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锋迷茫地眨眨眼睛,他过去的学校生活遇到的老师都不错,第一回见到被学生如此评价的教师,心中腾起些迷惑不解。
“说真的,你应该留在二十班。”王石磊说,“你们班主任起码是个正常人。”
第一节语文课,高跟鞋的踢踏声伴随着上课铃响起,一位约莫四十多岁,身穿紧身小西装、脚踩八厘米细高跟的短发女人提着皮包迈上讲台后的台阶,她戴着一副巨大的墨镜,下巴上扬,显得高傲刻薄。
“我是你们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俞倩。”女人摘下墨镜,露出狭长的眼睛和高高的颧骨,她左手扶讲桌,右手捧着手机,在空中比划,“原本十九班和二十班人数规模一样,都是三十人,我跟校长提议,选文的学生不多,没必要放这么多人。我的原则是宁缺毋滥,你们在十九班享受小班资源,就要发挥应有的价值,如果觉得自己不配,赶紧提申请去平行班。”
明月锋皱起眉毛,对王石磊的话信了七分,这何止是奇葩,这是精神病。
印寒举起手:“老师。”
“说。”俞倩看向印寒。
“我申请去平行班。”印寒说。
班级里静悄悄一片,明月锋心里咯噔一声,他捂住脸,不得不紧跟着举手:“他去我也去。”
印寒看向明月锋,眼神中传递出满满的信任与依赖。
“你俩叫什么名字?”俞倩问。
“印寒。”印寒说,他站起身收拾书包,“我的成绩完全可以去路对面,没必要留在这里听你贬低我。”
印寒,赫赫有名的年级第一。
俞倩恼怒地指向印寒,说:“别以为你是年级第一,就可以为所欲为!你给我坐下!”
印寒鄙夷地瞧她一眼,背着书包走出班级。明月锋连忙追上去,不忘嬉皮笑脸地朝俞倩挥挥手:“俞老师,我叫明月锋,我们走啦。”
与印寒冷漠的表现不同,明月锋这句话差点把俞倩气吐血。
班级里死一般的寂静,王石磊目瞪口呆地目送两个男生的背影,太勇了,他暗暗给俩人竖起大拇指。
楼道里回荡着明月锋欢快的声音:“咱们回家还是去哪?”
“校长室。”印寒说。
“哦,好。”明月锋拉开书包,掏出一根玉米肠递给印寒。
“你刚才,”印寒抿唇,他捏着玉米肠,骨节泛白,“不害怕吗?”
“被你吓了一跳。”明月锋说,“怕什么,到时候咱俩一块儿退学。”
“不会退学的。”印寒说,他撕开玉米肠的包装,咬一口,“那个俞老师,我不喜欢。”
“谁喜欢神经病。”明月锋说,“她以为自己谁啊,实验班哎,傻子来教都能考好。”他拍拍印寒的肩膀,狗腿地说,“学霸您放心,你去哪我去哪。”
印寒瞧不来他耍宝,眉眼弯弯,低声应道:“嗯。”
校长室敲不开门,路过的教务处主任认出印寒,她问:“你们怎么不上课?”
“被老师赶出来了。”明月锋说,“她不让我们占用小班资源,要我们去平行班。”
“啊?”教务主任瞪大眼睛,“你们班主任是谁?”
“俞倩。”印寒说。
“你们跟我来。”教务主任带他们来到办公室,她给两个男孩倒上茶水,看向印寒,“我知道你,年级第一,对吧?”
印寒点头。
教务主任又看向明月锋:“还有你小子,校草?”
“哈哈哈没有吧。”明月锋谦虚地微笑。
“今天是第一天分班,你们就和班主任吵架了,以后两年怎么办。”教务主任语重心长,“俞老师第一次当实验班的班主任,希望你们多一些包容。”
“老师,我是来上课的,不是来挨骂的。”印寒说,“我不接受她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
“真的,老师,你没在场。”明月锋说,“俞老师讲话就好像,学习不好就低人一等似的。我们是凭本事考进实验班,又不是走后门,凭什么说我们占用实验班资源?”
“唉,你们这些好学生。”教务处主任笑着叹气,“学习越好越刺儿头。”
“我们只是学习好,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明月锋耸肩,“况且,每天保持好心情才能学得好。”
“我去把俞老师叫来。”教务处主任说。
“我们也把家长叫来吧。”明月锋主动说,“俞老师肯定不服气,你们大人之间比较好说话。”
教务处主任无可奈何地点头同意,暗自感叹现在的小孩儿太精明,半点儿不肯吃亏。
楚悠没接电话,许是在忙。印诚久答应来学校一趟,他感到莫名激动,大概是因为这俩小孩太乖,他没机会去学校挨骂。听电话里的教务处主任简单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印诚久握紧拳头,顶撞老师?那铁定是老师有错!
