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昂首,接回自家的托盘:“不太算出去,妈妈提议要洋气一些,所以去我们家的果园野餐。”
“真不错,那里现在很漂亮。”
小姑娘闻言,圆圆的眼睛充满幸福的笑意:“叔公要一起吗?”
宋疏揉一揉她的脑袋,为防止弄乱她专门绑的麻花辫,刻意将动作放得极轻:“书店会有人来,你们玩得开心。”
“好吧。”
小小的表情略显失落。
第一次野餐,如果叔公可以一起那就再完美不过了。不过以后有那么久,总有机会的。
她将自己安慰好了。
离开前,女孩终于想起妈妈的另一个嘱托。
“叔公,妈妈说清明节祭祀的用品她顺手帮买好了,你想不想亲自叠?”
察觉到青年脸上的茫然,她举起手虚空折了几下,慢吞吞解释:“折元宝,剪纸钱,我们家一直是买纸自己做的。爸爸妈妈说祭祀送的是钱,更是情。”
亲手制作,让花费的心意与分分秒秒和在一起,折进元宝里。
这种理念听起来就很富温情。
宋疏欣然同意。
少女帮忙合上铁门,开心地去家庭野餐了。交谈声消失,老宅院重归寂寞,唯有两只被挑动了心弦的毛团子躁动不安。
没人主动顺毛了。
它们几乎一瞬间想好了对策,旁边刚好有只人类,他坐在石阶上,细长漂亮的手正搭在膝盖以下,正好是他们努努力能够到的高度。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猫与狗当即起身,默契般一人选定一只手,站过去挨挨蹭蹭。
看着这俩小家伙把自己的手当成动物手动撸猫器使,宋疏忍不住失笑。他收紧手指,捏住它们的后脖颈。
青年故作严肃:“在这个家,挑食的猫和狗不配顺毛。”
“喵呜呜~”
“咛嘤嘤~”
它们软声撒娇,碧蓝与黑亮的眼睛渴望地看着人类。
宋疏抿唇,把他们抱进怀里。
“假期福利。”
这个家的猫和狗都有假期福利,人类当然也有啦。接下来的三天时间,宋疏通通不直播。
书店开门已经是在加班了。
不能在节假日还要打两份工,这与他回到小镇以后工作上的价值观严重不符。
这是个很严重的评价,考核会给c,并且取消奖金,宋疏不想给自己上半年的工作考核点上这样一个污点。
即使这奖金并不存在。
早上的春风依然企图撼动世界,努力摇晃着每一样它可以撼动的东西。
比如猫猫狗狗的尾巴毛。
比如人类青年的发丝与衣角。
比如院中青草、红花、槐树的细枝与冠叶。
“叮铃铃,叮铃铃~”
听见铃声,宋疏看也没看,几乎立刻划开接到耳边。
“喂?想我了吗?”
一整个早上,飘荡在这个老宅院的某种焦躁瞬间安定下去。宋疏半敛着眼眸,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手底下的毛茸茸。
猫与狗在唯一的手掌下转着圈换。
“有点。”
扩音器传来两声心满意足的傻笑,央酒又问:“那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吗?”
宋疏瞥了眼丢在一边的鸡蛋羹。
“早饭不太行。”
今天早上心血来潮,蒸了碗鸡蛋羹。他保证,除了海鲜市场,这世界上不会有比这更腥的东西了。
腥到狗都不吃。
宋疏愤愤,将这些憋了一早上的话通通一吐为快,电话的那头的妖却好像根本没注意这件事。
央酒在那边唠叨:“想我想的茶饭不思?宋疏,虽然你这么爱我我很高兴,但要保重身体……相思可以,成疾不好,我会心疼的……发不发烧?心口疼吗?眼前有没有和我一样的小人——嘟嘟嘟——”
还小人?
吃蘑菇了吗?
宋疏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揣回兜里,余光里竟然看见小白在舔食他的鸡蛋羹。
看见没,他的鸡蛋羹狗吃!
