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错太多了,每一项都在他们的关系里“罄竹难书”!
但是他爱傅掩雪,没有错。
他站在无形的被告席上,因为爱得浓烈而痛苦,总是会被看客们的流言万箭穿心,但他始终不为这一场“判决”而低头。
世界上所有一切都远去了。
杨持浑身沉重得像随时能陷入脚下的地板中。
那些人的目光都随他们去吧……无所谓,也不用在乎。
杨持太疲惫了,他快要闭上眼睛……
“傅先生……”
“小心!”
一阵惊呼后,身后袭来一阵强烈的气场!
“杨持!你凭什么走!”傅掩雪快步从包间跑了出来,两个大男人不慎摔在地板上,傅掩雪压在杨持身上,居高临下,他的眼眶红了,眼神却冰冷又疯狂,“杨持,我不准你走!你算个什么东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把我当玩物吗?还是你说的你喜欢我,都是一场笑话?!我给了你太多的赦免,我对你太多宽容,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杨持,没有我的允许,你哪也别想去!你活着,必须在我身边。你就算是死了,化为一捧灰,一抔土,也只能在我身边!”
傅掩雪一把将杨持带回了包间,昏沉中的男人被他摔在墙壁上。
他毫不怜惜地索吻。
他将杨持的身体当成属于自己的物件,暴戾地摆弄和侵袭。
就在这永恒闪耀的灯光之下,就在这无数目光的窥探之下。
半醉的男人和他深爱的青年人,进行着痛与快活并存的肌肤相亲。
上一次在酒店里,杨持发着高烧,但他因为故意刺痛了傅掩雪而卑劣地快乐着。
现在,他陷入了昏沉的醉意,却又因为两个人的心如此遥远而感觉到摧心剖肝。
可是小雪,你才是那个赢家。
你只需要坐在牌桌上,我就愿意将自己的全部筹码奉上。
你赢得好光彩,我输得不体面。
可是,体面并不是爱的组成部分。
我渐渐领略了它真实的丑陋面目。
我在这爱里是个毫无胜算的赌徒,而你永远高坐金席。
就连我自己都在奉劝自己早些抽身,无债一身轻,但我始终不愿意还清楚我们的纠葛。
所有人都知道,纠葛只会带来沉重的负担,将我们轻松地拖垮。但他们并不知道,纠葛才是命运因缘。
我得不到你的偏袒和护佑,便自私地想要这点恨意和纠缠。
或许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已经刻入彼此的命运里,至死都不会消失。
这是石杏第二次等在门外,而距离上一次也才过去不到一月。
他脑海里迅速转动,害怕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场面,害怕自己触到傅掩雪的逆鳞。
酒店经理小心翼翼地赔笑:“石先生……傅总他……”
石杏连忙给了个眼神:“家务事。”
“哦哦,我就说呢。傅总眼光确实好,杨先生气质出众,一看就和我们傅总天仙配!”总经理是个中年胖子,一句话就能点拨,十足的世故圆滑。这家酒店平日里接待了不少名流,他什么样子的没见过?不就是玩男人嘛,算不上什么稀奇。
“少说话,多做事。”石杏想要耳根子清净,“您要是实在闲得没事做,就去准备点醒酒汤吧。”
经理立刻反应过来了,这是不要自己在这陪着?
方才听说傅总在走廊上大发雷霆,他吓得连忙关上屏幕上的股市实况就冲了过来。开玩笑,在这片地界上,惹了谁都别惹傅家人,这是公认的事实。他可不想因为一时疏忽把这位被寄予厚望的傅小公子得罪了。
起因经过其实无所谓,他表的是个姿态。
只要姿态摆好了,这件事不把他牵连在内,管他傅掩雪究竟是为什么发火?
只是听说那个杨先生……比起明星来的确差点姿色。
“经理……”
在后厨,有人和他交头接耳。
“之前听说有人也往那位身边送过明星,一个都是没搭理过啊?现在这是怎么了?转性了?”
“你小子,成天不务正业心里想什么呢!”经理弹了一下他脑门,“你别想着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往傅家人身边送啊,就算傅掩雪不找你麻烦,你以为傅掩诤是吃素的吗?”
