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玄德,你懂不懂什么叫个人隐私啊,国内是国内,这里是这里,条件允许的话,谁喜欢跟别人挤在一起睡啊?”
“我就喜欢跟别人挤着睡。”
“起开,回你自己房间收拾东西去。”宇文颢推开挡在衣柜前的鲍皇叔,不知怎地,心里一阵莫名的烦。
鲍皇叔满不在乎地走了,临了甩下一句话:“德行,又不是没睡过。”
宇文颢大声回应着:“那也是被你绑睡的,非我本人意愿。”
鲍皇叔忽又探进头来,笑眯眯地说:“诶,白又亮,知道吗,你睡我床上的时候,一个劲往我身上贴,推都推不开,卧槽……”
“去你大爷的!”
一只拖鞋飞了过去,要不是鲍皇叔闪的及时,准砸脸上。
鲍皇叔仿佛永远都是个闲不住的人,当宇文颢换好衣服,涂完防晒霜,戴着墨镜躺在屋外的躺椅上晒太阳时,鲍皇叔却拿出钓箱和饲料盒,蹲在一旁,开始调制鱼食。
太阳渐渐西下,却依然带着暖暖的残温,平静的湖水倒映着夕阳的锈红,也映在只穿了件跨栏背心的鲍皇叔的身上,健硕的肌肉随着搅拌的动作,也在发着光,金黄、橘暖,融为一抹诱人的蛋糕色,宇文颢缓缓地摘下墨镜,打开手中的速写本,悄悄地画起来。
“这里昼夜温差大,你穿上点,别着凉。”宇文颢提醒着男人。
男人瞥过来一眼,问道:“你又画什么呢?”
“风景。”
鲍皇叔抬头望了望湖水,又回脸看看宇文颢,忽然道:“嗯,你慢慢画,回头我也给你来一幅。”
“你也会画?”宇文颢有点意外。
“当然,我什么不会啊。”
“吹吧。”
捏着手上的鱼食,鲍皇叔微微一笑,露出两边的尖牙:“放心,哥不会叫你失望的。”
第53章 灵魂画手
法式餐厅虽然没有明文规定着正装,但依照本地习俗,两个人还是穿衬衫去用餐,正值度假盛季,又赶上庆贺女王日,度假屋的生意格外红火,餐厅都是提前定位,不少人已经等在了餐厅门口,侍者核对名单,依次领入餐位。
鲍皇叔穿衬衫长裤时,更显其高大挺拔的身材,混血面孔或许全世界都通吃,遇到漂亮妹妹,不少冲他暗送秋波、蜜汁微笑的,更有直接招呼的:嗨,帅哥——
鲍皇叔显然对这样的待遇习以为常,也冲那些女孩们颔首微笑,一副绅士派头,全然不是平日里吊儿郎当、贫嘴滑舌的德行。
“你跟女人睡过吗?”一旁的宇文颢突然发问,声音很低,但还是问的鲍皇叔愣住了。
不知是宇文颢问的过于突然,还是鲍皇叔出于下意识的反应,答的也很直接:“没,没有。”
宇文颢笑了,清风拂面。
鲍皇叔立即意识到说走了嘴,老脸一红:“你特么管得着吗,你这算尊重我隐私了?”
宇文颢效仿着鲍皇叔的北方口音:“您有啥值得我尊重的?”
