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夫子科举日常—— by无棋
无棋  发于:2024年0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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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周自言打着哈欠开门上课。
刚一开门,熟悉的画面再次出现。
庞大山和庞大娘拎着一个小篮子,站在他家大门口。
“大山,这是作何?”周自言一个哈欠没打完,差点憋着。
连忙把庞大娘和大山请进屋。
庞大娘看看院内整洁的课桌与笔墨纸砚,不打算进门,只把篮子交给大山,“周夫子,你教大山读书这么些时日了,我这个当娘的也没来感谢您,家中清贫,希望周夫子别嫌弃。”
庞大山把篮子递过去。
周自言接过篮子,并未查看,只说:“大山聪慧,老实,而且勤奋刻苦,庞大娘,您放心吧。”
“哎哎!”庞大娘应声,又捶了两下庞大山,“大山啊,好好跟着夫子学,将来挣大钱了可别忘了报恩。”
“儿子记得。”庞大山揉揉被捶的地方,他娘下手还是这么重。
周自言邀请庞大娘进屋坐坐。
可庞大娘说什么也不进去,生怕自己玷污了这等神圣的课堂,把篮子留下便走了。
庞大娘离开,周自言才掀开红布查看。
最上层是鸡蛋,下面还有米面,而且全都是精细的米面。
这一看,便是用心了的。
可他哪能要庞大娘的东西。
提着篮子找到庞大山,周自言让他拿回去,“大山,把篮子拿回去,别让家里破费。”
“夫子,你就拿着吧,”庞大山摸摸后脑勺,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周自言。
周自言:“……”
他不过是讲了两句,庞大山竟然情到心头,忍不住给自己娘跪下?
“夫子,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意识到,我以前竟然是那般态度。”庞大山认认真真作揖行礼,“多谢夫子教诲,才让大山没有越错越深。”
“你能悟到,是你自己聪慧。”周自言戳了戳庞大山的额头,不再说把篮子还回去的事情。
就和之前收到的篮子放到一起吧,时常在上学时加个餐。
庞大山捂着额头,憨厚一笑。
周自言本以为这件事就是个插曲,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谁知道当时在场的街坊邻居们,回家又嚼了嚼这件事,觉得很有意思。
于是和家里人说。
家里人第二天做工时又与兄弟姐妹说。
不出半日,春六巷‘庞家子下跪感母恩’的事迹一传十,十传百,竟然传成了一段佳话!
做儿子的,给娘下跪,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庞大山这一跪,是因为他听了自己的课,才意识到平时的问题。
弄得他又因为自己的学生,出了一次名。
知县看着主簿呈上来的东西,摸摸自己脑袋瓜,“怎么又是这春六巷,怎么又是这周夫子,怎么又是他们!”
一连三问,问他自己,也问身旁的县丞和主簿。
县丞拱手道:“大人,这庞家子也是周夫子的学生,由此看来,这周夫子确实有两把刷子。”
主簿摸了摸胡子,“一个宋家子公堂背律文,一个王家女为姐上公堂,现在又来了一个庞家子下跪感母恩,大人,您明年升迁有望了!”
“这倒是,白送的政绩啊!”
知县听了主簿的话,心下愉快。
开春童试一过,这巡检的官员就要从庆京省过来了。
此时多一份功绩就能多一份保障!
知县心中有了注意,提着袍子往书房走去,“快拿纸笔来,这等佳事若是上报府城,又是一笔功绩。哎呀,真是多亏了这周夫子,咱们这处小镇,竟也能多得一些好名声!”
“哎!”县丞与主簿紧随其后,不敢怠慢。
周自言有些头疼。
上一次宋豆丁和王小妞那件事,让他在城南出名。
庞大山这件事,再加上之前的事情,好家伙,直接让他名传整个马鸣沟。
现在整个马鸣沟的人都知道城南春六巷有个周夫子,教出三个重情重义,感念孝道的好学生。
整个春六巷的住户,都等不了,再不管周自言的推脱,时不时便提着鸡蛋米面等事物上门,询问上学认字之事。
幸好他们只是为了让家中孩童认字,挣个好前程,并没有要求参加科举什么。
若只是认字,那就好办了。
周自言心中有了主意,把那五个小孩叫来。
“最近不少人来问我,还要不要收学生,你们怎么看?”周自言坐在雕花靠背木椅上,面前一字排开五个小朋友。
所有人推推打打,最后把宋豆丁推出来。
宋豆丁背着手,小心翼翼问道:“夫子,干啥问我们啊,你是夫子啊!”
