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吃得那么香,方曜也拿了一个,一口咬下去,浓郁的肉香和汤汁便满溢唇齿。
“好吃。”方曜点点头,“要是热乎的,肯定更好吃。”
路昭吃完一个,又拿了第二个:“我们那儿很少吃面食,所以我做包子馒头不算很拿手。”
“这还不拿手?”方曜说,“比我家里人做的都要好了,你又不是要出去开包子铺。”
路昭笑了笑:“只有你一个人的评价,不算数。”
吃完肉包,又休息了一会儿,检查了一下车况,两人便交换座位,由方曜来开夜车。
路昭虽然开了一下午车,但他一向精力充沛,这会儿还不觉得困,就和方曜聊天。
“方先生,为什么我们不坐火车去潘州呢?”
“潘州的铁路网不算发达,我母亲在的地方,不在铁路线附近。”方曜说,“我们坐两天火车到离他最近的火车站,还得倒长途客车、倒中巴车,换上几趟,花上两天,才能到他那儿。”
“这样啊。”路昭点点头,“过年回家拎着大包小包的,倒来倒去确实不方便,自己开小轿车又舒适又快,就是辛苦一点。”
“今年已经算好的了。”方曜说,“前年我一个人开车带方恒回去,开三天三夜车不说,还得招呼他。”
“他那屁股上跟长了钉子似的,一刻都坐不住,在车里爬上爬下,小嘴还叭叭叭不停地问这问那。”
路昭一乐:“小宝宝就是这样的呀。”
方曜说:“这还不算最难熬的,起码他闹腾,我开车能保持清醒。最难熬的是晚上他睡着了,在副驾驶打着小呼噜,看他睡得那么香,我也困得不得了。”
路昭笑道:“但你又不敢吵醒他,对不对?”
“我哪敢吵他,他嚎起来能掀翻我的车顶。”方曜说。
路昭哈哈大笑。
两人说了半天话,路昭觉得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
“困了?”方曜瞥了他一眼。
“有点儿。”路昭点点头,抬手看看手表,“九点半了。”
“还早呢。”方曜说,“念个鬼故事来听听。”
路昭没好气地说:“我才不念。”
方曜伸手给他开了副驾驶手套箱上的小灯:“念一个,不然我犯困。”
路昭说:“困了你就吃个薄荷糖。”
他从包里找出一盒薄荷糖,拆开包装:“今天特意在百货商店给你买的,喏,放你手边。”
方曜瞥了他一眼,说:“我怎么感觉你现在厌烦我了呢?以前你可不这样。”
“……”路昭好笑道,“我对你还不好?今天下午我在加油站加油,那个工作人员都说你够有福气的,有人伺候。”
方曜笑道:“其实我办公室的同事们,也都这么说过。”
路昭心中一动,悄悄瞥了他一眼。
他一直很想知道,方先生为什么不向同事们澄清自己并不是他的太太呢?
自己去给他送饭,送了快半年,他一直让同事们调侃着,从来不解释。
今晚的气氛这么融洽,话也说到这个地步了,路昭鼓起勇气,小声说:“我问你啊。”
方曜一挑眉:“嗯?”
路昭咬了咬嘴唇,有些忸怩:“我们明明不是夫妻关系,为什么不和你办公室的同事们解释清楚呢?”
方曜转头看了他一眼:“你介意?”
路昭有些脸红:“也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方曜转回头,继续看着前方:“解释了,他们也不会相信。毕竟,除了太太,还有谁会天天给我送饭洗衣。”
路昭:“……”
宇席铮骊!
方曜又补充:“如果你在意这个,我也可以向同事们解释。不过他们明面上不说,背地里总会对你有一些揣测,我觉得那样反而更不好。”
路昭心中略感失落:“说的也是。要是没解释清楚,他们大概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吧。”
“办公室的人还好。但是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一个单位总有些人喜欢嚼舌根,要是传到你跟前,岂不是让你不开心。”方曜说,“你还不算正式步入社会,所以不清楚单位里这些弯弯绕绕。”
路昭噘着嘴,心不在焉:“有很多弯弯绕绕吗?”