“小兔……”
侍者面带微笑地走过来:“两位,这边请。”
老板大叔是个老派作风的人,餐厅布置的很有古典格调,灯光幽暗,朦胧地照在碎花纹的壁纸和深木色的地板上,看上去虽然有点老旧,却处处透出一股低迷的奢华。
两人刚刚落座,宇文颢一扭脸,就看见不远处靠窗的邻座上,坐着个女孩,正是他们在阿岗昆遇见的白衣女孩,依然是她自己一个人,孤独地,吃着盘中的食物,听着餐厅里若有若无的靡靡之音,偶尔抬头,望望窗外的湖水,窗外,已是暮色凝重,正如女孩脸上此时的神情,也沉静不欢,仿佛那湖水里隐藏着她所有的心事。
一双手在宇文颢的眼前晃了晃。
“喂,问你呢,吃什么?”鲍皇叔一边问,一边顺着宇文颢的目光扭脸看过去,也认出了那个女孩。
“喜欢这样的?”鲍皇叔笑问着,目光又落回菜单。
“你别老这么无聊行不行?”宇文颢瞪了男人一眼,打开手里的菜单,目光不禁越过菜单,看了眼鲍皇叔,男人没心没肺似的样子,真讨厌。
“她怎么总是一个人?不寂寞吗?”鲍皇叔摇摇头。
“你喜欢热闹,不代表所有人都喜欢,有些人就是喜欢独处,一个人更自在。”
鲍皇叔撩起眼皮,看向宇文颢:“你不也是吗?”
“对。”
“那干嘛还跟我出来玩?”
“是我允许你跟我出来玩。”
“得了吧。”鲍皇叔打了个响指,招呼侍者过来点餐。
鲍皇叔照例点了蜜汁烤鸭,只要了杯餐前酒,排队的时候,早就跟两个老外打听出来了,餐厅不远处还有几家临湖小酒吧,打算吃完晚饭去那里泡一泡,晚上好好喝几杯。
宇文颢点完餐,不禁又将头转向临窗的女孩,恰巧女孩也转过头来,视线相碰,认出来了,宇文颢微微点了下头,女孩出于礼貌,也冲他笑了下,一抹冷清的味道。
鲍皇叔的目光也随之转了一圈,垂着眼皮,摆弄着刀叉,忽然说:“喜欢就冲上去啊,男孩子,应该主动点。”
宇文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用不着你来教我。”
鲍皇叔不置可否地笑了下。
餐很美味,只是两个人都有些沉默,每当鲍皇叔不怎么贫的时候,宇文颢倒忍不住频频看向他,总觉得男人的安静里有种不可捉摸的情绪在涌动,这使他看上去,有时候心不在焉,有时候又心事莫名。
白衣女孩用完餐,起身离开了,路过宇文颢,点点头,算是告别。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鲍皇叔望着女孩离去的背影,轻声吟诵,然后又看向宇文颢:“你真该追出去,要个联系方式什么的,或者约她晚上一起去酒吧坐坐,哦不,这样的女孩应该不喜欢那种嘈杂的地方,应该约她去湖边散步。”
宇文颢冷冷地盯着鲍皇叔,又像看着智障儿童似的,鲍皇叔犯了烟瘾,两根手指来回捻着,看向窗外的那片湖,若有所思,似乎已经在勾勒着某种画面,湖边的恋人,卿卿我我。
收回视线,撞上宇文颢毫无善意的目光,鲍皇叔又是一笑:“干嘛,嫌我碍事,恨我不死?”
宇文颢幽幽道:“是恨,恨我自己怎么那么不开眼,非得跟你出来。”
“别介啊,过些天咱俩还得一起游黄石呢。”
“游屎吧你!”
“啧,真特么粗鄙!”
吃过饭,结过账,俩人谁都没有回房间的意思,夜色温柔,月光如水,三三两两的人们点缀在幽深静谧的湖边,隐隐传来的歌声、笑声,似是遥远,又恍若近前。
“颢颢……”鲍皇叔忽然低声唤着身边的男孩。
宇文颢轻轻嗯了一声,心跳加速,望向此时此刻也如同夜色般温柔的男人。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离开这里,回国去?”
“没有。”宇文颢斩钉截铁地说。
男孩的回答如此快速和决绝,令鲍皇叔站住了脚,深深地望着宇文颢,似在探寻他想要的答案,宇文颢也回望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波动。
鲍皇叔紧紧地抿了下唇,问:“为什么?”
宇文颢没回答,不想说还是不知道怎么说,无人知晓。
“因为国籍的问题?”鲍皇叔又问。
宇文颢反问:“我的家在这里,为什么要去一个没有家的地方?”