狗才吃。
漂亮青年收回了惊喜的笑容,无趣地轻啧了一声。
他将那碗“狗终于愿意吃了”的鸡蛋羹收起,从书店里拿出两只饭盆,给猫狗喂饭。
为奖励小白的良好表现,给他另加了牛肉粒。
这也是宋疏今天最后一点闲暇时光了。
他本以为只要不直播,那就是养猫逗狗看书的养老生活,却低估了如今自己直播账号的影响力。
虽然直播时间不长,宋疏的粉丝量却以指数型趋势增长着。有一点需要承认,大多是始于颜值。
不得不说,宋荆书记对当今互联网人类的认知相当准确。
大约是早上九点开始,书店陆续开始来人。最近经常有人会来店里,宋疏已经大约习惯了。
刚开始他只当平常,还有心思询问中午想不想吃他做的鸡蛋羹,顺手忽悠了几个小傻瓜答应。
人进了又进,大门开了又开,后来索性直接开敞着。等到了十一点多,院子里排了一堆行李箱,院子里站着很多聊天的人,屋子里更是人满为患。
现在的柜台不作收钱用,因为已经被一摞摞礼物塞满。后面,宋疏满眼都是人脑袋,实在力不从心。
他长叹:“怎么这么多人……”
“终于有空来了。”
“这里书的种类比想象中多好多。”
“哇,活的宋宋,比直播里还好看。”
“……”
“啊啊啊,老婆看我!”
人一多起来,总会混进一些莫名其妙且胆大包天的。
耳边嗡嗡作响,面前眼花缭乱。
宋疏捞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脑中灵光一闪,他举手示意安静:“各位!”
看书的看人的,因为个矮啥也看不见的,百十双眼睛全都停下望来。
被视线聚焦,宋疏喉咙滚动。
他音量回落了一些,有些心虚道:“中午了,关店休息了。”
众人:“……”
突然有一些早期开播时“书店下班没听见”的幻视。
他在紧张。
他把握不住了。
意识到这一点,大部分人很体谅这个第一次直面粉丝的人气“带货主播”,逐渐散去找饭吃或住处。
偶尔几只不理智地也被忽悠着领走。
新鲜空气重新扑进恢复从前空荡的书店,宋疏坐进椅子里,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呼吸。
他叹了长长一口气。
真的,真的好多人呐。
午日阳光穿越门框空间,照亮房间,光灼亮了那张漂亮面庞。宋疏回想刚刚这里的盛况,实在无法相信。
更无法接受。
当然,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下午,必须要面对的下午要怎么办?
“叮铃铃,叮铃铃~”
来电人毫无疑问。
宋疏长吸一口气,接通电话,赶在妖之前开口:“想,很想,特别想。你快回来吧,这种情况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哇哦~”
枯枝般破败沙哑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宋疏懵住,低头确认了的确是央酒的电话号码,蹙眉问:“你是谁?”
“贫道名张适,字逍遥,道号清净散人,幸会幸会啊。”
是和央酒打赌的冤大头道士?
一千年前的人?
宋疏眨眨眼睛,迟钝地礼貌介绍:“您好,我叫宋疏。”
道士满意地嗯了一声,骄傲道:“我知道。”
电话那头模糊传来央酒不是很礼貌的声音:“喂,老鬼,他说了什么?你们在聊什么?”
“哦,这小孩说他一点都不想你,让你在我这多待两天,听我把话说完。真是体贴的孩子呀,知道老头憋了一千年太不容易,白瞎了配你……”
“一派胡言,宋疏都得相思病了。”
“去你的吧……哎,小松鼠,我继续说了,有缘再见!”
啪嗒,电话直接挂断。
一懵接一懵,宋疏承受不住,一把按住太阳穴。
好像有点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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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总在接受方面颇有建树。
晌午时间, 喂了猫狗,整理被挤乱的书店,期间在心中暗骂几句不靠谱的妖怪, 然后吃饭、午睡。
揉开惺忪睡眼,宋疏心态已然平和。
下午两点钟, 松鼠书屋重新开始营业。
兴许中午时间大家达成某种共识, 下午的秩序显然好很多。
但宋疏始终无法松一口气。
有一个问题始终存在,并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现在的客流量已经完全超出了书店可以承担的最大值,新客人却仍旧络绎不绝。
还是那句话,好多人啊。
恐怕这些天努力招揽来的人全部选择今天来了。
“宋宋,你的店该扩大规模了。”
接过递来的书, 扫描枪熟练地划过二维码响起清脆的滴声。宋疏摇头笑道:“只是这今天而已吧。”
对面递来“你太天真了”的眼神。
带着黑框眼镜的女士竖起食指摆动,提醒这位老板:“你对自己的粉丝量以及账号转化率真是毫无概念。”
宋疏歪头:“?”
