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大被蒙头, 躲在被窝里神经质般翻来覆去, 扭得像只无助的蛆,最后依然傻笑。
脑海里无时无刻不在播放着产生这种情绪的源头——
宋疏亲我了。
静谧的夜里,央酒耳边循环这句话,一双乌瞳亮晶晶,比小镇的星空还要充满希望。
妖想, 宋疏超级爱他这件事是确定无疑的。也正是此刻,与快乐和喜爱一起膨胀起来的, 还有贪婪。
贪婪叫嚣着。
想要现在就相爱。
想要立刻就在一起。
想要把搜索到的情侣一百件事全部和宋疏做一遍,一百遍。
这样的贪婪波涛汹涌,漫无边际。
终于, 在某一时刻妖做出一个决定。
今夜月光微弱,星光璀璨。
老宅的三楼阳台趴着一个白衣身影,俊朗的五官“吧唧”压在玻璃上扭曲变形,唯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为了隐私, 卧室使用了单向玻璃, 里面遮光窗帘不给偷窥者任何一丝机会。
央酒失落地塌下眼睛。
他怏怏支起耳朵,用属于妖怪的敏锐感官听见了人类清浅的呼吸, 那舒缓的频率代表着宋疏睡得安稳。
也代表他强烈的表达欲无处发泄。
央酒在窗外茫然地站了一会儿, 回到客厅又茫然地坐了一会儿。
他想到一个好主意。
茶几凭空冒出一张纸, 整齐漂亮的黑色字迹由右及左逐步浮现。央酒拿起写完的纸瞅了瞅, 皱着眉又将字迹消除。
夜半黑暗的客厅里, 高大的男人蜷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伏案苦写。
茶几太矮,洁白发丝几乎垂落地面。
第二日清早。
宋疏被震动的闹铃吵醒,迷迷瞪瞪走出房间,被旁边的人影吓了一跳。
琥珀色乌瞳懵懵地眨了眨。
是槐树妖歪在沙发上仰头大睡,过分长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圈扇形阴影。不知在做什么梦,嘴角勾着可疑的傻笑。
宋疏的眼底不自觉露出柔软的笑意。
他伸出指尖点在妖冰凉的脸颊,轻哼一声,用气声道:“你又在这里等什么?”
妖依然呼呼大睡。
又戳了两下无动于衷的槐树妖,宋疏回身准备去洗漱,余光里注意到展平放在桌面的一张纸。
他疑惑,伸手拿起来。
白纸上歪歪扭扭写着央酒特有的狗爬字体,依然使用古时由左至右的书写顺序,甚至没有标点符号。
「宋疏,我在床上翻了三次身,秒针才转了三分之一圈。」
「宋疏,脑海里你亲了我三十下,这个世界才刚刚过去一分钟。」
「宋疏,十二点已过,今天是你知道我存在的第一百五十五天。」
「宋疏,四百零六天六时一刻太久了,我实在等不了。就在刚刚,就在你在我脑海里亲了我无数下的时候,我决定要去结束那段赌约。」
「宋疏,如果它在赌一颗木心,我不会妥协,因为它是给你的。可赌注只是一瓶槐花酒,轻如鸿毛。我终于算清楚了,这赌赢下不过得到一些酒,输掉后却可以提前四百零六天喜欢你。」
「宋疏,我已经迫不及待输了。」
「宋疏,我现在就去结束赌约,很快回来,特此留言。」
也不知写到这里在写什么,最后这行被人划掉。笔倒在一边,写留言的妖也还在旁边睡觉,没有离开。
清晨同夜晚一样静谧,不同的是来自东方的阳光笼罩世间。
洁白光幕里,青年单手举着一张纸伫立在茶几前,一动不动,唯有一双垂敛的眼瞳在颤动。
片刻后,他双手捧住纸页,抬起眼眸,视线看向第一行重新读起。
每每触及句首的名字、每次琥珀底色里每每映出歪斜的字体,那双心灵的窗口都要自深处绵延出颤抖。
忽然一只手从背后越过来,要去抓那张纸。宋疏下意识缩臂,将纸护在心口,几乎警惕地侧眸扫过去。
被瞪了的妖愣住。
央酒默默收回企图拿走留言的胳膊,心虚地看向窗外,语气里弱弱的狡辩在其中挣扎:“凶什么,我不是没不告而别吗?我又不是你。”
他企图用翻旧账躲避问责。
央酒深觉委屈。
昨晚真情实感写完,他举起信纸通读一遍。一气呵成、感人肺腑、荡气回肠,丝毫看不出他重写了八遍!