“人在哪里,家就建在哪里,难道你想一辈子都待在说着别国语言的地方吗?”
“在我看来,语言只是工具而已,在哪里并没有什么分别,我的一切都在这里,回去,一无所有,还要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我不会回去,永远都不会。”宇文颢的喉中忽然哽咽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平静,不叫男人看出丝毫的破绽。
鲍皇叔默默地望着他,望了好久,继而点了点头:“知道了,是我不对,你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算了,我不该和你聊这个的。”
男孩的倔强十分高涨,淹没了男人脸上一闪而逝的失落。
宇文颢继续道:“无所谓,想聊就聊,我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你道什么歉啊。”
鲍皇叔又笑了笑,唇边泛起一抹自嘲:“好,我知道了。”目光投向湖水,幽幽地说:“真羡慕这湖水,静的没有一丝涟漪。”
信步走着,人越来越多,几家酒吧形成了湖边一个热闹的所在,还有歌手弹着吉他,不管歌声如何,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鲍皇叔似被这样的欢愉所感,弯腰将几块加币放进地上的琴盒里。
“去哪家?”宇文颢问。
“哪家都成。”鲍皇叔指了指宇文颢:“穿的这么帅气,跳跳舞怎么样?”
宇文颢特意挑了件修身版的衬衫,月光白,只在胸前和袖口处,绣着精致的LOGO,鲍皇叔扒拉衣柜时,摸着这件衬衫,反复看了好几遍,似乎也十分喜欢。
“我不会跳舞。”宇文颢实话实说,对于这种宣泄情绪的肢体运动,不感兴趣。
“来吧,没有人是不会跳舞的,只是想不想而已。”
“你要跳就跳,我看着。”宇文颢很坚持,但又不想扫了男人的兴,晚餐吃的不算太愉快,此时都需要一点轻松自在。
进了一家最喧闹的酒吧,里边的音乐也很带感,男男女女挤在一起,香水弥漫,穿着性感,扭腰摆臀,你勾搭来,我勾搭去,每个人都在享受着假期夜晚带来的放纵时光。
喝着酒,扭着臀,鲍皇叔很快投入到男男女女的漩涡里,虽然没跳新疆舞,但慢摇起来,更特么骚气,这是宇文颢冷眼旁观后的评语,这男人怎么到哪儿都这么浪了吧唧的?而且……还特么贼招人。
刚跳一会,几个女孩就围了过来,争奇斗艳的,甚至有个穿了件抹胸的大波妹,一根手指顺着鲍皇叔微开的衣领,一路下滑,滑过男人发达的胸肌,滑向紧绷的小腹……
鲍皇叔的笑要多迷人有多迷人,标标准准一个夜店浪荡公子哥。
狗屎,宇文颢再次点评,喝着啤酒,心里倒越来越热,一股气顶着,就是打不出来。
鲍皇叔很快甩开那几个女孩,跳到宇文颢面前,极力邀请着,宇文颢一直保持微笑,算是给足了面子,想让他跳舞,没门。
鲍皇叔也不再勉强,举着酒瓶,不停地碰着宇文颢的酒杯,大家也算一目了然,男人虽好,可惜,有主了。
渐渐地,宇文颢发现不止鲍皇叔很受欢迎,连带着自己也很受人青睐,总有人不时地望着他,带着善意的微笑,而且,笑的很特别,自己好像突然之间,成了一个颇受瞩目的人物。
只是……大家瞩目的方式有点不对头,或者说,是方向不对,为啥每个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身上?随即就是一笑,善意,却毫不掩饰。
宇文颢凑近鲍皇叔,附在他耳边,努力盖过音乐的声浪,大声问:“怎么了?为什么老有人看着我笑。”
鲍皇叔继续跳着,摆摆手,摇摇头,表示没啥。
酒吧灯光幽暗,看不太清彼此的脸,但笑的人多了,宇文颢就警觉起来,一个喝嗨了的黑人小哥笑嘻嘻地跳过来,兴奋地问:“嘿,老鹰捉到你没有?”
什么老鹰?
