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疏连忙加快脚步,同时扬声道:“你怎么样?我马上过——”
拨开树叶看清的瞬间,宋疏僵住。
同志们,一个常识,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大自然最公平,不会偏颇任何生物。
这里的万物自然包括蛇。
正前方的地面,正趴着一条蛇,黑漆漆浑身滚着浓雾。
蛇旁还趴着一个不断发出声音的人形祟物。祟物回头,望见人类的那一刻兴奋地张开大嘴。
哈哈哈——
不用换蛇的身体了。
人类的,漂亮人类的更好用哦。皮囊,血肉,掌控他、吞噬他、吃掉他!!!
祟物腾空而起,带着刺耳的尖啸朝已经吓傻的人类扑去。
刚一靠近,一巴掌直接把它拍到旁边的树干上,被打到的地方灼烧般疼痛。
呜呜,好痛!
祟物惊恐地看向人类。
那个方向却只有一个慌乱逃跑的背影。
蛇蛇蛇蛇……
宋疏满脑子只有这一个字。
灵嬷山、田野、公路、小卖铺、金水河……他本能地一路狂奔,各种景色在视野里匆匆而过,直到看见熟悉的家门,才放缓脚步。
混乱的神智稍有恢复,他后知后觉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短促,粗重,艰难。
带着一股劫后余生的感觉。
“你没事吧?”
耳畔有人询问,宋疏虚弱地摆摆手说没事,迈着发软的腿进了家门。
砰,漆红铁门被关闭。
门外攥着黑色行李箱的男人眨了眨眼睛,确认现在不适合进去后,转身朝镇中心走去。
老宅院里,一切如常。
雨水洗礼后,院中出现三两摊积水,映照着顶空槐树清新的绿叶,旁边书店的装修在这样的气氛里甚至比往常更显温馨。
然而这份温馨宋疏无福感受。
他站在院中央,喉结滚动,呼吸还没完全稳住。刚刚在遇蛇的画面在脑袋里不断闪回,他双手在身侧攥紧,掌心刺痛。
簌簌——
宋疏猛地转头,发现是小乌在旁边钻花盆玩儿,花瓣抖落在地面。
没事,不是蛇。
心中这样默念安慰自己,他昂首望向头顶遮天蔽日的槐树。
静默了会儿,宋疏突然行动起来。
他将屋檐底的木椅搬到槐树下,又进房间拿出一条米白色毛毯。裹着毯子缩进椅子里,宋疏仍然觉得不安宁。
他左右转头,视线缓缓定在正快乐挠花的小猫咪身上。
似乎察觉到这边的视线,小乌停下爪子,湛蓝色的圆眼镜天真地望过来。
“喵呜~”
半分钟后,宋疏将猫绑架到自己怀里,重新坐进椅子里。前有猫咪在怀,后有毛毯包裹,安全感增了不少。
不过这并不能消除他的担忧。
一双琥珀眼眸灵敏转动,警惕着四面八方。
院子里虫鸣阵阵,草叶簌簌。
宋疏的心脏也砰砰直跳。
还是不够,还是不安,怎么办?
这时大门处传来吱呀异响,宋疏抬眸望去,一只快乐小狗迈着小脚步,蹦蹦跳跳冒出来。
是不知去哪里野的小白回来了。
望见行为诡异的主人和猫,小白停在远处,疑惑地歪脑袋。
又半分钟。
宋疏抱起一猫一狗。
他嫌弃地看向它们沾湿的毛发,指尖抖三抖,最终还是没扔出去。刚准备重新窝回去,一阵冷风忽然从背后吹来。
顶空乌云聚集,雨水再次袭来。透明的水滴穿越层层树叶,啪嗒打在青年的手背。
宋疏昂首。
脑袋意外靠上一个肩膀,余光里晃动着熟悉的洁白发丝。
下一秒,身后人展开双臂,从背后连人带猫狗全揽进怀中。
“你们在玩叠叠抱吗?”
“我在泡面超人上看过这个游戏。”
温暖的包裹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听见熟悉声音的宋疏倚着背后的怀抱,彻底松懈下来。
他失笑解释:“不是在玩。”
央酒探头:“那是在干什么?”
望见旁边自己的树干,妖双眸一亮:“想我?”
