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孩不懂事,这会儿拿我当个大哥哥……不,大姐姐呢。”
不多时,闻霖久和陆云歇二人下楼,四人汇了合,一起吃晚饭。
晚餐有点儿难为中国胃,一锅牛奶炖稀奇古怪的面包、肉、披萨,以及不明糊状物品。
几人吃的都不多。
晚饭后,活动安排是泡温泉。
这项是明莱的固定节目,在寒夜之中,运动过后,泡上一池子热乎乎的汤泉,实在是极致的享受。
在更衣区换了衣服后,四人直奔池区去。
池子是半开放,一半朝外,面对着高耸雪山,另一半朝里,用屏风格挡关起,几十口池子,设置各不相同,客人都是通票,可以自由的走动和泡澡。
周围太冷了,夏满动作飞快,奔进第一个池子里,让四肢都被热水浸泡。
他舒服的发出了一声长叹。
他的皮肤是奶白色的,泡在那水里,明晃晃,很扎眼。
“水温合适?”岸上,同行的人缓缓行至,发问。
“合适合适,快来!”
三人踩着石阶下来。
夏满高兴的邀请他现在最喜欢的新朋友陆云歇:“我这儿是个石凳子,快来一起坐——”
不等说话,旁边的位置被人占了。
水花溅在了脸上,夏满伸手一抹,再扭头看过去,只见某位闻姓人士毫不客气的坐在自己身旁,一米九的个头,精细雕塑的肌肉,如文艺复兴的雕像,那存在感真的不容忽视。
水雾蒸腾,他棱角分明的脸似乎带上了另一种特别的味道。
“喂,”夏满发扬出了精神,“我又没叫你来坐。”
闻霖久眼皮都不带掀一下,只用余光瞅他:“哦?怎么,这里你买了?”
夏满就很不服。
马上从水里起来,要换到陆云歇和褚凌那边去。
陆云歇尝试着水温,站在水中,笑着的看二人闹:“夏满想跟我坐就让他坐吧。”
闻霖久却未语,只有眼眸稍动。
隔着雾气,他面无表情的与陆云歇对视,薄薄的眼皮带着雪光,有些凉意。
陆云歇一怔。
“他不懂事,”闻霖久慢声说,“你也不懂事么?”
“…………”
陆云歇哑然。
“好吧,”他面露抱歉,伸手拍拍褚凌的肩膀,“走了,我们换一个泡泡。”
褚凌:妈的,这也烧的到我。
夏满还站在池子中间。
忍不住低头,茫然的看闻霖久。
“坐,”男人轻描淡写,“现在爱坐哪儿坐哪。”
识眼色读气氛这个技能夏满还是有的,他马上坐了。
其实,就是再迟钝也该有所察觉,这空气里冒了火星子,何况他还不算迟钝。
但夏满又觉得,不至于吧没必要吧……
好在,他坐下后,闻霖久闭目养神,半个字没说。
这第一池的氛围安静又诡异的过去。
一个池子泡个七八分钟就该起来了,否则身体会很不舒服。夏满甚至是盯着旁边的计时器,看着那指针归位,如同刑满释放,叫着“好了好了”,单腿蹬地,准备站起来跑路——
一只手从旁伸来,仿佛精准预测了他的每一个动作,径直拦住他肩背,朝下重重一压。
夏满如被扼住了命运的后颈皮。
“夏满,你说你不是笨蛋,”低沉、醇厚的男声,带着磁性,从耳畔传来。
闻霖久的眼睫、眉毛、头发都被水汽沾湿,五官被衬的更为浓墨重彩。
他侧眸望过来,眼睛带着摄人心魄的魔力。
“那么,你看出来乔亚什是陆云歇的谁了吗?”
夏满第一反应:仇家。
但仇家的话,来挑衅自己这个无关的人就还蛮无厘头的。
所以更大的可能是——
“那是他的前任,被他甩掉的,某一个前任。”
得到这答案,夏满没感觉到惊讶,只觉得情理之中。
“那又怎么了,”夏满理解万岁的说话,“人年轻的时候眼瞎也正常。你刚冲人家发什么火……”
没必要吧,自己的好朋友,飞醋吃的跨界了。莫名其妙的。
闻霖久几乎要笑。
这是还没听懂。
他轻轻磨着牙,“整天贴着他,当他什么?”