“你们是我收的第一批学生,自然要问问你们的意见。”周自言笑着说,“花婶子,庞大娘……还有我隔壁的章伯母……他们都来问我,能不能教家里的娃娃认字读书,我问他们为何要让娃娃读书,嗯……都说是想认认字,将来好挣大钱。”
“啥!我娘也来了!”庞大山惊叫,瞬间就被蒋庆庆踩了一脚,闷闷闭嘴,看着可疼。
周自言表情不变,“说说吧,每天放学以后都干什么了?”
自从‘庞家子跪母恩’那事以后,五个小孩子好像开了窍似的。
真的将‘尊重’二字刻入心间。
一举一动都带着如沐春风的平和与谦逊,再不见以前的顽劣。
他们一改之前的独行,开始在大榕树下,用小树枝教花婶子家两个娃娃,还有庞大山一对弟妹认字。
四个小娃娃年纪小,口齿也不清,可他们再无厌烦之意。
一遍不成,那就教第二遍。
只要有耐心,总能教会他们。
五个小孩每次都偷偷摸摸的离开,一声不吭。
可周自言是谁,哪能被他们蒙骗,早就把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众人又是一阵推推打打,还是宋豆丁站出来,摸着后脑勺,“夫子,我们放学以后,就是在大榕树下那里,教花婶子,庞大娘,还有章伯母家的娃娃认字来着……”
周自言又问:“噢?你们自己还没学明白呢,怎么就敢去教了?”
“这……这不是夫子说过的吗?”宋豆丁看了一眼周自言,发现他没生气,立刻鼓起勇气,“既然我们自己读书认字了,那就要像君子一样,行君子之事,我们几个虽然做学问还差得远,可是教小娃娃们认几个字却是不难的。他们认识字以后,不管是继续读书,还是去做工,都能更方便。”
“再……再说了,都是街坊邻居的娃娃……我们,我们不忍心拒绝。”
周自言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却还是忍不住赞许宋豆丁他们的心意。
虽然他们年纪还小,却已经开始明白何为君子,何为兼济天下。
周自言:“行了,以后你们就在夫子这里教吧。每天辰时放学后,在夫子这里教半个时辰,别耽误人家娃娃回家吃饭。”
这是他反复思考过的决定。
他暂时没心力,也没银钱多收学生,而且那些娃娃年纪还小,家里人也没想好要不要让他们将来考科举,没必要真的跟着自己学。
他偷偷看过好几次,宋豆丁他们一直在教娃娃们认字,并无糊弄之心。
所以只让宋豆丁他们教教认字便可。
若是将来长大了,起了好好做学问的心思,那时再想是去书院还是怎的,也来得及。
“啥!”宋豆丁第一个跳起来,“夫子,你让我们去教吗?”
周自言摊开手掌,无辜道:“怎么,你们不是一直在教吗?”
“那那那……那都是闹着玩的。”宋豆丁一脸苦相,“人家求的是夫子你,又不是我们……我们怎么敢……”
花婶子他们想要的先生是夫子,才不是他们几个小孩子呢。
“豆丁,那几个娃娃可是你们这一辈子,教得第一个学生,你们愿意放弃他们,让夫子去教吗?”周自言料定这几个小孩不愿意,故意激道,“花婶子他们说了,只是让娃娃们认字,这认字,你们搞不定吗?”
宋豆丁背着手,脚尖碾地,“搞得定,搞得定。就是,就是怕人家嫌弃我们……”
周自言撇嘴,“那可与夫子无关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劝服花婶子他们。”
“真的?要是我们能劝服花婶子,我们真的可以在这里教?”宋豆丁又问了一遍。
周自言笑着打了他一下,“夫子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耶!”