“不是。”
“那是什么?”
“是……”
宋疏脱离妖的怀抱,放下怀中的一猫一狗,将刚刚遇蛇的事情描述了一遍,话语间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丢人。
话音刚落就听见背后传来笑声,这令他恼羞成怒。
“笑什么?”宋疏凶巴巴回头。
央酒上前一步,五指盖在青年的脑袋上,微长的黑发遮住露出凶光的眼睛。
妖搓着他的脑袋笑道:“进步很大,这次没有哭。”
宋疏拍开妖作乱的手:“胡说,上次我没哭!”
赌上男人尊严的没有哭!
他可不再是几岁、十几岁的小孩了。
宋疏总是在这件事情上坚持嘴硬到底,央酒彻底明白了这一点,嗯嗯两声敷衍过去。
宋疏蹙眉,不放心强调:“你看错了,没有哭!”
“我相信你。”
“你相信的态度很敷衍,央酒。”
“因为我心不在焉。”
宋疏眉头拧得更紧了:“你果然在敷衍我。”
央酒点头承认,在青年气走的时候,双手按住他的肩,将人转了半圈面向自己。
“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
妖直直望过来的眼睛太直白,宋疏瞬间从蛇的事情中回了神,想起了之前的约定。
琥珀色眼睛眨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
应该是察觉到人类想起来了,面前那双黑眸由期待化为笑意。央酒扬起唇角,忽然揽住他向上飞去。
旁边发出轰隆巨响,槐树飞速向上拓展,绿叶招摇,树冠在细雨里遮天蔽日。
那是两千岁槐树的真身。
凭空飞起,宋疏慌乱地抓住央酒寻找支撑。看见这一幕,他慌乱地转头:“你这样会——”
“不会,人类看不见。”
央酒说着,带着宋疏飞速穿越巨大的树冠范围。破叶而出的瞬间,天光乍现,云霞漫天。
只这一会儿功夫,雨停。
兴许是太阳将现未现,天空被晕染成一片浅浅的灰粉色。
宋疏被放在树顶。
他小心翼翼落脚,被平稳地支撑住。
树高千丈,枝叶繁茂,身处之处比起树顶更像一座孤岛。宋疏在千年以前的记忆中见过,央酒经常独自坐在这里观云雨,潜心修行。
现在,他也站在这里。
这里风很大,离天空很近,缥缈的云给人触手可得的错觉。
央酒将他昂起的脑袋掰回来,看着自己。妖眼睛亮闪闪,呼唤人类的注意力:“宋疏。”
宋疏预感妖会说出一些令他不知所措的话,耳边的风声突然替换成自己砰砰的心跳。
相较之下,速度与遇蛇不相上下。
他缓缓嗯了一声。
“宋疏,我已经结束赌约了,我……”
央酒抿唇,一把握住他的肩膀,语调飞速继续下去。
“我现在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你,我知道你肯定也喜欢我,两情相悦,我们现在,人类怎么说来着……我们现在就谈恋爱吧。作为男朋友,我想让你亲我一下不过分吧?”
妖噘起嘴巴,伸出食指点在上面要求道:“这里,这次亲这里!”
他离开时就想好的位置。
槐树妖搓手期待。
然而事件的另一位主角却被这飞速拉快的进度条惊呆,自己一个字都还没说,就已经来到接吻环节……
确实不知所措了。
不过是意料之外的另一种不知所措。
宋疏有些懵,手指在二人之间指了几个来回,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就、就这么匆忙吗?”
央酒重重点头,嘴角压抑不住上扬,乌瞳亮得仿佛要代替被云遮住的太阳。
“因为我迫不及待了!”
“宋疏,我当过山神也当过门神,双神加持也很灵验的。摩天轮太远了,还是在这里直接来吧。”
“一!吻!定!情!”
妖一字一顿,坚定地说出这四个字。
这是个浪漫的词汇,但由当事人说出来,着实有滑稽的效果。
宋疏忍不住低头失笑。
在他的笑声里,槐树妖低头追上去,仍旧锲而不舍地噘着嘴巴索吻。
“这里!”
“人类情侣都是亲这里!”
“夫妻也是!”
