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宇文颢转身的一瞬间,鲍皇叔不阴不阳地丢来一句:“耳机丟机场了,这两天你先凑合着点吧,我倒时差呢,晚上睡不着。”
宇文颢又转过身来,盯了他一会,鲍皇叔浅浅一笑,貌似很抱歉,可唇边的旋涡怎么看都漾出一抹你奈我何的得意。
傻B,宇文颢也没再废话,果断地从羽绒背心的兜里掏出一副耳机,来之前,设想了几种可能,也做了点准备,送耳机不是重点,重点是提醒对方,别吵我。
鲍皇叔的神色微微一凝,目光打向始终没啥表情的宇文颢,小兔崽子既没得意,也没诚意,人家就是来解决事的,你说没耳机,好,给你一副。
用两根手指挑过宇文颢手中的耳机线,晃荡在空气里,鲍皇叔瞅了瞅耳机,又瞅了瞅宇文颢,忽然问:“诶,你耳朵肿成那样,什么病啊?不会传染吧?”
卧槽,纯种大傻B,宇文颢面冷如常:“蜜蜂叮的,不会传染。”说完,转身向门口走去,再多待一秒,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情绪失控,干出点让大家都后悔的事来。
“喂,那孩子……”鲍皇叔很不客气的一声唤,成功地定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宇文颢。
宇文颢没转身,只是闭了闭眼,掌心不由自主地合拢,这两年报了个跆拳道,多少应该管点用。
“哦,宇文颢同学。”鲍皇叔改了口,几步走过来,从运动裤的兜里也掏出一样东西,递到宇文颢面前:“不白拿你耳机,喏,这个给你。”
飞快地一瞟,貌似一管药膏,宇文颢微微一怔。
“中草药合成,专门消肿解毒,特管用,这可是我从国内带来的,这边肯定买不到。”
“不了,谢谢,我有药。”宇文颢微微闪开高大的鲍皇叔,一只手已经伸向门把手。
鲍皇叔一把拽住宇文颢的羽绒背心,不由分说将药膏强行塞进兜里,嘴上也没客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拧巴啊,给你你就拿着,都是中国人,我还能害你不成?”
宇文颢顶烦这句话,都是中国人,那又怎样?初来乍到的时候,也没少被自己人坑。
连忙掏出药膏,想找个地方放下,可鲍皇叔正好挡在鞋柜前,没个地方丟,总不能直接扔地上,那就有点太砸人家面子了,宇文颢被迫举着药,心潮起伏波浪翻,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诶,我问你啊。”送别之际,鲍皇叔仍然意犹未尽。
宇文颢扭脸看着他,算是给足了面子。
鲍皇叔笑了笑,还是那副傻B德行:“你到底哪个hào啊?”
足足盯了这傻悲好几秒,宇文颢才缓缓开腔:“天白颢颢,寒凝凝只。
鲍皇叔略一思忖,哦了一声:“原来你叫白又亮啊?”说完又笑了,上下打量着宇文颢,有点肆无忌惮,眼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宇文颢的确白皙明亮,带着南方男孩特有的精致。
在这样的目-奸里,宇文颢的冰雪脸有点发烫,也有点震惊,这傻悲居然知道楚辞?还知道这个颢有洁白明亮之意?
文化人?难怪缺德都缺的这么清新脱俗!
不甘心,来时想要解决的问题已经不是重点了,年轻啊,到底气盛,跟天堂里的库伯太太说了声对不起,宇文颢下意识地直了直腰,泯灭了对鲍皇叔刚刚萌生出的丁点同情,幽幽道:“算了,我也别太事,毕竟这屋子死过人,还躺在那里好些天。”一抬手,特意指给鲍皇叔看。
“搁谁到了晚上心里都难免打鼓,你想听就听罢,哦,对了,前段日子这房子不是一直空着么,有天晚上我看见这边好像有光闪啊闪的,可能是摸空房的混混,你也知道,这边的治安没有国内好,要真碰上了,抢什么给他们就是了,保命要紧,别硬杠,他们一般都带着刀,没准还有枪,嘿,放松,也不用太害怕,你现在天天晚上这么大动静,老鼠都跑了,何况你对门的威尔先生是个警察,哦,就是送你沙发的那家,这一带有他在,治安算不错的,好,不打扰你了,晚安。”
回家的路上,望着加拿大星如散钻的夜空,宇文颢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连日来的烦闷,忽然不见了。
令宇文颢有点没想到的是,深夜谈判……貌似成功了?
