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男科医院不小心挂了前男友的号—— by杳杳一言
杳杳一言  发于:2024年0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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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齿交缠在一起,苏幸川再难克制。
他强势地攻占李暄失神的半分钟,手臂缓缓下移,圈住李暄的腰,将他揽到自己身上。
李暄的身体总是很软,好像没有骨头一样,被苏幸川粗鲁地摆弄几下,就软趴趴地靠在苏幸川胸口,仰着头被迫承受,他用一只手抵着苏幸川的肩膀,但毫无作用。
手机通话还在继续。
苏幸川听见徐正东在电话里喊:“小暄,小暄,怎么不说话?”
徐正东的声音短暂地将李暄的思绪拉回。
又被苏幸川一个深吻拖进漩涡。
电话突然断了。
房子里陷入寂静,唇间的暧昧声音就被无限放大,苏幸川感觉到李暄不再挣扎。
苏幸川知道自己真的醉了。
他对自己的行径感到不耻,但有多不耻就有多兴奋。

李暄渐渐没了力气,手机从指间滑落,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惊响,李暄先回过神,他猛地推开苏幸川,不顾眼尾和唇瓣的湿润,也不顾苏幸川下意识的挽留,他仓皇失措地拿起手机,跑到门口,换上鞋就冲了出去。
留苏幸川一个人在客厅里。
门还开着,被楼道里的风吹动,怀里的香味和暖意一点一点消散。
像是一场梦。
旁边的橱柜上放着一个小猫工艺摆件,苏幸川余光瞥见,拿起来砸向地面,四分五裂。
苏幸川闭上眼睛。
他倚在墙边,激情像烟花一样绽放后,只剩下一尾余烟,苏幸川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笑话,被甩就算了,还觍着脸离间别人的感情。
疯了,他大概是疯了。
也可能是太寂寞。
他真的,太想念李暄了。
七年前第一次遇到李暄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李暄会在他的生命里烙下多深的印记。
七年前。
苏幸川看着李暄离开篮球场,朋友走过来,问他:“看什么呢?”
李暄已经消失在苏幸川的视野范围,苏幸川只记得他的名字。
还有那双漂亮的眼睛。
小猫似的,内窄外宽,眼尾微微上挑,
见苏幸川怔怔地望着场外,于清澜锤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怎么了?”
苏幸川匆忙收回目光,答非所问地说:“医学院的,昨天刚认识。”
于清澜觉得苏幸川好奇怪。
“你刚刚说什么?”苏幸川半天才反应过来,接上话题:“吃烧烤?可以啊。”
苏幸川以为他和李暄的交集到此为止。
结果当天晚上,他就在后街遇到了李暄。
他和一帮朋友从龙虾馆出来,今天外面风大,露天座位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客人,苏幸川随意扫了一眼,就看到穿着一身浅蓝色运动套装的李暄,背对着他们,坐在一张塑料椅上。
他垂着右手,用左手吃饭。
苏幸川一眼就认出他。
念着相逢两次的缘分,苏幸川犹豫片刻,还是转身和朋友交代了两句,然后独自朝着李暄走过去,李暄像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猝然抬头,苏幸川停在原地。
李暄嘴边都是酱汁,像一只小花猫。
他又用那双小猫似的眼睛,眨巴眨巴,无辜地望向苏幸川。
苏幸川:“你怎么在这里?”
李暄不回答,低头继续吃,他点了一份油汪汪的炒面,左手拿着筷子,因为不熟练,他每夹一次面,就要往自己的脸上甩一次。
苏幸川叹了口气,拉开李暄身边的椅子,坐下来,说:“要我帮你吗?”
李暄二话没说,立即把盘子推到苏幸川面前,苏幸川:“……你是不是就在等我啊?”