“他也是top,明白吗?”
夏满慢慢抬起头来,十分茫然的看着闻霖久。
说:“啊?”
他的睫毛沾了水汽,眼珠子黑不溜秋的,鼻头微红,有种憨态。
闻霖久心里的无名火消了一点,放软了嗓音。
“乔亚什是他上学时的小男友,性格不合陆云歇提了分手,乔亚什不肯,来闹了好多次,有一次闹得太过分了,还进了警局,这些事情小半个留学圈的人都知道。”
夏满不知死活,直率地道:“可他很温柔啊……”
“还很照顾人,人很好。”
“分手有他自己的原因吧?”夏满嘀咕,“这个乔亚什,肯定有问题。”
闻霖久:“你就听出了这个?”
他语调变化,语气中带着浓重危险。
夏满一激灵,秒怂:“好啦我知道了知道了,我保持社交距离嘛……”
他做小伏低的手到擒来,难免让人觉得没有诚意。
闻霖久的手臂还压在夏满肩膀上,从外人的角度看来,完全是一个人揽抱另一个的亲密姿势。
夏满想了一想,哄说:“消消气哦,那是你自己的朋友,好多年的好朋友哦,明莱也是你带我来的嘛。”
“开了四个小时车,还等我一整天,辛苦你啦。”
边说,边装模作样的给他捶肩膀。
然而,即便他照着标准满分答案在说,得到的批分却是——讲到半截,被忍无可忍的掐住了手腕。
夏满一惊,“……???”
“你没把我说的话当回事是不是?”闻霖久脸色微沉,眼瞳漆黑,直盯着他。
两人神态渐渐有所变化。
——也是。
——也是top。
这一刻夏满感受到一种压迫感和侵略性,那是雄性动物被威胁了领地后,本能所产生的情绪。
水池的温度几乎到了烫人的程度。
夏满嘴角往下,紧紧抿起来,五官被蒸腾的水雾模糊了大半。
他问:“那你要怎么样?”
闻霖久也并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样。
都说了,这是本能。
他不擅长后退,也不擅长解释。
“离他远点。”
“不是你带我来的明莱吗?”夏满反问,“意思是让我现在下山?”
闻霖久面色冷冷:“不想吵架,别来气我。”
两人对峙,半晌,夏满无奈的吐了口气,向后靠在石壁上。
“闻霖久,我说你这个人真的是……”
他抱怨似的,声音夹着一点闷,“这么大脾气,谁看上你谁倒霉。”
闻霖久一怔。
“快点松手,”夏满撇撇嘴,“疼了。”
闻霖久手上的力气马上松了。
夏满收回手,轻轻的甩。
水珠子沿着手指滴落,融在了岩石上、热水里,还有闻霖久的眼皮上。
那一刻二人都分不清那如鼓的心跳来自谁。
“谁看上我?”闻霖久说。
“那谁知道呢,反正不是我。你这个打气筒……以后就叫你打气筒,”夏满瞄他一眼,“你听听是不是很符合你人设。”
闻霖久缓声说:“那这么说,你是黄鼬。”
“…………”有那么一瞬间夏满是凝固的。
他确认:“是什么?黄鼠狼?”
“嗯。”
圆眼睛,小脑袋,长的挺可爱的,但凶、敏捷、食肉。
——哗啦。
夏满从水里站起来。
“真的,”去岸上拿浴巾,擦掉脸上的水,裹好,夏满面无表情的重复说,“谁看上你谁倒霉。”
闻霖久亦站起来,大手从他身侧横过,取挂在一起的浴袍。地方狭窄,两人手臂相靠,□□的肌肤擦过,激起了触电一般的感觉。
夏满要走,闻霖久顺势拉住了他。
夏满回头瞪着他。
闻霖久低声说:“你搜搜图片,其实长得很可爱,我十三岁和我外祖父去打猎,有只小东西被枪声惊吓到,从雪地里探出了脑袋来看,圆溜溜的眼睛,耳朵像半片薯片。”
“我问外祖父那是什么,我能否带回去做宠物,外祖父说不可以,别看它可爱,他是食肉的野生动物。”
夏满:“哦,黄鼠狼是你年少未竟的遗憾是吗,你爱好挺别致,我懂不了一点。”
闻霖久顿了一顿,轻笑起来。
他这一笑就挺不得了,磁性的男低音如标准CV所作,充满了魅力
况且他平日总是冷着个脸,这样的笑属实难得。
夏满鬼迷心窍,盯着他看。
闻霖久不避让,自然垂眼。
“是吗,”他说,“为什么我觉得你挺懂的。”
“啊?”