连着两天,隔壁都很安静,也许是困了几天,熬不住了,又或是宇文颢的造访多少管点用,反正夜里又恢复了万籁俱寂。
宇文颢也熬不住了,几天没睡好的不止鲍皇叔一个人,加之鲍皇叔给的中草药膏还算管用,冰冰凉凉的,虽然气味大了点,但挺舒服,当然,使用之前,把说明书逐字逐句看了个遍,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连笑容都透着坏意的鲍皇叔。
一觉天亮,耳朵居然消肿了一大半,想不到还是我大中华的草药制服了加拿大的毒蜜蜂。
宇文颢神清气爽,骑车去学校,经过鲍皇叔家门口,瞟了一眼,百叶窗都关着,一派死气沉沉,这家伙夜里折腾,白天补觉,不管是中介忽悠的,还是另有原因,买了套死过人的房子,一个人住,自己还那样吓唬他……
想起前晚,鲍皇叔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神,面色阴沉不定的模样,宇文颢的心思随着车轮一圈圈转着,忽然觉得自己也有点过分了。
安静了没两天,周末的懒觉就被隔壁阵阵的喧闹整没了,听声音就知道,那帮狐朋狗友又来了,院子里支起了烧烤架,啤酒瓶子乒里乓啷,两个小孩格外兴奋,连跑带叫……
透过窗户向外看去,那个给老婆买德国锅的哥们在摆盘子,送硅胶正太的哥们站在烧烤架前转动着烤肉,两个女人切肉、穿串,吩咐孩子安静点,一院子忙的热火朝天,鲍皇叔拎着箱啤酒从屋里晃出来,京韵十足地招呼着:哥儿几个敞开喝,今儿个咱不醉不归。
周末,白天,在自己的院子里,人家爱怎么乐就怎么乐,谁也管不着。
宇文颢也没闲着,原本上午打算先除草的,因着隔壁院里的烧烤聚会,只好调整计划,先打扫房间、洗衣服,再给插画老师补张作业,下午除草也不迟,除草的时间有明文规定,反正太阳公公下山后,禁止使用除草机。
正当宇文颢把一个星期的脏衣服丢进洗衣机时,群里又发来了订单,明天有对新婚夫妻,打算去多伦多市中心玩一天,佣金丰厚,是平日里的两倍,群主二话不说,直接艾特了宇文颢,上次两个老人的加东三日游没人抢,人家宇文颢接了单,这次一日游的肥单理所当然先照顾宇文颢,他不要的话再说,大家都很识趣,没人抢单,宇文颢爽快地接了这活。
居住区大多远离市中心,许多人一早开车到附近的火车站,再搭乘绿皮小火车直接到市中心上班,有的下了火车还要再倒地铁,若是直接开车的话,从宇文颢家到市中心,至少两个多小时,市中心虽然繁华,但平日里没事也不往那里钻,购物附近有超市、卖场,不耽误穿衣打扮,也凑合了,要想讲究点,世界名牌、奢侈品一类的,还得去市中心最大的购物商城。
年轻男孩,又盘靓条顺的,想不臭美都难,宇文颢也不例外,年轻夫妇逛市中心,自然要去购物中心的,自己好久没逛了,顺手也买点好东西。
所以,今天一定要把草除了!