“要看你怎么对待。”方曜拿起自己的水壶,递给他,示意他帮自己拧开瓶盖,“我个人的观点是,单位只是个工作的地方,同事也不是朋友,干好工作就行,私事一概不提。”
路昭帮他拧开瓶盖,等他喝完,又接过来拧好:“可是,我看你们组里的人都还挺好的。你也不要对大家太冷漠了。”
方曜摇摇头:“投入感情,对自己是一种消耗。”
路昭撇撇嘴:“可是有感情的,才像个人。不投入感情,你一辈子都没法接地气了。”
说到这个,他双眼一亮:“不过,我觉得你现在,比起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已经接地气很多了。”
方曜笑了笑:“只有你这么说,别人可没说过。”
他收了话题:“好了,给我念个鬼故事。”
“……”路昭不情不愿地翻开了书,“你看到哪儿了?”
“才看完两个故事。讲第三个吧。”
这本《潘州怪谈》里的故事十分惊悚,但情节接宕起伏、文字描述惊心动魄,怪不得在旅馆的书架上能被人频繁借阅。
路昭越念越清醒,一想自己和方先生的目的地正是潘州,便小声问:“潘州不会真有这么多怪地方、怪事情吧?”
“当然没有。”方曜笑道。
“可是这书里写得也太真了,连具体的地名、山名都有。”路昭嘀咕着,“这书里提到的地方,你有没有去过的?”
“还真有一个。”方曜说,“就是第一个故事里,他们盗墓那座山。那是我们和雅克萨交界的地方,全国最北端的山脉。”
路昭翻了翻第一个故事,说:“界安岭?”
“对。我们这次也是要去这里,因为我母亲就在那里驻守。”方曜瞥了他一眼,“到时候我带你去山里玩。”
路昭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去。”
两个人聊着天,一直开到凌晨两三点,才在一处加油站停下来,就在车上凑合着休息。
路昭早困得不得了了,去加油站的厕所洗漱了一下,上了厕所,回到车上倒头就睡。
朦朦胧胧中,他察觉方曜也上了车,开门进来时带进了外面呼啸的寒风。
路昭被冷风吹得缩了缩身子。
方曜很快关上车门,轻声问:“冷不冷?”
路昭半梦半醒,嘟囔着:“还好。”
“晚上得开一线窗户,不然太闷了。”方曜将后座的窗户摇下来一线,然后拿了条大毯子,抖开,盖在路昭和自己身上。
两个人都躺下了,车里一时静悄悄的。
不一会儿,方曜在黑暗里低声问:“这么跟着我去潘州,累不累?”
“不累。”路昭梦呓一般喃喃。
第85章
路上颠簸了三天,从高楼林立的首都开到大雪皑皑的北国。第三天深夜,两人总算抵达目的地。
路昭在副驾驶睡得迷迷糊糊,被方曜轻声叫醒。
“到家了。”
虽然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家”,可听见这句话,心中仿佛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漫长辛苦的旅程总算抵达了慰藉的终点。
路昭揉揉眼睛,坐起身,看向前方。
今夜没有下雪,皎洁的月光洒在公路两旁的皑皑雪山上,显得寂静而冷清。
巍峨的雪山之间,公路蜿蜒盘旋,一直向前方延伸,与天际相接。
他们的轿车就在这冰天雪地中孤独地前行,车子的前照灯是这黑漆漆的雪山之路上唯一的灯光,四周再没有半点人踪鸟迹。
路昭有些迷茫,说:“这到哪儿了?到处都是山,什么都没有呀。”
正说着,轿车转过一个大弯,前方柳暗花明,出现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小镇。
路昭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深山里居然有小镇。”
“算不上小镇,只是个物资中转点,军属大院也在这里。”方曜说。
他放慢车速,轿车缓缓开到了“小镇”的入口处。
路昭好奇地东张西望,发现这山谷正好处在天然的船型港湾里,前后两端的大山将风雪都挡住了。
这个“小镇”也不是寻常镇子,外围一圈立着铁丝网和栅栏,只有一个出入口,站岗的是荷枪实弹的士兵。
