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 by天良永动机
天良永动机  发于:2024年0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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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下学期压力骤增,印寒稳坐年级第一,明月锋有惊无险地保持在年级前十。日历一页页撕去,黑板上的倒计时天数从三位数到两位数到一位数,高三(十九)班终于迎来了最后一周。
全力复习一整年,最后一周的学生们心浮气躁,不想继续埋头课本,实验中学干脆让他们放假回家自行复习。班主任宋晖在班会课上询问要不要同学聚会,大部分学生举手,于是聚会被定在周三,地点是学校旁边的自助餐厅。
临近毕业,许多平时不敢说的话、不敢做的事,通通发泄出来,平行班激情撕书,弄得教学楼下一层厚厚的纸张。两个实验班素来安静,可也暗潮涌动。
明月锋和印寒收到了许多表白,含蓄的女孩写信,奔放的女孩当面敞开心扉,印寒面无表情地果断拒绝,明月锋则拂过左臂上白色的疤痕,一脸后怕地摇头。
心碎和忧郁是青春的主旋律,随着高考脚步越来越近,再多的伤感也需让位给决定人生走向的重大考试。
高考前一晚,印寒躺在明月锋床上,死活不走。
“干嘛啊。”明月锋无奈地看向小伙伴,“睡不好明天怎么考试。”
“这床太窄了。”印寒说。
明月锋盯着印寒坦荡的面容,这家伙不怪自己无理取闹,反倒怪床铺窄小,真是没天理。
“寒寒,别闹锋锋。”楚悠看不下去,“多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非要挤着睡。”
“高考之后,我们就不是一个班了。”印寒说,他向来话少,黑漆漆的眼珠流露出几分不舍,“我也要考中传。”
“你考个屁。”明月锋抬手给印寒一个脑瓜崩,“考北大,我以后出门遇人就说我有个北大的兄弟。”
“中传在东五环。”印寒说,他塌下肩膀,“太远了。”
“说的好像我已经考上了一样。”明月锋说,“万一我考去外地呢?”
印寒明显没想过外地这个可能性,北京高校资源丰富,考什么分段都有能报的学校,完全没必要去外地上学,他皱眉:“别去外地。”他轻轻晃了晃明月锋的手臂,声音低弱柔软,宛若撒娇,“我不想你去外地。”
明月锋哪能挡得住这难得一见的糖心炮弹,立马投降:“不去不去,我死也要死在北京。”

第45章 奇怪的人(三)
六月七日下午五点,交卷铃打响,考生如潮水一波波涌出考场,印寒比明月锋早出来一会儿。楚悠和印诚久特意请假陪考,夫妻俩坐在树下的小马扎上,紧张又期待地问儿子:“怎么样?”
“一般。”印寒沉稳地说,“没有特别偏的题。”
“那就好。”楚悠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我和你爸正在商量带你们去哪玩。”
“都是大孩子了,自个儿出国应该没什么问题。”印诚久心大,“给你们租个全程作陪的导游。”
明月锋手提透明笔袋,冲出考场,笑嘻嘻地搂住印寒的肩膀,说:“叔叔阿姨,我觉得我考得不错。”
“哎呀,这么自信。”楚悠说,“说吧,暑假想去哪玩?”
“意大利!”明月锋说,“我想去威尼斯划船,寒寒想去哪?”
“我都可以。”印寒说,“随你。”
“出去玩出去玩!”明月锋像个弹簧蹦蹦跳跳,“是不是要先办护照?”
