论,属实惊到了他。
左离和阎君山互看一样,左离问水仙,“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邱先生和邱柒都说过,邱先生还说过,我们都是人民,要敢于反抗恶势力,争取自己的权益!”水仙眼神瞄向阎君山,好像这话是特意说给阎君山听的。
“邱庐?邱庐的话你也信!”阎君山啧了一声,“臭丫头,你看我干嘛,我又不是恶势力。”
水仙狠狠地剜了一眼阎君山,崇拜的语气说道,“邱先生什么都知道,天文地理什么都懂,邱先生还说了,你是军阀!是造成百姓流离失所的罪魁祸首!”
左离下意识瞥向阎君山,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他此时真有点佩服水仙的勇气,他们才认识多长时间啊,水仙已经从那个唯唯诺诺的乡野丫头,脱胎换骨成了了一个思想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