“是。”李暄倒是坦诚。
他举起自己被纱布包扎得像只小猪蹄的手,用眼神表示:我没办法吃饭了。
“手都这样了,还吃炒面,你就不能吃份炒饭吗?”苏幸川接过李暄的筷子,又去跟老板要了一只勺子,他把面夹起来放在勺子里,然后送到李暄嘴边。
第一次递的时候,他未经思考。
等撞上李暄的嘴唇,心才猛地一顿,好像有点太亲密了,李暄再怎么漂亮也是一个男孩,而且是一个二十岁的男孩,他——
还没等他想明白,李暄已经张开嘴,一口吃掉了勺子里的炒面。
他倒是享受。
“我想,我们才见过两次面吧。”
李暄点了点头,“我想吃火腿肠。”
“……”苏幸川任劳任怨,夹了一块火腿肠送到李暄嘴里。
李暄看起来心情很好,修长的腿从浅蓝色的运动短裤里露出来,晃来晃去。
“你怎么在这儿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苏幸川心生疑窦。
李暄又举起他的小猪蹄。
“受伤了。”
“又不是我弄伤的,你去找那几个小混混。”
“是你弄伤的,”李暄小声说:“是你把我拉到你身后,我才碰到那块玻璃的。”
“这倒成了我的错了?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我,别说你这只猪蹄了,你的脸都要被他们打成猪头!”苏幸川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说:“太没良心了吧,还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我跟你讲清楚,我是拔刀相助见义勇为,不收你锦旗就算好的了,至于你手上的伤,我不负责。”
苏幸川迅速和李暄划清界限。
李暄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又没说。
苏幸川准备离开,李暄一副委屈的样子,慢吞吞地拿回自己的盘子,笨拙地用左手握住筷子,吃面吃得乱七八糟。
苏幸川又一次被他拿捏。
他重新坐下来,夺走李暄的筷子。
“行了行了,喂你吃完这碗面我们就两清。”
李暄的小腿重新晃了起来。
苏幸川一边喂他一边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苏幸川猜他想说谢谢。
毕竟那天晚上的苏幸川确实英勇,不是谁都敢不顾危险冲进黑漆漆的巷子,吓退一帮混混,救下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这简直是可以作为学校头版新闻的程度,说不定还能加学分。
再说,李暄到现在还没向他表示感谢呢。
他等着李暄说谢谢。
可是李暄说:“我想吃青菜,我不喜欢吃鸡蛋,不要给我夹鸡蛋了。”
“……”苏幸川心想:我上辈子欠他的?
李暄吃到青菜,突然开心地笑了。
这是苏幸川第一次见他笑。
眉眼弯弯的,像小月牙,不过是清冷冷的小月牙,因为李暄的笑容一纵而逝。
苏幸川当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到底是什么味道?甜的还是咸的?
“苏幸川,”李暄突然说:“我知道你的名字了,我问了好几个人。”
苏幸川一愣,不明所以。
“谢谢你救了我,我已经让我爸爸跟老师还有校领导说过了,会给你表彰的,你想要锦旗吗?我明天去买一个送给你。”
“啊?”
陡然听到李暄说一长串话,苏幸川还有点不适应,特别是李暄软绵绵的语气配上他那张冷冰冰的脸,冲突感异常强烈。
“不是,什么锦旗?我开玩笑的,”苏幸川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摆手:“开玩笑的。”
“这样就可以了吗?”李暄若有所思:“那我以后可以和你一起吃饭吗?”
李暄突然直勾勾地盯着苏幸川,他的眼睛原本算不上圆杏仁,但是他微微低头,又眼巴巴地望向苏幸川的时候,眼睛就显得格外的圆、格外的无辜、格外的可爱。
苏幸川的一声“好”已经到嘴边了,又被理智拦住。
他蹙眉问:“什么叫一起吃饭?”
“就是一起吃饭。”
李暄又张开嘴,“我想吃火腿肠。”
苏幸川的嘴角突然抽了抽,“……你说的一起吃饭,不会就是我喂你吃饭吧?”
两天后。
北校区二号食堂。
苏幸川冷眼望向李暄,“有完没完?天天举着你那只小猪蹄,卖惨给谁看?”
苏幸川一边说着,一边把勺子递到李暄嘴边,李暄张开嘴,尝了一大口吸满番茄牛腩汤汁的米饭。他很满意,于是慢慢放下自己的右手,两条腿又开始交替晃了起来。
他今天穿了一件带卡通涂鸦的白色T恤,加上一件黑色短裤,还有一双苏幸川目测如果是正品,绝不低于五千块的球鞋。
苏幸川终于弄清楚这个小无赖的身份。
听说他家里很有钱,身上随随便便一件衣服都不低于四位数,放假时有专门的司机来接他回家,之所以不去国外读书,是因为他性格内向,不能离父母太远。
听认识他的同学说:他这个人超级难搞,虽然没什么少爷脾气,上课不迟到,作业按时交,但他就像听不懂别人说话一样,他有一套自己的行事逻辑,根本不管其他人。
苏幸川一开始还觉得夸张。
相处两天下来,他只想说:形容很精准。
“食堂的番茄牛腩不好吃,有一股番茄酱的味道。”李暄说。
“那你想吃什么?米其林?”