“护照很快,十五天办下来,再办签证。”印诚久说,“我找旅行社帮忙,不用咱们操心。”
“好耶。”明月锋欢呼。
二零一二年的高考尚需自己估分,填报志愿,印寒将北大法学作为第一志愿,明月锋填上了中国传媒大学传播学。两人又挑了几所学校作为保底校,提交志愿后好好庆祝了一番成人礼。
“我的宝贝们十八岁了。”楚悠抹眼泪,敞开手臂拥抱两个高大挺拔的青年,“我记忆里你们还是两个玩电报取消的小豆丁。”
“我们锋锋马上自己一个户口本了。”印诚久感叹,“真快啊。”
“你们是我永远的亲人。”明月锋低头,像小时候一样将脑袋埋进楚悠的肩膀,“世界上最好的叔叔阿姨。”
“要是室辉哥和子琳姐看得见就好了。”楚悠欣慰又感动,“他们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印诚久从地下室搬出来一个上锁的银色文件箱,横放在茶几上,掏出一把小钥匙,“咔哒”一声打开箱子,拿出一摞文件:“这是遗嘱和公证书,房本、存折、合同、保险存单,是时候交给你了。”
明月锋盘腿坐下,一样样翻看父母留下的遗产,细数金额,零零碎碎不加房产的情况下,共计三百来万。楚悠说:“这房本是北京的两套,一套在崇文门,一套在海淀黄庄。”
明月锋顺手把海淀黄庄那套递给印寒,说:“趁暑假一块儿装修。”
“还有这个。”楚悠指着合同,“这是无垠购买‘秋日青崖’的合同,里面写了分红比例,每年无垠给你分三十万左右,我单独放在一张卡里,作为养育开销。”她递给明月锋一张银行卡,“里面还剩二百二十万。”
瞬间变成百万富翁的明月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捏着银行卡,小声嘀咕:“怪不得我小舅着急忙慌地找我,这么多钱,要是我,我也找。”
“一分钱别给你小舅,不然你爸会气得托梦打你。”印诚久说,“你爸那个脾气,顶多愿意花钱给你小舅买花圈。”
明月锋拿着银行卡,思索片刻,又把卡还给楚悠:“阿姨,这钱继续做我和寒寒的养育基金吧。”
“你十八岁了,还要什么养育基金。”楚悠笑着推拒。
“我上大学也要花钱啊。”明月锋说,“剩下的钱给你们养老。”
“臭小子,是不是看不起我赚钱的能力。”印诚久开玩笑,“咱家怎么说也是小中产。”印诚久担任律所合伙人,轻松年薪百万,只是性格温和,行事低调,不显山不露水,容易让人忽略他的能力。
“这也是我的一片孝心嘛。”明月锋将银行卡往楚悠手里推了推,“帮我拿着,省得那些奇奇怪怪的亲戚找我要钱。”
“行吧。”楚悠收下银行卡,欣慰地拍拍明月锋的肩膀,“真是长大了,有主见。”
不出明月锋所言,高考出分那天,明月锋、印寒和楚悠在小区遛弯的时候,撞见了小舅林子利和另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
“明月锋!”林子利喊道,“我是你小舅啊,这是你小叔明平安。”
“我没有小叔。”明月锋回头,细细打量陌生的男人。
男人和明月锋没有半点相似之处,相貌平庸,身材矮胖,一双眼木讷呆愣,他喏喏道:“我不是你小叔,我是程太太的护工。”
“你就是他小叔,程太太已经收你为养子了!”林子利说,“还给你改了名字。”
“我是赵连华,我不是明平安。”男人说,他走向明月锋,傻呵呵地抓住他的手,“我替程太太来看看你。”
“程太太是谁?”明月锋警惕地看着男人,却没有抽出手,他察觉出男人眼中没有恶意。
“你奶奶。”楚悠说。
“程太太生病了,她想你。”赵连华说,“我帮她看看。”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存折,递给明月锋,“她要我给你这个。”
明月锋看不也看,抬手推回去:“我不要,留着给她治病。”
林子利看到存折,眼睛登时亮起:“我要,给我,我要。”
赵连华脑子不大灵光,但不傻,他攥着存折连连后退:“我给过你钱了,你快走吧。”
明月锋似乎看明白两人为何凑在一起,他说:“你给他钱,让他领你来找我?”
“是的。”赵连华点头,他将存折放进外套里侧口袋,严密地保护,“看你挺好的,那我走了。”
“你知道回去的路吗?”明月锋问。
“他知道,我陪着他。”林子利连忙说,他对从明月锋这要到钱不抱希望,但知道赵连华这个傻子身上带着这么多钱,他找到了另一种生财之道。
赵连华说:“这不是我的钱,是程太太的。”
“等程太太死了,这都是你的钱。”林子利说。
看着两人并肩走远,明月锋站在原地,心绪久久不平,印寒开口:“要帮他一把吗?”
“不。”明月锋在善良和冷漠中,毫不犹豫选择后者,“我不想陷入这些无聊的纷争,他能骗到,是他的本事。”
楚悠叹气,说:“虽然知道你奶奶年轻时是个神经病,看她老了病了,我还是会同情她。”
“坏人不会因为老了,就停止变坏。”明月锋说,“我遵从我爸的选择。”他思考片刻赵连华的神态,调笑道,“或许只有傻子,才能满足我奶奶的控制欲吧。”
“但凡是个正常人,早跳楼了。”明月锋搂住楚悠的肩膀,像只鸟儿蹭一蹭她的鬓角,“阿姨,我想吃章鱼小丸子。”
“买。”楚悠乐呵呵地应下,“寒寒吃不吃?”