在出入口拿证件登记了信息,填了拜访人,士兵这才去搬开出入口的木头路障,让他们开着车进入小镇。
路昭好奇地四下打量,发现这里面的仓库、平房都修得朴素而整齐,道路宽敞干净,路上、屋顶上一点儿雪都没有,和外面山里白雪皑皑的景象截然不同。
他不由说:“这里收拾得好干净,一点雪都没有。”
方曜笑了笑:“你得想想,在这荒山野岭关上三个月半年,除了训练就是学习,连电视广播都听不上,人都要憋疯了。”
“这里的战士、军属,无聊的时候能把山里的石头都一颗颗挖出来洗干净再放回去。扫雪这活儿,大家都抢着干。”
路昭撇撇嘴:“这日子也太苦了。”
“是。所以组织上给他们的待遇津贴也优厚一些。”方曜将车开到一处小院门口,“到了,下车。”
路昭连忙解开安全带,跟着他下车。一推开车门,外头零下几十度的酷寒就把他冻得连打几个喷嚏。
方曜打开后备箱去提年货:“阿昭,快进屋,外面太冷了。”
路昭看了看面前这座小院,透过院子的铁栏门,能看见里头的屋子一点灯光都没有,不知道是没人住,还是人已经睡了。
他裹紧了身上的棉衣,说:“方先生,屋里没亮灯。”
方曜:“直接推门,肯定没锁。”
路昭尝试着一推院门,铁栏门果然吱呀吱呀开了,里头的门栓根本没挂上。
路昭走进去,好奇地四下打量。
院里头很宽敞,一进门是个平整的前庭,两侧是几间屋子。
路昭看了看西侧,是厨房、浴室和杂物间,而东侧也一样,想来这院子是建给一大家子人住的,光有一个厨房一个浴室不够。
穿过前庭,正对着院门的大屋子就是客厅,客厅后门出去是中庭,中庭左右两侧各有一间屋子,加上正对着客厅的一间,一共三间卧室。
路昭一边四下打量,一边说:“好宽敞啊。”
方曜先把年货提进西侧厨房,一看灶膛里连个火星子都没有,就喊:“阿昭,来生个火。晚上得睡炕,不然太冷了。”
在后面屋里乱逛的路昭应了一声,跑过来生火。
方曜把车上的行李和年货都卸下来,暂且先堆在厨房,然后用手腕上的智脑拨通电话。
“母亲,我们到了。”
屋里很安静,路昭一边生火,一边竖起耳朵偷听他打电话。
“你们先休息,我明天回去。”电话那头是个冷淡的声音。
“父亲呢?”
“他比你早到几天,现在和我在一起。”
这时,那头插进来一道声音:“阿曜,开了三天车累了吧?今晚和朋友好好休息,明天方决也回来了,晚上一起吃饭。”
这个声音就要温柔明亮多了,可惜方曜不领情,应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路昭已经生好了火,看看手表,半夜一点半,他们晚上七点吃了一点干粮,这会儿肚子有点饿了。
“方先生,要吃个面条吗?”路昭说,“这里有挂面和鸡蛋。”
方曜点点头:“两个灶膛都生起来,我们烧点水洗漱洗澡。”
路昭便把另一个灶膛也生上火,方曜一一揭开旁边的几个大水缸看了看:“水应该还够用。”
提起这个,路昭才反应过来:“对哦,这里这么偏僻,没通自来水。冬天到处都结冰了,哪里有水呢?”
方曜说:“有井水,院里就打了一口井。”
路昭:“井水不会结冰?”
“盖着井盖就不会。”方曜笑道,“是不是很神奇?明早带你去看。”
他把两人的行李拎去厨房隔壁的卧室,将光秃秃的炕扫了扫,铺上草席,搬了张矮方桌搁在正中,再在方桌左右两侧分别铺了褥子。
路昭烧上水,又做了两碗鸡蛋面,叫他过来,两个人就坐在厨房的小方桌上享用这简单的宵夜。
“现在屋里好像暖和了。”路昭一边吃,一边说。
“因为这里的房屋结构和南方不一样,外墙很厚,保暖性很好。灶膛连着火炕和火墙,只要灶火烧起来,整个屋子就暖和了。”方曜说。
吃完饭,方曜去洗碗,路昭就先拿了睡衣裤去洗澡洗漱。
浴室里早就暖烘烘的了,在盆里洗个热水澡,十分惬意,这可比在首都过冬舒服多了。
路昭高高兴兴洗了澡,哼着小曲洗了衣服,放在杂物间晾着,然后跑去卧室。
方曜把他俩的行李都放在西侧厨房隔壁的卧室,屋里这会儿已经暖和得不得了。
炕上左右两侧都铺了褥子,中间用一张矮方桌隔开,这两张褥子都很宽敞,各搁了一个枕头,放了一卷薄被。
路昭看了,便扬声问:“方先生,怎么铺了两张褥子呀?”
