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啊,救救她!
带着这样一份执念,宇文颢僵硬的两腿还在企图向水里迈进,无数只手又将他紧紧地抓牢,根本挪不动半步,喉咙卡得越来越死,宇文颢张大嘴巴,拼命地呼吸,却是徒劳,开始呕吐,那个女孩要死了,我也要死了……
“鲍…鲍玄德……你在哪儿……”
“颢颢,坚持住,等我回来。”
男人的声音近在咫尺,宇文颢极力地睁大眼睛,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在满眼晃动的碎玻璃渣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冲进水里,迅速展开双臂,平静的湖面仿佛被劈开一条水路,水纹优美地在他背后渐渐合拢……
宇文颢的世界终于清晰了,耳边也嘈杂起来,脚步声、叫喊声,纷至沓来。
“天啊,那边有人落水了。”
“快,亲爱的,下去帮他。”
又有人跳入湖中,纷纷游向湖的深处。
“嘿,你没事吧?”有人过来,扶住了摇摇欲倒的宇文颢,可宇文颢还是支撑不住,一头栽进了岸边的水里。
“快来,这里有个男孩晕倒了,快来人看看。”
静寂的湖水被人们各种呼喊声搅乱了。
男孩在呓语中挣扎,头发被汗水打湿,湿漉漉地贴在额头,身上的被子再次被踹开。
妈妈——
“颢颢,我在呢。”
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宇文颢猛然睁开了双眼,迷离地望着这个世界。
“颢颢,是我。”
“鲍玄德!”宇文颢坐起身,一把抱住了男人,抱得紧紧的。
鲍皇叔回抱着他,轻轻拍打着男孩的后背。
一个谢顶的小老头走过来,用灯筒照了照宇文颢的双眼,然后微笑地说:“好了,他醒了,没什么大碍,我也该走了。”
一旁的老板大叔也松了口气:“谢谢西佛大夫,幸好有你在,结束了我这里的一片混乱。”
西佛大夫表示没什么:“无论去哪里度假,我都得带上这套家伙,总能用得上。”
“大夫——”鲍皇叔扭过脸来,宇文颢抱的太紧,只能歪着脖子对大夫说:“真不用再带他去医院看看吗?”
西佛很自信地说:“我给他的药会帮助他稳定情绪,他没有什么器质性损伤,但我建议以后还是要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做个长期计划性的治疗会更好。”
“这个…恐水能治好的吧?”
“抱歉,我不是研究心理治疗的医生,有关PTSD方面的具体情况,你还得去咨询专业的心理医生。”
“好的,谢谢大夫,也谢谢老板,两位慢走,我这样也不方便,就不送你们了……”
“大夫。”一直没吭声的宇文颢忽然叫了一声。
走到门口的西佛大夫又站住了,微笑地看着他:“怎么了孩子,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宇文颢嗫嚅着唇:“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她很好,只是不肯去医院,我已经帮她做过检查了,现在基本无碍,应该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等你好些了,可以去看看她。”
“谢谢大夫。”
“不客气,哦,对了,顺便说一下,你可千万别松手,你现在抱着的可是个救人的英雄。”
“对,晚餐我来请,牛扒、龙虾任你们吃个够。”老板拍着西佛大夫的肩膀,一起笑着离开。
宇文颢马上松开了手,看着鲍皇叔,鲍皇叔微张着双臂想将他抱回来,宇文颢却躺回了床上。
“不再抱会了?”
宇文颢将脸扭向一旁,窗外一切如常,湖上有人划船,岸边有人钓鱼,孩子们追着卷毛犬在嬉闹。
“我已经帮你把湿衣服换了。”鲍皇叔凑过来,轻轻地将被角掖在宇文颢的肩头。
“嗯。”宇文颢模棱两可地应着。
“什么都没看见。”
宇文颢白了他一眼。
“饿不饿,给你弄口吃的?”
“不吃。”
“要不给你热杯牛奶吧?”鲍皇叔笑了下。
宇文颢转过脸,看着他,想从男人的笑里看出些许的端倪。
但鲍皇叔并没有提昨晚梦游的事,只是伸过手来,摸了摸宇文颢的额头,用掌心将渗出的汗抹去,男人的手掌又宽又大,手指很长,还有几处涂着药水的擦痕。
“噢,拖她上岸的时候,被石头刮的,没事。”
“你听见我喊了?”