一旁的姑娘掩嘴偷笑,可能是被宇文颢满脸的困惑弄的良心大发,用手指了指他的衬衫,下摆。
宇文颢低头向下看去,月光白的衬衫上,不知怎么回事,多了些奇奇怪怪的线条,在酒吧镭射灯光的扫射中,荧光的效果格外明显,貌似是张图案,倒着却看不出来是什么。
咔嚓,咔嚓,手机的闪光灯格外耀眼。
宇文颢不禁抬头望去,对面的鲍皇叔,正举着手机,打开夜间拍摄功能,咔咔地将一脸懵逼的男孩拍下来,满意地收起手机,指了指酒吧的另一边,那是一块茶色的玻璃,映出酒吧所有摇晃的人影,宇文颢慢慢走过去,对着镜子,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全部。
新买的昂贵的衬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幅用荧光粉画的简笔画,寥寥数笔,却极其生动,那是一只俯冲扑食的老鹰,两只利爪尤其夸张,恰好抓向宇文颢裆部的位置,任谁看了都心领神会,老鹰捉小鸡……在酒吧这样的光照下,荧光粉一闪一闪,分外醒目。
鲍皇叔这次没有吹牛逼,他果然很会画,没有叫人失望。
这他妈的缺了大德了!
宇文颢回头再寻找那位灵魂画手,鲍皇叔早已溜出了酒吧。
“啊——小王八蛋,下来,弄疼我了。”
骑在男人的身上,咬着男人的耳朵,宇文颢像条八爪鱼似地缠在鲍皇叔的身上,牙齿稍一使劲,鲍皇叔就啊啊地叫着。
从酒吧一路追出来,鲍皇叔边跑边笑,也没真跑,顺手还点了根烟,宇文颢可是真玩命的追,追到跟前,上去就是一脚,踹在男人的屁股上,又一个箭步窜上男人的背,揪头发晃脑袋,鲍皇叔背着他叼着烟还忍不住地笑,笑的烟都掉地上了,嘴上更犯欠:“怎么样,画的不错吧?我最拿手的就是捉鸡图,你看大家见了你多开心啊。”
“缺德玩意,下流种子,你就不是个好东西。”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叫你先乱画我的?还特么都不穿衣服!”
“混蛋,那我也没拿出来招摇过市,少废话,赔我!”
“赔什么赔?”
“知道我这件衬衫多贵吗?”
“知道我心灵受多大创伤吗?”
宇文颢牙根直发痒,鲍皇叔元宝似的耳朵又大又嫩,一块嘴边的肥肉,想都不想,张嘴便咬,嗯,口感Q弹,咬上就不想撒嘴了。
鲍皇叔开始怕摔着宇文颢,没敢太使劲挣蹦,这下被咬痛了,身体左摇右晃,非要把他甩下来。
“赔不赔?”