周遭充斥哗啦水流,雪山在外,室内暖意熏人,夏满看着他,见霓虹落在他眼睛里头,忽明又忽暗,像夏日树木筛过的光影。
“会哄人,会说谎……想见我不说想见我,说你钓了鱼,是鱼在等;我姐姐、卢卡斯、国家队教练,你想让他们喜欢你,他们最终就肯定会喜欢你。”
“所以你是确实不喜欢顾重山,”他若有所思,“否则这么多年,我想不出没能成的原因。”
“但就算这样,你也还会是那家公司里对他最特殊的人,你看他隔三差五的联系你。”
夏满发怔。
他不知道闻霖久是这样想自己的。
闻霖久这样的人,竟然会琢磨自己,会给自己加那种毫无说服力的万人迷逻辑,什么想让谁喜欢就能让谁喜欢,就好像自己也是主角一样。
夏满没吭声,只用奇异的目光直直望着闻霖久。
闻霖久:“怎么?”
“你能展开说说吗,”夏满热切的道,“我爱听。”
“……”
闻霖久面无表情:“不说了,换下个池子。”
他揭屏风往外走。
夏满快两步跟,“再说说再说说,我爱听,别走呀!”
走的太快,脚下被门槛绊了一个趔趄。
闻霖久大臂一展揽住他的腰,没再放开。
一处池子,陆云歇与褚凌在里头。
这两个人晚饭也没有吃饱,叫服务员送了日料过来,放在岸上的小桌子上,你一盘我一盘的吃。
本在聊天,听见响动,默默竖起耳朵听。
听毕,陆云歇冷不丁道:“我刚才是不是成他们间的绿茶了?”
褚凌嘴角微抽:“还不至于,霖久不就是那个脾气。”
陆云歇眨一眨眼,浅笑:“但是,挺好玩的你不觉得吗?”
冷冰冰的好友,对谁都没什么好脸色,在这样的时刻,有一段特别的缘分,因此变得有人气,会生气,会关心则乱。
褚凌却表情复杂。
“你觉得他们……很好?”
“嗯?不是吗?”
褚凌犹豫片刻,道:“你记不记得,他母亲走的时候,他……一周不吃东西,吃什么吐什么,我们陪他打营养针,他得了失语症,半年没有说过一个字。”
陆云歇一怔,“为什么说这个?那都过去了。现在闻荷姐的病情也有好转了。”
“我没和你说过,夏满,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医院。”
褚凌将之说来,满是忧虑,“没有什么突如其来的缘分,他们住在梅兰克,我猜都是因为那家医院而已。”
“我不知道霖久想清楚没有,但我觉得他,已经承受了很多了。再来一次,他会疯掉吧。”
陆云歇怔愣。
褚凌抓耳挠腮:“真不知道怎么办………”
另一处池子。
“草,把我弄糊涂了,挺漂亮这个小子到底是跟谁?白天跟陆云歇,晚上跟闻霖久,他们就算点伴游也不至于只点一个吧?”
乔亚什的两个朋友趴在池边,脑袋八卦的往外伸:
“搂搂抱抱的还,现在又去那个下俩饺子都贴皮的小池子了……哇,闻霖久还给他拿浴袍呢。”
“你别说,我估计是陆云歇被绿了,他铁定还不知道。我刚看见他和褚凌出去了。”
他们一起返回头,问乔亚什:
“亚什,你怎么看?”
乔亚什被他们搞的火大,他怎么看?他不想看!
“别他妈废话,晚上把他先搞过来,要知道什么就问什么!”
夏满带着满满的不服气,“你看这一长条!跟个海底捞甩拉面似的!!!”
黄鼠狼是无辜的,被迫被人评头论足。
闻霖久被他吵得头疼,“你看脸就可以了,这不可爱吗?”
“屁,黄鼠狼,还会放屁,放臭屁攻击对手——你这是侮辱我!”
闻霖久一愣:“真的?”
夏满在水下用脚丫子蹬他,“好啊,你居然不知道,你的喜爱不值一提!”