五个小孩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
周自言捂住自己差点被叫破的耳朵,无奈摇头。
从那天起,宋豆丁他们便时常凑在一起嘀咕。
周自言想去偷听,反被推开。
周自言:“……”
行,看你们最后能用什么方法。
几天后,门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周自言拎着衣袍开门。
这一天天的,他家门口都快成NPC刷新点了。
门外,廖为安穿着朴素的蓝布衣袍,撑着一柄纸扇,拱手作揖,“周夫子。”
廖为安身后,还藏着一个宋卫风,慢慢探出头来,“周大哥。”
“你们怎么来了。”周自言惊喜,把他们二人邀进屋中。
廖为安把手里提着的礼物交给周自言,道:“听宋学子说,周夫子的家塾开课了,便想着过来看看,谁知道一直找不到空闲,今儿好不容易得空了,一定要过来瞧瞧。”
宋卫风走到周自言另一边,小声道:“周大哥,我是为了大山来的。”
“稍后我偷偷告诉你。”周自言当着廖为安的面,和宋卫风说悄悄话。
廖为安看在眼中,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局外人。
忍不住咳嗓提醒他们,他还在呢。
廖为安带了什么礼物,周自言没看。
他把二人领进内院,和五个小孩介绍廖为安,“这是你们宋家哥哥的夫子,你们叫他……廖夫子就行,也是从庆京省来的哦。”
“廖夫子好!”五个小朋友齐刷刷站起来行礼。
廖为安大为震惊,“好好好,都坐吧。”
这几个小孩才多少岁啊,怎么连学子礼节都学上了?
周自言他们自己找地方坐,他还要上课呢。
宋卫风自动坐到之前的长凳上,廖为安见状,也撩袍坐下。
宋卫风拘谨地扣手,“……”
他居然和廖掌院坐在同一条长凳上!
周自言不知道宋卫风心里的小紧张,照常上课。
日渐西沉。
申时一过,宋卫风还不等说什么,五个小朋友就风一样离开。
这几天,天天都这样。
周自言知晓,他们肯定又去想办法了。
五个小朋友为了取得花婶子的信任,除了上课外,整日神出鬼没。
周自言知道他们在想办法,所以并未打扰。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今天还真给宋豆丁他们想出办法来了!
宋豆丁他们又急匆匆跑回来,“夫子,夫子,我们有主意了!”
宋豆丁他们想出来的办法,就是公开上课。
让花婶子他们看看他们正儿八经教认字是什么样子的,这样花婶子他们一定能接受。
周自言一听这个办法,立刻看准宋豆丁,“豆丁,这又是你的主意吧。”
“不是,我——”宋豆丁本想躲避,谁知道王小妞第一个出卖他。
“是哩,就是豆丁想出来的,他可聪明了!”
宋豆丁:“……”
王小妞,你不说话,夫子不会认为你是哑巴的!
周自言抱起胳膊,“花婶子他们同意了?”
宋豆丁眼巴巴点头,“同意了。”
“花婶子他们怎么同意的。”周自言不信。
宋豆丁扭扭捏捏道:“我们就……撒泼啊,打滚啊,一口一个婶婶,伯娘……他们就同意了。”
周自言:“……”
行,利用年龄优势博取同情心,这也是个办法。
“所以你们想要公开上课,今天,在这里?”周自言指指自己的小院。
宋豆丁抱住周自言,“夫子,夫子,求你啦,求你啦。”
“你急啥,我又没说不同意。”周自言揪住宋豆丁的小辫子,“但是下一次,再有这种鬼主意,得提前问问别人同不同意,知道吗?”
“嗯嗯!”宋豆丁点头。
周自言道:“花婶子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蒋庆庆抢着说:“就在后面呢,马上就来!”
“周大哥,这是怎么了?”宋卫风问道。
周自言把宋豆丁他们的想法简单一说。
“……”宋卫风彻底惊了,他不过才回书院一段时间,宋豆丁竟然又闹出这么大的事来!
廖为安却颇为感兴趣,“他们几个小孩子,去教更小的娃娃认字,还要公开讲课,有趣,有趣!”
这怎么能走呢?
这等趣事,若是错过了,他怕是会遗憾终生。
“是啊,反正你们也来了,就一起留下来看看。”周自言搬出两把更舒服一点的椅子放到院中树下,再备好茶水,“坐吧。”
“周大哥,你就由着豆丁胡来吗?”宋卫风扯扯周自言的袖子,“万一误人子弟怎么办……”
“怕什么,我和廖掌院这不是在么?”周自言让宋卫风放心,“再说了,花婶子他们又不是外人。”
宋卫风还是纠结,“虽然花婶子他们不是外人,可是……这还是有些……”
难以理解!
