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员工适当表现自己,“我是英专毕业的,先前剧本就是我写的。”
朱丰拍拍他肩膀,“那就写个完整的吧,两天,能不能做到?”
“能!”
朱丰陪同方轻走出去。
夕阳冷冷的映在玻璃上,方轻眯了眯眼睛。
他旁观了这半场,态度变得非常玩味:
“你好像很自信,认为夏满一定输。”
“您也很信任我,不是吗?”
方轻转开目光,“你让我想起一句话。”
“您说。”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
“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朱丰笑道,“多谢您的夸奖。”
“顾总,”来人匆匆闯进会场,在顾重山耳边说了几句。
顾重山愕然。
他正在为期三日的商业论坛中,他作为行业推举的发言人,一整天都在忙碌。
“现在什么情况?”
“郑中和压住了,没有很严重。”
怎么可能压的住,什么时候有人从这种事里全身而退过!
顾重山腾的起身,秘书拿着他的外套,匆匆的离开。
两人飞快的回A城。
顾重山在车上拨通夏满电话,沉声命令:“我给你订机票,立刻回国!别闹了!”
电话那边一愣:“……”
顾重山不停的捏着眉心:“真是一刻也不能离人,早说不要任性,你偏偏要停工,我也都由着你了,现在又乱来,冯瑜已经不是你的经纪人了,她根本给不了任何有用建议!”
好一会儿,夏满那边窸窸窣窣的,人声慢慢出现:“我这个时候回国,为什么?做什么?”
“先回国再说。和这个剧解除合作。对外的理由就顺着着郑中和的说,诸事未明,剧组没有完全自证,你不和他们合作。”
夏满:“总之就是先卖了剧组同事再说是吗?冯瑜费力请人出山,郑老为了大局出来,我呢,上一秒信誓旦旦,下一秒顺着人家这把梯子往外爬,保全我自己,我成什么人了?”
“别跟我顶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顾重山冷冷的说,“你不想做恶人,我来,我给你拟文字,用公司账号发。”
夏满沉默了一下。
“你没有想过,帮我,没有想过,信我,是吗?”
“我说过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好。”
夏满慢慢的点头,声音平静,如风雨前的天空,“好,顾重山,我做这些是有把握的,但你不信,那你就去发吧,你走你的路。”
而他走自己的。
电话挂了,夏满走回门前,敲了敲。
里面开了门,女孩道:“怎么了,你表情不好,谁的电话。”
“没有谁,”夏满跟着她进去。
这是个典型宅男房间,放着电脑耳机手办等等,三个年轻男孩满脸不服的蹲在墙角,其中那最熟悉的面孔,就是事情的导火索土豆亨利。
“还狡辩,”女孩骂他们,“老娘都逮着你们了!电脑都被我控了!还敢说没做过!”
电脑屏幕上,登录的账号,就是最开始扒剧组的那个。
这两天因为他们不断给出新的信息,甚至还有剧本,而博了许多粉丝,成为了这次事件的一个阵地。
“快点,给你打钱的华夏账号到底是什么,不说我就报警让警察说!”
年轻人不服的看她一眼,嘀咕了两句脏话。
女孩直接飞起一脚给他。
“莎莎,”夏满拦她,“你的腰。”
彭莎莎想起来自己扭着腰了,马上收了动作:
“还说呢,本来饮料喝着帅哥搂着,我一看手机信息,吓得我从蹦床上掉了下来!”
夏满:“回去做爆炒腰花给你吃。”
彭莎莎:“真的假的,你会啊?别毒死我。”
“……”
闻霖久面无表情:“我做。”
彭莎莎本就在a国度假,她赶来帮忙是最方便的。
更别说她一查之下,发现三人联系的ip居然在国内!