“我正在给你做早餐,从窗口望见你回来,突然又着急麻慌地往湖那边跑。”
出了会神,宇文颢喃喃地,像是在问鲍皇叔,又像是在问自己:“她为什么要死呢?”
鲍皇叔抿了抿唇,低声说:“失恋吧。”
这答案似乎并不意外,却依然令人感到震惊。
望着宇文颢投来的目光,鲍皇叔道:“船上有个手机,里边只有一首歌在循环播放。”
宇文颢扶着床向上坐了坐:“什么歌?”
鲍皇叔拿过自己的手机,找到歌,播放……
为你我用了半年的积蓄
漂洋过海的来看你
为了这次相聚
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复练习
歌声悠扬,轻轻回荡在房间里,静静聆听,伤感莫名,宇文颢别过头去,眉心动了动,鲍皇叔按下了停止键。
歌声虽然停了,但旋律仿佛依然在空气里流淌,阳光斜斜地照进木屋,照在彼此都沉默不语的脸上。
“爱情真是个麻烦的东西,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想不开,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去死,太不值得……”鲍皇叔的话打破了屋里的安静,语气里流露出淡淡的指责。
宇文颢将头转回来,看向男人,而男人却低头摆弄着手机,看不到此时的表情。
“你都睡过那么多人了,当然想得开了。”宇文颢不无讥讽地笑了下。
鲍皇叔撩了下眼皮,飞速地看了眼宇文颢,继续低头说着:“你多大了,还认为睡了就是爱了?”
被噎了一下,宇文颢反倒笑了:“哦,那我倒挺好奇的,除了睡以外,你究竟有没有爱过谁。”
鲍皇叔抬起头来,盯着宇文颢,也笑了:“瞧你说的这叫什么屁话,我有血有肉、情感丰富的一个大活人,当然爱过了。”
“哦,那怎么还是单身狗?”
“不爱了就拜拜啊。”
“敢情你也失恋过。”
“你还真说错了,我就没失恋过,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喜欢我,我只是从喜欢我的人里找我自己喜欢的。”
“你很牛逼啊?”
“这就牛逼了?我看你也是没见过几多世面,也是,年纪轻轻的懂个屁爱。”
“那你教教我?让我跟着你这B大的学渣也长长见识。”
“这得看天赋,您啊,自学成才吧。”
“你吻我是几个意思?”
“是你先扑过来的。”
“你可以拒绝。”
“你也算秀色可餐,我特么又不是太监。”
“那关键时刻怎么又缩了?不是睡人无数吗,怕了?”
“卧槽,现在的小屁孩都像你这么单细胞思维吗?亲个嘴而已,就必须得啪啪啪啊?身体是我自己的,我特么有权决定如何使用,何时使用,睡也得看心情。”
“乍一听,你还真像个好人,渣都渣的这么光明磊落。”
“当然,老子睡而不乱,爱而不慌,身体的反应是天然属性,心灵的纯洁是自我规范,这就是人和动物的区别。”
“卧槽,头一次见有人把耍流氓说得这么正义凛然的。”
“所以说你见识少,诶,白又亮,你跟你那个思密达应该还没睡过吧?”鲍皇叔相当自信且不厚道地笑了,又补了一句:“而且,很有可能,跟谁都没睡过……”
“鲍玄德,我特么现在就让你见识见识!”宇文颢猛地掀开被子,连男人带自己一起蒙在了被子里。
西佛大夫的药真管用,确实能帮人稳定情绪,就是稳定过了头。
当宇文颢趴在男人胸大肌上渐渐入睡的时候,一只手还握着男人要命的地方。
被窝大战也分不清是谁先动的手,或者,动的嘴,反正上下都很激烈,鲍皇叔开始还挺贞烈,可惜,烈不过三秒就从了,而且把宇文颢吻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睡人无数的鲍皇叔嘴上的功夫的确是……宇文颢就算憋死了,也没舍得松嘴,然后一只手极其险恶地攥住了男人……