隔壁的烧烤聚会,仿佛并不顺遂宇文颢的意愿,烤肉越烤越香,小酒越喝越有,一直到下午两点多,不仅没有结束的意思,还玩起了歌舞。
宇文颢丢下画笔,踱步到窗前,轻轻推开一道缝,歌声听得更真切。
“我们新疆好地方啊,天山南北好牧场……来来来,来来来……”
一首古早的民歌,手鼓打的欢快热烈,一个人站在院中央,随着鼓点摇晃着,其他人和着手机伴唱,拍着巴掌给他助威。
这特么谁啊?
宇文颢的眼睛睁开了不少,索性窗户再推开些,只见鲍皇叔乍着膀子,举着啤酒,嘴里叼着烟,漫不经心地扭动着他那高大的身躯,时而抖抖肩,时而动动脖,脚底的节奏每一下都踩在鼓点上,快而不乱,典型的新疆风味,间或陶醉地向后一甩微卷的曲发,露出混血般的脸,更加突显热烈奔放的异域风情,腿边两个小孩围着他,因为不会动脖子,只好一起耸肩晃脑壳,乐疯了。
我能说,这孙子跳的还挺好看吗?
宇文颢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鲍皇叔抖肩膀的时候,连带着胸肌一起抖,身上的白T恤,晃的人两眼直发花。
新疆舞不仅要会抖,还要会转,鲍皇叔一连转了几个圈圈,突然间就停下来了,正对着宇文颢的那扇窗,宇文颢本能的想躲,却硬生生的抗住了,你家这么闹腾,邻居看几眼也正常,这不叫偷窥,这叫观望。
鲍皇叔取下烟,遥遥地,冲二楼的宇文颢举了举手中的酒瓶,一笑,隔老远,都能感受到那唇红齿白的吸血迷情。
其他几人也都随着鲍皇叔的举动,向隔壁这边望来,宇文颢从容不迫地关上了窗,落座画板前,好半天,也没画一笔,就听见有个声音有点异于往常,摸了摸胸口,原来是心跳声,咚咚咚地——就跟刚才的鼓点似的。
没一会,老师的作业丢一边,画板上倒多了个头戴新疆小帽,脚踩小羊皮靴,却裸着上半身的鲍皇叔,敲打着手鼓,手鼓还没胸肌一半大,几根翘起的胸毛,嘴里依然叼着烟,斜睨着眼,不怀好意。
已经下午三点多了,不能再等了,你们闹你们的,我得除我的草。
当宇文颢推着除草机来到院子里时,隔壁安静了许多,新疆舞已然结束,吃饱喝足的几个人正在扯闲天。
宇文颢暂时没开除草机,隔着薄薄的木围墙,隔壁的话语断断续续传来,德国锅督促着鲍皇叔赶紧买车,鲍皇叔说还没想好是买新车还是二手的,硅胶哥的声音很低地传来,国内的钱会尽快想办法弄过来,鲍皇叔只说了一句,这事你上点心,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不用考虑这边的时差。
硅胶哥答应着,带着一点听命于人的顺从,正如鲍皇叔吩咐他做事,也少了点起初哥们间的胡闹,多了份正经。
嗤——宇文颢蹲在除草机旁,漫不经心地想,这人想必在国内某个领域里还算有点成就,听说话的感觉,也是霸道惯了的。
硅胶哥的老婆,那个叫莎莎的女人,嗲嗲地说:“诶呀老鲍,我们家张谦从小跟你一块撒尿和泥玩大的,他做事你还不放心么?”