更奇怪的是,那ip,很眼熟。
她依稀是在前司见过。
彭莎莎只觉诧异非常。
她火急火燎的告知了夏满,给出了土豆的地址,一同赶了过来逮人。
人赃俱获,汽车在道路上飞驰,土豆和他的同伙被放在后座,满脸不服又不敢说,怕被揍。
夏满和剧组公司沟通,将自己这边的收获告知给他们,说好把人带过去,一起来提取有用信息。
这三人接受了账号打款,通过app与人联系,不断的编造和放出剧组黑料。时间上最早可以追溯到亨利被爆前几天。
自爆式袭击,夏满觉得不理解。
“也有人把他当英雄,”闻霖久说。
夏满怔了怔,若有所思。
他垂下眸,滑开手机屏幕。
车继续开,他们不再说话。
闻霖久瞥右后视镜,目光从他侧脸掠过,只见天光微亮,映得那肌肤如瓷,釉面光滑似水。
“别看手机,困了睡一会儿,”闻霖久伸手去遮他双眼,睫毛在手心轻轻的蹭。
夏满不满的侧过脸,躲去一边,嘟囔:“别弄我,等会儿,有事呢。”
闻霖久睨着他。
夏满飞快的在手机上敲了几下,然后把揣回兜里。
他转回去看着闻霖久:“是不是你困了,你休息,我来开车哦。”
闻霖久轻哼。
“那不行!”彭莎莎跳起来,“你开车我就打车。”
夏满:“………”
他争辩:“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进化成车神!这个地方去哪儿都得开车!熟能生巧!”
“没搞对象我信,搞了对象谁信你!”彭莎莎超大声,“你恨不得挂在人家身上走!”
夏满恼羞成怒:“你闭嘴!”
闭不了一点,彭莎莎咧起个嘴乐。
闻霖久扶额。
彭莎莎注意到他,悄悄又看了两眼。
到了地方,夏满和彭莎莎带着人进门,闻霖久去停车。
土豆哼哼唧唧,彭莎莎给了他一个嘴巴子让他闭嘴,她转回头,对着夏满:“满满,你真是有点东西,你知不知道你男朋友是谁。”
夏满莫名其妙:“你这是什么问题?”
“他姓闻,闻涛声那个闻,闻家那个闻,你知不知道。”
怎么不知道,夏满还见过闻涛声呢。
著名企业家,风云人物,包括闻荷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这怎么了,”夏满道,“我还堂堂知名艺人呢。”
“那他外公是梅臣客,你知道吗?”
夏满呆了呆。
“你还真不知道,”彭莎莎眨眼,“那你谈恋爱都谈点什么,这好吃那不好吃?”
夏满无话可说,还真是。
“闻涛声第一任妻子是梅臣客独女,老婆死后,他以照顾孩子的名义,娶了他的二任妻子,这任怀过几次,都打了,今年测出是女胎,年纪又大了,才终于生下来,这中间的原因你懂的。”
“我不了解他,但他这种身世,做不了潇洒自在的富二代,他能玩和闹的时间大概只有这么几年,再晚几年,他就是这圈里谁也攀不到的存在,你这回真是赚大发了。
闻霖久停完车,绕回门前,见两人神色异样,微微挑眉。
夏满快两步走到他面前。
闻霖久:“?”
夏满搀起他的胳膊,尊敬的道:“大爷您别动,我来扶您。”
闻霖久给了他一板栗。
两人走到里面了还在拌嘴。
“我说的是大爷,尊称,不是穿背心拿蒲扇那种大爷!我尊重你,你还敲我!”
“尊重我,你别那么多脾气就可以了。”
“???我哪有?”
彭莎莎落后数步。
啪啪啪——
她开始鼓掌。
夏满,有点东西。
几人走进建筑内,受到剧组的热烈欢迎,公司的公关部门也已等在里头,领头的人主动上前,与彭莎莎握了握手,表示感谢。
把电脑和资料拿了过去,对方表示明白,即刻坐下开始详细翻看。
同时,一位戴了眼镜的男士带上了土豆,走进里间办公室。
彭莎莎等的无聊,翻手机看自己漏掉的信息。
十秒后。
她腾的站起,椅子蹭的一声。
她手机大咧咧的放在了桌子上,闻霖久眸光流转,微微一顿,望回夏满。
被二人这样看着,夏满明白了过来。
他清了清嗓子,端坐着,“怎么,现在开始打算崇拜我了吗。”
闻霖久若有所思,说:“难怪来卖好,打算好以后我捧你了?”
他那语气,像被碰瓷赖上了似的。
夏满:“……你不要自作多情!”