“我和明月吃一盒。”印寒说。他偏头观察明月锋,对方漂亮的眼睛弯如月牙,仿佛未把刚才的闹剧放在心上。
明月锋是典型的面热心冷,宛如天边弧月,均匀地洒落清辉,不付出多余的善心和温暖,却又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印寒拿起竹签,扎一个小丸子放进嘴巴。
明月锋自然而然地递来手里的柠檬水,说:“别噎着。”
印寒接过饮料,心想,如果他不曾与明月锋一同长大,或许永远没有机会离他这么近,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像他们这样亲密。
他庆幸明月锋幼年失去父母,给他一个窥伺的机会。
印寒吸一口柠檬水,心下思索,这么想有些恶毒,然而事实如此。

第46章 采访
大学录取通知书统一寄至学校,学生们各自去老师办公室领取。这是十九和二十班两个实验班最辉煌的时刻,所有人的目光集中于天之骄子,借以评估学校的教学水平。学校也知趣地将录取学校按照梯队排序,制作喜报,放置校门外大肆宣传。
印寒不出意外的考上了北大法学,明月锋也如愿拿到了中国传媒大学传播学的通知书,柳美郴考上北航,米桃考上北理工,韩琪国考上了北师大,王岳扬考上了北邮,王石磊考去了天津大学。熟识的同学大部分留在北京,孤身去一百三十公里外的天津的王石磊显得格外可怜,明月锋不由得拍拍王石磊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高铁只需要半小时,你无聊了就来北京找我们玩。”
“呜呜呜呜。”王石磊抽抽噎噎,不知是舍不得小伙伴,还是怀念高中生活,他一把抱住明月锋,清秀的脸庞全是泪水,“我会想你们的呜呜呜呜呜。”
“……”明月锋隐蔽地后仰身体,生怕王石磊把眼泪抹他衣服上,“是是是,我也会想你的。”
两个实验班共考出六个北大、八个清华,成绩斐然。印寒被记者拦住,被迫和二十班考上清华的学霸欧阳清华一块儿接受采访,余光瞥见明月锋和王石磊拉拉扯扯,不由得眉头紧蹙。
记者:“两位同学对这次的成绩满意吗?”
欧阳清华:“尚可。”
印寒强行将注意力拉回来,抿直唇角:“……一般。”他不耐烦地频频看向明月锋的方向,手指反复蹂躏衣角,平时没觉得王石磊这么多愁善感,真是欠揍。
记者:“两位同学对学弟学妹们有没有什么学习建议?”
欧阳清华:“注意听讲,认真做笔记,夯实基础,适当拔高,心态平稳,加油。”
轮到印寒发言,他实在看不下去王石磊的矫情做派,朝明月锋招手:“明月,过来。”
“啊?”明月锋连忙推开王石磊,指了指自己,“找我?”
“嗯。”印寒点头。
明月锋大步走到印寒身边,小声和印寒咬耳朵:“好兄弟,救我于水火之中。”
“我的经验是,有一个时时刻刻支持我的好朋友。”印寒搂住明月锋的肩膀,冷淡俊秀的眉眼柔和些许,“友谊是成绩的催化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没想到文科班的学霸也喜欢用理科的比喻。”记者笑着打趣。
印寒说:“我选文科,不代表我理科差劲,我只是更喜欢文科。”
“好了好了。”明月锋捂住印寒的嘴巴,“上电视呢。”
“哦。”印寒闭上嘴巴。
“还要问什么?”明月锋问,“没我事了吧?”
“这位同学考的什么学校?”记者问。
“中传。”明月锋摸摸鼻子,说,“没什么经验之谈,我成绩不太好。”
记者沉默片刻,说:“我就是中传毕业的。”
“不好意思哈。”明月锋不好意思地讪笑。
印寒说话带刺,明月锋也没好到哪去。
这是属于印寒的采访,明月锋不想抢夺小伙伴的光芒,但印寒拉着不让他走,他只能站在原地唇角保持上扬四十五度,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做个帅气的背景板。
记者接着问道:“两位同学学习之余会玩游戏吗?”