鲍皇叔的声音又明快起来:“可说呢,要不我能把这点身家都托付给他?诶,咱可得说清楚喽,小时候,是我撒尿,他和泥。”
众人皆笑,纷纷损他不该叫玄德,应该叫缺德。
宇文颢撇撇嘴,换了个姿势,蹲的腿有点发麻,也大概听明白了,硅胶哥两口子和德国锅马上要回国去了,多伦多这边只剩下李艾跟孩子,果然,像这样为了孩子能在国外受教育,夫妻两地分居,丈夫在国内玩命赚钱,妻子带着孩子在国外念书的家庭,还有很多。
这次他们来加拿大,一是帮鲍皇叔落地生根,二是德国锅顺便看看老婆孩子,听德国锅的意思,原本还想在老婆身边多待些时日,陪着鲍皇叔把车买了,但国内事忙,不得不回了,作为一名大律所的合伙人,表面风光,内里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宇文颢不禁有些黯然,自己初来加拿大时,很多部门几乎跑了个遍,入学手续、买房子买车……哪个不得亲力亲为?鲍皇叔能有这些朋友帮衬着,也是福气。
德国锅有点羡慕年纪尚轻便可退隐江湖的鲍皇叔,房子是他们几个陪着选的,这一带口碑好,这个价钱算是捡着大便宜了,他们谁都没提房子死过人的事,但言谈话语间,宇文颢也听得出,房产中介是不敢欺瞒买主的,他们几个多少知道点。
德国锅还说从前老婆自己在这边,他在国内总是不放心,现在鲍皇叔也来了,帮忙照顾着点,李艾也算太孤单。
李艾笑道:“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
鮑玄德话里话外都能挤出点坏水来:“行啊,文涛,你这也算是托妻献子了,实话跟你说吧,我来多伦多就是冲人家李艾来的。”
“呸,一边去,就会占点嘴上便宜。”德国锅嫌弃地啐了他一口,引得众人又是一阵轰笑。
轰隆隆——宇文颢发动了除草机,太阳已西斜,再不开始干活,这一院子草恐怕除不完了。
没多一会,在除草机的轰鸣中,隔壁几人七手八脚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屋。
除草机推的有点急,被掉到草里的树枝咔哑了火,宇文颢刚要重新发动,忽听隔壁院里传来鲍皇叔特有的低音炮嗓,一首脍炙人口的歌,被唱的流里流气的不说,歌词也篡改的耐人寻味:
“媳妇儿啊,白又亮儿,咱俩过日子啊,我有情啊你有意,不如床上解个闷儿啊……”
宇文颢眨巴眨巴眼,倏地一下,恼羞成怒,狠狠地发动了几下除草机,妈的,这人不仅缺德,还很银贱。
第13章 大风吹
秋色虽好,奈何短暂,明明头一天还风和日丽的,谁知第二天就变了天,学校中午临时通知,下午放假,做好防风的准备,人们匆忙结束手头上的事,纷纷往家赶,等宇文颢交完插画老师的作业,学校都没什么人了,天色阴沉,阵风频起,吹得人衣袂飞舞,顶风骑车犹如龟爬,好几次差点给吹回去。
到了家也没敢闲着,屋里院外的检查一遍,上次刮风,吹落了院中一盆吊在花架上的蝴蝶兰,开的正娇艳,那是宇文颢精心栽培了一夏的成果,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可今天的风,有点邪门,吹得宇文颢的心里也没了底。
玻璃门前,他和基德,一大一小两只,望着落叶铺天盖地席卷整个世界,树倒枝摇,地面上所有的一切,仿佛随时都会被风连根拔起,吹得无影无踪,好几家屋顶上的毡瓦都被吹飞了……双层的玻璃门砰砰作响,随着大地一同颤抖,整栋房子似乎也要被吹倒了。
哐——哐哐——
宇文颢一扭脸,有点不敢相信,门外左侧平台角落里的烧烤架,忽然间自己长了脚,蹦跶哒地向下一级台阶蹭去……
烧烤架是上一个房主留下来的,因嫌它又大又笨重,便随房子一同卖给了宇文颢,宇文颢原本不打算要,又懒得解释,这么大的烧烤架对于他这样一个从来不会呼朋唤友搞聚会的人来说,废物一个,于是索性套着防尘罩,一直放在原地没动。
庞大的烧烤架很卖力地向前蹦着,眼瞅着就要跳下第一级台阶……
基德向后稍稍退了退,宇文颢低头看它,它也仰头望他,相互惊诧家中还有如此变故?