大门外传来一声吵嚷。
周自言:“估计是花婶子他们来了。”
说着去开门。
果然,门外是花婶子,和他家两个娃娃。
花婶子旁边还有庞大娘,还有庞大山一双弟妹。
章伯母则牵着他家的小孩,站在最后面。
章伯母家只有一个男娃娃,现正躲在章伯母身后,怯生生的。
他们之外,还有许多垫着脚,往里瞧的街坊。
大多是听说今天家塾有个什么公开课,都想过来凑个热闹。
周自言邀花婶子等人进屋,面带歉意关上大门。
孩子们还小,就不邀人旁观了。
宋豆丁一看到花婶子他们,立刻跑上前,拱手作揖,“婶子。”
花婶子笑着摸了摸豆丁的头,“豆丁啊,待会可别紧张,讲不好也没事,婶子不生气。”
“婶子,放心吧!”宋豆丁拍着胸脯保证。
五个小朋友把小课桌推到一起,组成一张长长的桌子。
让几个娃娃坐下。
娃娃们实在是太矮了,坐上去后,脚都不沾地。
不过他们虽然年纪小,却极为懂事,乖乖坐在座位上,等着豆丁哥哥为他们讲课。
以前只是蹲在地上戳泥巴,现在突然站到夫子站过的地方,宋豆丁有些紧张。
周自言站在廖为安和宋卫风那边,抱着胳膊静静等待。
宋豆丁鼓足勇气,终于打开第一句话,“咱们今天照着昨天的继续学……”
周自言一边听,一边点头。
宋豆丁他们五个人真的不是瞎讲,而是合理分配职责。
豆丁负责教认字。
庞大山负责教认数字。
剩下三人负责查缺补漏,和解答娃娃们的疑惑。
短短一堂课只有两刻钟,宋豆丁他们却教了七个字,和五个数字。
几个小娃娃跟着小夫子们念字,念数字,无一落下,无一错误。
课堂之上,是两个娃娃讲课。
课堂之下,是比两个娃娃更小的奶娃娃,在认真听讲。
身后的花婶子等人忍不住捂住嘴,满眼惊讶。
他们家的娃,居然真的认字了!
花婶子越看越激动。
他自己就不认识几个字,没想到家里两个娃现在比他认识的字还多了。
庞大娘静静看着台上的大儿子,心内五味杂陈。
这是她庞家的长子,是家里未来的顶梁柱……现在已经能像一个夫子一样教小孩儿认字了。
养儿这么多年,她第一次看到庞家的未来。
大山将来不论是科举,还是出去当个先生,都能让他们庞家改换门庭,再不做那大字不识的贫民。
章伯母是最震惊的,忍不住握住周自言的手,词不达意,“周夫子,周夫子……大恩,大恩啊!”
她家就在周家旁边,这段时间,每天都能听到娃娃们读书念字的声音。
听着听着,她就看家里那个啥都不会,只知道捉虫子的娃不顺眼了。
凭啥都住在同一个巷子,别人家的娃能读书念字,她家的却不行?!
她和当家男人说了以后,男人骂她不知天高地厚,还说那读书识字是富贵人家才能干的事,他们家没戏!
她才不信!
她非要让自家娃读书,哪怕就多认一个字,那也比他们俩大人强!
现在好啊,好啊,这么小年纪,就已经认识这么多字了,将来一定能认识更多字!

一堂课上完, 宋豆丁和庞大山累得狂灌茶水。
亲娘嘞,他们总算知道为什么夫子每次一讲完课,就狂喝水了。
原来正式讲一堂课, 这么累啊!
上完课的小娃娃们认认真真又背了一遍学过的字。
背好了以后立刻获得解放, 朝自家娘身边跑去。
“娘、娘娘!”
“我又认字儿啦!”
“娘,肚肚饿了!”
花婶子搂住两个娃娃。
哎哟, 明明和早上一样,还是扎着两个啾啾, 但是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稀罕。
他家这两个娃,咋这么可爱,这么招人疼!