欧阳清华说:“玩啊,什么都玩,最近沉迷打魔兽和地下城。”
印寒点头:“玩赛车游戏,但更喜欢看电视剧和练搏击。”
“哇。”记者不由得打量一番印寒的手臂肌肉,“没想到文科学霸的爱好这么特别。”
印寒不想在采访上浪费时间,他说:“还有别的事情吗,我要回家了。”
“没有了,多谢两位同学的耐心回答。”记者话音刚落,印寒抓起明月锋的手腕朝校门走去,脚步生风,毫不留恋。
明月锋说:“二十班那个欧阳清华,是高二轮转上来的?”
“嗯。”印寒说,“高一的时候没见过。”
“他的名字非常应景。”明月锋说,“你应该叫印北大。”
“……”印寒不想搭理小伙伴无聊的冷笑话,他沉默半晌,说,“那你叫明中传。”
“听起来像本书。”明月锋说,他转换话题,“韩琪国问我要不要吃烧烤和唱歌,你有空吗?”
“有。”印寒点头,“我陪你去。”
“是咱俩一块儿去。”明月锋纠正用词,“我看你也挺喜欢唱歌的嘛。”
印寒不爱聚会,但他喜欢听明月锋唱歌,他总不能为了自己这点爱好把小伙伴圈起来当金丝雀——想到这里,印寒眼瞳渐深,似乎也不是不行。
“明月锋,印寒,这里!”韩琪国在校门口蹦起来招手,“就等你们了。”她身边的王石磊眼眶通红,看起来非常可怜。
候在校门口的还有王岳扬、柳美郴和米桃,明月锋惊奇地问:“你们也要去唱歌吗?”
“同学一场,一起聚了呗。”王岳扬笑眯眯地站在明月锋身旁,狠狠拍了两下他的肩膀,“难不成你只和新朋友玩?”
“说什么呢,人越多越热闹。”明月锋说,他视线扫过柳美郴和米桃,不带任何波动,点了下人数,加上韩琪国的好姐妹,四男四女,一共八个人,“走吧,先去吃烧烤。”
“这位是?”明月锋看向韩琪国,“你朋友?”
“也是二十班的,伊玖。”韩琪国说,“可以叫她十九。”
“好的,我是明月锋。”明月锋自我介绍,“这是印寒。”
伊玖个头小巧,约莫一米五几,大眼睛长睫毛,皮肤微黑,卷发高马尾,她性格内向,眼神闪烁不敢与明月锋对视,声若蚊呐:“你好。”
“十九比较害羞。”韩琪国说,“她是你的小迷妹,你每次去打球,她都在旁边看。”
“这样啊,怪不好意思的。”明月锋客套地说。
韩琪国性格大方,直白地说:“十九考的北交物理系,可牛了。你有谈恋爱的打算吗,考虑一下十九呗。”
“最近没有。”明月锋说,委婉地拒绝,“北交男生多,随便找一个都比我强。”
“谦虚了。”韩琪国瞄一眼明月锋的外形条件,“放在北影中戏,你都是拔尖的帅哥。”
“放在中传我就不拔尖了?”明月锋插科打诨,他抬手搂住印寒,熟练地挂在小伙伴肩头,“我们寒寒放在北大,也是拔尖的帅哥。”
“你俩打小一块儿长大,这回总算分开了。”王岳扬说,“什么感觉?”
“寒寒要交新朋友了,唉。”明月锋叹气,抬高声音搞怪,“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
“我周末去通州找你。”印寒说。
“记得带上你的新朋友。”明月锋说。
“闭嘴。”印寒不跟他胡搅蛮缠。
“没事,柳美郴在北航,离北大近得很,她帮你照顾印寒。”王岳扬火上浇油。
“这么一算,你们都在海淀,就我去通州。”明月锋顿时心里不平衡,“搞得我被流放了一样。”
“我还去天津呢。”王石磊化身开水壶嚎啕大哭。
王岳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走进烧烤店,扶着桌子坐下,说:“行了行了,离得近也不一定天天碰面,你这哭得像卖身葬父。”
印寒挤走企图哭倒长城的王石磊,默默落座明月锋身边,拎起水壶给小伙伴倒茶。
“谢谢。”明月锋说,他举起手,向收银台大喊,“服务员,点单!”