李暄垂眸,“我没有这样说。”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冲,苏幸川清了清嗓子,主动问:“你的手好些了吗?”
李暄又摇头。
“你就这么赖上我了?”
李暄点头。
苏幸川简直无语,“为什么是我?因为我救了你?你这纯纯是恩将仇报!”
李暄的视线慢慢下移,从苏幸川的脸转移到肚子,他问:“你今天不打篮球吗?”
苏幸川没好气地说:“关你什么事?”
李暄一怔,表情立即变得可怜。
腿也不晃了,并在一起。
“好好好,我打打打。”
苏幸川把勺子递到他嘴边,生无可恋道:“少爷,你快吃吧,我都要饿死了。”
下午两个人都没课。
李暄就在篮球场边看苏幸川打球。
朋友朝场外抬了抬下巴,打趣道:“魅力不小,来看你打球的人都从女孩变成男孩了。”
苏幸川回头看了李暄一眼。
李暄正在摆弄身边的饮料瓶。
他买了一堆饮料,有能量饮料也有汽水,他先是把饮料排成一个方形队伍,然后又把可乐和维他命水放在最外面,玩得不亦乐乎。
苏幸川不懂他每天都在想什么。
“打球打球。”苏幸川催促道。
上半场以苏幸川的一记三分球作为完美收尾,苏幸川撩起球衣下摆,刚准备扇风,就看到李暄的眼神,直勾勾地投射过来。
苏幸川微眯起眼,迅速放下衣摆,遮住了他沾了汗水的腹肌。
李暄撅起嘴。
“……”苏幸川琢磨出一丝不对劲。
他朝李暄走过去,李暄立即起身,伸出两只手隆重地指向右侧,向他展示他掏空旁边的自动贩卖机而搭建起来的饮料小卖部。
“有没有你喜欢喝的?”
李暄满眼期待。
苏幸川不想顺着他,偏说:“抱歉,我只喝矿泉水。”
李暄有一瞬的失望。
苏幸川和朋友要了一瓶水,拧开喝了两大口,仰头喝水时他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心软,不要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少爷拿捏,你都不知道他心里打什么主意,就这样冷着他,不理他,和他划清界限,千万千万不要心软。
但是一低头,看到闷闷不乐的李暄,苏幸川脱口而出:“我要那瓶维他命水。”
李暄立即弯起嘴角。
他把维他命水递给苏幸川。
剩下的饮料全都浪费了,苏幸川征询李暄的意见之后,便以李暄的名义分给球场上的同学,李暄并不理会苏幸川的好意,别人跟他说谢谢的时候他也不怎么回应,只盯着苏幸川。
苏幸川坐到他身边,李暄问:“很热吗?你可以把球衣撩起来扇风。”
“……你还能再生硬一点吗?”
李暄歪着头,眼神无辜。
“喜欢腹肌就去练,老看别人的算什么?”苏幸川突然来了兴趣,把手伸向李暄的肚子,坏笑着问:“你有吗?”
李暄呆住,苏幸川在他的肚子上拍了拍。
平坦,但软绵绵的。
苏幸川笑了一声,李暄耳尖通红,他倏然起身,把准备了很久的一包湿纸巾扔到苏幸川怀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脾气不小。”苏幸川说。
苏幸川以为李暄起码要好几天不肯搭理他,结果第二天他就和李暄在图书馆碰到了。
李暄在他对面坐下,用左手拿出书包里的笔记本电脑和书。
医学书籍的厚度看起来很惊人,但李暄熟练地翻开到三分之二的位置,认真地看起来。
李暄学习时的认真让苏幸川对他有些改观,苏幸川已经看不进自己的书了,他逐渐走神,漫无目的地想:小少爷明明可以靠脸吃饭,也可以靠爹吃饭,但偏偏要学医济世救人,很了不起。只是按照小少爷这个脾气性格,将来医患关系得出大问题啊。
正想着,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是于清澜。
于清澜俯身在他耳边说:“晚上社团周年活动别忘了,早点过去帮着吹气球布置场地。”
苏幸川还真忘了。
这两天他被李暄缠着,连一门专业课作业都忘了做,更别谈社团周年活动。
他点了点头,低声说:“好,我知道了。”
于清澜回头看了一眼李暄,然后就离开了自习室。
苏幸川没注意到李暄愈发阴沉的脸色,他搞完自己的作业,看了眼时间就准备离开。
收拾书包时才想起李暄。
他动作微顿,偷偷瞧李暄。
正好被李暄抓住,李暄瞪他。
苏幸川略有些尴尬,掏出手机给李暄发消息:[今晚辩论社活动,我先走了。]
猫猫头:[不准。]
苏幸川:[为什么不准?]