直到最后一行,妖察觉到不对。
宋疏不喜欢不告而别,或者说无法接受这一点。喝醉以后,他都要伙同小鬼上演苦肉计,抱着门板哭,企图骗突然离世的妈妈出来,弥补告别。
央酒直觉自己留下一张纸就走,回来一定进不了家门,甚至还会看见新门神坐在他选的漆红铁门顶耀武扬威,嘲笑他是没人要的孤魂野妖。
那简直太可怕了。
因此,央酒悬崖勒马,还是决定第一时间亲口告诉他。可惜,纸忘记收了,让这么美好的事情出现了一点小瑕疵。
“小瑕疵?”
宋疏端坐在沙发,偏头望向对面的妖。
白发男人正襟危坐,目视前方,极力展示自己多么乖巧听话。听见反问,他飞速地瞥来一眼又飞速移开,十分没有底气地点头。
“不对。”
青年否定的声音令妖沮丧。
下一秒,一双于树而言温热的手扶住他的脸颊。央酒顺着力道转头,与一双微红的眼睛对视。
是气哭了吗?
因为紧接着,宋疏望着他的眼睛,启唇轻道:“央酒,没有瑕疵。对我而言,这一切已经足够完美了,谢谢你。”
看见宋疏眼睛里闪动泪水,央酒忽然有些不想离开了。
他觉得爽约也没什么,不了了之也可以,最多让那臭道士骂几句罢了。
昨晚第一次想通以后,妖什么都会权衡了。与宋疏相比,赢不重要,赌约不重要,道士更不重要,简直万物皆可抛。
可如今的情况令他有些骑虎难下。
在宋疏感动的眼神下,央酒只好继续完成这个决定。离开前,他举起食指犹豫了一下,点在左颊。
“这里。”
宋疏倾身吻在他点过的位置,温软的唇比自己的指尖美妙太多。
不过这次央酒没再得寸进尺,把整张脸点个遍,因为他已经选好了下一次的位置。
一阵春风穿堂过,窗帘扬起,沙发上的白衣人影消失在原地。
宋疏在空下的沙发出神坐了一会儿,忽然低头看向桌面躺着的信纸。他拿起纸页,转身回了房间。
自港城归来时,宋疏带回了家中所有相册,此刻全部放在卧室的书架上。
他找出最新的那一册。
这本是从宋疏大学入学那天开始记录的。第一张照片里,横幅、人群、夏日梧桐,沉静的少年站在队伍后方,不自觉吸引着周围的目光。
紧接着,相似的画面后出现了儒雅的中年男人、锋利漂亮的女人。
按照以往的速度,这本相册本应在两年内被填满的。然而由于工作与学业的繁忙,直到夫妇死亡,才刚刚用了一半。
宋疏的指尖划过照片上两张清晰明朗的笑脸,轻笑了一下。
惠绮说的没错。
相机是一件时空法器。
他将相册翻至最新一层,将手中的信纸展平,存放至夹层。透明PVC下,狗爬笔迹也显得艺术了一些。
宋疏抬起相册,视线顿在还空着的另一半厚度。
他想继续下去。
想用自己丰满的人生填满这一本,还要自己去买新的相册,再填满下一本。
“滴滴”,外面响起车鸣声。
宋疏拿起手机跑到门口时,胖哥正从面包车上下来。
看到青年这么快出现,他笑着指向后车厢:“小松鼠,有你的书。”
“先不说书。”
胖哥停住抬后箱门的手:“啊?”
宋疏快步走过来,将自己的手机塞入胖乎乎的手里:“胖哥,先帮我拍张照片吧?”
“拍照?这里?”
“嗯,这里,拍我和整个宅子,院子里的树也要拍进去。”
青年兴冲冲站在漆红铁门下,身后是翻新的老宅,左上方是“宋疏书屋”的灯牌,身后的槐树郁郁葱葱。
胖哥懵懵地应声,后撤好远,手机的的取景框才将这些全部囊括。
“叮铃铃——”
照片刚拍一张,手机忽然响起铃声。胖哥瞥了眼跳出的名字,神色微妙,小跑回青年身边。
“宋疏,电话。”
宋疏接过,放到耳边:“喂?”