来加拿大五年了,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风,出去就要被吹死,不出去,就得眼睁睁地看着烧烤架跳下台阶,真摔坏了倒也没什么,可凭他一己之力能不能把它推回原位就不好说了。
烧烤架根本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危险,被风吹着继续向前移动,半个身子已经倒向下一级台阶,宇文颢冲基德说了声:“回屋去。”下一秒,硬着头皮推开了玻璃门,顿时被灌进来的风呛了一口。
眯着眼,任凭乱舞的树叶啪啪打脸,宇文颢紧赶几步,一把拽住了台阶边摇摇欲坠的烧烤架,谢天谢地,原来这家伙底下有轱辘,难怪被风一吹就跑,宇文颢憋着气,顶风将烧烤架推回了平台,重新套好飞扬的防尘罩,可烧烤架依然不安分的蹦跶着。
宇文颢又迅速跑到花坛边,随手捡了几块稍有分量的石头,趁烧烤架再次逃跑前,压住四个角,正忙活着,忽听隔壁传来轰隆隆一阵巨响,紧接着就是哐当一声——
不用猜也知道,想必跟这边情况差不多,周末他们还在烧烤,那也是小库伯先生随房留下来的,大小跟宇文颢家的这个差不多,估计是逃跑未遂,倒地身亡了。
压好烧烤架,站在烈烈的飓风中,忍耐了几秒,果然,没多会,隔壁也传来开门声,还有鲍皇叔惊天动地的一声:卧槽!
回了屋,赶紧关好门,屋里屋外两重天,餐厅的地板上飞进不少树叶,基德远远地蹲在楼梯旁,惊魂未定地瞪着刚进屋的宇文颢,还在犹豫要不要求个安慰,主人却三步并作两步的往楼上跑……
基德眯了眯眼:神经病!
刚把脸贴在卧室的窗户上,宇文颢就看见鲍皇叔正追着防尘罩满院子跑,光脚穿拖鞋,一身家居服,连个外套都没有,微卷的头发被风吹得糊一脸,烧烤架已经摔落在院中,玉山倾倒再难扶,追回罩子的鲍皇叔试了几下想扶起它,无奈风太大,那东西又死沉,只好缩着脖子搓着胳膊跺着脚地往屋里跑,跑的太急,没看清台阶,脚下一个趔趄,飞出一只拖鞋,鞋随风跑,又特么光着脚去追拖鞋……
嘿嘿——嘿嘿嘿——宇文颢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笑出2B青年欢乐多的风采来。
第二天风势渐小,偶尔吹几下猛的,也没昨天那阵势了,大家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宇文颢将两个塑料垃圾桶咕隆隆地推出车库,今天是一周一次收垃圾的日子,错过了,就要等下周了,袋口扎裹的再严,厨余垃圾桶里的味道也够人一呛,搞不好还要惹来浣熊和松鼠这些小东西偷食。
家家户户的门口路边,都立着一蓝一绿两个垃圾桶,蓝色可回收,绿色是厨余,院子里的枯枝草叶,不算在内,单用大牛皮纸袋装好,另有一天市政派人来收。
宇文颢将垃圾桶放好,又检查了一下垃圾袋口是否扎好,万一垃圾撒出来,对环卫工人也是个麻烦,看了眼隔壁,路边还是空的,也不知道鲍皇叔是否记得今天是收垃圾的日子……
算了,关我屁事。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觉得跟自己没关系的屁事,屁事还偏偏爱找上门来。
宇文颢放学后,刚到家门口,就被眼前的一幕给重创了,自行车缓缓地停在路边,瞬间有了信仰,这是上帝的惩罚。
垃圾,到处都是垃圾,鲍皇叔家路边倒着两个垃圾桶,袋子散着口,杂七杂八,什么都有:牛奶盒、碎纸片、包装袋……还有个皮开肉绽的玩具熊,估计是那两小屁孩撕扯时牺牲的,故而弃之,今天的风向,很专一,也很给力,故而受灾重地——宇文颢家门前的草坪,满目疮痍。