“赔你妹……啊,耳朵要掉了,赔,啊啊——我赔。”
宇文颢跳回地上,气喘吁吁地看着捂着耳朵直吸气的鲍皇叔。
“你特么属狗的?这么爱咬人!”鲍皇叔不停地揉着被咬的耳朵,已经都红了。
宇文颢走近些想看清楚,鲍皇叔连忙一闪,怕他再窜上来。
宇文颢不管,扒拉开他的手,哟,自己下嘴够狠的,齿痕明显,上次在手,这次在耳朵,又是半个月牙儿。
忍不住伸出手,替他揉,鲍皇叔放下了自己的手。
彼此微微喘着,气息喷在对方的脸上,眼眸深处都是对方的样子,只不过鲍皇叔的眼里多了轮天上的月,宇文颢的眼中汪着幽深的湖。
宇文颢还是窜了上来,嘴唇撞了下男人的唇,热的,软的,于是又撞了一下,撞的有点急,磕着牙了,鲍皇叔反手抱住了男孩,一丝迟疑,撞了回去,啄在男孩的唇上。
那一丝迟疑,宛如一根细小的尖刺,轻轻扎了心一下,宇文颢停在那里,微张着唇,借着男人眼里的微光,一个劲地往深里看,仿佛那里能挖出一切的答案来。
可是男人没有再给任何机会,丰润的唇带着火热,重重地压下来,瞬间夺走了男孩所有的意识。
初夏的夜,温暖而潮湿,男人的吻,如饥似渴,揽着男孩的头,唇齿间不留一丝余地,辗转碾压,如熊熊烈焰在燃烧。
宇文颢慢慢睁开双眼,努力看清男人的面容,每根睫毛的抖动都不放过,他想将这一刻,铭记于心。
男人似有所感,也睁开了眼,在男孩略带探究的目光里,松开了,宇文颢的唇上陡然一空,鲍皇叔的唇边都是吻后的余痕,又湿又亮。
黑暗中,更加静寂,只听见起伏不定的喘息声。
宇文颢再次合上眼,凑将上来,肩头却被鲍皇叔捏住了,不能更进一步。
睁开眼,望着男人,男孩的眼里滚动着烈焰后的余温,随便一粒火星,便又是一团炽焰。
男人却低了低头,瞬间的神情被淹没在四周的黑暗里,宇文颢甚至听见他轻轻簌了下嗓子,似有话要说,等了等,却又没说,只是重又掀起眼帘,扳着宇文颢的肩膀,沉沉地望着他。
宇文颢的手,带着一丝怨,两分嘲弄,几多不甘,忽然摸向男人的身下,然后幽幽道:“你又硬了。”
鲍皇叔不躲不避,只是低头瞥了眼男孩的,笑了笑:“你的老鹰也快被你顶飞了。”
树丛里一阵轻响,两人同时扭脸望去,一个人影闪现出来,像是要往湖边来,猛然撞见相拥的两个男人,惊住了脚步,皎洁的月光照在她雪白的长裙上,女孩的脸色更加苍白,惶惶的样子,惹人怜爱。
“对不起。”
三个人同时发声,说的还都是中文。
白衣女孩匆忙点了下头,连忙向湖的另一边走去,不敢再回头。
“她还真是胆子大,这么晚了,自己一个人还满世界瞎溜达。”鲍皇叔望着女孩消失的方向,也不禁多看了一眼。
“晚什么,酒吧那边估计要闹个通宵了。”宇文颢撇开鲍皇叔,不得不往回走,心里乱蓬蓬的一团,甚至有点怕,怕什么,连自己也说不清。
湖边的密林里,不时地撞见对对野鸳鸯,年轻的男女有的甚至等不及回到房间,拥着心仪者,恣意妄为,看得人面红心跳,口干舌燥。
鲍皇叔低着头,只看脚下的路,或许在欧美国家长大的孩子,在性方面他们拥有过多的自由和个人主张,这无关乎什么性格,即便再内向、害羞,当蜜桃成熟时,大自然所赐予的属性,自然是要瓜熟蒂落的,就像所有的孩子,都要经历“断奶期”,才能真正的成长,这样的成长,伴随着的是波涛汹涌的欲望。
男人不禁看向身旁的宇文颢,生在国内,长在国外,是真正的“混血。”
宇文颢也低着头,只看脚下的路,感受着男人时不时投来的目光,这样的夜晚,难熬的不止他一个。
木屋的地板踩上去咚咚作响,即便放轻脚步,也能听见彼此活动的轨迹。
各自回房间,洗洗涮涮,整理用品,换上睡衣,宇文颢是套黑色的,鲍皇叔穿了套条纹的,又都晃回起居室,宇文颢开冰箱找汽水,鲍皇叔拿着充电器找插座,咚咚咚——咚咚咚——都很忙碌的样子。
鲍皇叔还问宇文颢饿不饿,可以给他煮面吃,问的一本正经的。
宇文颢答的也很认真:“不吃了,我要睡了。”
那就睡呗,各自再回房,关门,上床,睡觉——
睡不着。
一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另一个,覆去翻来。