鲍皇叔真是敏感,过了电似的反应,令宇文颢相当有满足感,而且,男人不愧是民族大融合的后裔,不仅外形欧版,哪哪都欧版……
再然后,正当鲍皇叔因为一只手而放飞自我的时候,宇文颢的动作却迟缓下来,渐渐不动了,垂着脑袋,躺在他的胸口上,睡着了。
“喂……”
鲍皇叔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难受的要命,扒拉扒拉宇文颢的头,男孩的嘴角湿湿的,不知是刚才的热吻还是睡着口水弄的,微翘的唇尖,显得有些乖巧,全然不是往日里叭叭喷刺的模样。
“卧槽,你丫故意的吧?这都能睡着?就算是炮友也要讲点床德。”
宇文颢毫无反应。
鲍皇叔用指尖轻轻戳了戳宇文颢充满胶原蛋白的脸,睡的真沉,索性又掐了掐,白又亮的脸蛋顿时两块指印红。缓缓地将熟睡的男孩推开,放平躺好,盖上被子,男人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下,草,一声苦笑,几分无奈。
爬下床,点上一支烟,男人直接晃进了洗手间,不一刻传来淋浴的声音。
宇文颢微微睁开了眼,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木屋的隔音效果很不好,洗手间里哗哗的流水依然无法掩盖男人偶尔几声压抑不住的闷哼……
宇文颢翻了个身,眯了眯眼,窗帘低垂在窗棂,被男人匆忙间只拽过一半,午后的阳光也洒进一半,木屋里的一切泛着一抹暧昧不明的昏黄,男人起初的抗拒和那番极端自我的言论,甚至沉迷于一只手所带来快感时的表情,都让人凭空生出几分恨意来。
岳华说的对,这个男人是被惯坏了的,他的人间疾苦和别人的不在一个维度里,他只做自己喜欢做的,其他随缘。
而自己究竟是男人喜欢的还是随缘的那部分,宇文颢不得而知。
鲍皇叔从洗手间出来时,宇文颢是真的睡着了,等在醒来时,鲍皇叔正在湖边的栈桥上钓鱼,水箱里已经有几尾鱼在游动。
“醒了?”鲍皇叔回头看了看踩着木板过来的宇文颢,摸了摸兜,掏出一封信来,递过去。
“什么?”宇文颢蹲下身,拨弄着水箱里的鱼。
“那女孩写给你的。”
宇文颢愣了愣,接过信:“她人呢?”
“走了,信是委托老板转交的。”
“你才是她的救命恩人,干嘛写给我?”
“没你她也活不了,我没看,信封上只写了奔跑的男孩亲启。”鲍皇叔拽过鱼线,这一杆空了,重新上食、抛杆。
宇文颢抹净手上的水,打开信笺,默默地读起来。
几分钟后,又将信递给鲍皇叔,鲍皇叔没有接:“我不看了,她要是还想死,谁救都没用。”
宇文颢将信收起来,轻轻吐了口气:“她要回国了,应该不会再做傻事了,还说谢谢你,让她呼吸到第一口重生的氧气。”
鲍皇叔望着湖面上微微晃动的鱼鳔,点了点头:“嗯,能好好活着就行。”
蹲在水边还是有点头晕,宇文颢扶着木板坐在了桥上。
鲍皇叔瞥了他一眼:“没事吗?离水这么近。”
“还好。”
“看过吗?”
“什么?”
“那个……恐水。”
“没有。”
鲍皇叔看向宇文颢:“应该看看的。”
“没用。”
“得相信科学,哪天我找岳华说说,他是这方面的专家。”
“都说了,不用。”
“白又亮,别老拧巴,就好像全世界都是你的敌人……堂吉歌德附身吗?”
“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特么逗我鸟儿的时候也没问过我的意见。”
“鲍玄德!你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能不能别老这么粗俗?”
“行,咱好好说话,真的,我的建议你考虑考虑,现在还年轻,及早治疗,没准能好。”
见宇文颢又不出声,鲍皇叔扭过脸来,男孩垂着头,盯着桥上的木板直愣神。
良久,宇文颢低沉地开了口:“不是不想去看,只是用了很久才将那些该忘的都忘的差不多了,为什么还要再去拼命回忆?”