女士却不再说下去, 接过书转身离开。
不待宋疏莫名其妙多久,另一道声音便吸引了他是注意。或者说,这道声音引起了书店所有人的关注。
“小宋老板, 你的照片呢?”
显然在说昨天宋疏直播间的挑衅言论,当时说好会放童年照片的柜台顶却空空如也。
在场几乎都是因直播间前来的,当然知道这件事,有人哄笑:“不会真的是男大十八变吧?”
“胡说, 我小时候也不丑。”
宋疏反驳, 放下手中的东西蹭蹭蹭上楼,没一会儿抱下来一摞相册。他挤进书店中央摆满杂志的长木桌, 将其一次摆成一排, 掀开封面。
从左至右, 几乎包含二十多年来每个阶段的宋疏。
“真不把我们当外人, 嘿嘿。”
“哇, 小时候这么可爱的吗?”
“趴在地上干嘛呢,数数?这张在捉鸟?”
“果然男大十八变,大了就没那么可爱了……变成气质小正太了!”
“这个时期我知道,江云一中的礼堂还挂着照片呢,在各大高中留下了一段白月光传说。”
“什么白月光?这个姐妹具体说说。”
现场忽然嘈杂起来,一度有些失控。宋疏这时才察觉自己有些冲动,不该这样全都抱出来。
他抵唇咳了声:“确认了吧?”
“确认了,小宋老板的确天生丽质难自弃,我们不该质疑您的美貌。”
“是我的帅气。”
宋疏纠正,低头开始收相册。
等相册重新变成高高一摞时,终于有人反应过来,调侃道:“宋疏,你太臭美了,竟然拍了这么多照片。”
宋疏顿了下。
他将手搭在相册顶,垂眸解释:“这些都是我妈妈拍的。”
耳边不知是嘈杂还是寂静了几秒,一只手轻拍了了下肩膀。
“小宋老板?”
宋疏应声回眸,见身后抱着孩子的女人笑吟吟地温说:“妈妈一定很爱你。”
宋疏舒展眉眼,轻笑着用翻译腔调回答:“这和我从小到大的帅气一样毋庸置疑,女士。”
这话在小小的书店里引发一场哄笑。
暂时不方便上楼放回原处,宋疏将相册放过到柜台底的抽屉里。起身时,他想起一件事。
“清明节要扫墓祭拜,明天会提前关门准备,后天上午也不开放。大家如果有想留下来玩两天的,不妨参考一下昨天我们看的宣传片,探索探索青城镇或者江云县其他地方。”
许多人发出失望的声音。
“那今天呢,今天没有活动吗?”
宋疏刚张开嘴巴,被一道声音打断。
“听说看梨花的前一天晚上,你们还举行了第二届鬼故事大会!小宋老板,我劝你谨言慎行,好好想想再回答。”
宋疏:“……有。”
但鬼故事绝无可能。
他再三强调当晚是侦探悬疑特辑,鬼故事大会没有第二届,更不可能有第三届。
世界上活动主题可多得是,现场人才辈出,篮球足球乒乓球,剪纸唱歌知识竞猜……
其中有一位秀地独树一帜:“咱们比赛斗大鹅吧!”
小小挤进房间时正听见这事。她惊讶地看向那个男人,默默将一枚大拇指送过去。
宋疏注意到她:“野餐结束了?”