央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宋疏,十分钟了,你有没有想我?”
掌握了人类科技的妖啊。
宋疏有些无奈,实话实说:“不太想。”
“怎么会?”央酒不可置信,“我可是从分开的第一秒钟就开始想你了。人类,你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宋疏无语。
这妖不是槐树成精,也不是憨白狐成精,是口香糖成精吧?这么黏。
不过……
宋疏低头找到胖哥刚刚拍的照片,发送到对话框里,手机扩音器立刻响起槐树妖开心的声音。
“我原谅你了,下不为例。”
电话挂断。
听了全程的胖哥挠挠头,笑嘿嘿道:“这么多年了,感情还这么腻歪,挺好挺好。”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宋疏疑惑:“什么意思?”
胖哥摆手“害”了一声,脸上笑容更大。他确认四下无人,凑过去小声道:“你放心,宋季以前是带着男朋友来家里出过柜的,咱思想开放得很。”
“七年可不短,刚成年就开始了吧。要我说,央酒除了傻点穷点,其他都不错,你们一直这样下去就挺好,别整七年之痒那种洋玩意儿……”
宋疏越听越迷糊,抬手阻止了胖哥的唠叨。
他提取关键词:“什么七年?”
“你和央酒谈了七年恋爱啊,你还七年之痒……”胖哥的声音越说越弱,见势不妙,他立即道:“央酒说的。”
宋疏抿唇,在两分钟内撤销了照片。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
这文,卡死我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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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疏看着满屏的抗议,哑口无言。
事情很简单。昨天他与惠绮等人去果园干活,没有直播, 回去当晚女孩就po出当时的照片四处炫耀。
一传十,十传百。
终于在被放了鸽子的直播间爆发。
「无良主播, 平时口口声声说我们是你的家人、你的老铁、你的小宝贝, 有好东西了就背着我们吃独食!大猪蹄子!」
“我可没叫过小宝贝。”宋疏立马撇清关系。
「emmmm」
「那……那叫声小宝贝我们就原谅你。」
对此,宋疏表示不理解、不妥协、不顺从。出众的眉眼朝上挑了下,他质疑道:“你们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叫什么小宝贝?”
「呵,注孤生。」
“从前我是这么觉得的。”
镜头里的青年歪头思索了下, 琥珀色眼眸重新望向屏幕,忽然绽放笑容:“不过现在不会。”
「滴嘟滴嘟, 我的警报在响!」
「有情况!」
「对啊,太不对劲了,除非……」
他表现的太明显了?
宋疏摸摸脸颊, 收回笑容,却注意到屏幕里的耳尖红得像烙铁。
人有三样东西无法隐瞒,咳嗽、穷困和爱,越想隐瞒越欲盖弥彰①。这句话此刻再正确不过了。
他在考虑要不要直接坦白。
可一想到刚刚得知自己的七年恋爱史, 且是个首先乏味抛弃的渣男, 宋疏就面无表情起来。
弹幕向上刷新:
「除非是男大十八变了,否则顶着这张脸, 怎么样都不会觉得自己注孤生吧?」
「不婚主义也有可能。」
「警报, 难道被PUA了?」
话题被引走, 直播间对主播认为自己注孤生这件事议论纷纷。
宋疏回神, 撑着脸颊为自己正名:“小时候没人说我丑。”
「不信, 除非给我康康。」
「我来,我鉴定颜值最有一手。」
看着不断要求看小时候照片的弹幕,镜头里的青年眼睛狡黠地转了半个圈。
「你在憋坏水!」
宋疏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什么?”
「别装了,哼!宋宋,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一眼把你望到底!②」
“有进步,会引用名句了。”宋疏欣慰地鼓掌,顺便说出了刚刚的想法,“我能憋什么坏水,我只不过是发现到了每日读书的时间罢了。”
「别想转移话题,梨花呢?童年照片呢?我们都要看,否则绝不原谅。」
“照片明天开始我会放在书店柜台上,有本事过来看。”宋疏抿唇微笑,眼睛亮得像星光。
「臭嘚瑟!」
「让我们过去,不就是想卖书?」
「你再也不是那个看镜头都会害羞的宋宋了,你是奸商!」
对此宋疏表示:“欢迎大家光临松鼠书屋!”