“在人类社会要遵守人类规则,宋疏,这里……”
一阵强风从背后吹来,洁白发丝飞向前方。浮动的发丝间,一只手抚上妖的脸颊与侧颈,双唇相贴。
青年闭上双眸吻上来,堵住了那张哆哆不停的嘴巴。
央酒呆住,乌瞳一眨不眨。
脚下的树冠摇晃,每一片树叶都在愉悦地随风摆动。
在宋疏要退后时,他终于开始动作。
妖倾身追上离开的唇,揽住人类的腰,接管了这场情侣间的亲密行动。明明是清凉的阴雨天,燥热却萦绕在空气里。
作为男朋友,他想继续亲男朋友一下也不过分,对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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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午饭是王铃的炒凉粉。
棕色的冻状物裹着喷香的酱料, 入口黏糊糊、糯叽叽,完全是妖的口味。
如果辣椒少放一点就更完美了。
这个家里没一个能吃辣的,两人抱着碗, 脸全皱成了包子,同时拿起水杯一饮而尽。
宋疏杯子里是温水。
央酒的杯子里当然是可乐。
二氧化碳气泡在灼辣的口腔炸开, 噼里啪啦, 比平时刺激十倍。
妖盯着手中的可乐罐,双眸更亮。
一口炒凉粉,好辣,再一口冰可乐。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
妖玩上了瘾,一边又一边, 乐此不疲,没一会儿凉粉就被消灭干净。面对只剩下辣椒的碗, 央酒转动乌瞳,悄悄盯上旁边。
宋疏吃得慢,还剩一半。
发现妖的视线, 青年把自己的碗往旁边一挪:“我的午饭,你不能抢。”
当然不能,人类比妖更需要好好吃饭,央酒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他百无聊赖, 于是趴在餐桌上, 歪头看宋疏吃饭。盯着盯着,视线便凝聚到他的唇上。
今日青年的唇格外红润。
是辣得呢, 还是被他亲的呢?
妖又开始回忆在树顶的事情, 比云朵还柔软, 比蜂蜜更甜。那感觉令妖脑袋飘飘然, 心却如羽毛拂挠。
麻痒, 不宁,好像还可以索取更深。
那是什么呢?
妖皱起眉,没想明白。
“张嘴。”
央酒下意识张开嘴巴,辛辣的味道立刻充斥口腔。他咀嚼着被喂进来的凉粉,一本正经道:“就算再喜欢我,你也要先喂饱自己。”
“……”
宋疏无语:“看看你现在的姿势,再来跟我说话。”
此刻他半边身子都笼罩在妖的怀抱,头顶一双乌瞳炯炯有神,时不时还冒绿光,好像下一秒就要啃下来。
能不给吗?
央酒上下左右看了一圈,并未觉得任何不妥。他厚脸皮地把脑袋也靠过去,洁白长发与乌发粘连在一起。
“我只是想和你近一点。”
“不抢你的饭。”妖补充道。
宋疏伸出食指,戳开他贴过来的脸颊,轻哼一声:“你最好是。”
当然是了!
妖一点儿、一丁点儿也不想分开。
如果宋疏答应他可以变成一张狗皮膏药粘上去,央酒肯定会毫不犹豫。
可惜,人类不可能同意。
相较于一天的其他时间,中午总给人更漫长的感觉。也许是因为要吃一顿饱餐,也许是饱餐后升糖带来的困顿。
外面彻底晴朗,阳光穿过玻璃照亮室内。宋疏仰躺沙发上消食,抬手遮住移到眼睛的光。
旁边的妖竟安分了好一会儿。
异常的情况让宋疏转头望去,他戳了下在走神的央酒:“在想什么?”
央酒转眸,望过来的乌瞳被委屈溢满,他把脑袋埋进青年的侧颈:“我这几天太不容易了。”
脖颈扑来的温热呼吸好像带着电,触及的地方麻痒难堪。宋疏下意识想躲,看见妖埋起来的自闭脑袋又停下了。
昨天妖的确断联过,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想到这里,宋疏右手安抚性地按在妖的后脑,低声问:“出什么事了?”
央酒立刻开始告状。
老道士阴阳怪气。
老道士抢手机。
老道士用视频通话技能利诱他听故事,导致他在气场错乱的天然迷阵里耽搁一整晚!
总而言之,没啥大事。
宋疏无语地推开妖,又有些好奇:“他讲了什么故事?”