最终,宇文颢打开灯,爬起来拿着平板电脑写文章,空空道人的最后两章,前些日子发现自己的小说里,有人又和哥哥爱你PK上了,这次不是言语攻击,而是粉丝大战,哥哥爱你不知充了多少币值,一直在打赏,另外一个读者“我也爱你”估计也是个款爷,也在不停地打赏,哥哥爱你赏1元,我也爱你赏10元,哥哥爱你赏100,我也爱你跟着赏500,自此,两个人就较上了劲,只恨钱多,将空空道人的打赏拉上了一个天际,坑里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没人再打赏,只看他俩在坑里砸钱玩。
我去,宇文颢也惊了,一个月下来,一百多章的小说,后台收益达到了史上最高值。
作为写手,不能不发声了,两边都给了回复,求你们,停止。
哥哥爱你说:你别管。
我也爱你说:我喜欢。
编辑也找上门来,跟宇文颢谈谈不如成为网站常驻作家,不仅有固定薪水,还能享受最好的推广,将写作事业再创另一个高峰。
成,那就这么办吧。
还没写几个字,就听见吱哟一声,隔壁的房门开了,咚咚咚——鲍皇叔走出了房间。
宇文颢凝然不动,支棱起耳朵,脚步声溜达到外间起居室,一阵窸窸窣窣后,木屋的门也响了,鲍皇叔出去了。
宇文颢赶紧下了床,打开门,鲍皇叔听见声音,回过头来,冲里边喊了句:“你睡吧,我门口抽根烟。”
宇文颢哦了一声,叮嘱他:“这里不叫吸烟,都是木屋,你小心点。”
“知道了,赶紧睡吧。”
一支烟,抽了很久,隔着深沉的夜,既看不透湖水幽深的奥秘,也找不到松林微鸣的源头,一切过于的安静,连衣角摩擦、烟蒂燃烧的声音都清晰可感。
烟灰掉落在裤子上,男人掸了掸,身后的窗,散发着微弱的光,那是客厅里唯一一盏落地的角灯,此时的男孩,应该早已入眠。
捻灭最后一支烟,细细地检查一番,一并丢进垃圾桶,起身,开门,走进屋里,瞬间又站住了,在起居室连接客房的走廊里,站着一个人,穿着黑色睡衣的男孩,犹如暗夜中堕落的精灵,正幽幽地望着自己。
“你,你没睡啊,吓特么我一跳。”
宇文颢没吱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仿佛连喘息声都是静止的。
鲍皇叔向前走了几步,又站住了,站在光的边缘,静静地回望着宇文颢,这才发现,男孩光着脚。
微弱的光打在彼此的身上,没有表情,没有动作,也没有言语,只剩下两个灵魂在对望。
终于,鲍皇叔吸了口气,跨过光的边缘,走向宇文颢,又越过他,走向自己的房间,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忍不住回头望去,男孩还光着脚站在那里,不动分毫。
男人狠了狠心,将房门合拢,靠在门板上,终于找回了呼吸,低低地骂道:“我特么就是一个混蛋。”
门外的地板上终于传来脚步声,男孩并没有回房间,而是向起居室走去。
男人终于不忍,迅速打开房门,刚要唤住男孩,不禁又住了声,只见宇文颢悄无声息地径直走到冰箱前,打开门,拿出一盒牛奶,扭开盖子,一只手空空握着,宛若杯状,茫然地举起牛奶,对着“空杯”哗哗地倒下去,牛奶流了一地。
“喂,你——”鲍皇叔连忙走过去,宇文颢置若罔闻,将牛奶重新放回冰箱,举着手里的“空杯”又走到微波炉那里,上演了一出无实物表演——热牛奶,微波炉空转了一分钟,停下来,男孩取出“牛奶”,喝了,还舔了舔嘴唇……
鲍皇叔惊奇地看着这一幕,一只手探到宇文颢的眼前,晃了晃,男孩连眼皮都不带眨的,什么反应都没有,喝完牛奶,放下杯子,手指松开了,转过身,越过鲍皇叔,还轻轻撞了他一下,继而飘回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发出一声轻微的落锁声。
鲍皇叔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地望着宇文颢的房门,又将目光缓缓地投向地板上四溅的牛奶,甚至揉了揉眼睛,是真的,没错,宇文颢刚才做梦热了杯牛奶喝……
卧槽,梦游啊这孩子!