青年微微一笑,从旁边拿起一本黑色封面的小说,在唇间竖起食指:“嘘,我们进行下一个环节。今天分享一个十分适合春天看的故事,书名叫《带上她的眼睛》③。”
弹幕的玩笑氛围消解,安静乖巧地进入本次故事世界。
人类在节奏如闪电的生活中,被消磨了感受世界的触角,庸碌,麻木,情绪大起大落,年轻的玻璃体比垂暮老人还要浑浊。
只有当清楚得知即将失去这一切,这是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时,才会倍感珍惜。
故事中因生活而麻木的“我”带上被困地心的女孩的传感眼镜去旅行,分享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感受。
溪水滑过指尖。
清风吹拂面庞。
所见每一朵花都要起名字,记住它的模样与味道。夜晚云端月隐月现,每一刻都那样独一无二。
“你那儿的世界真好。”
故事很短,结束时直播间早就忘记之前讨论的事情,他们都在为遥远地心中的女孩伤心。
「刚刚看了一眼,办公室窗外的白玉兰开花了。她说的对,我们这儿的世界的确很好。」
「白玉兰的话,叫皎皎好不好?」
宋疏放下书,望向门外。今天是清明节假期的前一天,调休,大家都在上班或上学,书店也是近日来最冷清的时刻。
反正没有客人。
青年笑望向镜头:“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吧。”
「终于要去看梨花了吗?」
他当然不是要去果园。
关好大门,宋疏抬眸看了眼头顶热烈的太阳,举着手机步行出门。
随着前进的步伐,头顶绿茵遮蔽,春日的浓郁朝镜头里喷涌而来,叶脉清晰可见。
他们陷入了一片乱林区,四处草木野蛮生长。
随着手臂挥开眼前一从灌木,柳暗花明,面前一条闪着金光的河水潺潺流动。镜头下移,靠岸的地方还有一片破败的木台,上面长满青苔与野草。
几十年前,这里是专门洗衣服的地方。
宋疏低头躲开树枝,走到空地,长吐一口气蹲到河边。
刚要动作,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头对镜头提醒:“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好的,不模仿。」
「宋宋,来这里干什么啊?」
“花你们自己看,我帮你们试试溪水流过指尖的感觉。”
宋疏弯眸一笑,将后摄摄像头对准抖动的河岸,空出的左手一点点没入冰凉的河水中。
河水的触感与海水完全不同。
海水前赴后继,短暂交握,长久分离。而平缓河床的水流太轻缓,手放进水中几乎感受不到,它安稳地被包裹在其中,那细微的流动更像暧昧的游戏。
宋疏一个机灵,立刻把手缩回来。
“特别凉。”
青年表情懵然,喉结滚动。
「哈哈哈哈,活该!」
伴随着接连不断的嘲笑声,青年也低声笑出声。他撑着地面坐在河边,举着手机拍摄着对面的金水河。
波光粼粼的河面几乎触手可及,周围是春日复苏的虫鸣。
宋疏缓缓说:“可惜我们没有传感眼镜,你们并不知道有多凉。”
“梨花年年都有,今年看不了就明年,明年不行就后年,实在挑不出就等辞职的是时候来吧,触手可及的缘分很难得的。”
“如果你肩负着地心般炙热的现实,实在无法看见这样的风景,告诉我,到时我很乐意借你一双眼睛。”
「好。」
之后,宋疏在河边还有意外收获。
几枚小小的黄金蚬贝壳、一颗紫色石头以及一群黑色小蝌蚪。
黑色小点们无忧无虑地浮动在浅水区,追逐嬉戏,宋疏都忍不住好奇,忍着冷水捧起来一只。
“我能不能养它?”
「小松鼠,你知道你手里捧着的是什么吗?唉,我和五岁的我一样天真。」
宋疏看了看天真可爱的小蝌蚪,望向手机屏目露疑惑:“什么意思?它不就是一只平平无奇的小蝌蚪吗?”