“嘿嘿,我不就是好奇吗?”男人谄媚地笑了笑,作势要给经理捏肩捶腿,“我就是看那个杨先生也比不上我们表弟啊!我们表弟怎么说也接了活儿呢?在电影里当男主角……”
“少做白日梦了你。”经理从大厨手上接过醒酒汤,又交到男人手上,“那个杨先生听说是没什么背景,但是气质是被傅掩雪调教好了的,你那个演没人看的网剧的表弟还是别胡思乱想了……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有空做梦,还不如现在送东西去傅掩雪跟前露个脸,指不定觉得你有眼力见,以后就给你派差事了。”
男人立刻喜笑颜开,接过餐盘,连声恭维道:“经理果然一语中的,见识不凡!”
“去去……”
男人端着餐盘走到包间前,只见到一名身穿休闲装的男人满面愁色,一见到他来了,像是从紧绷的环境中得以喘息。
“东西交给我吧,我拿进去。”
“可是……”
石杏头都要炸了:“别磨蹭了好吗?大哥,现在就业这么困难,别让我丢工作了。”
傅掩雪不会因为一件小事就开除石杏,但是现在石杏也不太确定,关于杨持的事情,在傅掩雪眼中是不是还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对送餐男人失望的表情熟视无睹,敲了敲门便进去了。
这一次,杨持没有昏睡。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香气,它们无形缠绕着,像是久别故土不愿离去的风。
“傅总,杨持哥……”
石杏不敢乱看,即使好奇心快要撑爆整个胸腔。
“放他面前吧。”傅掩雪声音低且冷峻,他身边的杨持双目无神,但依然给了石杏一个较为妥帖的反应。
“……谢谢。”
刚一出口,杨持才发现自己声音已经沙哑。他咳嗽了两声,强迫自己找回精神。
石杏正在犹豫是否应该留在这里,傅掩雪的安排便下来了:“去开车吧。”
“好的傅总。”石杏松了一口气。
他不想待在这个空间里,不仅是因为那两人之间的氛围压抑得令人心闷,更是因为压抑之下的暗涌好像随时就要变成汹涌波涛,将人覆灭吞噬。
从前的傅掩雪,并非如此。
石杏的父亲原本是傅爸的手下,因而石杏毕业之后,也理所应当进入了琛钢工作。
当时他的顶头上司就是傅掩诤。
在傅掩诤决定退居二线让傅掩雪接手琛钢之后,傅掩诤便把他调到傅掩雪身边工作,一来是为了更好地协助傅掩雪,二来是为了随时给傅掩诤传递关于傅掩雪的消息。
这两样工作,石杏都完成得十分完美。
但自从傅掩雪去了一趟玉茗山,将杨持带回来,傅掩雪的性格像潜藏在海底的冰山一样显露出来。
起初,石杏和所有人想象中一样,认为傅掩雪不过是迟来的青春期,为了满足得不到杨舒景的遗憾找了个相同出生地的男人当替代。
而这场荒唐的、渺小的游戏随时可能被终止。
杨持会和他听到的所有桃色传言中的主人公一样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可现在,他不敢确定了。
傅掩雪的态度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怪诞:那个从来高高在上的傅家小少爷,竟然会因为别人的事变得烦躁,焦虑。
石杏不敢想,如果傅掩诤知道今晚发生在酒店里的事情,会是怎样的态度。
家风严谨的傅家,二儿子玩男人不说,还公然在走廊上失态……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脑子里已经预想出接下来的舆论场上,傅掩雪将会面对多少窃窃私语……
这一点,石杏能想到,傅掩雪当然也能。
但石杏却从对方脸上找不到任何一丝懊悔。
在石杏这个第三人视角下,傅掩雪的目光只有在看向杨持的时候才会出现浅显的波动……就连杨舒景,也不曾有过这样的“优待”。
要不要告诉大少爷呢?
石杏陷入了纠结。
杨持这一觉睡了很久,大约有十几个小时,对于醉酒前发生的事情他有些断片,但依稀还能记起来分毫。
他揉了揉依然胀痛的额头,从傅掩雪的卧室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出来。
“柳姨,今天……”
剩下的话被噎了下去。
傅掩雪正坐在餐桌前等他:“醒了?”