“哎,来了。”穿绿围裙的服务员拿着菜单和笔走到桌边,“吃点什么。”

第47章 天上掉馅饼
KTV包厢中央的灯球花里胡哨,反射出七彩的光斑,明月锋手执无线话筒,坐在印寒身边唱歌:“城堡为爱守着秘密,而我为你守着回忆……”《明明就》周杰伦
他的声音本就温柔清澈,咬字清晰,手肘搭在印寒肩头唱情歌,仿佛专门唱给印寒听。
“中古世纪的城市里,我想就走到这。海鸥不再眷恋大海,可以飞更远。”明月锋唱到这一句,印寒拿过话筒,接着往下唱,“远方传来风笛,我只在意有你的消息。”
明月锋纵容地看向印寒,漆黑的眼珠浮起片片碎光,开口与印寒合唱歌曲高潮:“明明就不习惯牵手,为何却主动把手勾……”
印寒借着昏暗的灯光,右手悄悄覆上明月锋的手腕,心脏轰鸣,指尖逡巡徘徊,却不敢牵起对方的手。明月锋的注意力被拎着啤酒罐踏进包厢的王岳扬吸引,他抬手招呼:“给我一罐。”
“接着。”王岳扬笑嘻嘻地扔过来一罐,明月锋准确地接住,转头问印寒:“你喝酒吗?”
“不喝。”印寒说,他失落地收起右手,双眼看向屏幕下方的歌词,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我还不知道我酒量多少。”明月锋说,“但应该不会一杯倒。”
“十九一杯倒。”韩琪国说,她递给伊玖一罐芬达,自己打开一罐纯生,“啤酒喝多了涨胃。”
“我们也不敢喝白的啊。”王岳扬说,“凑合凑合得了。”
“干杯。”明月锋举起啤酒罐,与同学们叮叮当当碰杯,“毕业后照样是好朋友。”
“敬友谊!”王石磊说。
“好朋友!”王岳扬大喊。
明月锋不忘将没拿啤酒的印寒拉入对话:“感情都在酒里,这杯我替寒寒干了。”
“哎。”王岳扬羡慕地看着明月锋和印寒,“我要有你俩感情这么好的朋友,我直接嫁给他。”
“当场求婚。”王石磊说。
明月锋笑着倚在印寒肩头:“去去去,排队去。”
王岳扬唱:“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光唱歌没意思,玩游戏不?”韩琪国掏出一副扑克,“我刚出门去外面买的,真心话大冒险,玩不玩?”
“怎么玩?”王石磊问。
“摸牌,点数最小的真心话、大冒险,或者喝酒。”韩琪国说,她将牌洗得哗啦哗啦响,抽出大小王放在一边,“不能耍赖玩不起啊。”
大家都很玩得起,每个人抽一张牌,再纷纷亮出点数,米桃最大,柳美郴最小。
“yooooo~”王岳扬起哄,“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柳美郴看向印寒,表情坦荡,“问吧。”
“你还喜欢印寒吗?”王岳扬问。
“喜欢。”柳美郴点头,“我初中时候心智不成熟,比较公主病,给你们带来了不少麻烦,对不起。”
“都是过去的事了。”明月锋说。
印寒抿唇:“没事。”
“来来来下一轮。”王岳扬招呼道,韩琪国发牌。
王岳扬最大,韩琪国最小,韩琪国说:“真心话。”
“我、我想问。”伊玖举手,声音低弱。
“问吧。”韩琪国看向闺蜜。
“在座的四个男生,谁是你的理想型?”伊玖问。
韩琪国托着腮帮子,视线扫过四个男生,边看边说:“印寒不行,性格太冷,明月锋不行,太花。王岳扬嘛……太贱,王石磊吧,我喜欢哭哭啼啼的小可怜。”
“我怎么就花了!”明月锋不服气地嚷嚷。
“哎哎哎太贱是什么意思。”王岳扬咣咣拍桌。
王石磊双手捂脸,露出两只红彤彤的耳朵。
第三轮,印寒拿到了点数最小的牌,他说:“大冒险。”
“终于有人选大冒险了!”王岳扬跳起来,“在座的各位有想法吗?”他环顾一圈,竟出现了短暂的冷场,学霸平时给人的印象过分冷淡,似乎什么惩罚都像一种冒犯。
“我来吧。”明月锋自告奋勇,他拿起一张扑克牌,举在半空中,“隔着这张牌,亲一个人,任何人都行。”
见明月锋没有限制性别,印寒接过牌,在指间转了个花,说:“好。”他首先看向女生们,柳美郴落落大方地看过来,眼中溢满期待,米桃和伊玖转过头,不和印寒对视,韩琪国兴味地瞧着他,唇角上扬,笑容意味深长。接着是男生们,王岳扬警惕地缩缩脖子,王石磊若有所思地注视韩琪国,然后是明月锋——
“妈的又来!”明月锋猝不及防被卡片贴脸,温热的呼吸一闪即逝,他懒得挣扎,认命地举手,“下一盘。”
印寒用卡片挡住上扬的唇角,笑眼弯弯,冷淡疏离的气质霎时消解,他没有说话,将卡片还给韩琪国,进入下一局。
酒过三巡,王岳扬觉得没意思,跑出去提了一瓶二锅头和两瓶冰红茶,说:“有人想试试白的吗?我爸说兑冰红茶好喝。”
“我。”明月锋一向喜欢尝试新事物,韩琪国和王石磊自告奋勇加入战局。
王岳扬拿起玻璃杯,倒三分之一白酒,三分之二冰红茶,低头尝一口,说:“还行,不辣,能喝。”
后面的大冒险改成喝酒,白的啤的混着来,很快明月锋便有些飘飘然,他打开牌,又是最小,于是说:“真心话。”
“我来问。”米桃举手,她眼珠定定地望向明月锋,“说实话,你喜欢过我吗?”