这里从住宅到街区,哪里公属,哪里私属,规划的十分明确,邻里间从哪到哪属于谁家也都界线分明,每块石头都有归属。
公共地界由市政管理,私人领地归各家打理,大部分人家会在门前种花植树,力求齐整漂亮,也彰显着每家的品味和对生活的追求,有孩子的还会搭个篮球架、轮胎秋千什么的,只要不违反市政规定,爱怎么弄随便你,秋天收拾纷飞的落叶,冬天自产门前雪,虽说是私人领地,家家户户在享受政府提供的免费服务时,也要履行相应的职责和义务,太影响市容,也会收到市政部门的警告,重则还会罚款。
宇文颢家的门前没有树,但紧邻隔壁分界线上那棵高大的枫树,枝繁叶茂,为他的廊前投下好大一片树荫,每到落叶纷飞的季节,大部分都落在宇文颢的这边,宇文颢将自家门前清理完,顺手也将库伯太太家那边一并清理干净,虽然他和库伯太太谁都没有提过这些,但每次吃着她亲手做的小饼干时,也能从香甜的气息里感知一二,彼此之间涌动着一份不用言说的感谢。
鲍皇叔的垃圾桶是什么时候被风刮倒的,天知晓,但环卫车肯定没有收走他的垃圾,也不会替他清理门前的狼藉,那些垃圾顺着风,渐渐挪移了地盘,最终在宇文颢的门前落了户。
现在,风停了,停的让人牙根痒痒,宇文颢只想嘬谁的肉。
鲍皇叔没在家。
这是宇文颢连按五分钟门铃后得出的结果,是不是真的不在家,没时间深究了,天色已暗,望着自家门前的“垃圾场”,信仰再次光照宇文颢,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回到楼上看了看,隔壁的院落没个人影,倒地的烧烤架也不见了,想是被鲍皇叔重新归位,也是,总不能白长那一身唬人的腱子肉。
幸好吹过来的都是可回收垃圾,不算太腌臜,看来这缺德鬼只有蓝色垃圾桶的袋口没系好,骑个自行车,能跑多远,没准一会就回来了。
宇文颢戴上手套,拖着黑色垃圾袋,耷拉着脸,将散落在草坪、花丛、灌木丛、石头缝……无处不在的垃圾,一一拾起,丢进垃圾袋,一边做,一边时不时地抬头看看街头巷口,缺德鬼还不见回家。
拾起一个罐头盒,基德的最爱,嗤,宇文颢终于露出了笑容,吃的还挺干净,活该!
天廓幽蓝,晚风轻拂,各家各户门前的地灯纷纷亮起,正是人们享用晚餐的时刻,沿街的窗里泄出温暖的光,宇文颢将矮灌丛里最后一片纸屑丢进垃圾袋,摘了手套一并丟进去,蹲在地上,擦擦额上的汗,长吁一口,妈的,终于捡完了,瞥了眼鲍皇叔的家,全都黑着灯,真出门了……一个人……骑着车?
他的那些朋友都回国了,哦,叫李艾的女人还在,替别人照顾老婆,顺便再蹭个晚饭……那个叫文涛的德国锅,敢把老婆托付给高大帅气、油嘴滑舌的鲍皇叔,再铁的哥们,再怎么信任,也没个忌惮,心得有多大?
人性,是这世上最不靠谱、也最无法确定的东西,宇文颢轻扯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念想顺着心缝溜了溜,顿觉无稽,一按双膝想站起来,腿又麻了,不经意地一瞥,灌木丛里挂着一样东西映入眼帘,居然还有漏网之鱼。
眯着眼,昏昏暗暗的也看不清是啥,撅着屁股,探出手,从枝叶上摘下来,软软的,胶质的弹性,像是没吹过的气球……借着射灯再细看,我去……宇文颢瞬间丟出了手——一个用过的丁丁套!!!
妈的,这个口倒系得紧,可也无法抹杀内里黏糊糊所能引发的,从生理到心理上的一切嫌恶,一屁股坐在地上,玩命地在草皮上蹭着刚刚触碰过的手指,即便如此,从指尖到脚尖,麻出一身鸡皮疙瘩。
缓过神来,用树枝挑起那脏东西,丢进垃圾袋,望着鲍皇叔黑黢黢的房子,宇文颢真想抬出一门意大利炮来,轰了丫的老巢。
一双手洗了七八遍,连指甲缝都不放过,像是被什么侵犯了似的,宇文颢越洗越搓火,手上涩涩的触感挥之不去。
这刚搬来几天啊,一个人住,这么快就有那事了?