猫猫头:[就是不准。]
苏幸川:[我不接受没有理由的命令。]
猫猫头:[我讨厌你。]
这话仿佛有语音版本,苏幸川已经能想象出李暄怎么气鼓鼓地说出这几个字。
苏幸川轻笑了一声,不回复了,他收起手机,把最后一本书塞进背包,然后离开。
到底还是有点担心,他在门口转弯处停了下来,藏在廊柱后面往自习室里看。李暄还在翻书,看起来没受影响,他松了口气。
夏日校园风景最好,林荫道上一地碎金。
树叶簌簌响动。
苏幸川迎着风往辩论社走。
他时不时回头,确认李暄没跟在他后面。
虽然可以摆脱那只小跟屁虫,但是苏幸川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得劲,好像缺了点什么。
也说不清道不明。
到了社团,他一进去就成为焦点,大家围着他攀谈,他几句话逗得大家哄笑。
苏幸川看着一团乱的布置现场,直接开始分工:“一个人吹气球,两个人拉彩带,男生都来搬桌子,再来一个人把投影仪调好,快,争取二十分钟内搞完。”
苏幸川很容易成为一群人里的主心骨。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他也因此容易受到女孩们的青睐,就在刚刚,他的手机收到一条好友申请。
是刚进社团的学妹。
苏幸川犹豫了一下,决定装作没看见。
倒不是他排斥女生,只是之前有过加了好友之后被频繁打扰的先例,他还是尽可能避免这种事再次发生。
于清澜走到他身边,耳语道:“是不是收到学妹的好友申请了?”
“你怎么知道?”
“她问我的,想知道你有没有女朋友。”
于清澜指了一下教室右边,“就那个学妹,长得很漂亮啊,我好喜欢她的发型。”
苏幸川看过去,点头,“挺漂亮的。”
“这都不行?你眼光也太挑了吧。”
苏幸川笑了笑,“我没挑。”
“那为什么不行?”
“眼缘吧,好像没遇到合眼缘的。”
话音刚落,教室门口出现熟悉的身影,苏幸川下意识走了过去,果然是李暄。
李暄左手握着一支笔,煞有其事地说:“你把笔落在图书馆了。”
欲盖弥彰,苏幸川也不拆穿他。
苏幸川倚着门框,“今晚我不陪你吃饭了,自己去食堂吃吧,点一份粥,吃着方便。”
李暄又举起自己的小猪蹄。
“不许卖惨。”
李暄扭头就走,背影都气鼓鼓的。
苏幸川看着发笑。
“这就是合眼缘?”于清澜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把苏幸川吓得一哆嗦。
他回身问:“什么?”
于清澜望向走廊尽头的李暄,然后问苏幸川:“你是装的还是真的?”
“你在说什么?”苏幸川不解。
“你看不出来他是gay?”
苏幸川心头一凛,“怎么可能?”
于清澜摇摇头,“我得通知一下学妹,让她早点死心,不要在深柜身上浪费时间了。”

苏幸川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但还是第一次把这个词和自己联系上,他觉得荒谬。
于清澜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苏幸川嗤笑一声,不屑道:“怎么可能?”