「是呀,它只是一只平平无奇的宝宝罢了,蟾蜍宝宝。」
「小宝贝,姐姐给你做个科普。一般青蛙宝宝是灰色的,喜爱单独行动,蟾蜍宝宝才是黑色,且最爱报团聚在一起。蟾蜍的产卵期也更早,哎呀,真巧,正好啊清明时节呢。」
「唉,我五岁的时候也养过。你知道幼小的我看到变态后的小蝌蚪有多崩溃吗?」
宋疏望着手中可爱的小东西,喉咙不自然地滚动。他僵硬地放下手臂,缓缓将它放归自然。
动物最好的归宿是自然。
人类还是不要过度影响自然规律比较好。
他轻咳一声,起身就走。
“我、我该回家了。”
时隔四个小时,宋疏在午饭时再次接到了妖的电话,内容还是老样子。
“宋疏,现在想我了吗?”
“央酒,等你回来,我要好好跟你算笔账。”
“这么想我啊,那我要快一点……唉,好像找到坟头的位置了,我会很快回家的,要好好想我。”
电话那头顿了下,央酒又道:“也别太想,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相思病对人类身体不好。”
宋疏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忍不住轻笑。
“放心,不会的。”
下午的时候,小白和小乌闹别扭,在院子里比武。
他们比武有些特别。
相互约定两米距离,刨动爪子,压低身体,转着圈圈嘶吼,却总默契般不出手。它们好像都明白,暴力一旦产生,就会让他们的友情出现真正裂痕。
宋疏知道它们的脾性,坐在屋檐底看热闹,同时将改画面实时转播。
「它们要转多久?」
宋疏抿了口红茶:“一般两个小时起步。”
「今天是因为什么?」
“好像是……”宋疏弯腰,从脚边拎起一只紫色方垫,“都想要这个新垫子。”
他本来只想用来区分是猫的还是狗的,却没想到因为都看上了同一个而闹别扭。
看来以后还是要买一样的。
看了一会儿,确认这次也打不起来,不需要他出马之后,宋疏端着喝完的茶杯走进书店。
当他在思考之后该做些什么时,弹幕忽然出现了新话题。
「宋宋,这个宣传片是之前说的那个吗?江云县的家乡宣传大赛,刚刚开启网络投票了。」
几乎是应他们的话,宋疏下一秒就收到了来自宋荆书记的消息。
「小宋老板记得这里投票!拉票!#链接#」
「对了,记得转发分享。」
看见链接,宋疏来了兴致。他取来电脑,进入比赛官网。
活动页面以柳绿为主题色,左上方公布比赛主旨与规则,依次向下是各区提交的参赛视频、实时票数数据、评论分享。
宋疏大致看了视频。
近一半的影片的确是如他印象中的那样,拍出来的仿佛电视机中的旅游广告,拼凑着历史、风景、特产。
并非绝对不好。
只是从投票结果与评价来看,这似乎并不符合如今网络的偏好。
另一半便是五花八门了。
情景喜剧、微电影、风景热血踩点、甚至是直接放一段戏曲选段。
宋疏最喜欢红花镇的微电影。
红花镇中央有一颗巨大千年流苏,每年四月开花,是一颗姻缘树,每一对爱人都会踩高梯、挂红绸,祈求内心向往的幸福。
电影则讲述了小镇自古流传的故事。
五百年前,镇上一对恋人被世俗、被家人、被身份不断拆散。他们夜晚来到树下,将红绸挂到最高的枝干,跪下祈求。
“不求荣华,不求富贵,只求一拜天地,长相厮守。”
虽然几经波折,他们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成婚当晚,他们偷跑出婚房,身穿大红喜服来树下还原,感恩树神。
这时听见耳边的风吹来苍老慈祥的声音。
“汝等情深不渝,非吾功。”
繁星之下,风吹流苏,一对喜服。在这样的画面里,视频落下帷幕。
不足十分钟视频里,故事线很简单,但导演的镜头语言相当不错,用很多技巧掩饰了演员的青涩。
显然是碰到了专业人士,小镇婚庆公司的半吊子摄影师可比不上。
整段视频,既有感人至深的传说,又有千年流苏,最重要的是姻缘树这件主推商品。
有层次,有重点。
保证艺术性与吸引力的前提下,还不忘经济效益。
宋疏咔嚓咔嚓吃下一片经典番茄味薯片,摇头感慨:“书记赢不了啊。”
这段视频里,
「青城镇的也很好啊。」
「这是故事在这里是好,可是咱们青城镇也不差呐,咱们的温馨也很独特。而且谁说没有重点,咱们书店小宋老板的美貌不值得吗!」
「咔咔的几十秒大特写,我差点直接亲上去【捂脸害羞】」
宋疏:“……”
他脑海里不禁又回忆起当初拉小提琴时,书记拍着手说太好看了的场景。
“脑袋里不要总冒出一些变态行为,为防止走上不归路,建议熟读刑法与民法典。”
「我尽量不上升真人。」
另一边,站在一片荒野中站着一个男人,低头捧着手机,聚精会神。
风吹拂白发,露出紧皱的眉头。
“我的,我的,我的!亲了屏幕的都去做噩梦!”