“可你没忘,没有,你只是将它们都埋起来了,埋的很深,可埋的再深,一旦触碰,又被激活了,有些事是根本忘不掉的,就像病毒一样,反复侵蚀着你,还不如提高自身的免疫系统,健康地活着。”
宇文颢抬起头,目不转睛地望着鲍皇叔,鲍皇叔也回望着他,眸色幽深。
宇文颢的目光飘向水面,恍恍惚惚的:“水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把我按进水里的人……”
一片树叶轻轻飞落,落在静止的水面上,纹丝不动。
“我妈不是我爸的第一个老婆,她生我的时候,我爸跟他前妻还没离婚呢,那女人给他生了四个孩子,我是他第五个孩子。
我爸年轻时,都说他相貌好,天生讨女人喜欢,可惜不太会做生意,眼看着要不行了,姓马的女人,哦,就是他前妻,疯狂倒追,她家里开厂的,自己也很能干,连人带钱的嫁给我爸,我爸的生意才逐渐好起来,后来索性都交给她打理,不得不说,要没那女人,我爸的事业也不会做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妈碰到我爸时,正是我爸春风得意的时候,天天开着豪车跑剧场门口接我妈。”
鲍皇叔问:“你妈妈是做什么的?”
“越剧演员,唱小花旦的,红的时候还唱过黛玉葬花呢,我妈在台上哭得悲悲切切,我爸在台下跟着一起掉眼泪,之后就不管不顾非要把我妈追到手。”
“所以他才跟前妻离婚的?”
“嗤——”宇文颢冷笑:“他从来没想过跟姓马的女人离婚,那可是他的聚宝盆,有人给他算过命,姓马的女人有帮夫运,我爸这辈子大富大贵,全得靠她。”
“嗤——”鲍皇叔也轻轻一笑。
“是,我们那的人迷信,我爸更迷信,虽然喜欢我妈,但从来没想过要娶她。”
鲍皇叔默默地望着宇文颢,那淡淡的陈述中,依然有种不堪回首的悲凉。
“我妈其实也没奢望真的能嫁给我爸,就那么不清不楚地跟着他过,直到有了我,才正式跟我爸提出来,要么分手,要么他离婚。”
“姓马的女人就一直没发现你爸在外边还有女人?”
“那女人挺不一般的,一是忙着打理生意顾不上,二是多少也知道点我爸在外边的风流事,管过几回,我爸那人吧,有点混,说是那就一分钱不要她的,净身出户,自己活成什么样,谁也别管。我爸这架势,要真离婚了,还不是便宜了别的女人?姓马的当然不肯,说到底,她也是真心爱我爸的,遇到我爸这样的男人,也挺倒霉。”
“那后来怎么又肯离了呢?”
“因为知道我妈生了个我,姓马的女人一下子就不干了,找人教训我妈,我妈搬了好几回家都不管用,其实我妈已经下定决心要跟我爸分手了,连我的抚养费都不想要,就盼着能把我平平安安地带大,可我爸不肯,他外边不止一个女人,可就是不肯放手我妈。”
“也许是真心爱你妈妈的。”鲍皇叔略有感慨地说。
“哈?真心爱她?连个名分都给不了,这也算爱吗?既然爱我妈,为什么还跟别的女人又生孩子?宇文正清就是个不负责任到处播种的风流鬼,谁碰上,谁倒霉。”
“诶,再不好也是亲爹,说话别那么毒,小心招雷公。”
“我不怕,这些话除了我妈,我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后来我连我妈都不会说了,一说这些她就哭,从小到大,我见过最多的就是我妈的眼泪,还真跟林黛玉似的,这辈子就是来给我爸还泪的……”
“要不是因为姓马的女人派来的人把我弄伤了,我爸也不会真急眼,我那会才5岁,见有人砸家里东西,还打我妈,就扑过去咬那人的手,结果被甩到桌角上,磕破了头,流了好多血……打那以后,我爸索性搬到我妈家住,坚决要跟姓马的离婚,姓马的又慌了,服了软,好说歹说把我爸哄回家了。”
鲍皇叔有些不解:“为什么,他不是不在乎钱吗,为什么还回去?”
“谁说他不在乎钱?他是吃定了那个姓马的不能把他怎么样。”宇文颢迅速甩了下头,沉默了片刻,又缓缓地问:“你看过金镛写的《天龙八部》吗?”
鲍皇叔反应很快:“你是说里边的那个王爷段正淳?”