他摆摆手,回了社团教室,“继续布置吧,赶在五点前完成,然后大家一起去吃个饭。”
众人响应他。
于清澜挑了下眉,没说什么。
苏幸川嘴上不屑,其实心里还是起了波澜,社团周年庆的过程中他都时不时抬头看向门口和窗户,怕李暄在外面等他。
幸好没有。
活动到了尾声,苏幸川被一群学长学弟闹得累了,坐在一边休息,余光扫到于清澜和刚刚那个给他发好友申请的学妹坐在一起,于清澜用手掩着半张脸,叽里咕噜地不知道正在说些什么,时不时看向苏幸川,起劲得很。
苏幸川一记眼刀飞过去。
于清澜察觉到了,朝学妹讪笑了两声,绕过一排桌子走到苏幸川旁边。
“干嘛?”
苏幸川斜眼睨她:“你刚刚特像村口老太,我感觉我已经被造谣了。”
于清澜笑道:“真没有,我夸你呢。”
“虽然我对学妹没意思,但你也别胡说八道,坏我名声。”苏幸川揉了揉太阳穴。
“没说你是深柜,放心。”
“……我本来就不是,”苏幸川百口莫辩:“他不过是我新认识的朋友中的一个而已,我对朋友一向都很好啊,你了解我的。”
于清澜上下打量他,“可是,你有没有发现,你已经心不在焉一晚上了?”
于清澜一句话就戳破苏幸川的伪装。
他眸色微凛,脸色有些僵,故作镇定地说:“今天有点累。”
于清澜抱着胳膊,笑道:“但愿如此,不然学妹可就太失望了。”
“无聊。”苏幸川说。
回去之后,他一个人躺在宿舍床上,胳膊垫在后脑勺,脑子里总是浮现李暄那张脸。
不至于吧。
我就是觉得他可爱、好玩。
不至于那什么吧,真不至于。
他闭上眼睛。
心里是这么想的,第二天他还是下意识躲着李暄。李暄正常是中午十一点去食堂吃饭,坐在东南角的一个柱子后面,苏幸川今天特意赶在十一点前去吃饭,还特意坐在另一边。
结果还是被李暄抓住了。
吃到一半的时候,李暄端着一盘鱼香肉丝盖浇饭坐到他身边。
一句话没说,质问的气息已经逼近。
苏幸川差点呛住。
转头看到李暄气鼓鼓的表情,他竟然有些心虚,“来、来这么早?”
李暄把勺子塞苏幸川手里。
塞得很熟练。
好像苏幸川已经成了他的专职保姆。
“……”苏幸川皱眉说:“自己吃。”
李暄扭头不说话。
早猜到他要赌气,苏幸川故意说:“盖浇饭还不能自己吃?你又不是半身不遂。”
李暄把他的小猪蹄搭在苏幸川的胳膊上。
突然来的肢体接触让苏幸川浑身猛地一震,被李暄碰到的地方突然开始发热发麻,生出无数细小电流猛窜到苏幸川的后颈。
很奇怪的感觉。
其实李暄前两天经常做这个动作,苏幸川只当他撒娇,没当回事,现在才觉得怪异。
会不会有点暧昧了?
男生之间搭肩膀很正常,但如果他的室友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他估计会皱眉甩开。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觉得奇怪。前几天他竟然默许了李暄的种种行为,实在是不应该。
他把李暄的手拎开,恼道:“这都一个星期了,还装病,玻璃划一下而已,既没伤到神经也没伤到骨头,我平时打篮球受的伤都比你重,你怎么这么娇气?”
李暄慢慢收回手。
苏幸川心里又咯噔一下。
“我——”他欲言又止。
“对不起。”李暄竟然道歉,他把右手塞进口袋,然后起身离开。
苏幸川还没吃完就急着追他。
到门口他又想起来买个打包盒,把李暄的盖浇饭都倒在里面。
他拎着打包盒就追出去。
幸好他个子高,站在台阶上还能看到李暄的身影。
李暄正一个人往树林里走。
苏幸川追过去把他抓住,“行了行了,我话说重了,对不起。”
苏幸川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李暄道歉,但面对着李暄,他总是下意识服软。
李暄定定地望着他,“你讨厌我。”
苏幸川一愣,略显慌乱地解释:“没有啊,不是讨厌,就是……我没见过你这么娇气的男孩,觉得……觉得挺奇怪的。”
“哪里奇怪?”
苏幸川也说不出什么名堂,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只能暂时略过这个话题,“先吃饭吧,我给你打包带过来了。”
李暄不依不饶:“哪里奇怪?”