要知道世界上最会讲故事的就是老人,那相对年轻人来说浩如烟海的丰富经历,随便挑两笔都十分有意思。
这天然地吸引人。
更不要说故事来自一千年前。
央酒不满地看过去:“故事重要吗?重要的是这几天我的牺牲和思念。”
宋疏身体前倾,琥珀眼眸直视妖:“我想听。”
“想听啊。”
想到什么,央酒乌瞳一弯,抿唇压抑要翘起的嘴角。他扭捏地将脸凑过去:“亲一下就告诉你。”
宋疏十分凝重地犹豫了。
直到妖期待地再次凑近,几乎要自己亲上来,他才偏头勉强地亲了下妖的右颊。
央酒不满意:“我们现在只是亲这里的关系吗?”
宋疏竖起食指,面无表情:“别逼我跟你算账。”
妖天纵神武,光明正大。
妖对男朋友那么好,有什么需要被算账的?
央酒理直气壮望过去,眉尾一扬,示意他说。
与妖对峙片刻后,宋疏心下一横。他抱臂起身,居高临下首先达成气势上的领先。
“刚刚。”
“在上面的时候。”
“你……你差点让我憋死。”
宋疏努力维持严肃的表情,但充血的耳朵与蔓延至侧颊的绯红已经出卖了他。
他继续谴责。
“妖可以不呼吸,但你不能忘记我需要呼吸。现在和你接吻在我这里是一项危险行为,评估不通过,不予执行。”
妖太厉害,妖有什么错。
几分钟而已,都是宋疏太菜。
虽然心里不认为这是错,但人类表情太坚决,事关终身大事,央酒不得不低头。
“我错了。”
妖一把抱住宋疏的腰,昂首,抬起一双真诚的乌瞳保证:“我下次一定记住你太菜喘不上气,不信你现在试试?”
“你才菜!”
宋疏再次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他的手臂,弯腰拉开茶几底下的抽屉。
两分钟以后,三楼卧室门板上张贴熟悉的纸——槐树与猫,不得入内。
妖抱着枕头站在门口,可怜巴巴。
他伸手,试图敲门,里面却像看见一样突然传出声音。
“下午开店,我要午休,请勿打扰。”
枕头扑通掉到地上。
妖磨牙,再次发誓迟早撕了这张纸。
午后醒来,家中不见槐树妖,倒是有不少人在墙外的马路上挥手。
“开不开门呀?”
三楼阳台的宋疏收回伸懒腰的胳膊,让他们稍等,快步下楼。
很多人是专门来告别的。
假期第三天,短暂的休息结束,大家都需要重新回归生活。宋疏被拉着合了不少影,陆陆续续送走很多人。
令他意外的是,竟然还有人刚来?
按照他的推测,最近自己的账号粉丝量涨得比以往快很多,又是直播以来的第一个假期,人气爆满很正常。
大概今天下午到明天就会回归正常。
事实上,虽然是比不上前两天拥挤的态势,但仍然有二十多个推着行李箱的客人陆续出现。
经过询问,宋疏得知他们大多是直播间粉丝,听说会有很多人又怕热闹,专门错峰前来。
还有三人竟然是被青城镇的宣传片吸引来的。
原谅他使用了“竟然”这个词,毕竟一个县城的官方比赛,实在不会有什么热度。
三位客人这样解释。
“我们是自由职业,目前正在旅居,在网上刷到了一个安利视频。小镇氛围很好,还有帅哥看,我们就直接打包来了!”
“当然主要还是省钱。”
“听说这里包子五毛是真的吗?”
宋疏失笑,提醒他们:“沿着外面的路往里走有旅馆,单人间五十,双人间六十,街头的早餐铺早上才开,最便宜的白菜豆腐馅儿是五毛。”
三人低头伸着指头算数,感动到落泪,发出了和枫姐相同的感慨。
“这里好像不容易饿死!”
宋疏失笑,点头道:“我也这样觉得,之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尽管找我。”
她们在书店待了一会儿。
书店与直播镜头里的差不多,下午没那么多人了,恢复了几分以往小镇时光的沉静。
只有一个不足之处。
“小宋老板,你这书架是不是空了一点点?”
