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锋:“?”
印寒隐在路灯后方的阴影中,漆黑的发色和眼瞳宛如晕染的浓墨,他眉头隆起,极度克制的语气压不住凉淡的阴鸷:“你谈恋爱了?”
印寒的眉头松缓了些,他问:“那你在干什么?”
明月锋不安地咽一口唾沫,说:“……准备结婚。”
印寒盯着他,面色古怪:“结婚?”
“作秀而已。”明月锋顺着印寒的力道站进路灯后方,两人一同隐入黑暗,“我想要秋日青崖,但秋日青崖是边珦的嫁妆。边珦想要做总经理,她母亲自愿退休的条件是看到她结婚,所以……”他握住印寒的手腕,用力将他推远,两人相隔咫尺,心却远如天堑,“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当然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印寒已然腻烦和明月锋你来我往的拉扯游戏,他说,“我要当伴郎。”
“你如果……嗯?”明月锋愣住,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什么伴郎?”
“你结婚不需要伴郎吗?”印寒问,“我要当。”
深知印寒随机发疯脾性的明月锋顿时出了一身白毛汗,他试探地问:“耽误你做项目吗?”
“你几号的婚礼?”印寒问。
“六月二十五。”明月锋说。
“正值期末周,我没排课。”印寒说,他抬手,替明月锋整理衣领,漆黑的眼珠暗藏冷冽,“你的人生大事,我肯定要参与的。”
“哈哈。”明月锋干巴巴地笑,面对阴森森的发小,他不由自主地矮了一头,嘴比脑子快,“不是人生大事,边总当上总经理就离婚。”
“哦。”印寒说,“你不想我去?”
明月锋确实不想要印寒出席,他甚至不想告诉印寒,生怕把人刺激疯了,他讷讷半晌,自暴自弃地说:“你想去就去。”
“明月。”印寒凑近明月锋,伸手固定住小伙伴的下巴,两人身高相仿,平直的对视碰撞出暗潮汹涌的浪花,他一板一眼地说,“我不是你前进的阻碍。”
“我不会伤害你。”印寒说。
“相信我。”印寒说。
“我也不想伤害你。”明月锋捂住印寒的眼睛,狼狈地低下头,“我大概是世界上最糟糕的朋友。”他痛苦地皱眉,深吸气呼气,指尖颤抖,手脚发麻,山岳般的负罪感如高楼倾塌,将他囫囵掩盖,不留片刻喘息余地。
“叮咚叮咚。”
“小锋扔个垃圾怎么需要这么久。”陈芝瑶打开门,眼前站着一位陌生的卷发年轻人,迟疑道,“你是……?”
“我是明月锋的发小。”印寒自我介绍,“我第一次来杭州,他带我出去走走,给您说一声。”
“哎,好的。”陈芝瑶不疑有他,“去吧,注意安全。”
“阿姨再见。”印寒客气道别,转身离开。
小路尽头拐角的草坪,垂头坐着一个人影,印寒走过去,弯腰将明月锋抱起,问:“去医院吗?”