回到房间的宇文颢,缓了缓神,又听了听外边的动静,貌似很安静,低头看看脚下,都是牛奶溅的痕迹,抽出桌上的纸巾,擦拭干净,躺回床上,眼内一片空茫,摸着唇,得出了一个结论,男人应该是喜欢和他相处的,却并不打算和他 Make love……
宇文颢觉得自己有点贱了。
清晨的鸟儿比任何人起的都早,宿醉狂欢的多数人此时才刚刚进入梦乡。
宇文颢也起的很早,几乎是和初生的太阳一起睁开的眼,有些事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天亮前的那两个小时,睡的又沉又香。
换上晨练服和跑鞋,轻手轻脚地往外走,隔壁的房间很安静,鲍皇叔估计正睡着,起居室地上的牛奶已经被擦干净了,宇文颢望着那块地板出了会神,然后拉开房门,走出了木屋。
森林郁郁葱葱,湖水淡蓝如玉,沿着湖边的林间小路开始奔跑,在律动的节奏里,试图找回昨晚那个迷失的自己,晨风拂面,空气里都是树叶清新的味道,宇文颢让自己的步伐迈得再有力些,再也没有比做回自己更叫人安然自在的事了。
滚蛋吧,让昨晚的一切都随风滚了吧。
几只湖鸥扇动着翅膀,离巢而飞,掠过湖面,飞出啾啾的鸣叫……抬眼望去,心旷神怡,宇文颢不禁放慢了脚步,原来早起的不止他一人。
静静的湖面上,飘荡着一只小船,宛若水上的一片落叶,船上坐着一个人,远远望去,感觉并不陌生,长发白衣,身影孤清,一人,一船,一面湖,一幅淡彩相宜的画,轻轻晃动在稀薄的晨霞天光里。
那船起初掩映在岸边的枝桠里,现在慢慢荡向湖心,孑然一身的荒凉,女孩的身影如剪影般单薄、恍恍,倒映在晶莹的湖面上。
这世间,总有些事物美好得惊艳了时光。
在森林里转了一圈,宇文颢开始往回跑,时间差不多了,得喊鲍皇叔起来做早餐,饿了,往后也用不着跟这家伙客气,行就行,不行拉倒,宇文颢的脚步更轻盈了,忍不住又向湖面望去。
船上的女孩站起来了,一袭长裙显得身姿更加楚楚动人,背对着岸,仰望天空,好像一只要振翅而飞的水鸟。
宇文颢慢慢靠近岸边,盯着船上的女孩,喉咙深处忽然有些发紧,想喊她,又怕惊扰了什么。
女孩又望向湖水,仍自一动不动,过去了很久,静如止水。
真是个奇怪的人,这样盯着人家女孩看,被发现了倒不好,每个人都有自己亲近自然的方式,宇文颢收回目光,看了眼表,鲍皇叔此时应该起了吧?
自己的小屋遥遥在目,晨光褪去,太阳的光芒充足而明亮。
一声异响,轻如坠花,宇文颢迅速转过头,顿时呆住,女孩不见了,湖面上只有孤舟在飘荡,船边荡漾着圈圈涟漪。
“喂——”宇文颢急忙向湖水奔去,慌不择路,被树枝绊倒,爬起来又跑,当脚踩到水里的一瞬间,又猛然刹住了。
隔着鞋底,一股凉意沁上来,遍布全身,不管了,咬着牙冲进水里,那女孩在哪儿?
“喂——你在哪儿?出来啊……救救……”水忽然一下蔓到胸口,宇文颢的喊声顿时消弭,不由自主地往回退,眼前的湖水在摇晃,一波一波,碎玻璃般耀花了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绝缘的世界,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喉咙被噎住了,心里却在不停地狂喊:不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