其实不止一点点。
书店生意本来就半死不活,存书量自然也少,近几日意外的生意挖空了它,只剩下一些没人气的专业书。
虽然及时补订了,但假期里书送不到偏僻的小镇,只能等。
这也算老板的失误。
宋疏尴尬地挠挠脑袋,解释道:“这两天客人有点多,明天就有新书了。”
见此她们想到一个可能性。
“你是不是从来不去网上搜自己?”
“搜自己?”
宋疏眉头拧出疑惑的弧度。
本来也没有刷各种社交媒体的习惯,开书店以后更忙碌起来。挑选书籍,开店,直播,还要为直播内容绞尽脑汁。
对他来说远离手机就是休息放松,好像真的没想过这种事情。
宋疏询问:“搜我自己会怎么样?”
“会知道你有多火啊。”
女生掏出手机点了几下,将屏幕放到青年眼前:“看,你有好多百万播放量的视频,都是这几天新的。”
宋疏凑近一看。
页面最顶端,视频封面赫然是他在繁华与灯火里拉小提琴的画面,标题是「啊啊啊他是谁!十分钟,我要这个男人的全部资料!」。
青年又一次凭借小提琴火了。
不是在江云县各大高中,而是真真正正的互联网。
宋疏懵懵地眨眨眼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这才是粉丝数快速增长、书店爆满的原因所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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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辑、安利、reaction, 甚至都有各种拉郎cp视频……
宋疏捂着眼睛从指缝里看,脑袋在离谱与疑惑之间摇摆。
现在拉郎不犯法吗?
不犯法,甚至弹幕还在哭神仙爱情, 唯一的缺点就是正主相隔半个地球,谁也不认识谁。
这东西要是让某只妖看见, 可不得了, 怕是会让槐花炸成爆米花串串。
宋疏啪嗒关掉手机,决定等央酒回来,检查一下他的网络冲浪有没有冲上这片危险滩涂。
要杜绝这种可能性。
否则妖还不得趁机蹬鼻子上脸?
“小松鼠?”
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宋疏回神,昂首看见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女人。她一身波西米亚风旅游装,顶着一只蓝色大檐帽, 正笑眯眯挥手。
女人的模样有些眼熟,但记不起来。
“我听旅馆附近的老板们都这么叫你, 挺不错的绰号。”
在青年努力回忆的时候,她已经走到近前。女人瞥了眼他已经暗灭的手机屏,扬眉指了下:“怎么样, 终于了解到自己的粉丝体量与转化率了?”
这句话终于打开了宋疏的记忆。
两天前顾客突然增多时,有人曾提醒要扩大店铺规模,当时也曾这样问过。
那时只当是随口一句提醒,现在看来应该没那么简单, 但宋疏想不出她的目的。
青年优越的眉宇间, 露出些微疑惑:“您似乎有其它事情想和我谈。”
女人弯眸露出一个微笑。
接近傍晚时,书店已经没什么客人, 宋疏将女人引至茶棚坐下, 桌面放上一壶温白开与一壶口粮茶。
“您自便, 今天家里只有这些。”
“谢谢, 我正好叫佳茗。”
女人摘下大檐帽, 选择了红茶。
她啜饮一口,递来一张名片自我介绍。
“张佳茗,可以叫我张姐,斯上传媒经纪人。斯上是一家国内知名MCN机构,主要业务就是网络红人孵化,目前培养出十几名千万级往后,是十分可靠的合作对象。”
精致的眼妆在侧打过来的夕阳里金光闪闪,眼瞳里映照出依然不解的青年,她轻笑一声,挥手直截了当。
“简单点说,我是来签你的。”
宋疏微愣。
递过去询问的眼神再次得到颔首肯定后,他抿唇,为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
双手握住玻璃杯,温度从内里传至指尖,他平静回答:“抱歉,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职业规划。”
听见这话,张佳茗双眉上挑,似乎有些惊讶。
女人双手交叉,抵在下巴:“弟弟呀,到现在了,你不会还只是为了给你这小书店带货吧?”这种热度可不是谁都能有的,来的快去得快,趁现在有机会要及时抓住。”
她重点提醒:“人生需要一些野望。”
对此,宋疏微笑。
“张姐,你知道我最初为什么选择在这里开店吗?”
“一些对平静文艺生活的向往?”