浴室里的方曜回答:“家里就三间卧室,我俩得住一个屋。”
路昭:“……”
方曜接着说:“在潘州,大家都是睡炕。以前更穷的时候,一个炕上能挤三四代人。反正各睡一个被窝,而且这儿只有这样的条件,凑合睡吧。”
既然这边大家都在炕上睡一块儿,路昭也不讲究了,爬上炕,先在挨着厨房那侧躺下,没一会儿就觉得太热了,又换到远离厨房那侧。
等方曜收拾完进屋时,路昭已经在炕梢睡熟了。
方曜:“……”
他走过去摸摸炕头,实在太热了,便只能把炕头这侧的枕头和薄被都抱到炕梢 ,关了灯,挨着路昭躺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方曜醒来时,外头的天还是黑的。
他伸手拿起搁在一旁的手表,一看,才六点半。
屋里还很暖和,他起身打开行李箱,找了身秋季衣裤穿上,便去洗漱,然后收拾昨晚匆匆堆在一处的年货。
不一会儿,路昭也醒来了,他懵懵懂懂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只觉得鼻子里干得像要冒血,脸皮也紧绷绷的。
透过窗帘缝隙,能看到玻璃窗外,天空才蒙蒙亮。这里太靠北了,冬季昼短夜长,早晨六七点才天亮,晚上四五点就天黑了。
他爬起来,换上薄衣裤,走进厨房,就看见灶膛已经生起了火,方先生正在一旁收拾带来的年货。
路昭去掀开灶上的锅盖,昨晚烧的水还有余温,他便舀了一盆出来,先去洗漱。
“今早吃什么呢?”他在浴室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地问。
方曜说:“吃肉包子,热乎的。”
路昭漱了口,然后低头洗脸:“那你把面粉和肉找出来,还要葱、酵母、白糖、猪油。”
方曜应下了,起身去柜子里翻找,路昭洗完脸,觉得鼻子舒服了点,就说:“这里好干燥,比首都还干,还好我带了润肤露。”
他旋开润肤露的小铁盒,给自己脸上抹得香香软软的,然后蹦蹦跳跳到方曜跟前:“你也来点儿。”
方曜躲了一下:“我手脏着呢。”
“我给你抹。”路昭嘿嘿笑着,两手把润肤露给他抹匀。
方曜微微弯下腰任他抹,垂眸看着路昭粉白的脸颊。
毛茸茸的,像颗水蜜桃。
他的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一下,直起身子 ,说:“家里没有葱,我记得邻居家有种,我出去问问。”
他披上大棉衣,出门去了,路昭就洗了手,开始和面、剁肉泥。
不一会儿,方曜拎着一把大葱回来,路昭一看都惊呆了。
“这葱怎么有半个人高?”
“这是大葱,不是小香葱。”
路昭接过来,啧啧称奇,当即拿了一根洗干净切碎,拌肉馅,一个一个包好肉包子,整齐地码放在蒸笼里。
“还得蒸一会儿吧。”方曜说,“昨天后半夜下了点雪,我先出去扫扫门口的雪。”
他提着扫帚出门去了,路昭就在厨房继续忙碌,准备做点麻花,迎接今天就要过来的小胖崽。
他哼着小曲干活,身后的屋门却忽然被打开了,寒风一下子吹进屋里。
“扫完雪了?正好可以吃早饭啦。”路昭一边笑着说话,一边转过头去。
进屋的却不是方曜。
军装笔挺、身形修长的雌虫站在门口,面容冷峻,眼神平淡,无端地给人极强的压迫。
那双眼睛明明只是随意地将他上下一扫,却像有种无形的锐利,刺得路昭缩了缩脖子。
从相似的面容和气味来看,这位就是方曜的母亲。
顶着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路昭硬着头皮,嗫嚅道:“您、您好,我是方先生、呃,方曜的朋友,路昭。”
“我是方曜的母亲,林叙。”雌虫说。
路昭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说:“您吃早饭了吗?我刚好把包子蒸熟。”
他转身把灶上的蒸笼打开,浓郁的葱花肉香便涌了出来。
林叙的视线挪到了蒸笼里,一个个又白又圆的大肉包子上。
他点点头:“吃饭。”
路昭连忙拿了两个大盘子,把肉包一一夹出来。
林叙推开屋门,朝外面喊了一句:“别聊了,进来吃饭。”
不一会儿,门口就响起了昨晚路昭在电话里听到过的温柔声音。
“好久没见阿曜了,好像又瘦了不少。你觉得他瘦了没?”