“休息一会儿就好。”明月锋有气无力地说,“放我下来。”
“没人看见。”印寒将好友抱到别墅区空闲的秋千上,借路灯观察对方苍白的脸色,“你惊恐发作了。”
“我知道。”明月锋说,他捂住口鼻,避免过度呼吸引起碱中毒,声音憋闷,“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在你身上装了跟踪器。”印寒说。
明月锋锤他一下:“别扯淡。”
印寒眼中隐隐含笑,说:“你手机GPS没关,我关联了你的手机。”
明月锋休息了一阵,身体恢复些气力,他掏出手机,点开定位,俩人的账号在一个家庭组下,随时随地可以查看对方的行踪,他说:“行吧。”遂摁灭屏幕,没有删除家庭组或者把账号移出去。
“不删掉?”印寒问。
明月锋瞥他一眼:“有用吗,反正你也能找机会再加上。”
印寒抿唇,压不住唇角上翘的弧度,他推一下秋千,绳索缓慢地向前悠去,再飘飘忽忽地荡回来。他敞开双臂,将那一轮黯淡的月亮拢入怀中,说:“我不想你结婚。”
明月锋保持沉默,歪靠在印寒肩膀,眼睛半阖。
“困了?”印寒问。
“嗯。”明月锋哼一声,“走吧,回酒店睡觉。”
这件事轻飘飘地翻过去,明月锋因印寒平静的态度卸去心头沉甸甸的负担,他以为一切都没事了。
至少在结婚前的筹备阶段,当着未婚妻和岳父母的面,印寒表现得相当乖顺,有礼有节有分寸。明月锋心中五味杂陈,既骄傲又酸涩,理不出个所以然。
“你这发小什么工作啊?”边珦坐在明月锋身边,用手肘捣他一下,指尖点点杂志上的甜点图,“帅哥,认真一点,芒果慕斯怎么样?”
“大学讲师,你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明月锋说,“又不是我掏钱。”
“让你有点参与感嘛。”边珦说,“那就芒果慕斯和蜜瓜酸奶,一人一份,保底两百份。”
“两百?”明月锋惊讶地看向边珦,“有这么多人来参加?”
“别小看边家的影响力。”边珦说,“我妈把我小堂叔叫来了。”
“你小堂叔哪位?”明月锋问。
“无垠的轮值董事长,边修平。”边珦说,“我小堂叔来的话,他好兄弟肯定也来,京圈世家们来一群,保守估计二百人。”
明月锋听罢,后背腾起凉意,问:“咱俩这么骗你妈,会不会被你小堂叔记恨?”
“小堂叔跟我家是远方亲戚,同一个姓而已,平时不怎么走动。”边珦说,“他才懒得管。”她挑拣了几样热菜,将菜单递给酒店销售,“你那发小挺帅的,单身吗?”
“干什么?”明月锋警惕。
“给我小姐妹介绍一下啊。”边珦说,“别担心,绝对给他找个富婆。”
“他不差钱。”明月锋一口回绝。
“瞧你,不相信我。”边珦当做明月锋不信她广阔的人脉网,拿起手机翻微信通讯录,“我很少给人介绍对象的,要不是看你那发小长得帅,还是大学老师,勉强配得上我朋友。”
“你问他去。”明月锋皱眉,平静无波的心情因为边珦几句话搅合得波涛汹涌,烦躁地捏捏鼻梁,直言道,“我觉得你有些越界。”
“啊抱歉。”边珦聪慧敏锐,只是优渥的生活和父母充足的爱使她的边界感不如明月锋强,“我们是生意伙伴,不是朋友。”
“是的。”明月锋说,“我不喜欢将单纯的关系搞得复杂。”
“OK,我明白。”边珦收起手机,重新把注意力投射到婚礼现场的布置上,“后天结婚,按照习俗,明天咱俩不能见面,所以今天咱俩把流程梳理一遍。”
“你决定就行,我几点到现场?”明月锋问。
“为了方便,我去掉了传统婚礼的接亲和玩游戏等等环节,上午十点,你和伴郎出现在酒店,穿礼服和化妆。”边珦说,“全程录像和线上直播,十二点正式开始,宣誓、交换戒指、拍照、吃饭,没了。”
“行。”明月锋说,“宣誓的接吻要借位。”
“当然。”边珦说,“那是另外的价钱。”
明月锋将婚礼流程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伴郎印寒,他在微信上敲字【大概就是这样,明天你飞过来?】
消息刚发过去,印寒打来电话:“我今晚到。”
“你在机场吗?”明月锋问。
“我在开车。”印寒说,“明天我准备了单身派对。”
明月锋感觉新鲜,打小讨厌社交活动的自闭小孩居然主动给他准备派对,这何尝不是一种人设崩塌,他说:“你邀请了哪些人?”