“别闹,”闻霖久随意抓着他脚后跟,肌肤因水而湿滑,一触手便放下,十分克制。
“好好坐着。”
这池子实在很小,热气氤氲,两人稍动一动就会碰到对方。
夏满瘪瘪嘴,趴在池边,故意露出不高兴的样子。
“没意思。”
闻霖久不理他。
夏满:“放屁。”
闻霖久:“好了!不像,可以吗!”
夏满转回头,哼哼唧唧表示勉强满意。
水雾蒸腾,闻霖久的身体半淹没在温泉水里,冷白的胸膛和锁骨像覆了一层釉质。
他的体格比穿衣时更为显眼,运动雕塑的上半身肌肉紧实非常。
夏满脸上逐渐有了热度,偏开头去,盯着那无聊的石头假山。
脑子里又浮现闻霖久先前那一番话。
自己明明是凡人,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努力一万分只能达成目标三两项、身边聚散不停正缘难觅的凡人。
可这种被百分之一百注视的感,真的很好。
夏满觉得自己模模糊糊有些懂了,所以人们才会执著、沉浸于恋爱是么。
喜怒哀乐都被百分百关注的恋爱。
他以前是不明白的。
夏满很想和他说说话。
“闻霖久,你……”
闻霖久望他。
夏满忽又忘记自己刚才想说的话题。
迷茫看了半晌,愣愣的道:“谢谢你。”
“什么?”
“唔,没什么,”夏满摇摇脑袋。
闻霖久却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异样情绪。
那是常在夏满身上出现的,一种悄然的忧郁。
“为什么不开心,”他低声问。
夏满愣了愣:“我哪有不开心……好吧可能有一点点,你怎么看得出来?你好奇怪。”
他只是想到,如果没有闻霖久,在这异国他乡,自己应该会很孤单吧。
“哪里奇怪?”
“明明你,强词夺理说我想顾重山,还敲我脑门,叫我戴小乌龟,说我会摔断胳膊,上山都不跟我说话,只和他们说话,滑个雪也一点都不让着我……”
“但是你,”夏满面露迷茫,“却能看出我什么时候不开心。”
“是吗,”闻霖久睨他一眼说,“陆云歇就不会是吧,很会照顾你吧?”
夏满:“……”
闻霖久单手撑在岩壁,语调慵懒:“他是很受欢迎,男女老少都喜欢,乔亚什就和他谈了三个月,持续发疯快十年,他现在单身,空窗,谢谢我让你们认识?”
互诉衷肠你给我来这,夏满不爽了:“你有完没完?你再说,再说我找他去。”
“去。”
夏满原地起立,抬腿迈过这不识趣、嘴硬的狗男人,一脚踩在岸上,伸手去拿挂在架子上的浴袍,另一脚也踩上台阶,要往前去。
闻霖久掀起眼皮,一动不动。
在夏满完全出水时,突兀的,将他往后一拽。
夏满根本就防着这一手,当时就拉住了架子。
然后架子就倒了。
他也倒了。
架子倒在岸上,砰的一声十分炸耳。
而他倒在狗男人身上,视线下移,对上那古井无波的眼眸。
夏满用手抵住他胸口,想要直起身来,但腰上却传来大力,让他紧贴向了下方的身躯。
闻霖久的声音传来,有些凉凉的:“你倒是走啊。”
夏满:“口嫌体正直,你有本事松开一个试试!”
“你有本事,你自己挣开,一线艺人靠自己。”
好一个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夏满要咬人了:“信不信我咬你!”
“咬。”
夏满一口咬在了他肩膀上。
绝对一点儿没留情,没省力气,狠狠一口。
能感觉到这具□□僵硬了一瞬,肌肉鼓了起来,应该是疼的。
闻霖久却是一声都不吭,伸出手,掐着夏满的下巴,将之从自己肩头推起来。
夏满正在生气,那脸气鼓鼓的,红彤彤的,不像黄鼠狼,更像小熊猫,红棕色那种。
闻霖久看见自己的手指落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挪开,留下了烙印一样的红色痕迹。
眼神再下落,在那唇上,红润的,饱满的。
两具身体紧贴着,心跳已然同频。
咕噜,咕噜,是排水口在出声,成为这暧昧氛围里唯一的声响。
闻霖久眼神渐渐变了。
他重新看回夏满的眼睛。
两人对望着,数秒。
夏满脑子其实都不太会转了。
一团浆糊。
胸中却扑腾个不停,在叫嚣着,悸动着。
闻霖久却把箍在他腰上的手也松开了,双手落回池子里,眸光凝望他,声线低沉。
“松了。”
夏满瞪了瞪他,想爬起来,池子太滑,无从下手,反而像在故意扑腾。
闻霖久忍了一忍,没有笑他。
他摸了摸夏满的头发,像摸小狗似的。
夏满也用小狗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片刻,他别开头,道:“起来吧。”
夏满无意识的:“嗯?”