“嗯,”女孩点头道,“特别热闹,叔公没去真可惜。”
这不是三个人在自家空旷无人的果园野餐能用到的形容词,不用想也知道,有些客人顺着图片找过去了。
打扰了一家人的出游,宋疏有些无奈:“抱歉。”
小小摇头,努力扬起笑容展现自己的心情:“妈妈学到了关于梨花的美食,摘了好多花,现在正在家里准备做呢。我们还和姐姐们一起学跳舞,学习拍照摆造型。”
宋疏稍稍安心:“听起来确实很开心。”
小小重重点头。
接下来,她也加入了晚上活动的讨论。
院里院外,交流声不断,总没有一个提议能让所有人满意。有些人提议让小宋老板自己决定,然而宋疏也几乎没有参与集体活动的经验。
从前不在青城镇的日子里,他一向“孤僻”。
青年将视线缓缓挪到思索中的侄孙女身上:“小小,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不确定……”
小小紧张地捏住衣角,在大家鼓励的眼神中,慢吞吞道:“联欢会,就像元旦节一样,学校里遇到需要庆祝的日子就办联欢会。”
这么短的时间举办一个联欢会实在有挑战,但速度也是民族天赋。
没人想要放弃,所以就开始了。
想要参加的客人临时提报节目,小小自告奋勇做主持人,拿着自制手卡绞尽脑汁编词。
宋荆书记兴冲冲跑来时,院子里到处都是排练的人。他找到宋疏,两眼发光好奇问:“小宋呐,这是在干什么?”
宋疏将大家要举行联欢会的事情解释了一番。
书记一拍大腿,激动道:“你怎么知道我刚刚给咱们青城镇开通了官方账号?正愁发什么内容呢!”
宋疏眨眨眼睛,反应了两秒。
在疯狂的眼神暗示下,他懂了。本次活动还是要充公的。
宋荆书记拍拍他的肩:“好孩子,不会让你吃亏,镇里这次送节目给你撑场子。”
宋疏:“什么节目?”
“舞狮!”宋荆解释,“不是大街上那种随便眨眨眼睛、晃晃尾巴的假把式,是能上梅花桩飞的那一种。”
听到此话,宋疏眼睛一亮。
这的确勾起了他的兴趣,更没有理由推诿。
“不过距离开始只有三个多小时了,来得及吗?”
宋荆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当然来得及,隔壁村的,打个电话就来了。”
事实上没一个小时,他们就拉着道具来了。
同时到的还有上次演奏会负责摄影的师傅,他熟稔地打招呼,扛着相机摩拳擦掌,似乎找到自己人生的新赛道。
镇上难得用一次的广播再次打起广告:“喂喂……咳,同志们,今晚七点将于松鼠书屋举行第二届联欢会,本次还有来自各方的朋友与会,大家踊跃参加!”
书店里有人为此开心,有人为此焦虑,有人为此好好练习节目,有人找到宋疏要反悔……
“取消节目?”宋疏望着年轻扭捏的男生,想起当初因为小提琴水平而陷入焦虑的自己。
他微笑着鼓励:“别害怕,这里没那么正式,勇敢点,开心最重要。”
男生绝望抓头:“那是你不知道我要表演什么节目!”
宋疏确实不知道,试探问:“你要表演什么?”
“最完美的三步上篮!”
话音落下,男生向前大跨三步,跳起,摆手,做了个虚空投篮的动作。原地定格三秒后,他自信回头,笑出一口大白牙。
“……”
宋疏低头翻手上的节目单:“在哪,我帮你删掉。”
虽然有了上次经验,但时间紧张,一切都七手八脚地进行着。
未免假后又被直播间控诉,宋疏这次还架起了直播。
忙碌中时光匆匆,很快太阳西沉,绚烂的橙红晚霞笼罩世间,一切蒙上了童话般的滤镜。
在这样的滤镜底下,舞狮开场。
小小站在宋疏身边开心鼓掌,突然哎呦了一声。
宋疏偏头:“怎么了?”
小小慢吞吞答:“我终于想明白今天一直觉得哪里奇怪了。”
“哪里?”
“央酒叔公不在。”
环视热闹比得上春节时的宅院,小小可惜地缓缓叹一口气:“央酒叔公又不在。”
第二次是指联欢会。
想想好像是这样。
宋疏抬头看向院子上空随风摇动的树冠,它满枝树叶郁郁葱葱,已经与冬日完全不同。
再想想好像也不是。
央酒不是一直站在这里吗?
而且他还是个完美掌握人类科技的妖。
「小松鼠:央酒,我们又在书店开了联欢会,现在正在进行舞狮表演。想看的话,来直播间。」
「槐树妖:不去。」
「槐树妖:我是什么身份,和他们看一样的?我要视频通话看。」
宋疏还没反应过来,对话框就弹出了视频申请。
划开通话键,手机屏幕冒出央酒模糊的面庞,他背后一片漆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旁边还幽幽挤过来一个花白头发的长胡子老头。
这位应该就是老道士了。
刚一看清屏幕,他就嘿笑一声:“呦,这小伙长得真俊。”
央酒骄傲地昂起下巴,旋即发现不对,一袖子把鬼挥飞。
“走开!”