他冷哼一声,继续盯着屏幕看了一会,乌瞳不断忽闪。妖抿了唇,飞快地在屏幕上吧唧一口,清俊的脸上立刻露出满足的笑容。
下一秒,一撮祟气从手机冒出来,直接打入妖的眉心。
是他刚刚下的诅咒。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洛丽塔》。
②出自梁实秋《我的一位国文老师》
③出自刘慈欣《带上她的眼睛》,八千多字的治愈系科幻短篇,根据剧情需要章节里简单介绍了一点点,推荐。
这本文应该还有几万字就完结了,提前征集一下想看且允许写的番外,如果比较有灵感会准备,没有的话就不写了。
感谢在2023-09-05 22:15:23~2023-09-10 22:0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awil. 7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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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清明节假期开启。
风微,天朗,十几度的气温十分宜人。自春节假期后落寞很久的小镇, 稍稍恢复了些许人气。
有些是亲人放假回家。
有些是搬走了的人专门回来祭祖坟。
清明虽然有三天假期,可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第一天当然要去踏青游玩, 第二日要过寒食节, 准备祭祀用品,最后一日清明当天则要去祭拜。
一大清早,漆红豪华大铁门内就忙活起来。宋老三打扫院子、起灶台,王铃则要做早饭和出门带的零食。
以前零食糕点一类都是买的。
大约是宋疏和央酒来了以后,一个嘴太甜, 一个吃相太有福气,王铃逐渐养起了烹饪的爱好。
后来就发现。
自己做的更好吃, 为什么还要花钱买?
“妈妈,这个好吃。”小小指着碟里的蛋黄酥,嘴角沾着酥皮的碎屑。
“馋猫。”
王铃笑着将新做的食物分出一份, 递给女儿:“喏,去给另两只馋猫送去。顺便告诉你叔公,祭拜用的材料我顺手帮他买好了,问他想不想亲自叠。”
“好的。”
对面青砖墙面的木牌已经变成了“营业中”, 小小扣了两下门, 抱着堆高的大托盘进去。
宋疏正坐在屋檐底的石阶喂宠物。
一白一黑两只毛团挤在一只碗前,面面相觑, 不知道为什么不下嘴。青年托着脸, 一脸不悦地把碗又朝它们嘴底推了推。
八只小脚脚齐齐后退一步。
宋疏嘴角轻微抽动了下, 漂亮的眼睛危险眯起。
“叔公?”
听见耳熟的呼唤, 青年微怔了下, 下一秒川剧变脸似的,满面微笑地昂首望来:“小小放假啦?”
“嗯。”
小小走来,双臂抻直,将东西递过去:“这是妈妈做的踏青点心。”
“谢谢,没你们接济,我都难活下去。”宋疏夸张地说了句,便让小小稍等,上楼找盘子盛。
小小歪头望着宋疏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道,心里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她左右转动,环视了一圈院子,最后蹲下摸摸两只小动物。
手掌从猫狗的脑袋往背后顺,他们会为这样的抚摸呼噜噜、咛嘤嘤地舒服叫唤,抚摸的人类也会因此心灵舒适。
双赢局面。
在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吧。
没一会儿,宋疏带着空托盘回来,一眼就注意到依然丝毫未减的鸡蛋羹。他悄悄皱了下鼻子。
“今天要出去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