昨晚上的记忆霎时间涌上心头,杨持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自己克制不住想要接近傅掩雪,还是因为傅掩雪表露出来的陌生的狠厉刻入骨髓。
“你没去上班……”杨持嘴唇干涩。
“最近不用去了。”傅掩雪的表情依然很冷淡,简直和昨天在酒店里的青年判若两人。
可身体上的疼痛依然在不留情面地提醒着杨持:昨晚并非一场梦。
杨持深呼吸,他不知如何接话,索性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沉默着坐在傅掩雪的对面,吃完了午饭。
两个人之间回到了最开始的宁静,但这样的宁静,却比一开始的寂寞显得更加诡异。
滴答,滴答,滴答。
闹钟挂在墙壁上。
杨持依然有些头晕,给向嫆发去了解释信息。
傅掩雪却忽然出声:“你今天还要去?”
杨持按下心中澎湃不休的情绪,力不从心道:“这是我的工作。”
他已经准备好迎接傅掩雪的暴怒,但意料之外,傅掩雪并没有生气。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杨持换好了衣服,并且自己上好了化瘀的药水。
等到杨持站在玄关时,他听到了傅掩雪起身的动静。
杨持下意识闭上眼睛。
但他预料中的、被傅掩雪拖回去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我和你一起去。”
杨持心脏快速跳了两声。
这又是唱哪出?
“杨持,你是不是忘记我昨天说的话了?”傅掩雪垂眸,挑起杨持的下巴,声音和从前一样,冷漠而疏离,“我说过,我不会允许你离开我的身边。”
杨持如坠冰窖。
傅掩雪,不止是他在十一岁时遇到的五岁孩子。
现在的傅掩雪,已经身居高位,手段强势。
他拥有极强的掌控力和占有欲,将杨持一切不敢想象的手段付诸于实践……
“杨持,说话。”
又来了。
杨持似乎陷入了傅掩雪无休无止强势地旋涡里……
“我没有说‘不’的权利。”他虚弱地笑起来,“对吧,掩雪?”
杨持和傅掩雪抵达画廊的时候,向嫆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们了。
从傅掩雪打开车门开始,向嫆就呈现出非常明显的惊讶。今天是工作日,谁能想到向来忙得脚不沾地的琛钢傅总,竟然能陪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杨持来这里?别人不知道,但是向嫆比谁都非常清楚,在画廊开业时,无论杨舒景多么热情相邀,想要傅掩雪来镇镇场子,得到的也不过是直截了当的拒绝。
她知道杨持和傅掩雪的关系。
但是现在看来,杨持和傅掩雪的关系,并不像外界传的那样脆弱和随意。
杨持强绷出一个笑容来,他避开向嫆探视一般的目光:“向总。”
向嫆点头,转向傅掩雪,微笑道:“傅总,您今天怎么有空和杨持一起过来了?”
傅掩雪表情很是冷淡,十足疏离。
在外人面前的傅掩雪,和在杨持面前的傅掩雪,全然是两种姿态。
其他人很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如身处高山之巅的天骄,竟然会有在酒店长廊上失仪的时候,竟然也有那样极致的怒意。
杨持像一块海绵,将傅掩雪不为人知的一切都照单全收。
他时常能感受到温暖,像是某种小动物伸出毛茸茸的小爪试探,但很快,梦幻一般的试探变成了猛兽的侵袭,他生命的河床被不断蚕食,渐渐地,就要完全塌陷……
“我是杨持的男人,为什么不能来?”
世界安静了一秒。
而在这安静的刹那间,傅掩雪却又像是得了自在,只是偏了偏脑袋,又慢慢补充一句:“向总,你有何高见?”
傅掩雪这双眼睛,漂亮得如秋水潋滟,但向嫆却从中察觉不出任何的旖旎柔情,有的只是强势威压。
她后背一冷,纵使见惯了大场面,现下也不能再如从前般冷静:“没有,傅总,您愿意光临寒舍是我们的荣幸。”
杨持早就做好了准备,却依然被那句话“我是杨持的男人”吓得不轻。可又想到昨晚上在酒店里发生的一切,忽然又觉得傅掩雪这句话倒也是他随心所欲的做派。
况且,他和傅掩雪的关系早在圈子里传开了,并非什么秘密。
傅掩雪愿意怎么说,他管不了。故事的走向,并非他想如何便就如何,傅掩雪不介意和自己捆在一起,成为看客们打发时间的流言蜚语,那他何必放在心上?