——二十分钟以前。
声张娱乐以公司官方帐号发出信息,宣布旗下艺人夏满退出话剧项目,理由正如顾重山在电话里表述的那样。
声张为这条发布买了热搜,人工置顶在平台最显眼的地方。
夏满评论了四个字——
【不、敢、苟、合。】
网友纷纷“???”的时候。
他又添一句:
【我说的是你们@声张娱乐】
全体沸腾。
大大小小,所有的平台,所有的账号,都在关注和讨论。
这是多少年来第一次,有这种咖位的演员与公司公开叫板。
就为了挺这部剧!
这部涉嫌辱hua的剧!
况且,这还是夏满!最是心软最好说话,一二线艺人里最最没脾气的夏满!
简直是震撼人。
他们都开始相信这戏没问题了!
不然怎么会这么好的台阶不下,堵上自己全部全部的职业生涯,就为了这一部、线下演出的、观众无论如何都不会超过万人的话剧!
各式各样的声音弥漫在互联网,有人说夏满富贵险中求,为了进欧美圈不惜自毁,也有人是说夏满与自己公司有解约纠纷,公司故意陷害………
越来越多的议论,越来越多的观点。
有人敬佩他力挺他,有人对他失望表示从此粉转黑。
但有一点,是共同的——
此时所有人心中,夏满不再是那一个面目模糊的、毫无特色的、被抢了角色便甘心远走的配角人物。
原来他敢爱敢恨,烈性至此。
大粉的小群里静悄悄,很久才有姐说:
【他现在是疯了吗?】
【我现在感觉我从来没有认识过我粉的艺人。】
【我也是。不管好的还是坏。】
【这次如果他对,他涅槃成神,如果他错,gj恐怕都会出手封杀。】
【生死一念。给我追星经历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我觉得挺酷的,不后悔。】
【嗯,不后悔。】
“你不怕?”
“怕什么?”夏满道,“不是说捧我吗。”
闻霖久说他:“小黄鼬。”
“再说咬人!”
闻霖久又勾了勾唇,过去薅了一把他的脑袋,“放手做,我——”
正当这时,眼镜男(公关部门负责人)从里间出来,扬了扬手里的纸。
他已将亨利接受他人教唆、资助,故意抹黑剧组的信息全部捋出,客观证据列表,写成了一篇详尽的澄清文章。
亨利本人也被做通工作,答应拍视频道歉。
“作为交换,我答应他不报警。”
时间紧急,他只能做到这样。
众人同时站起,目光灼灼。
“怎么了?”他后退一步。
众人七嘴八舌的:
“拿来看看”、“快发啊!”、“赶紧干”!
同一时刻。
“好了!”员工兴冲冲的跑到朱丰办公室。
“朱总,剧本、聊天记录、旧新闻,全部爆料筹备完毕。”
朱丰伸手:“我看看。”
员工恭敬将笔记本递去。
那些料做的像模像样,外人看来就跟真的一样。
朱丰翻看一阵,嘴唇勾起,笑容满意,“看来我后继有人。”
他点了点鼠标,最后重重一敲键盘。
彻底炸了。
网友都被搞疯了。
这边,剧组放了亨利的道歉视频,澄清来龙去脉,说他是受人指使,刻意抹黑。他收钱的记录、聊天记录都被公布。
那边,一份原剧本pdf在网络广为流传,翻译节选中,许多内容令人不适。
同时,编剧导演在道德上的黑料被放出,抹去了头像的聊天记录里,两个顶着他们名字的号在私底下尽情发表着不正当言论。
两边,两种截然不同的说辞!
谁对谁错!更乱了!
两边的舆情监测人员都在不断更新信息,压力山大的擦着汗,将一杯又一杯咖啡往肚子里灌。
水军一茬接着一茬的往里冲,各种言辞不断加码。
负责给出话术的撰稿人已经干到眼球突出,布满血丝。
三个阵地,谁都停不下来。
已经打的上头了。
“你就这点招数吗?”方轻端着咖啡,瞥着那一个个额头冒汗的工作人员。
“是的。”
方轻抬眸,又皱眉。
他说是?
朱丰微笑:“小方少,这不够吗?”