林叙:“没变化。”
路昭把包子全夹了出来,转头一看。
同林叙讲话的是个俊美得像会发光的雄虫,个头和林叙一般高,穿着挺括的黑色长大衣,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露出精雕细琢的白皙脸庞,嘴角带笑,风度翩翩。
方决先生简直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路昭就像第一次见到方决时那样,直接看呆了。
这位英俊的雄虫先生很快发现了他的目光,笑着看过来:“阿曜这回带的是雌虫朋友呢,真是几十年来头一回。”
路昭的脸迅速涨红了,小声打招呼:“您好,我叫路昭。”
“我是方曜的父亲,方弈。”雄虫微笑着说,“你和阿曜是怎么认识的?”
后头的方曜走进屋,拉上屋门:“前两年方决把方恒放在我那里,阿昭是我招来的育儿师。”
“哦,我听恒恒讲过。”方弈想起来了,“前年过年的时候他还说,要把糖果带回去给他的朋友阿昭吃。”
方曜没有接他的话,走过来帮路昭拿了碗筷:“走吧,去炕上吃早饭。”
方弈欲言又止,路昭察觉父子俩的气氛有些微妙,赶紧端着包子跟在方曜身后,走进隔壁卧室。见两位长辈还没进来,他连忙拉住方曜小声说:“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呀?”
方曜将碗筷摆好:“我也不知道。”
路昭咬着嘴唇,跺了跺脚:“你在外面看见,也不叫我一声,我灰头土脸的就跟伯母撞上了。”
方曜嘴角略弯,看了看他:“一点儿也没有灰头土脸。你今早还擦了润肤露,够隆重的了。”
这时,方弈和林叙走进屋里,路昭便打住话头,跟个小媳妇一样低眉顺目地爬到炕上坐好。
方曜看他这副模样,微微笑了笑,也上炕,坐在路昭旁边。
方弈和林叙坐在他俩对面,四个人坐好了,一时却没人讲话,也没人动筷。
路昭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规规矩矩地坐着,大眼睛一会儿瞅瞅这个,一会儿瞅瞅那个。
片刻,方弈先动筷给林叙夹了一个肉包:“吃一个试试。”
餐桌上的氛围和缓,路昭偷偷松了一口气,也拿起筷子,给方曜夹了一个包子:“方先生,吃吧,热乎的。”
对面的林叙夹起碗里的包子,一口咬掉了半个。
肉包子又香又软,一口咬下去浓郁的汤汁四溢,葱花的香味混着鲜嫩的肉香,美味极了。
方弈也夹起包子咬了一口:“嗯,真不错。”
林叙点点头,第二口吃完了整个包子。
路昭稍稍松了一口气。
“你也吃,别傻看了。”方曜给他夹了个包子,然后自己夹起碗里的包子咬了一口——和他母亲一样,也是一口吃半个。
路昭:“……”
方曜一边吃,一边点头:“果然热乎的更好吃。”
他们讲两句话的功夫,对面的林叙已经吃完两个肉包,方弈在旁连连说:“吃慢点,吃慢点对身体好。”
方曜说:“母亲正要补身体,多吃点也没什么。”
方弈:“……”
气氛又奇怪起来了。
路昭隐隐感觉父子俩有点闹矛盾,也许是刚刚在屋外聊的那会儿天吵起来了,但他不清楚具体情况,就不敢作声,默默地自己吃包子。
四个成年人把两大盘包子吃得干干净净,方曜拿着扫帚出门继续扫雪,方弈也跟着出去,路昭便乖乖地收拾了桌上,把碗筷端去厨房洗。
灶上一直烧着水,他拿瓢舀了一盆出来洗碗,又去水缸里舀些冷水加在锅里。
可揭开水缸盖子,才发现两个大缸的水都快要用完了。
路昭便迅速洗了碗,回到卧室,从行李箱里拿出棉大衣套上,准备到屋外打几桶水。
林叙仍坐在炕上,见他进来穿衣服,就问:“要出门?”
路昭说:“我到院里打两桶水。”
“我帮你吧。”林叙站起身。
“不用不用。”路昭连忙拦住他,可这一下碰到林叙的手,他吓了一跳。
“您的手好冰啊。”路昭摸了摸他的手背和手掌,“炕上不够暖和吗?”