只是这话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罢了。
傅掩雪的外表和身份特殊,许多工作人员中,也是一次见到傅掩雪本人。脸上皆是不可置信,目光挪到杨持身上又多了分心照不宣的揶揄和鄙夷。
联想到前几天杨持能签下易寻笙,一瞬间仿佛豁然通达。
几个眼神飞来飞去,总算为杨持绝对反击找到了合适的理由:靠……上位嘛。啧。
杨持忍耐着无形的攻击,行尸走肉般进了向嫆的办公室。
傅掩雪身份特殊,向嫆自然不能将其阻拦在外,又想到傅掩雪和杨舒景之间也算是好友,便没什么隐藏,一开口便开门见山,提到了邀请傅掩雪参加他们的订婚宴。
在听到杨舒景这个名字时,傅掩雪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和杨舒景之间,似乎已经渐行渐远了。
这个寄托着他年少时期回忆的人,终于要和别人组成家庭。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伤心,再如何也会失落,但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除了细微的怅然,别的一概也没有了。
难道真如海鸣所言,他是薄情之人吗?
这一幕,自然落在了杨持眼中。
他默不作声笑了笑,事到如今,傅掩雪依然还对杨舒景念念不忘,他要是能执笔写文,都想给这两人感人肺腑的深刻感情立传了。
傅掩雪这次没有带任何助理,坐在向嫆办公室的沙发上,表情一直都不太好。
向嫆很识时务地问:“傅总,您平时喝什么茶?还是喝咖啡?”
傅掩雪长眉微蹙,正要拒绝,就听杨持说:“向总,让我去吧。”
杨持很清楚,傅掩雪不爱喝茶,也不爱喝咖啡。
他快速地从最近的商铺跑了一遭,推进门时,手上端着一杯茶水和倒好的牛奶。
傅掩雪的沉闷的心情霎时拨云见日,脸上的表情看着也舒缓一些,再没有进门时的冷傲。
看来,杨持还是很在乎他的,这两天也不过是闹闹别扭。
就像柳姨说的,两个人在一起,吵吵闹闹也是常事,谁家过日子是一帆风顺?那多没意思。
向嫆的眼神不留痕迹地在杨持和傅掩雪身上转了一圈,了然道:“看来还是杨持了解傅总。”
傅掩雪嗯了一声,又问:“这杯子是从哪来的?”
“我自己的。”杨持说,“刚才特意洗干净了。”
杨持的杯子没什么特殊,和天底下千千万万个透明玻璃杯没什么不同。可傅掩雪握在手中,就是感觉格外舒服,原因他说不上来,但摸着和杨持有关的一切,他就会很安心。
他心中一开始的决定已经慢慢地动摇。
杨持不仅可以留在他身边,留三个月,留一年,或许可以更久……
这个时间他也并不知道停留在何时,但是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并不想放手。
杨持私下的样子,傅掩雪见多了。工作的样子,眼下可是第一次见。
傅掩雪惊喜地发现,工作时的杨持,竟然比他想象中更加具吸引力。
向嫆作为杨持的上司和甲方,拥有对话题的绝对掌控权和主导位置,杨持却没有一昧顺着向嫆的想法,反而是在静静聆听之后,提出自己的看法和见解。
当然,若是论起“专业性”,在艺术学校毕业的向嫆更具有发言权,但在这些规定俗成的学院理论之外,杨持像一株野草,是自然中诞生的灵感一现。
他的想法并不完美,在那些名流眼中或许称得上简单、可笑。
但越是贴近原始的、未经雕琢过的东西,越是能迸发出别样的、充满生命力的美。
直到这时,傅掩雪才惊讶地发现,他已经越来越无法从杨持身上找到杨舒景的影子。
杨舒景的学习能力并不好,但是却很会拉拢人际关系。傅家给杨舒景安排了最好了学校和班级,但由于教育资源的差异以及天赋有限,杨舒景一直是年级上的倒数。傅掩雪比杨舒景小几岁,偶尔也会劝导杨舒景多读书不是坏事。杨舒景只给出了毫不在意的敷衍。
后来,傅家资助杨舒景去了国外一所艺术院校镀镀金。
也就是这次出国镀金之旅,让杨舒景结交了向嫆。
这几年,杨舒景没有任何一件拿得出手的作品,但“追求向大小姐整整两年”的故事却盛名在外。
杨舒景享受着傅家的资助,享受着傅掩雪的关心,心安理得地宣扬强调他和傅掩雪的亲密关系,但从来不会正面回应傅掩雪朦胧的好感。
傅掩雪渐渐意识到,杨舒景和他并非一路人。
而对于杨舒景的援助,更像对于当初那场奋不顾身营救的报答,那点朦胧的好感随着时间也在慢慢淡化,成为一缕不可捉摸的幻影。
傅掩雪握紧了杯身,他的目光落在杨持身上,像是一抹月光轻拂而过。
向嫆赞赏的眼神和她哥哥有七分相似,傅掩雪却有十分的不悦。但他还是打算等待着杨持和向嫆沟通完毕,又亲自带着杨持回家。
不知为何,杨持最近的态度变化,总会让他心慌慌。
他为此可以暂时陪着杨持上班,只为能看到杨持在他眼皮底下晃悠,才能有一两分的安心。
“那么,婚庆公司那边我会进行更一步沟通。你有任何想法先和我说。”向嫆收好了文件,朝着一旁抬抬下巴,意味深长道,“杨持,要不我给你放个假?”