可是……跟谁?
莎莎?那女人看上去有点风骚,跟缺德鬼气质很搭。
李艾?如果有点品味的话,缺德鬼应该更喜欢这类的,德国锅送了他一口锅,他还了人家一顶草帽,绿油油的。
都不是的话……那就是德国锅和硅胶哥了,可,怎么看怎么不像。
那就剩……晃动着胳膊腿的小正太了……话说,硅胶哥为什么送正太娃娃给缺德鬼,而不是初音那样的性感妹妹呢?
一阵烦躁,宇文颢将吃了一半的三明治又摔回了盘中,蹲在水池边正喝水的基德被唬了一跳,瞪着溜圆的眼睛揣度着主人的心思,宇文颢从来不会介意它跳上水池喝水。
和基德对视了会,宇文颢嗤地一下又笑了,缺德鬼连垃圾分类都没搞明白,可回收?那玩意能回收吗?别说,丢到野林子里去,兴许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地里能长出几个小缺德鬼来。
捡起掉在餐台上的碎蛋黄,示意基德过来,基德见主人面色和缓,似有笑意,这才迈着优雅的步伐,小心翼翼地靠过来,嗅了嗅,小粉舌一舔,吃了个干净。
指尖上,残存着一点基德的湿润,宇文颢抽了张纸巾擦擦手,抓起剩下的三明治,缓缓地放入口中,今天的火腿切片还挺嫩的,下次去超市再买点,过好自己的日子,别人爱整什么整什么,何况,他没想窥探谁的隐私,这是大风刮来的。
宇文颢的画板上又多了张画作,几笔勾勒出的头像,惟妙惟俏,鲍皇叔头戴一顶丁丁帽,卷着舌,舔着嘴,一副骄奢淫逸的鬼样子。
丢了画笔,打开电脑,继续码字,虽然读者跑了不少,但刑侦文只写了一半,凶手还没交代,有始有终,才能对得起剩下的读者。
楼下的座机骤然响起,过于安静,倒吓了宇文颢一跳,疑惑了下,拿起手机,没有任何来电和信息,国内很少有人打他座机,这里……更不会了,除非移民局或是市政,倒也不好说。
座机很执着,一直响个不停,跑到楼下,接听起来,话筒那端是个说纯正英文的男人,多伦多某某警署的警察,先确认了一下宇文颢的姓名和住址。
多伦多警察?找我?
某根神经顿时绷紧,在加拿大被警察找上门,绝对是个麻烦,有时都不知道自己触犯了这个国家哪条规定,屁事多的数不清,在国内不算事的事,在这里保不齐就接到罚单或者传票,动不动就被投诉,每个人都活得严于律己,但却没几个宽以待人的。
警察简明扼要,他的邻居鲍玄德先生,因为迷路受伤,目前正在医院接受救治,身上没带任何证件,没有其他联系方式,也没多少现金,只提供了一个邻居宇文颢的住址,警方才联系到他,询问宇文颢是否可以携带有关证件来趟医院,一是担保鲍先生的合法移民的身份,二是替他垫付一下医药费,不低于五百加币……
如果拒绝,他们就要先将鲍先生暂时稽留在医院里,等治疗结束,再履行其他相关程序……不过,还是希望宇文颢能来一趟,这样彼此都会省去很多麻烦。
警方那边说完,不见回答,连问了两声:Sir?Are you there?
等了几秒,那端终于传来宇文颢有些迟缓的回应:“好吧,我马上过去。”
第15章 你今天去哪儿了
二十多分钟后,宇文颢到了医院,和两名警察简单交涉了一下,又签了份担保手续,终于在诊疗室里见到了躺在床上的鲍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