“王岳扬。”印寒说,“只有他愿意来。”背景音传来王岳扬绝望的嘶吼:“我不愿意!是印寒绑架我!”
明月锋充耳不闻,说:“王局太捧场了,我很高兴,记得多给些份子钱。”
“快闭嘴吧黑心资本家!”王岳扬大喊。
第103章 婚礼进行时(四)
时间倒回两天前,王岳扬满身疲惫地提着电脑包走出办公楼,余光瞥见大院门口的长安街边停着一辆招摇的深蓝色保时捷911,他不禁咬紧后槽牙,暗自腹诽哪儿来的关系户如此嚣张,早晚被巡视组逮进小黑屋喝茶。
车窗徐徐摇下,露出漆黑的卷发和同样漆黑的眼瞳,没等王岳扬反应过来,一个照面就被摁着后脖颈塞进副驾驶。
“我靠。”王岳扬抻直脖子,像只颇有骨气的翻盖王八,“大哥,我不是信访办的人啊!”
“王岳扬。”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印寒并不轻柔地薅起王岳扬的头发,“帮我个忙。”
“妈耶。”王岳扬别扭地坐直身体,与印寒对视,“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印寒不欲和他废话,咔哒一声四面落锁,一脚油门汇入湍急的车流。
“不是,你带我去哪儿。”王岳扬后怕地拉住车门扶手,“你至少让我给我爸妈报个平安吧。”
“打电话说。”印寒面色冷凝,眼神寒光凛冽,斜睨王岳扬一瞬,大有再多废话一句就把他大卸八块,抛尸荒野。
“呜呜呜,妈妈,呜呜呜不用做我的晚饭了。”王岳扬抱着手机假嚎,“我同学绑架我。”
“哦哦,那你和同学玩开心点。”王妈妈乐呵呵地说,“我和你爸出门遛狗了。”心态极好、不关心儿子死活的老母亲挂断电话,留下眼泪汪汪的王岳扬独自面对已黑化的大魔王。
“那个……发生了什么事?”王岳扬颤颤巍巍地举手,“你跟明月锋吵架了?”
“明月要结婚。”印寒面无表情地开车,眉眼之间乌云笼罩,压得人喘不过气。
“啊?”王岳扬大脑宕机,“啊啊啊?”
印寒使用优秀的概括能力,三两句话讲清楚前因后果,他在明月锋面前的平静皆为伪装,实际上他听到明月锋要结婚的消息,几欲找个健身房殴打沙包发泄一通。
结婚?结个屁婚,只要他印寒活着,明月锋要么跟自己结婚,要么单身到老。什么无垠集团、秋日青崖,全都滚蛋,他要把那轮眼里只有金钱的月亮扔进仓库,除了他谁都不准想、谁都不许看!
听罢缘由,王岳扬恍然大悟:“嗐,明月锋就是这样的人啊。”他温言开导狂躁边缘的印寒,“秋日青崖是他父母的遗产,他小时候多想他爸妈啊,经常写信,抠抠搜搜地攒钱买机票,嚷嚷着出国。”
“如今有机会拿回遗产,别说结婚,让他去跳楼恐怕都要考虑考虑。”王岳扬说,“况且,婚结了也能离嘛,他和边总又没感情,早晚是你的人。”
印寒幽幽地看他一眼,看得王岳扬头皮发麻,知难而退、见风使舵的王岳扬同志双手举高,话锋一转:“明月锋太过分了!光顾着自己快活,丝毫不顾及发小的心情,万一发小暗恋他呢,这不就毁了发小一生吗?!”他小心翼翼地问印寒,“明月锋知道你喜欢他吗?”
“知道。”印寒说,“他不承认。”
“额。”王岳扬挠头,被迫当起了心理咨询师,“他是不是想借结婚委婉地拒绝你?”
“他嘴上拒绝过我很多次。”印寒说,“行动上没有。”
“所以他一边说咱俩是兄弟一边钻你被窝?”王岳扬猜测,然后挨了印寒一记眼刀,缩缩脖子表演怂货,“好吧我不问了,你把我抓来打算做什么?”