他没能按照计划及时回家,还不是都怪这鬼?现在还想看他的人类?
想得美。
央酒跑到角落,捧着手机捏着手指比了个心:“宋疏,你看,我新学的。”
又是视频通话,又是比心。
出去没多久,新学的东西倒不少。
宋疏默默翻转屏幕,画面里的青年被舞狮表演替代。他捂住发烫的耳尖。
“看你的表演。”
央酒放下手,喔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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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闷的窗帘外隐约有鸟鸣。
柔软的苍蓝色床铺里躺着一位青年, 没一会儿,一双漂亮灿烂、折射微光的琥珀色眼瞳掀开。
周围是安静的,宋疏的脑子却仍旧嗡嗡作响。
与常年生活在小镇上的人习性不同, 那群人与宋季更像一个德行,嘴里念叨着十二点才开始, 还把超市的啤酒一扫而空。
估计现在去院子还能见到没收拾完的空罐头。
宋疏也被灌了几口, 脑袋晕晕乎乎。
留在他脑海里的最后一幕是,因为喝醉了不断表演三步上篮的男生被他用梨花饼堵住嘴,一把推出大门。
他好像还说了句什么?
“去你的吧!”
“我的三步上篮才是最完美的!”
躺在床上的宋疏扯住被角,把自己的脑袋默默遮住。酒是个坏东西,他真的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虚无自然大罗三清三境三宝天尊!
希望自己没有和那位一起来过一场虚无篮球赛。
宋疏暗自祈祷。
秉承着历年清明节的规律, 窗帘外天空昏暗,乌云笼罩。虽然没有下雨, 但一直保持着闷闷的阴天。
这样的天气保持了一整天。
与昨天说好的那样,今日书店下午提前关门。宋疏去了对面,王铃与小小已经坐在屋檐底开始了。
金色的方形纸片在指尖反转、折叠, 最后轻轻一扯,就变成了元宝模样。
最后被扔进面前的红色塑料袋。
见宋疏来了,王铃招呼他坐到旁边的小板凳上:“快来,我们才刚开始, 任务繁重呢。”
宋疏微笑着点头。
折元宝, 总的来说是个简单的手工活。跟着王铃的指导学了两遍,他便已经掌握了这项技能。
只是因为翻折时总想对齐, 一丝不差, 速度上差强人意。
元宝除了金色, 还有银色。
除此以外还有火纸, 火纸要用剪刀剪成圆形的铜钱模样。
按王铃的说法, 大钱要有,零钱也要有,各样币种都烧一份最好。
“但是呐,最好不烧现代的那种纸币。”
大概是天地银行那种吧,宋疏有些不解:“为什么?”
“听说底下不认这钱,没鬼要的。”
说得跟真的一样。
看见宋疏要笑,王铃啧了一声,扯过他的袖子,压低声音道:“图省事的人觉得那上面数额大,图省事只烧那一种,都被祖宗托梦骂呢。”
宋疏忍笑,看向旁边真正的鬼怪。
祖奶奶站在旁边,盯着面前的纸元宝正两眼放光,她嘱咐:“小乖乖,偷偷给祖奶奶留点。”
宋疏微怔,用目光表达自己的震惊:真有用?
祖奶奶摆手否认,嘿嘿笑道:“这种白花花、金闪闪的东西谁不喜欢呢?”
说罢,她还要拉踩一番:“你们现在的钱算什么钱,非金非银非铜,几张破纸,一点儿也激不起贪财的欲望。”
“没意思。”
宋疏:“……”
清明前一天是寒食节,现在大多人是不过这个节日了。王铃倒是记得清楚,家里一天没生火,全靠寒食。
其实没什么难的。
寒食粥、糕点、饼、花卷、凉拌菜等等,只需要提前备好,有很多东西可吃。
晚饭的时候,家里吃的是凉粉。
不是外面常见的白色豌豆凉粉。那是一种棕色的冻状物,制作原料是红薯淀粉,口感更加软糯。
“炒出来的黏糊糊,更好吃。”
小小捧着拌凉粉,悄悄与叔公交流美食:“红薯粉丝也好吃,炒出来的也黏黏糊糊。”
总之,都黏黏糊糊。
宋疏立刻举手申请:“明天可以吗?”