方轻冷冷看他。
“今天的舆情战,是僵持局面,他赢不了的,”朱丰道。
“你也赢不了。”
“我不需要赢啊,”朱丰拖长音,“他才需要。”
这个状态,有任何一个项目敢请夏满吗?
方轻愣了愣。
片刻,他品出了个中精妙之处。
“你还真是……有够卑鄙的。”
朱丰完全当他在夸奖自己。
“真够恶心的,”工作人员生气的骂,“造谣一张嘴,脏水泼到我们头上,我们费劲澄清!这样澄清一遍又一遍网友根本不会去传播!”
刺激的东西才能大范围指数传播,平和的澄清根本不如前者有用!
这就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这样不行,”公关负责沉吟半晌,“你们国内的朋友能去走司法程序吗?”
夏满:“已经在。”冯瑜已经在收集整理证据。
“要多久?”
夏满:“会超过黄金期。”
“……”头痛。
在场人都很不爽,夏满环顾一圈,发现自己居然是最淡定的一个。
他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
“笑什么,夏?”
夏满微弯眼睛,摇了摇头。
夏满望向这满屋子的人。
其实,对他们这些生活、工作在A国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件真的会影响到他们的事情。
但他们都在这里。
“我今天才知道,”夏满轻声说,“我真是傻子。”
他要找的东西,那些他期待的、依依不舍的光明和纯粹,不在过去,而在未来。
他竟然在原地等了那么久,浪费了那么久。
清了清嗓子,夏满面对大家:
“其实,我有一个提议。”
…………
“这是什么?”
“链接,夏满刚发出来的,我看看……咦?直播?”
员工点进去,弹出一个视频画面页面。
白色的天花板,摇摇晃晃,手机的主人大约不太懂如何使用相关功能,小声咕哝了几句。
“这样,切换摄像头,你看,”清朗男声插进来,是一口流利的外文,但嗓音每个人都很熟悉,是夏满。
他帮助调整了直播摄像头,将画面立了起来。
于是下一秒钟,大家都看见了舆论中心的夏满。
黑色短发,面孔柔软清秀,眼瞳明亮。
他身边是位长发女性,肌肤晒成小麦色,惊讶睁大的眼睛里有着愚蠢的清澈。
“现在是进入了直播间吗?这个软件右上角的数字是什么?”
“是观看人数,”夏满回答说。
作家去数零,哇哦了一声:“这也太多了。”
夏满扫一眼。
还好啦,不多,他刚开直播,肯定不会一下子就爆满。
“等个半小时吧,人应该会多一些,到时候再聊——你好,官方有人在吗?或者粉丝朋友们,能不能帮忙告知他们技术加固一下,我怕播着播着直播间会崩。”
观众都乐了,好家伙,他对自己这会儿的流量太有数了。
屏幕上显示,进入直播间的观众在指数增长,观众们纷纷发问:
【要爆料吗?】
【现在开直播,是不是要解释那个事情。】
【这个外国小姐姐是谁,好漂亮。】
夏满介绍:“是的,大家好。我是夏满,这是我的同事娅莉塔,也是这部话剧的编剧,我们今天想和大家聊聊这部剧,也聊聊我们剧组。不过要等一会儿好吗。”
等倒是无所谓,只要他不躲着就成。
现在吃瓜很少能有这么地道的了,还现场直播!
等待期间,弹幕中有许多问题,观众们对娅莉塔十分好奇。
当然,有好的那种,也有坏的那种。
娅莉塔不懂中文,夏满选择性的为她翻译那些好的。
“是的,她是《绝望谷》、《最美一天》的编剧。”
“她多少岁?我也没问过,女孩子的年龄是秘密。”
夏满适当起身,“给大家看看我们剧组其他人,看看我们排演室。”
他带着大家看了舞台、阶梯座位、茶水间、走廊的几间会议室。
给大家介绍了剧组的演员和幕后工作人员。
有人跟着学了几句中文,笨拙而可爱的向观众问好。
【好真诚哦,好礼貌哦,没感觉他们是新闻里那种坏人。】
【一句泥壕就打发了,有些人不要太自卑。】
【有些人也不要太亢,郑中和都说了,是非未定,让子弹飞一会儿。】
【郑中和是你爸爸啊。】
【谢谢你,我家祖坟还没有冒这种青烟。】
“管理踢一下吵架的,”夏满看彭莎莎。
彭莎莎那儿立着笔记本视频,视频一端是国内冯瑜的工作室,他们正在远程的管理直播间。
工作人员到位,立马把挑刺的人给踢了出去。
“一个个真拿自己当吃瓜群众?”朱丰一脚踢在某电脑椅的背后,把那员工吓的摔到地上,“都进直播间,控评啊!”