傅掩雪愿意陪着杨持,不管深层的目的为何,至少表面上给足了杨持面子。
“我看……还是不用了吧。”杨持踟蹰道,“订婚宴就在下个月,我不想因为我耽误进度。”
“可既然傅总亲自来‘监工’,我也不能不给傅总面子。”向嫆一锤定音,“就像我之前说的,既然你帮我们签下了易先生,这件事属于业界超高难度,杨持,再怎么样我也该记你大功一件。而关于我的订婚宴,不需要你坐班,你随时和我电话、邮件沟通。等到订婚宴之后你再来上班吧,到时候也八九月份了,我们打算办个画展,你届时再来上班出力也不迟。”
向嫆的话听上去是给傅掩雪面子,但归根究底还是对杨持的宽宏。
杨持想要张口拒绝,傅掩雪抢先一步,淡然道:“这个安排不错,杨持最近身体抱恙,正好需要时间休息。”
杨持悻悻地闭上嘴。
向嫆愿意给他开假,傅掩雪顺理成章地承接下来。
他一来不能让傅掩雪下不来台;二来他现下的确状态恍惚。向嫆给他放假,也把酬劳提前支付了一部分。他若是再不审时度势,就显得尤为不知好歹了。
走出办公室,安盈正在画廊里例行检查。
一见到杨持和傅掩雪同进同出,忍不住眉头一跳。
还没等杨持打招呼,另一件办公室的门很不客气地被打开了。
向繁和杨舒景站在那头,傅掩雪和杨持站在这头,中间隔着向嫆和安盈。
场面顿时尴尬不已。
似乎谁也没想到,彼此能在画廊打上照面。
杨持不愿意看到向繁,并非是罔顾向繁的恩情,反而正是因为向繁的提拔,他才更加不能面对向繁之前对他的“表白”。而杨舒景……
杨持不自觉看了傅掩雪一眼。
傅掩雪脸上流露出快速闪过的困惑,下一秒,他将目光放在向繁身上,露出明显厌恶的表情。
“哥,舒景,你们今天怎么会在公司……”向嫆打破了僵局。
向繁笑了一声,这笑声却毫无温度:“嫆嫆,你自己问问你的好男朋友吧。”
向嫆疑道:“舒景,怎么回事?”
杨舒景却快步冲到了向嫆面前,眼神却是看向傅掩雪:“嫆嫆,掩雪,你们今天也在啊。”
他故意略去杨持的名字,摆明是不给杨持面子。
这一举动正合杨持心意,毕竟,他现下没有心思和杨舒景你来我往虚与委蛇。
“今天傅总是陪杨持来的。”向嫆解释道,“舒景,你和我哥……”
“没什么,就是在商量投资的事。”杨舒景脸上立刻挂上了笑容,将向繁晕隐秘不发的怒意衬托得像一个恶哥哥在无理取闹,“只是我和繁哥起了点争执,都是生意场上的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向繁此刻也冷静下来,听着杨舒景胡说八道。
现在傅掩雪和杨持还在场,他为了自己妹妹的面子,不能让杨舒景下不来台。这个杨舒景,大本事没有,小心思一套接着一套,是拿准了他投鼠忌器。
“没事就好。”向嫆送了一口气,却又感觉到隐隐不安。
杨舒景看着傅掩雪:“掩雪,没想到你今天要来,不然我都给你准备点小礼物了。”
傅掩雪想要拒绝杨舒景,但话要说出口前,心里那份执念又像是隐隐作祟。
“……下次吧。”他给出一个折中的回答,“我今天还有事。”
“有什么事情呀?”杨舒景笑呵呵,“我也有事刚好想和你谈谈,你看今天下午有空吗?”