“我要抢婚。”印寒说,“明天是单身夜,我要你帮忙灌醉他。”
“万一我喝不过他呢?”王岳扬问。
“不会的。”印寒从口袋里拿出一盒药,“这是他去年抑郁的时候吃剩下的安眠药。”
“……这是犯罪。”王岳扬说,“咱俩一个公务员,一个法学博士,干这事合适吗?”
“你觉得明月会报警?”印寒施施然将药盒装进口袋,“他不会。”
“可是我很想报警。”王岳扬说。
印寒冷笑一声:“我和明月会给你想一个天衣无缝的失踪原因。”
王岳扬抱臂缩在座位一角,嘴里嘀嘀咕咕:“真是两个活祖宗。”
保时捷缓缓停在出京的收费站前,王岳扬问:“你还没告诉我,咱们去哪儿?”
“杭州。”印寒说。
“开车去?”王岳扬问。
“嗯。”印寒说,“这是明月送我的车,我想开着它接亲。”
“不是抢婚吗?”王岳扬说。
“接我的亲。”印寒说。
“北京到杭州,一千多公里,开车去?”王岳扬抬高声音,“太折磨人了吧!”他搁着印寒朝收费站的工作人员喊,“救……唔唔唔唔。”
印寒捂住王岳扬的嘴巴,对好奇的收费小哥说:“我朋友情绪比较激动。”他摇起车窗,加速离开。
“大哥,要不这样,你开车,我坐飞机。”王岳扬说,“咱俩约个地方见面。”
“不行。”印寒冷酷无情地拒绝。
“为什么?”王岳扬不理解,他哭丧着脸,“我真的不想坐两天的车。”
“长时间开车容易疲劳驾驶,不安全。”印寒说,“你话多。”
“我草你把我当人形闹钟啊?”王岳扬自尊心受损,捂住胸口假装西子捧心,“我好难过。”
印寒不搭理他,一言不发地专心开车。
北京至杭州,车程一千二百公里,印寒算是良心,不开夜路,且给王岳扬定了五星级带室内泳池的豪华套房,堵上对方喋喋不休的抱怨。
风尘仆仆的保时捷驶入杭州地界,就在王岳扬以为快要见到明月锋时,印寒拐去临近的4S店给车做了昂贵的全套保养,势要以完美的姿态出现在小伙伴面前。
等待保养的间隙,王岳扬撕开热情销售送来的小零食包装,说:“你把明月锋抢了,准备关在哪里?”
印寒瞧他一眼,不说话。
“说说嘛。”王岳扬撺掇,“咱俩好歹是一个团伙,为了这事,我把今年的年假全请完了。”
“不能告诉你。”印寒说,“你会报警。”
“明月锋都不报警我报警干嘛。”王岳扬嘎吱嘎吱嗑瓜子,“我操心你们那闲事。”
“那也不能告诉你。”印寒嘴巴紧,不透露半点儿线索。
独留生性八卦的王岳扬抓心挠肺,他打不过印寒,只能呲牙咧嘴地啃板栗壳泄愤。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明月锋站在酒店门口,看远处深蓝色的保时捷缓缓停在面前,印寒摇下车窗,说:“你坐副驾驶。”
“那我呢?”王岳扬指向自己。
“我微信发你地址,你打车。”印寒说。
明月锋噗嗤一声笑开,他摆摆手:“算了,我打车吧。”
“那哪儿行。”王岳扬腾地弹出副驾驶位,手扶车门,侧身让明月锋坐进去,“您请,我怕等会儿印寒找个水库把我沉底儿了。”
“别这么想。”明月锋笑盈盈地说,“我们寒寒很遵纪守法的。”
“是啊是啊。”王岳扬附和,迎着印寒威胁的目光,咽下一口唾沫,他关上车门,站在路肩石上假装忙碌实则刷手机。
“你一路从北京开过来的?”明月锋系上安全带,看向印寒。
“嗯。”印寒点头。