管理能踢几十个人,那能踢源源不断进入的几百个吗?
“好了啊,都记得话术,夏满正焦头烂额,直播间面对面,激怒他,对我们更加有利!”
一条条恶评在屏幕上滑过去,删了,又有新的。
剧组其他同事看不懂,没有表示。
夏满看得懂,却当没有看见。
房管有些控不住的时候,他狡黠一笑:“现在还早,不然我给大家说说圈内的八卦?想吃瓜的就在公屏里打‘呱呱呱’。”
弹幕听取一片蛙声。
一条黑评冒出来,百声呱叫盖下去。
“…………”
水军砸键盘。
这什么啊!
夏满真在直播间分享起了一些圈内趣闻,网友听的嘎嘎入迷。
每次他讲的精彩时,网友都忘记发言,认真倾听。
这给了水军见缝插针的机会。
每逢此刻,夏满果断闭麦,把网友搞的好急好急,在弹幕里直嚷嚷,又将水军的评论给盖了过去。
如此循环,网友生气的骂夏满——到底从哪儿学的卡章技巧,比芒果剪辑、网文大神还要缺德一百倍!
朱丰这边,水军们把桌凳踢的哐哐响。
他现在不是应该被这些恶评、被未卜的前途、被可能当一辈子过街老鼠给搞得心态失衡吗!
怎么稳的跟刚过了年似的,说着说着还笑!
反而把他们这帮人给搞生气了!
如此过了半个小时,那直播间观众越来越多,竟一点儿乱子都没出。
到了点,夏满瞄了瞄左上角观众人数,比他预期的还多很多。
“好了,”他正色道,“闲话不说了,我们现在来聊聊剧吧。”
没有把焦点聚集澄清二字上,没有重提辱hua二字,而是单纯聊剧。
夏满谈自己是如何接触到这个剧的,从自己参加莎翁戏的义演,结识作家,再到试镜和排练,一切娓娓道来。
作家则聊自己的创作灵感,她去华夏旅游时,在博物馆看见一枚非常漂亮的簪子,简介说这是一位皇帝亲自打给自己的女儿的。
她由此幻想出几个片段,回到酒店里,开始动笔。
“对,是这个簪子,”网友找来了图,发在屏上,她再次感慨,“太美丽了,巧夺天工。”
夏满凑过来看一眼,“哦哦这个,你没说过,妆造那只簪子仿照的这个吗?”
“是的。”
“?”众人忽然开始脑补,这簪子在夏满的脑袋上。
还真别说,估计挺好看。
“咳咳,”夏满赶紧拿着手机到下一个人,导演那儿。
导演比娅莉塔的话要少许多。
他回答网友的问题时,都是一个词一个词往外崩的,看得出其镜头人格十分谨慎。
【……额,他讲话怎么那么别扭,导演刚说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导演哗啦啦讲自己那老长老长的全名。
【嗯?则是毛子吧?】
【这里怎么有个毛子,毛子你好,你怎么会跑到A国去当导演。】
导演看看夏满,夏满翻译。导演哦了一声,旋即讲起他漂洋过海的故事。
“打熊?”他困惑,“我为什么要去打它们,它们也会疼的啊。”
【………………鉴定为真。】
【哈哈哈,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刻板印象。】
【啊,等一下,网上那个聊天记录,说是导演和编剧私底下的聊天,导演是不是自称是LA本地人来着。】
【在俄生活十年的人告诉你,这个口音就是毛子,绝对不是A国人。】
【那聊天记录就是假的咯。这么说,pdf也不一定是真的吧,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流出来?】
【那pdf剧本给我的感觉就是文笔好差,刚才编剧说口语的时候都比那pdf的用词要漂亮。】
【鉴文笔鉴口音就有用,还好你们没当法官。】
夏满将评论收进眼底,没有吭声。他把判断留给观众自己。
他去采访下一个人。
再下一个……
剧组同事们各有各的性格,面对直播间观众或活泼生动,或拘谨严肃,其中扮演冒险家的备胎演员最是寡言,说两个字就开始摇头。
另一名同事凑上来,很是促狭的向大家说他的糗事:
他选角那天迟到,没有梳头,一身穿搭乱七八糟,形象很怪咖,卢卡斯的经纪人见了,极力支持选他做男主角。
因为他们要选个比卢卡斯丑的。
备胎主演开始脸红,恼怒道:“你已经和一百个人说过这件事了!”