苏幸川叹气:“不奇怪,你一点都不奇怪,二十岁的人了还要喂饭没什么奇怪的,我竟然还配合你,我比较奇怪,好吧?”
李暄竟然点头,认真地说:“你就是很奇怪,莫名其妙对我发脾气。”
“……”苏幸川深吸一口气,血压飙升。
他把李暄拉着坐在长椅上。
还是他喂李暄,任劳任怨。
李暄一边享受着服务,一边把他的右手举到苏幸川面前,他可怜兮兮地说:“很疼,碰一下就疼,疼得我没办法睡觉。”
撒娇卖惨对李暄来说简直像呼吸一样简单,苏幸川说:“我这不是喂你了嘛。”
“你说我装病。”
“……”苏幸川语塞。
“你先道歉。”
苏幸川怀疑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了李暄很多,还不完,要到这辈子来还。
李暄说得振振有词。
苏幸川拿他毫无办法,一边喂饭一边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说你装病。”
李暄这才挪一挪屁股,贴着苏幸川坐。
这是他示好的方式。
苏幸川把他推远,他又挪了回来。
几次三番,苏幸川也累了,就任他乱动。因为心情愉悦,李暄的两条腿交错地晃来晃去,偶尔碰到苏幸川的腿,节奏就乱了,苏幸川的呼吸也跟着乱了,他只能把注意力放在塑料食盒里,李暄不爱吃葱姜,不爱吃鸡蛋。
李暄胃口小,吃到一半就推开苏幸川的胳膊,说:“不吃了。”
苏幸川把面巾纸递给他,“娇气包。”
李暄坦然收下这个评价。
“你爸妈是不是一直喂饭喂到你上学?哪有你这样的,这么大了还要人喂,羞不羞?”
李暄扭头不说话。
“你故意的。”苏幸川早看穿了他。
李暄努了努嘴,眉眼里露出几分狡黠。
苏幸川把饭盒扔到不远处的垃圾桶,然后坐回到李暄身边。
午后本来是燥热的,但小树林绿叶交叠遮蔽,挡住烈日炎炎,还送来一阵一阵的凉风,吹动李暄的头发。
李暄又把他的小猪蹄搭在苏幸川的胳膊上了,他上下翻转着看自己的伤手,拨弄着纱布上已经开始翘边的胶带,苏幸川也低头看。
李暄这时候很安静。
乖乖的,呆呆的,也不讨人嫌。
苏幸川突然想到,委婉地问:“你是不是在学校里没交到什么朋友?”
他好像从来没看到李暄和别人走在一起,不管是去食堂吃饭,还是在自习室里看书,李暄都是独自一人。
李暄点头:“没有朋友。”
“为什么?和室友性格也不合吗?”
李暄似乎不太喜欢这个话题,但苏幸川问了,他还是认真回答,“不想花时间。”
“你们在宿舍里说话吗?”
“偶尔。”
苏幸川了然。
他猜想:李暄这样粘着他,可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缺少朋友,在学校里太孤独。
苏幸川因此对李暄多了几分怜爱,他试探着提醒:“你可以主动示好,带点零食回去分一分。”
“不要。”
“为什么?”
“我不喜欢他们,我不想花时间。”
“可是人不能没有朋友吧,会孤独的。”
“不孤独啊,”李暄不解地说:“我的爸爸妈妈还有舅舅小姨,都对我很好,我有想说的话,可以对他们说,他们都会认真听。”
苏幸川第一次听李暄聊起他的家庭。
所以李暄不是孤独的小可怜,他只是在一个充满宠爱又富裕殷实的家庭里长大的、脑回路不同于一般人、有一点自我的小孩。
苏幸川本来以为缺爱的小孩才会黏黏糊糊,看来是他想错了。
树上传来一声鸟叫,李暄抬头去看。
苏幸川看着李暄的侧脸出神。
他的脸好小,巴掌大,睫毛眼睛鼻梁和唇齿都很精致。他用目光搜寻树上小鸟时,嘴巴微微努起,脸颊还是鼓鼓的。苏幸川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捏了一下李暄的脸。
李暄的脸有点婴儿肥,捏起来很舒服。
苏幸川没忍住多捏了几下。
李暄突然转头看他,苏幸川愣住,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李暄朝他靠过来,然后——
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苏幸川卡顿了足足五秒。
他猛地站起来,炸毛了似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说话都不利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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