宇文颢嘲弄地一笑:“就是他,宇文正清跟这个风流王爷一样,坐稳江山的同时,舍不得新欢,也忘不了旧爱,但凡为他付出过的女人,他都念着她们的好,尤其是还给他生了孩子的,他在我们那,就像一个土皇帝,不仅有帮他打下江山的马皇后,还坐拥后宫佳丽三千,我就搞不明白,这些女人怎么就那么稀罕他,明知道他什么德行,可都还跟灯蛾扑火似的往他身上扑。”
鲍皇叔也有点无奈:“可能因为他既多情又无情的缘故吧……这样的人,往往杀伤力挺大的,看来你爸爸不仅长相好,在女人眼里应该也是相当有魅力的人,何况,他还那么有钱。”
“是啊,如果没这份家当,估计也不会有那么多女人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了,马皇后也不会跟我妈签什么契约了。”
“契约?”鲍皇叔的目光打向宇文颢,似有所悟。
“嗯,我妈之所以最后能嫁给我爸,我之所以来加拿大还改了国籍,都是拜那张契约所赐。”
“契约上写了什么?”
“我将来不得染指宇文家族任何产业,移民到国外生活,没有允许,不准回国,一旦违反约定,将自动放弃宇文正清的遗产继承权,也就说,如果我履行了契约,将来我爸死了,我还能分点遗产,要是不遵守的话,一毛钱也拿不到,而且,我妈韩女士,也半拿不到钱。”
鲍皇叔觉得有点可笑:“这马皇后当法律不存在吗?”
“我爸是有钱,但那纯粹就是钱,不是赚钱的企业,离了马皇后,他的那些生意谁去替他打理?他还怎么能去风流快活?何况,他也觉得对不起马皇后,毕竟给他生了四个孩子,是他宇文皇帝嫡长子的亲娘,人家既然答应离婚,还分一半钱给他,还能养我妈和我,乐得巴不得,一张契约而已,大不了想儿子的时候就飞加拿大看我,这跟把子女送到国外读书的父母没什么分别。
为了能早点离婚娶我妈,我爸居然同意了,可我妈不同意,我爸跟她软磨硬泡,不知又给她灌了多少迷魂汤,我妈最后也同意了,嫁给宇文正清是她多年的夙愿,东躲西藏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年纪也不小了,唱黛玉葬花都是上辈子的事了,为了当这个名正言顺的宇文太太,只能把我……驱逐了。”
“颢颢……”鲍皇叔轻轻靠过来,顶着宇文颢的头,男孩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一扇紧闭的门一旦打开,再也关不住了:“知道吗,契约里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姓马的女人离婚不离家,她和她的孩子还都住在王宫里,如果我爸和我妈出去单过,那契约也就作废,婚也不用离了……”
鲍皇叔露出震惊的表情:“什么?那你妈和你一直都跟他们住在一起?”
宇文颢恍恍地一笑:“我妈其实很软弱,虽然嫁给了我爸,但始终斗不过马皇后,也斗不过她的命,所有人都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份契约,最后包括她自己,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姓马的女人生的那几个孩子,从小就骂我是贱种、野崽子,骂我妈是婊子,把我丢进泳池里,在水里打我,拼命按我的头……”
“颢颢……”鲍皇叔不由自主地又靠近了些。
“我妈嫁给我爸没多久,宇文杰他妈就找上门来了,还带着一对双胞胎……只比我小两岁,韩女士终于也尝到了马皇后当年的屈辱……姓马的居然打开大门在家里大摆宴席,庆祝宇文正清喜得一对龙凤胎。
只是这位秦女士没能如愿嫁给宇文正清,连孩子一起被打发到温哥华,签了同样的契约,跟我一样,想要将来还能分到一杯残羹,就不能回国。”
“那姓马的怎么能确保你们不回国?”
“加拿大原本就有姓马的生意,温哥华有个他们的办事处,专门有人负责监视我们,我们的通讯设备都被定了位,无论去哪儿他们都知道,只要不回国,爱干嘛干嘛,死了都没人管……”
“上次宇文杰来,就是想拉着你一起偷偷回国吧?你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宇文颢看着鲍皇叔,男人不仅长得好,还很聪明。
“我爸中风住院了,我妈没告诉我,就是怕我回国吧。”
鲍皇叔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韩女士毕竟是宇文颢的妈妈,说出来恐怕也是要伤他的心的。
“那你爸现在怎么样了?”
“宇文正清要是死了,当地新闻会报道的,我没看到新闻,那他应该还活着。”
水草在清澈的湖底摇晃出令人眩晕的波光,彼此沉默着,鲍皇叔将面色幽冷的宇文颢缓缓地搂进怀里,紧紧地,像要把男孩揉碎,嵌入自己的身体。
哗啦一声,咬钩的鱼跑了,带走了鱼杆,平静的湖水荡起无数的涟漪。
“看这……跟着我手动,看这边……”
宇文颢的眼珠跟着岳华的手指,转来转去,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探进一个头来,宇文颢的眼珠顿时歪了方向。
岳华头也不回地两眼一翻:“家属出去!”