“累了吧,我请你们吃饭。”明月锋说,“杭州的饭不太行,边总给我推荐了一家西餐,希望味道能好一些。”
“请我就行,王岳扬晚上有事。”印寒说。
“见朋友吗?怪不得他陪你来杭州。”明月锋说。
保时捷扬长而去,站在路边等餐厅地址的王岳扬收到一条微信——
【印寒:[转账300元]】
【印寒:你自己找地方吃饭,早点睡。】
【印寒:明天见。】
“他妈的这个王八蛋。”王岳扬愤怒地攥紧手机,深吸一口气,收下三百块。
【王岳扬: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第104章 婚礼进行时(五)
明月锋非常好奇小伙伴给他准备了什么样的单身派对,他起个大早,洗澡刷牙,摆弄发型。他穿了一件短袖白衬衫搭配深灰西装裤,对着穿衣镜整理头发,这阵子忙着结婚,没顾得上打理,发尾稍长,乱糟糟地垂落肩膀,衬得他像个安静的文青。
盛夏的微风掠过枝桠,徐徐吹起额角纤细的卷发。印寒将车泊在路边,降下车窗,朝酒店大门望去。一道清瘦的人影走出玻璃旋转门,半长的发拢到脑后,扎起一个丸子揪,白衣黑裤,遥遥与印寒相望,笑吟吟地抬手打个招呼。
印寒不自觉地握紧方向盘,如心湖投入一颗石子,泛起圈圈涟漪,进而巨浪滔天,理智和本能拉锯,他听到自己磨牙的声音,心头像是点燃一把火,催促着他揽下天际的圆月。
副驾驶的门拉开,明月锋携清爽潮湿的水汽坐进来,问:“我们去哪?”
“KTV。”印寒说。
“这么老套啊。”明月锋顺手系上安全带,刚洗过的头发半湿不干,随脑袋摇摆的动作,蜂蜜柚子的洗发水香气窜入印寒鼻腔。
“想听你唱歌。”印寒伸手在明月锋头顶呼噜了一把,揉了揉鼻子,“王岳扬也在。”
“行吧。”明月锋说,“我好不容易扎起来的,别揉乱了。”
“你从哪找的皮筋?”印寒问。
“一楼大堂,找服务员要的。”明月锋说,“你跟叔叔阿姨讲我结婚的事情了吗?”
“讲了。”印寒说,“他们说这次就不来了,等你真正结婚再来。”
“也是。”明月锋表示理解,他叹气,“那我这边的家属只有你一个。”
印寒根据导航指引转弯,他说:“我陪着你。”
意料之中的执着,明月锋斜靠车门,说:“下午找个理发店,我把头发剪短一些。”
“不用剪。”印寒说,“这样就很好看。”他颇喜欢半长头发的明月锋,额角和鬓角垂落的碎发柔和了锋利精明的气质,降低距离感,让远在天边的月亮仿佛触手可及。
“不好打理。”明月锋说,“你喜欢就留一阵,太长的话还是要剪掉。”
“嗯。”印寒眼中泛起欣喜的光泽,他格外享受明月锋的偏爱。
王岳扬替印寒开好包厢,坐在包厢的沙发上神色忐忑,虽说他是纯纯的乐子人,八卦小能手,但实际参与到乐子中,与犯罪行为擦肩而过,完全是两码事。
包厢门推开,印寒和明月锋一前一后走进来,王岳扬从沙发上腾起,满脸堆笑地与未来的受害者握手:“哎呀明老板,好久不见。”
“王局客气。”明月锋笑着回应。
“不是不是,我就是个小科员。”王岳扬摆手,“明老板抬举了。”
“早晚的事。”明月锋坐在沙发拐角处,“早叫早享受。”印寒落座他身边,借昏暗的氛围灯,肆无忌惮地揽住小伙伴的腰杆。
“老实点啊。”明月锋挣脱印寒的手臂桎梏,往左边挪了半步,警告地瞪他一眼。