闻霖久扶住他,平静重复:“起来。”
夏满这才反应过来,面红耳赤的从他身上下来。
闻霖久站起来,去扶起架子,捡起两人的浴袍,夏满视线从他那儿扫过,泳裤……
非礼勿视。
夏满略有些脸红,想起他说自己是top。
“要不我出去……出去拿点吃的?”
闻霖久转回身来,将他的浴袍递给他。
夏满就又看见他肩头那牙印,圆滚滚,当真咬得狠,也咬得怪可爱的。
“欣赏你自己的杰作?”闻霖久瞄见他视线落点,有点似笑非笑的,“我记着了。”
夏满嘀咕:“自找的……”
闻霖久自己好像并不当回事:“我去拿吃的吧。火山石烤肠还可以,日料也中规中矩,要什么?”
夏满想了想,不想了,理直气壮:“小孩子才做选择。”
“行,”闻霖久低头系好浴袍的带子,那浴袍很厚,没什么问题。
他走出去。
夏满躲在屏风后面,石桌边,悄咪咪的看着。
闻霖久带了吃的过来,满满一托盘,服务员紧随其后,将冰饮料放在岩石桌板上,礼貌的退开。
这里的小吃的确不错,夏满吃到最后,舔了舔手指。
闻霖久看看他,挪开目光。
两人吃过东西后,从室内池区走了出去,到坡上的池子里去。
石头硌脚,路也不平,这边温泉不像国内铺的那么仔细,但月辉温柔,照亮了雪。
赤脚踩在那地上,方知不是雪,而是细细的沙和盐,脚丫子陷进去,软绵绵。
夏满想起自己先前想问什么,两人聊起了天,说爱看的书,喜欢的电影,年少的经历,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以后打算做什么。
话说的很长,时间又嫌太短。
温泉经营到几点,他们聊到了几点。
深夜里,两人一块儿回了住宿区。
夏满进了自己房间,找了个沙发角落坐着。
他脑子里还是迷蒙的,头发吹的蓬松,乱七八糟,小脸上呈现着一种苦恼的傻气。
想不通,后面是怎样,什么路数……
没谈过恋爱,知识水平只支撑到最初步的撩人,后边的老师真没教。
夏满想找个人倾诉。
翻了翻,国内时间是白天。
那敢情好。
他给冯瑜打电话,第一个没接通,坚持打到第二个,聊起来了,张口扯的却是些别的东西。
他说天气呀说演戏呀说一堆废话,绕来绕去,还是没有到核心命题上。
冯瑜起先莫名其妙的,最终敏锐的说:“怎么了,你恋爱了?”
夏满心砰砰跳。
“没、没有。”
“可以吗我?”
冯瑜困死了,虽然是白天,但你还不如晚上打呢,这年头哪个都市人昼夜不颠倒。
她打哈欠:“想谈就谈,别拍艳照,记得戴/套,没别的事我要去睡觉了。”
她还押韵。
但啪就挂了。
留下夏满:“……”
“什么嘛,”夏满小小的嘟囔着。
咚咚咚。
敲门声响。
夏满一惊。
不是吧……
他问:“是谁?”
门外不答。
闻霖久刚送他回来,离开还没五分钟。
夏满对敲门的人不做他想。
开门的时候,他的手指尖都是微烫的。
“你……”
话音戛然而止,来者并非他所想。
他刚洗过澡,神情慵懒,英俊逼人。
但褚凌的几句话,令他一刹那脸色大变,飞快伸手取了一件外套披上,大步走出门去。
二人一边走,一边叫来经理。
“出去的客人?这个点出去夜滑的人也有一些,说不好有谁,得查查监控记录才行。”
“被要挟着出去的?那肯定没有,有我们一定会上报的,我们的安保您可以放一万个心——”
放个毛球!