鲍皇叔的头瞬间又缩了回去,关上了门。
宇文颢目光幽冷地瞪着岳教授。
“别看我,看这里。”岳教授继续晃动着他的手指。
宇文颢的眼珠又跟着那根手指转了起来,直到岳华关闭了电筒,起身走向宽大的办公桌,这才揉了揉发酸的眼睛,长长地吐了口气。
“你的实验报告已经出来了,身体状况良好,基本可以排除因器质性导致心理变化的因素,我会给你出具体的治疗方案,不固定,要看每次的治疗效果随时调整,这需要你配合一段时间,我很有信心帮到你,也希望你对我也有信心。”
宇文颢没吱声,只是点了点头,谈到自己本专业时,岳华和平时有点不一样了,相当的自信和严谨,也不知鲍皇叔之前怎么跟他说的,这让宇文颢在岳华面前多少有点不自在。
岳华洞若观火,微笑地说:“你放心,他没跟我说什么,只是说带你来看看,要不要跟我说,或者选择什么时候跟我说,要看你自己,还有……我们之间彼此的信任。”
宇文颢又点了点头。
一名助理敲了敲门,抱着文档进来,掩合的门又探进一颗熟悉的头,两人看向门口,谁都没搭理他,鲍皇叔于是推门而进。
岳华将几张表格放到宇文颢面前:“把这些填了,不想填的可以空着。”
宇文颢接过表,还没看几眼,鲍皇叔的头就凑过来了,嘴里还念着:“喜欢什么颜色,什么味道?怎么跟性格测试似的?”
岳华又甩过来一句:“家属最好不要看。”
鲍皇叔和宇文颢同时发声:
“我帮他把把关。”
“他不是。”
岳华只是笑笑:“颢颢,前期我建议你最好每周来我这里两到三次,我还要再给你做一些其他测试。”
宇文颢还没说话,鲍皇叔先开了口:“啊?我们下周要去趟美国。”
岳华明白过来:“黄石公园?”
“对。”
“要多久?”
“大概十来天吧。”
“那就等你们回来再来找我吧。”
宇文颢忽然说:“可以取消行程的。”
鲍皇叔和岳华同时看向他。
鲍皇叔盯了会,轻声说:“订金好贵的……新鱼杆昨天都到货了……”
岳华的目光迅速在两人之间打了个来回,然后道:“心理治疗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咱们有的是时间,也不急于一时,还是等你们回来后再说吧。”
不等宇文颢表态,鲍皇叔已经应道:“好。”
岳华含笑道:“那我祝二位旅途愉快。”
鲍皇叔搂过岳华,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小华,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宇文颢看了眼手里的表格,最讨厌的颜色:黄色!
几天里两人忙着收拾行装,微信来微信去,就属鲍皇叔最啰嗦,一会问这个要不要带,一会又问这个美国有没有?
宇文颢着实无奈:你当美国是蛮荒之地等你去开发吗?为什么还要带工具箱啊?
那万一要是什么坏了,可以自己修啊,比如行李箱掉轮子、拉链卡上了……
坏了就丟掉,再买新的啊,拉链为什么一定要卡,你只有一条裤子吗?
那我多带几条运动裤好了。
拜托,你先把内裤带够吧,告诉你啊,美国机场安检有可能要脱裤子的……
卧槽,还有没有点人权了!
不许哔哔,在人家地盘就得守人家的规矩。
好的,那吹风机还要不要带?
酒店都有。
我这个特别小,还多功能的,酒店的我一般用不惯,我自来卷,用这个才能吹出略带蓬松又不炸毛的效果。
宇文颢也炸了毛,光是想想鲍皇叔那套摄影器材,就已经足够半个行李箱了。
减负,鲍玄德,你给我减负,你是出门旅行,不是他妈的移民美国。
有样东西必须得带,咱中国人居家旅行必备之良品。
电暖壶,我每天必须要喝口热水!
宇文颢顿时双、乳、下、垂,妈的,服了。
鲍皇叔又嫌家里的电暖壶太大,携带不方便,坚持要买个旅行装的,两人万事俱备只欠电暖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