王岳扬假装自己又聋又瞎,扒拉点歌台扯着嗓子喊:“先来一首周杰伦,然后许嵩、汪苏泷、邓紫棋……你们想唱什么跟我讲。”
“你想听什么?”明月锋转头问印寒。
“《晴天》。”印寒说,“你记不记得高二升高三的暑假,我们去野三坡玩,你就唱的《晴天》。”
“记性真好。”明月锋拿起话筒,跟着背景音乐开嗓,成年的声音与少年时不同,少了几分无忧无虑,多的是沉稳辛酸。
印寒听着听着,觉得十一年前躺在绿油油的草坪上看白云蓝天的日子再难复现,愈发坚定了他绑架明月锋的心思。
三人连续唱了四个小时,王岳扬一开始抹不开面,到后来抱着话筒鬼哭狼嚎,顶着印寒杀人般的目光唱《单身情歌》,因过度加班日渐丰盈的身躯站在屏幕前扭来扭去,笑得明月锋直不起腰。
“王局,你得减肥了。”明月锋说,“小心早早得三高。”
“你以为我不想减吗。”王岳扬五官皱在一起,像个撮嘴的白胖包子,“我都快猝死了我还减肥。”
“你这形象,怎么找局长的女儿。”明月锋说。
“救了个大命,别局长的女儿,我的目标只想活到退休。”王岳扬说,他摸摸圆滚滚的肚子,可怜巴巴地看向印寒,“印教授,什么时候吃饭?我好饿。”
印寒冷着脸横他一眼,偏头问明月锋:“你想吃什么?”
“找个粤菜馆。”明月锋扶着印寒的肩膀站起身,“吃清淡点,王局那肚子快到预产期了。”
“滚滚滚。”王岳扬伤心地抹眼泪,低头敲打手机给印寒发消息——【人身攻击要加钱!】
【印寒:[转账250元]】
看到这个侮辱性的数字,王岳扬非常愤怒。
于是他愤怒地收下了二百五十块钱。
吃完饭三人找个公园遛弯,不知不觉夕阳西下,明月锋站在钱塘江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轻轻哼着模糊的旋律,印寒听出来是《明明就》。
“走吧,我们去参加派对。”印寒强硬地拉起明月锋的手腕,将他往公园门口拖,“是假面舞会。”
“哦?”明月锋停下哼唱,好奇地说,“什么样的假面?我没准备道具。”
“我准备了。”印寒说。
王岳扬看着两人上车的身影,默默掏出手机打了个车。
具有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jpg
夜幕低垂,暗蓝色的保时捷迎着夕阳,开向偏僻的郊区,七拐八拐,在临河的一排酒吧前停下。印寒推门下车,将车钥匙丢给笑容满面的门童,拿出半张面具递给明月锋:“给。”又给自己扣上面具,挡住半张脸。
两张面具,一黑一白,毫无特色可言,明月锋抬手扣在脸上,跟着印寒走进去。
酒吧里灯光昏暗,人声鼎沸,每个人脸上都扣着赤橙黄绿、各式各样的面具。印寒开了个卡座,拉着明月锋坐下,他说:“单身夜就是要喝酒。”
“喝多少?”明月锋问。
“能喝多少喝多少。”印寒话音刚落,服务员端来威士忌和冰块,在桌上摆成一排,加两个大果盘。
“悠着点喝,别误了明天的事。”明月锋说。
王岳扬戴着张艳红色的面具窜进来,一屁股坐在明月锋身边,大喇喇地搂住肩膀,端起酒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干杯!”
明月锋不得不和他碰了一杯。
王岳扬仰头喝尽,朝明月锋亮了亮杯底。
明月锋挑眉:“一上来就玩这么大?”