明月锋微醺时,是一种无比坦诚、完全开放的状态,他说:“没有,我想喜欢你,但是你的爱好我都不感兴趣,我的爱好你也不了解,咱俩聊不来。”
“你喜欢我的长相,我知道。人不能只因为脸,就喜欢上另一个人,你懂吧,不可能的。我觉得你喜欢我,其实和喜欢蓝色的发箍没什么两样,我敢保证如果印寒跟你表白,你也会答应。”明月锋一通输出,酒精激发了他的思考和表达能力,却没给他装上刹车片,“素不相识的暗恋,或者说一见钟情,都是肤浅的自我感动。”
一句话扫射一片人,印寒赶紧捂住明月锋的嘴巴,省得他被米桃和伊玖的眼刀扎死。
王岳扬连忙打圆场:“来来来下一盘。”
米桃愤怒地站起身,将牌扔在桌上:“按你这样讲,你觉得你能喜欢上谁?你整天和印寒待在一块儿,不愿意妥协,也没有耐心了解女孩的心思,你谈个鬼的女朋友!”
“啊这。”王岳扬尴尬地卡壳。
明月锋靠着印寒肩膀,眼皮耷拉,小声嘟哝:“不谈就不谈嘛,凶什么。”他感到干渴,呼气热烫,扶一把茶几站起身,“我去趟厕所。”
印寒赶忙跟上明月锋踉跄的脚步,瞧这家伙迷迷糊糊的醉态,生怕他一头栽进茅坑。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包厢,关上隔音门,沿走廊慢悠悠地踏进尽头的卫生间。明月锋拉开隔间门,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转头对印寒说:“你总亲我干什么,我都没有亲过你。”
印寒仔细品味明月锋的语气,听不出恼怒,倒听出些莫名其妙的胜负欲,他说:“那你亲我一下,咱俩扯平?”
“亲两下才算扯平,一下不算。”明月锋斤斤计较。
“好。”印寒将明月锋推进隔间,关门落锁,站在小伙伴面前,黑漆漆的眼珠宛如两颗水润的黑曜石,“你亲。”
明月锋没有失去意识,酒精溶解了道德的枷锁,将潜意识中见不得光的小心思放大,他觉得此时此刻的他无所不能,故意借酒精的由头做一些平时不敢做的事情。他凑近印寒的脸庞,近得能看清毛孔,印寒打小皮肤白皙,即使练出舒展匀称的肌肉,皮肤也是健康的白里透红。
印寒先闻到浓重的酒气,接着是柔软湿润的触感,他紧张地搂住明月锋的腰,头皮发麻,一动不动,生怕打破美好的幻梦。
明月锋慢腾腾地站直身体,说:“一个。”
印寒觉得亲脸上实在浪费,他面对明月锋,毫不客气地收下小伙伴的初吻,唇瓣相贴,热气升腾。明月锋“唔”了一声,慌张地推开印寒,说:“你快出去,我要憋不住了。”

第48章 猫王
明月锋记得聚会的最后,他们是由王岳扬的父亲开车送至家门口,印寒扶他上楼,楚悠替他擦脸,熬了锅绿豆汤醒酒。
“以后不能这么喝,听到没有。”楚悠说,“你看你叔叔都不喝酒了。”
“嗯嗯。”明月锋点头,“我们玩得有点过。”
喝过绿豆汤,明月锋爬上床,摊平四肢,望着空白的天花板,回顾整个聚会,他抹了把脸。
玩得太过了,他竟然亲吻了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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