若非教养使然,二人都要骂人了。
褚凌晚上去敲夏满房间的门找他,没敲开。
“我就打电话给他,接了,悄悄接的,有好几个人说话的声音,是乔亚什那帮子傻逼没错。说要比滑雪,滑野雪,不知道抽的哪门子疯。”
“你找他干什么?”
褚凌张了张嘴,有点不好说——
他晚上思来想去,纠结着夏满的病情,还是打算找夏满聊上一聊,搞清楚他和闻霖久之间怎么回事。
“什么?这会儿开?没人上班啊……好好我知道了,马上派人去。”这时,旁边,经理接了一个电话,表情也紧张起来。
闻霖久敏锐看过去。
经理面容慌张的说:“闻、闻先生,我们上山的B段缆车不知怎么通了电,在运行,应该和你们要找的人有关。”
“B段是被禁用了的,因为南面峰最近、雪崩。”
闻霖久霎时面色铁青,大步朝外走去。
与此同时的夏满,站在雪面上,抱着一只倒霉小猫咪,耳朵起茧的听乔亚什逼逼赖赖。
他无奈:“我再说一次,我不跟你比滑雪,这不是竞技文,我现在拍竞技片也很贵。”
“而且这么黑,滑野雪,比赢进骨科,比输太平间,我不要。”
“孬种,”乔亚什激他,“你不敢是吧。”
夏满面无表情,一点儿都不受用。
他怀里的猫可怜兮兮的窝着,耳朵上一点血痕已经干了,毛毛上结了块,一撮一撮的。
这几个傻叉用猫把他勾出了监控区,强行带离酒店,然后打开缆车上了雪顶。
有病。就纯粹有病。
“行,不比就不比,”乔亚什骂了一声,也妥协,“那你直接认输,听我的话做事。”
“???”
乔亚什抬抬下巴,他的一个朋友走上前,打开手机摄像头对着夏满:
“你就说:陆云歇,我已经看清楚你是什么货色,我这辈子不会再跟你有半毛钱的关系了,我们一刀两断,若违此誓,全家死光。”
夏满:“你脑子是不是有病,你家已经没人管你了吗?”
乔亚什被戳中肺管子,生气的一巴掌甩了下来。
夏满被人压着,没法躲,干脆原地一脚还给他。
乔亚什卷曲半身,嘴里直骂脏话。
几个人过去关心他,围成一团。
留那举着摄像头的人,在夏满面前,非常小声说:“对不起啊……他家是真的没人。我教你,你等会儿跟他说,你不是陆云歇的对象,你是闻霖久的对象,闻霖久的人他不动。”
乔亚什全家真的就剩他一个,他有巨大遗产,性格嚣张跋扈,用钱在身边聚拢了一堆小弟。
他和陆云歇恋爱时,任何一个接近陆云歇的人都会无端生病、摔断腿、车祸等等,不再来上学。
人都怕疯子,人们也就自觉远离了陆云歇。
“别围着我!”那端乔亚什烦躁的大叫,“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围在他身边的人立马散开。
他走回夏满身边,抬手又要打人。
“亚什,”摄像机男立马说,“他刚说他认识陆云歇没两天,他是闻霖久的人!”
手掌停在空中,被主人收回身侧。
“真的?”乔亚什么不确定的问。
“真的真的,”摄像机男半真半假说,“刚在酒店钓他之前不就是闻霖久送他么,亲了还还亲了。”
乔亚什的眉头渐渐挑起,他用一种诡异的目光打量夏满。
他笑起来,笑的人发毛。
“和闻霖久是吧?……你知不知道闻霖久和陆云歇是什么关系?”
夏满:“额朋友?”
乔亚什哈哈一笑:“我都有点同情你了,你简直和我一样可怜。”
夏满:“……”大可不必。
乔亚什一摆手,示意人放开夏满。
夏满本是被压着的,双手剪缚在身后,此时身边两人松手,他胳膊却还是麻的,难受极了。
乔亚什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陆云歇身边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全部都是替代品,只有闻霖久是他的真爱,他们是从十多岁就开始的,他们有一只猫,闻霖久去哪里都带着,我们其他人,都只是炮灰。”
夏满:“………………………………”天猫双十一硬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