路过的王铃听见了两人的对话,笑着同意:“冰箱里还剩不少,明天做吧,明天央酒能回来吗?”
一提到吃的,她总想到央酒。
总想着得让他吃到才行,否则那么爱吃的人该多伤心。
明天央酒能回来吗?
宋疏顿了下,缓缓摇头:“不知道。”
昨天场面几度混乱,视频什么时候断的他都没有印象了,也忘记问这件事。更重要的是,今天一整天都没收到任何电话或消息。
夜晚的天空阴沉,连月光都没有。迈出灯光走入院子时,越发能感受这沉重的夜色。
宋疏打了两次,耳边都是对方手机关机的提醒。
迈出王铃家的门,站在马路门口。宋疏低头望着回到通话记录的界面,眉头蹙起。
“唉~”
耳边传来年迈的叹息。
宋疏偏头,看见祖奶奶正抱臂站在旁边,昂首望着黑漆漆的天空。
“祖奶奶,您怎么了?”
“央酒怎么偏偏今天不在?”祖奶奶语气怨念,她拍拍青年的肩严肃提醒,“清明时节阴盛阳衰,祟气蠢蠢欲动,尤其容易出现祟物。小乖乖,你体质特殊,要尤其注意。”
似乎这样提醒她仍旧放心不下,旋即改口提议:“不然你找个理由来家里住,祖奶奶守你。”
不过宋疏拒绝了。
他指向院子里的树:“他不是在那儿吗?”
回到自己家中,根据祖奶奶的嘱咐锁好大门,宋疏昂首望向黑夜里只剩一片深色轮廓的槐树。
夜风有些大,吹得叶子簌簌作响。
青年的乌发与浅色衣角亦随风在空中飞舞。他缓步来到树干前,屈指敲了两下。
“你没事吧?”
回应他的依然只有风吹树叶的摩擦声。
在冷风中站了一会儿,直到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宋疏才猛地回神,揉着泛痒的鼻尖回了小楼。
洗了热水澡。
吃了预防感冒的药。
三楼的灯灭,宋疏躺进新晒的舒适被窝,准备闭眼睡觉。这时,窗外忽然传来“咚咚”两道敲玻璃的声音。
“清明时节,易出祟物。”
他猛然睁开眼睛,祖奶奶的话直觉般在他脑海中自动播放。
是……祟物吗?
会、会不会闯进来?
还两千年的树呢,央酒那么大一颗栽院子里怎么一点用也没有?!
宋疏坐起身,瞪大眼睛盯着声源处。房间的遮光帘质量太好,连一点影子都不透露。
玻璃仍然在有节奏地发出敲击声。
他喉咙一滚,忍不住问:“谁?”
敲击声暂停片刻,回应般发出“咚、咚”的声音。
祟物还会这样钓鱼吗?
宋疏脑袋里冒出疑惑,又怀疑是不是像麻雀豆豆一样的小妖怪有事来找?
静谧中对峙了一会儿,对面继续敲玻璃,坚持不懈。
这样就算不管,今晚也别想睡安稳。
宋疏认命,最终鼓起勇气来到窗帘前。他捏住窗帘边沿,扯开一条缝,缝隙间谨慎冒出一双眼睛。
因为害怕,眼睛眯成一条缝。
模糊的视野看不清什么东西,宋疏只能辨认出窗户外的不是人形,成片成片的,张牙舞爪,像……
宋疏:“……”
他一把扯开窗帘,拉开窗户,盯着从几米外延伸过来的槐树枝,表情十分微妙。
一种想破口大骂的微妙。
“刚刚和你说话不理我,现在又过来吓我?人类的清明节可没有开玩笑的传统。”
被训了一通的树枝连带绿叶一起蔫耷下来,原地扭动两下,过了会儿又悄悄抬起来。
见宋疏脸还臭着,它小心翼翼凑过去,轻轻拂过青年的脑袋。接着树枝延伸,将他的两只手抬起,在胸前捧好,一枝绿干伸到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