杨舒景从始至终没有给杨持一个眼神,和傅掩雪的对话旁若无人。
“我看你能来我们画廊,想必也没什么要紧事。既然如此,我们一起喝喝茶叙叙旧不好吗?”说着,便要去拉傅掩雪的胳膊往他的办公室走。
可谁知傅掩雪却避开了。
傅掩雪下意识去看杨持,男人却将目光随意定格在走廊上一张风景画上。
杨持这是不在意?
不悦之情淹没了傅掩雪:“杨持。”
杨持堪堪回头:“掩雪。”他应了声,“怎么了?”
果然是走神的表情。
傅掩雪心中愈发不快:“你那么喜欢那幅画?”
杨持被突然将了一军,吃不准傅掩雪的心思,只能顺着话“嗯”了一声。
但这并没有成功安抚傅掩雪。
杨持的走神已经是犯了大忌,现在竟然在他和杨舒景面前如此温顺。
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不是杨持。
“既然那么喜欢,那我买了。”傅掩雪冷漠地扫视四周,“包起来。”
众人皆是一愣。
安盈反应迅速,招呼道:“快快,来几个人帮忙。”
杨持连忙道:“掩雪,不用了吧?”
傅掩雪这个阴晴不定的性格,真是令他摸不着头脑。要说对他好,那晚上却偏偏在大庭广众之下要他难堪;要说对他不好,却又给敏敏转院看病出钱出力,给他优质的物质生活。
“现在我是顾客,你是卖家。我想要照顾你的业绩,你还有什么怨言?”傅掩雪只觉耐心快要被耗尽了,“杨持,我真的会生气。”
“可是掩雪,你何必……”
“既然杨持不愿意卖,你何必自讨没趣!”一道声音打断了傅掩雪的施压。
是向繁。
画廊之中所有目光被吸引而来,他却只是镇定地对安盈摆手道:“先放回去。”
安盈看看傅掩雪冷下去的脸色,又看看向繁,为难:“向总……”
向繁摇摇头。
“向繁,你是否有些不识抬举了。”傅掩雪本就瞧不上向繁,被中道拦截这么一下,更是不悦至极。
向繁这些日子频繁骚扰杨持,已经令他心生厌倦。
他一把抓住了杨持的手,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手指嵌入对方的指缝。
所有人仿佛被点住了呼吸。
杨持更是动弹不得,他垂下眼,只看到那甜蜜又残忍的十指相扣。
傅掩雪的手掌冰凉,就连说出来的话,也冷如寒冰冷铁。
——“向繁,你现在,究竟是打算从我手上抢画,还是从我手上抢人。”
作者有话说:
今天状态实在不好,先写到这里。
庆祝有的人情窦初开而手足无措,误以为不过是爱神匆匆走过。
第61章 不三不四
向繁朝前一步:“傅总,你说这句话是什么用意?”他将目光放在两个紧紧相扣的十指上,“这里是向风画廊,是向家的地方,何来‘抢’这一说?”
傅掩雪哼笑一声,毫不避讳那么朝着他们而来的窥探:“我记得杨持只和你们签了劳动合同,并没有和你签卖身契。”
四周渐渐响起一些议论的声音。
杨持学历不出色,专业不对口,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28岁对于这个行业来说就是白纸一张。他能空降到向风画廊,加之杨舒景的针对,本来就招致不少流言蜚语。现下,有向繁一个人的护持还不够,竟然还有傅家的小公子当着向总的面抢人?
纵使是杨持再想低调,眼下也难逃被审视的命运。
他能强烈感受到人群中嫉妒和不屑的目光,他们的确在问:杨持,凭什么?
“是,杨持没和我签卖身契。”向繁快速调整好表情,似笑非笑地盯着傅掩雪,“那杨持,和你签卖身契了吗,傅总。”
杨持蓦地感到手指一疼。
傅掩雪不悦的表情毫不遮掩:“我和杨持什么关系,想必你很清楚。向繁,你们向家也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小公司,怎么能教出你这种抢别人东西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