林叙淡声说:“已经很暖和了。”
路昭把昨晚灌的热水壶提出来,给他倒了杯热水:“您手那么凉,就别出屋子了,我一个人忙得过来。”
他提着桶到院里,挪开覆着一层雪的井盖,往井里一看,井水居然真的没有结冰。
路昭拿起井绳系在水桶上,正捣腾着,大门外隐约的说话声传了过来。
“阿曜,这件事谁也没有料到。你母亲自己都没察觉,直到前几天……他才打电话告诉我。”
过了一会儿,方曜的声音响起。
“流产的时候,虫蛋有多大了?”
路昭心中咯噔一声。
“两个月。”方弈低声说。
路昭默默缩回了耳朵,来来回回打了好几趟水,总算把水缸加满。
他在厨房里等到水烧开,灌了个热水袋,拿进屋里给林叙。
“您暖暖手吧。”路昭说。
“谢谢。”林叙接过来捂着手。
他的话实在太少了,比方先生还要少,但也可能是因为身体正虚弱,打不起精神讲太多话。
路昭绞尽脑汁想着话题:“伯母,今天中午您想吃什么呢?不知道这里能不能买到鸡鸭,要是吃一只老母鸡的话……”
“这里的物资很充足,有专门养鸡鸭、养猪的地方。”林叙说,“你想吃的话,让阿曜去买。”
路昭当然不是自己想吃,他抓抓脑袋,正想着该怎么回话,外头忽然响起了轿车的喇叭声。
“有人来了吗?”路昭连忙起身,披上大棉衣,“伯母,我出去看看。”
他走出院里,就看见一辆熟悉的军用皮卡车,方决正坐在驾驶室,一把将车倒进了屋对面小商店旁的一处空地。
路昭眼睛一亮。
副驾驶坐着文越先生,他抱在怀里的就是好久不见的小胖崽!
他连忙往前跑了几步,文越正好下车,看见他,便摇摇怀里熟睡的方恒:“宝宝看看是谁来了,是阿昭哦。”
小胖崽穿着厚厚的棉衣,裹得像个球一样,被文越摇一摇,迷迷瞪瞪地睁开眼。
文越就把他放在地上,自己和方决去后备箱提年货。
小胖崽懵懵懂懂站在原地,还没完全醒,拿小胖手揉着眼睛,远远看着像个胖胖的石墩子。
路昭看见他就忍不住带上了笑,蹲下来,朝他张开手,远远地喊:“宝宝看看我是谁呀?”
小胖崽闻声看了过来。
片刻,他双眼一亮:“阿昭!”
他开心地原地蹦了两下:“宝宝好想你!”
说着,他就咚咚咚朝路昭跑过来。
可惜,文越给他穿的棉衣实在太厚了,显得本就不长的小胖手小胖腿更短了,跑起来也施展不开,像个在冰面上摇摇摆摆的短手企鹅宝宝。
路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企鹅宝宝方恒摇摇摆摆跑近,可还没跑到他跟前,就被雪堆一绊,扑通一下往前栽倒在了雪地上。
一旁看着的方弈和方曜吓了一跳,正要去扶,就发现小宝宝没摔着——因为穿得太厚,摔在地上,脑袋离地还有一段距离呢。
方曜不禁也笑了起来,向走在后头的方决和文越说:“你们给他穿得太厚了吧。”
方决说:“穿得多,总比穿得少好。”
小胖崽在地上使劲挥舞小手小脚,像个背着沉重外壳的小乌龟:“宝宝、宝宝起来。”
正好方决和文越提着年货经过,小胖崽连忙努力朝妈妈伸手:“妈妈,宝宝起来。”
方决头也不回地走进院里:“妈妈没手咯。”
文越也跟着走进院里:“爸爸也没手咯。”
小胖崽傻了眼,只能自己又挥舞了两下小手,可惜手太短,又被厚厚的棉衣抻着,根本摸不着地。
路昭哈哈大笑,走过去把他抱起来,拍拍他身上沾的雪花。
小胖崽总算完成了和他的拥抱,嘿嘿一笑,小短手在兜里掏了掏,掏出半截朱古力:“给阿昭吃。”
“宝宝还记得给阿昭带礼物呢。”路昭笑着在他递过来的朱古力上咬了一口,说,“谢谢宝宝。”
他在小胖崽的肉脸蛋上亲了一下,然后把自己的脸颊递过去。
小胖崽吧唧亲了他一口。
小宝宝湿漉漉软绵绵的亲亲落在脸颊上,路昭心情好极了,说:“阿昭也给宝宝带了礼物哦。我们进屋里看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