张佳茗耸肩,轻松回答:“很多人都多少有些这方面的追求,只是这个时代的书店可不挣钱,养不了梦。”
对后半部分的言辞,宋疏不置可否。
他偏头望向院子。
下午三四点钟时天气已经转晴,上空云彩浓厚而低,鱼鳞状,折射出渐变的粉。
这样的天空之下,浓郁古树,青石院墙,漆红铁门,院子里三两片积水有云彩在移动,一旁书店温暖,屋檐下一只乌云踏雪猫与一只白色小狗打闹。
太温馨了。
这温馨却不止于此院。
它可以延伸至邻居,至镇中心,至金水河与灵嬷山,至江云县的山茶街。
“我想生活在这里,我想属于这里,我还想这里属于我。”
张佳茗注视青年相比镜头里更漂亮灵动的外貌,内心一直在判断。
这是个向上培养的好苗子,一旦进入圈子,甚至可能不止步与网红圈。
她还想努力一下。
“这并不冲突。就像最近几天,你人气高涨带来热度,同时推动了家乡建设中是旅游业,一举两得。”
宋疏收回视线。
他平静的回望女人的视线,琥珀色眼眸仿佛盛着雨后天空粉色的光,柔和而清明:“张姐,你和我都清楚。白纸黑字的合同一签,责任与义务明确,生活便不一样了。”
那时,即使身处这里,胸腔里装的也是一颗为城市跳动的心脏。
那时,宋疏便不属于青城镇了。
“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抱歉,容我拒绝您的邀请。”
青年的眼睛、神情、每字每句都在强烈表达着自己的坚定。
张佳茗终于肯转头,看向他刚刚说话时注视的这个老宅院。突然之间,她竟在这干净普通的小镇院子里看见了另一种野望。
那野望与通俗认知的野望不同。
那是世人完全相反方向的求而不得。
她长舒一口气,将手中里的红茶一饮而尽,站起身。
“那我就先告辞了。”
“名片别扔,不签白纸黑字还可以合作嘛,公司有不少人想认识你呢。”
女人将张扬的帽子重新戴回头上,迈着轻松步伐走向大门。
“啊,对了。”
女人回头,竖起手指微笑:“姐姐提醒你,网络世界的流量就那么多,一块饼有人多了就会有人少。你就算无心与人争,也别忘记,防人之心不可无。”
宋疏站在茶棚门前,微微颔首。
“谢谢张姐。”
“不客气,也谢谢你给我带来了一个舒适的休假地点,下次再见。”
漆红铁门开合关闭,女人的身影消失在老宅院中。
宋疏放下挥动的手臂,刚准备回屋收拾一下做晚饭,一道白影便从天而降。
准确地说是从树顶跳下来。
央酒皱眉看向大门方向,浑身酸味:“你竟然背着我,在我的树底下幽会其他人类?”
宋疏好笑:“那你一下午去哪里幽会其他妖了?”
妖一脸我可不像你的表情。
他抬起手,拎出一串东西:“我去给你准备礼物了。”
宋疏观察了一下面前的东西。
那是被串在一根红绳上的圆锥状钙化物,小的两三厘米,大的有十几厘米,看起来像犬牙。
“这是什么?”
“定情信物呀。”
央酒晃动犬牙串,哼哼道:“我可是把这附近凶兽妖都找了一遍,好不容易凑齐这一串。”
“……”
宋疏眼睛微眯:“为了这个,你去拔了人家一下午的牙?”
察觉人类表情开始不对劲,槐树妖及时解释:“这是牙蜕,我可没拔牙,新鲜的牙太臭了,怎么能给你戴?”
宋疏表情稍缓一些,但对树的这一行为依然表示不解:“我戴这个干什么?”
“防蛇。”
央酒拉过他的手,将牙串儿放上去,弯眸笑道:“这都是百年以上的野兽牙齿,以后就算我跟在你身边,你出去也可以百毒不侵!”
宋疏余光里看见已经往角落里缩的猫狗,明白了这串牙齿的威力。
他有点心动。
看青年还在犹豫,央酒轻哼一声,为人类作祟的同理心解释:“这些都是从前向我寻求过庇护的小妖,一只牙蜕,对妖来说无关痛痒,算他们补的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