同事看眼直播观众数量:“现在是一个亿了哈哈哈哈哈。”
备胎主演气的蹬蹬蹬往外跑,还丢了只拖鞋。
夏满把手机举着,让大家看完了这一幕。
弹幕上一片狂笑。
自辱hua事件被爆出以来,他们的情绪一直被带在气愤、郁闷、烦躁的沟壑里,过载的信息从视网膜里经过,让人脑仁都是疼的。
他们带着质问而来,渐渐变成欢笑。
此时人们恍然发觉,这个直播间的气氛,这个剧组的气氛,就像夏满一直给人带来的感觉——
亲切可爱,平和随性,像是家门口、路边开的蒲公英一样。
你不看它时,他随风自在。
你看向它时,它也会摇一摇头,向你致意。
夏满单手托着下巴,笑眯眯的和网友聊天。
一杯柠檬水被放到面前的桌上,顺着那水杯往上,一只手修长而有力,薄薄的皮肤,青色的血管微凸。
弹幕鸡叫。
这手!!!
“不要柠檬,”夏满说,“酸,我要甜的。”
那手微顿,接着,更好听的声音飘进收音筒:
“就你讲究。”
“怎么是我讲究,”夏满嘀咕,“明明是你不上心。”
“使唤我拿饮料,一杯不行还换一杯,你就是这么尊重我的?”
“有问题吗,”夏满理直气壮,“你自己说我脾气多的。”
默了默。
那人走开。
没一会儿,一杯草莓汁当啷一声被放桌上。
他轻轻磨着牙:
“惯的你。”
弹幕:【……………………】
刚刚目睹了什么现场?
看到对方那张你到倒欠我八百万的脸,夏满偷偷笑。
他抿一口草莓汁,瞄见屏幕上五花八门的弹幕。
呛咳嗽了。
咳的脸通红,却还要当做没看见那些弹幕,顾左右而言他。
承认是不能承认的,澄清当然也是不可能澄清的。
也就趁着这个空档,水军们终于找到了时机,插入了对话:
【有完没完,不想听你炒作恋情,在这里蹲了个把小时了,还不打算正面回应辱hua问题!】
【是啊,一直顾左右而言他的,是心虚吗?】
【演员发表歧视言论,转头又想拿华夏的东西挣钱!呸!】
【别他妈绕了,剧本抹黑功臣,捧奸人,解释!】
房管正要上的时候,夏满向彭莎莎那里投去一眼。
他做了个手势。
彭莎莎一愣。
“什么?让停?”
冯瑜的工作室中,几名同事面面相觑:“是不是看错了,莎莎怎么说的?”
“她说是夏老师的意思,让那边刷一会儿。”
“啊?”
“听他的,”一道干练女声从身后响起。
冯瑜面容沉静,走上前。
“看。”
夏满开始念那些黑评。
一字一句,除了脏话、人身攻击之外,别的他一点儿都不漏。
声情并茂的像大学时晨读练台词,透着那么些字正腔圆的赏心悦目。
【他在干嘛?】
【复读机吗?】
【这下不顾左右而言他了,但我不知道他要干嘛。】
【要开始一条一条的解释了吗?那我要录屏了,都让让,别刷屏挡住夏满的脸。】
念着那些恶评,夏满顿了顿,忽然轻叹。
他想起,刚到a国的时候,闻霖久告诉他,上帝为了阻止人类创造登天的巴别塔,故意为人类设置了不同的语言,让人们无法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