“你都要结婚了兄弟!”王岳扬拍打明月锋的肩膀,“我对象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角呢。”越说越伤心,他又拿起一杯威士忌,“都在酒里,感情深,一口闷。”
“哎哎哎等下。”明月锋拦住王岳扬往嘴里倒酒的手,“照你这么喝,咱俩今晚得死这。”
“那你说怎么喝。”王岳扬停住动作,“玩骰子?”
“行。”明月锋说,“猜点数。”他拿起三颗骰子放进骰盅,呼啦呼啦摇起来,“寒寒会玩吗?”
“知道一点。”印寒说。
“先走一轮示范一下。”明月锋说,“下一轮猜错的喝酒。”
“喝一杯?”王岳扬问。
“半杯吧。”明月锋说。
“光喝酒其实没啥意思,再加上大冒险怎么样?”王岳扬决定给金主谋点福利,“真心话大冒险,像咱们高考完玩的一样。”
“那就是半杯酒加真心话大冒险。”明月锋说,“可以,来。”
三人玩到半夜,该问的都问完了,说话说得口干舌燥,酒过半巡,明月锋脸颊泛红,看印寒的轮廓有些重影,他念念叨叨:“寒寒你也玩得太保守了。”
印寒脑子好使,是三人中喝酒最少的一个,眼神清明,他端起明月锋的酒杯,晃了晃,说:“最后一轮,喝完回去。”
明月锋强撑着坐直身体,拍一拍身边醉如烂泥的王岳扬:“活着吗?”
“哎。”王岳扬应一声,支着胳膊坐起来,兢兢业业地完成任务,“喝。”
酒精刺激大脑,明月锋判断失误,轮到他解决最后一杯酒。他依稀记得辛辣的酒液顺着喉管淌入胃里,眼前景物扭曲旋转,身体不由自主地后仰,倒进印寒怀里。
圆满完成任务,王岳扬如释重负,抹去额头的汗水,他看向印寒:“接下来怎么办?”
“你叫代驾,开我的车回去。”印寒亲昵地抚摸发小无知无觉的面庞,唇角上扬,牵起一道温柔小意却毛骨悚然的弧度,“我另有安排。”
第105章 疯了吗你
房间里一片黑暗,分不清昼夜交替,被子里侧卧着一个人形轮廓,左手手腕处环绕一条拇指粗细的银白铁链,链子垂下床头,向前延伸,与一个圆环相扣,圆环挂在墙壁突兀的扶手上。印寒坐在床头,垂下眼眸,珍重又怜惜地抚摸明月锋沉睡的眉眼,他弯腰,将垂涎多年的月亮拢入怀中,深吸一口气,吻在对方眼尾。
这美好的场景仿若镜花水月,它无数次于梦中出现,在天光乍现的清晨沦为泡影,印寒虔诚地吻过鼻梁、颧骨、耳廓,最终停在唇上。他呼吸逐渐粗重,胸膛中束手束脚的野兽挣脱桎梏,仰头咆哮,忍不住用尖利的犬齿啃咬摩挲,惹得无知无觉的受害者眉头轻蹙。
“明月。”印寒小声呢喃,“你是我的了。”他将头埋进对方颈窝,嘴巴咧开夸张的弧度,病态地嗅闻独属于月亮的温热气息,双臂用力,几乎把发小揉进骨血,“是我的,我的。”
明月锋在做梦。他梦见明室辉一把将他抱起,放在肩头,学着飞机的样子抻平手臂,左摇右晃地逗他玩:“爸爸带锋锋环游世界去喽!”
小小的明月锋咯咯咯笑个不停,他一只手抱紧明室辉的脖子,一只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环游世界!”
“哎呀一天天就知道闹。”林子琳笑容满面,她捏捏明月锋的脸庞,“儿子,晚饭想吃什么?”
“吃飞机!”面团似的小家伙兴致盎然地说。
“笨蛋锋锋,飞机不能吃。”明室辉嗔怪地点点明月锋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