“二娃,三娃,你们看你们大哥, 厉害不!”庞大娘抱起三娃, 目光看向庞大山, 语气难掩自豪,“你们以后一定要像大哥学习,做一个像大哥这样厉害的人。”
二娃啃着手指头, 重重点头。
章伯母抱起自家的娃娃,忍不住向周自言询问道:“周夫子, 我们家真能跟着豆丁他们学认字吗?”
前后不过几天时间, 他们家娃现在居然可以认字了!
而且还是在周夫子的家塾里,怎么想怎么像梦里的幻境。
“几位伯母婶子,你们信任豆丁,信任我, 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周自言面对长辈,不敢摇扇装x, 只是恭敬道,“既然豆丁他们也愿意,我这个做夫子的自然不会拦着。”
花婶子连忙道:“周夫子客气了,客气了。俺们哪敢嫌弃豆丁,豆丁的名声现在可比咱们巷子要厉害!还有大山,现在哪个人不晓得咱们巷子里出了三个响当当的娃娃,连知县都知道嘞。”
周自言笑道:“婶子,你们再这样夸下去,那三个小孩怕是要翘尾巴了。”
庞大山和宋豆丁看对方一眼,笑嘻嘻。
王小妞和蒋庆庆见状,照着他们脑袋来了一掌。
哼,让你们牛气!
廖为安插话道:“何止啊,现在马鸣书院都知道城南的三位小名人,小小年纪,却有君子之风,都盼着将来放假能过来亲眼见见呢。”
“这位是……?”花婶子和章伯母都不认识廖为安。
但廖为安虽然穿着朴素,却极具气质,看着就不像普通人。
宋卫风介绍道:“婶子,伯母,这是我们书院的新掌院,廖夫子。”
廖为安拱手。
廖夫子?
书院的夫子?
“哎哟,马鸣书院的夫子?”花婶子第一个反应过来,“娘嘞,这大书院的夫子咋还到俺们巷子里来了?”
“我与周夫子是一见如故,所以特地来探望一二。”廖为安笑容亲切,全无其他读书人的傲气,瞬间博得了几位婶子伯母的好感。
花婶子看廖为安的眼神就像看自家儿子一样,满眼欢喜,“瞧人家书院的夫子,就是不一样。”
“哪像以前见过的那些学子,一个个眼睛都不知道翻到哪儿去了。”章伯母想到以前见过的读书人,语带气愤。
他们家也是做小生意的,人来人往,不知道见过多少读书人。
有一个算一个,都瞧不起他们这些商户。
所以她心里才憋着一口气,不想在做那等商户人家。
廖为安此次的目标便是庞大山,当下一见,果然如他想象的那样。
家中长子,沉稳可靠。
更难能可贵的是,庞大山还孝顺。
“大山这孩子不错,稳健,可靠。”廖为安自己就是一个孝子,所以十分欣赏庞大山,“大娘,有此长子,家中有福啊。”
庞大娘两只手激动地不知道往哪放好,慌乱且无状,“廖……廖夫子,瞧您说的,大山、大山……嗨!”
“几位婶子伯母,可愿意申时以后来周家上半个时辰课程?”周自言出言打断众人的寒暄,再这么聊下去,还不知道何时能结束。
各家的小娃娃都要饿肚子了!
“愿意,自然是愿意!”
几位婶子伯母哪会不愿意,他们巴不得一整天都在家塾里上课!
“宋豆丁,庞大山,过来!”周自言叫来两个小孩,一手揽一个,“几位婶子伯母答应了,但是咱们要先讲个前提,你们讲课的时候,夫子会在旁边旁听,要是讲错一个地方,就等着打手心吧。”
周自言说这话,除了震慑一下两个小孩,免得他们傲气起来。
也是给婶子伯母们一个安心,不用害怕家里娃娃被教坏。
“谢夫子,我们一定会认真的!”宋豆丁和庞大山弯腰低头,认真保证。
然后转向面前的婶子伯母们,又弯腰低头,同样认真保证,“花婶子,章伯母,还有庞伯母,你们放心,我们既然选择教娃娃们认字,就肯定会认真对待,绝不辜负你们的信任。”
“好好好!”花婶子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庞大娘与宋豆丁亲近,摸上宋豆丁的头,“你们都是好娃娃,伯母得谢谢你们,还记着俺们这些不认字的穷邻居。”
“豆丁,大山,以后路过伯母家门口,随时进屋喝水吃零嘴!”章伯母觉得今天这一趟没白走。
以前与宋豆丁和庞大山都不熟,今儿可算知道为什么他们俩能名扬马鸣沟了。
只盼望家里的孩子将来也能像这几个孩子一样,懂事,明理,就足够了。
“天色也不早了,今早回家去吧,免得饿着孩子们。”周自言拍拍宋豆丁的脑壳,“豆丁,束脩问题,你们自己与婶子他们商议,是收还是不收,若是收,要怎么收,收多少,自己考虑清楚。”
这件事既然是孩子们开的头,那自然要让孩子们自己结尾。
他也想看看在这件事上,他们会怎么处理。
宋豆丁立正站好,“是!夫子放心吧!”
“放学咯放学咯!”
王小妞跑到树下,掏出一块抹布,擦净自己的小桌子,然后拎起小包袱,等宋豆丁擦完桌子。
庞大山和二棍,还有蒋庆庆紧随其后,都擦干净自己的小桌子才离开。
宋卫风见状,不解道:“周大哥,这是?”
周自言解释:“他们不知道和谁学的,现在一天擦两遍桌子,上课前擦一遍,放学时再擦一遍。”
“这证明他们对待上学一时,分外仔细啊。”廖为安背着手,频频点头,“周夫子,你这几个学生,很有想法哩。”
几位婶子伯母也不是不懂事的人,纷纷撸起袖子,想帮周自言做点活。
但周自言哪敢让长辈们动手,和宋卫风一起连哄带劝,才把几位长辈劝走。
待婶子伯母们离开后,整个周家便只剩下宋卫风和廖为安。
没了外人在,周自言终于可以塌腰垮肩,松懈下来,“咋,想在这蹭饭?”
“周夫子,我与宋学子大老远从书院赶过来,不至于连一顿晚膳都蹭不上吧。”廖为安仗着宋卫风也在这儿,大着胆子提要求,“周夫子,许久不见,都想念你的手艺了。”
周自言琢磨了一下,找到两块抹布和扫帚,扔到廖为安和宋卫风手里,“那就先干活!帮我把这儿都清理干净。”
“得嘞。”廖为安收好抹布,随时准备去擦桌子。
宋卫风抱着长杆扫帚,不知所措,“……”
廖夫子如此习惯,他却好不习惯!
这两位夫子在庆京省时究竟是什么关系,居然亲近到这个地步。
堂堂廖掌院,竟然愿意替周大哥擦桌子?!
思考间,廖为安已经开始擦完一张桌子了。
宋卫风不敢在夫子面前落后,赶紧也扫起地来。
这家小院,只用来读书认字。
上课的学子们又极为爱惜自己上学的环境,所以并不脏乱。
周自言让他们干活,也只是想开个玩笑。
不等廖为安和宋卫风干多久,便叫二人停手,一起去厨房准备晚膳。
若是只有周自言自己,他随便弄弄就算了。
可现在家里来了客人,那就都别闲着了,想吃就一块帮忙!
廖为安:“……”
他此生从未进过厨房,周夫子怎么还敢让他帮忙!
周自言表示,不会做饭还不会摘菜吗?
喏,拿着小篮子,去门口蹲着摘菜吧!
宋卫风看着门口蹲下的身影,那般寥落,那般凄凉。
周大哥让廖掌院做什么,廖掌院就做什么,不敢有半点怨言。
他那在书院威风凛凛,受人爱戴的廖掌院,在周大哥这里,好像一个不懂事的晚辈。
最后还是周自言担下主厨重担,大展身手,做了三菜一汤。
香炒猪肉,清灼菜心,凉拌野菜。
大庆还没有辣椒出现,所以粟米三鲜汤里放了花椒,来增加辣味口感。
廖为安真的太久没有和周自言一起同桌吃饭。
此时眼前是熟悉的菜肴,做菜人也是熟悉的人,只是他们两人却不在熟悉的庆京省,而是在南边一处小城镇里。
时光飞跃,物是人非。
一时神情恍惚,悲从中来。
宋卫风将碗筷替廖为安放好,却发现他的廖掌院似乎陷入某种情绪中无法自拔,不免奇怪,“廖掌院怎么了?”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不动了。
“别理他,可能被我香迷糊了。”周自言瞧了廖为安一眼。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怕是又开始伤春悲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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