某种意义上来说,印诚久不算是合格的家长。
他实在太偏心了。
印诚久踏进教务处,瞧见俩小孩坐在沙发上喝水,一个戴黑框眼镜、和蔼可亲的中年女人打招呼:“你好,你是印寒的父亲吗?”
“是的,我是印诚久。”印诚久说,“您是?”
“我是教务老师刘利芳。”刘老师说,“您坐,俞老师一会儿就来。”
印诚久落座印寒身边,小声与印寒交流,大致了解发生的事情,他说:“这老师讲话确实不太尊重人。”
“太不尊重了!”明月锋见印诚久的态度倾向自己,遂添油加醋,“我听他们班原来的学生说,这老师是心理变态。”
“可不能瞎说。”印诚久说。
“真的,不信咱去找几个学生问问。”明月锋看向刘老师,“十九班在高一的时候,没跟您投诉过俞倩老师的问题?”
“没有收到过正经投诉,但略有耳闻。”刘利芳隐晦地说,“俞老师性格比较直率,也很严厉。”
“呵。”印寒冷笑。
下课铃响起,不一会儿,高跟鞋的踢踏声由远及近,明月锋说:“俞倩老师来了。”
话音刚落,俞倩推开教务处的门,视线冷淡地扫过沙发上坐着的三个人,与刘利芳对视:“刘老师,您找我?”
“这位是印寒的父亲,这是文实验的班主任俞倩。”刘利芳互相介绍两人,“印寒和明月锋讲了下班里发生的事,我来问问你的想法。”
“他们要去平行班,就去平行班好了。”俞倩冷着脸说,“不要占用实验班的资源。”
“话不是这么说。”刘利芳好言相劝,“印寒是年级第一,明月锋也是年级前十,这俩小孩放进平行班你觉得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好学生,听话才是第一位的。”俞倩说,“光学习好有什么用?”
“你在胡说什么?”印诚久听不下去,他站起身,拉开教务处的门,“别谈了,我去找校长。”
第32章 副校长
刘利芳急忙拦住印诚久的步伐,说:“俞老师说话不好听,您多点耐心,咱们再谈谈。”
“有什么可谈的?”印诚久斜睨俞倩,“我看这位老师,连教书育人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吧。”他是从业多年的资深律师,若真的如表面般温和宽容,又如何在法庭上立足。印诚久罕见地动了真气,他目光如刀,压迫感十足,“我家孩子考得好,为何要去平行班。你有本事不要带实验班,去平行班,教出个年级第一证明你的实力。”
“这位家长,说话不要这么冲。”刘利芳在中间苦苦协调,俞倩却不知感恩地火上浇油:“不听话的孩子,学习好也只是助长了他的气焰。之前考第一,以后就能考第一了吗?我看未必。”
“你知道你为什么只能教语文吗?”印寒开口,“你这逻辑水平,教不了别的课。”
几番唇枪舌剑,吵得不可开交。刘利芳累了,不得不叫来副校长帮忙解决问题。
俞倩看不上教务主任刘利芳,所以肆无忌惮地叫嚣不止,副校长一来,她便偃旗息鼓,坐在一旁假装委屈。
“小俞啊。”副校长慢条斯理地说,“好学生呢,有好学生的傲气,你作为老师,要包容一点。况且,你的教学情况,我略有耳闻,家长的评价,都不算太好。念在你第一次带实验班,我予以理解。印寒和明月锋,是这个年级的小名人,二十班的班主任小杨经常夸赞他俩,怎么到你手下,就成不听话的孩子了呢?”
这话里话外的暗示,俞倩听得出来,落得个哑口无言。她又不能直说是下马威没到位,把自己坑了进去,于是低头认错,心里却暗暗给这两个男生记了一笔。
“你们俩回去安心上课,实验班,本就是给成绩好的孩子安置的,不是什么特殊资源。”副校长安抚两人,“印寒愿意留在实验中学,是孩子对实验中学的信任。希望你们考个好学校,前程似锦。”
一番话说得漂亮又妥帖,不愧是副校长,开口便让人心服口服。
印诚久与副校长握手,说:“我这做家长的,只想要孩子在学校学得开心,回家也快乐。老师说话夹枪带棒、阴阳怪气,孩子不愿上学,我们岂不是要愁死。”
“您给俞老师一些成长的空间,我相信俞老师会越来越成熟的。”副校长说,他看一眼坐在角落的俞倩,眼神暗含警告。
告别副校长和教务主任,印诚久带着俩小孩离开教务处。明月锋美滋滋地哼歌,印寒唇角上扬,印诚久说:“我回事务所了,你们有事给我打电话。”他拍一下印寒的肩膀,“你俩不会一天被叫两次家长吧?”
“不会的不会的。”明月锋说,“叔叔您放心,我们可乖了。”
“机灵鬼。”印诚久笑着说,他将两人送到十九班门口,“行,我走了。”
“叔叔再见。”明月锋挥挥手,“晚上我想吃红烧排骨!”
“知道了。”印诚久笑着应下,转身离开。
王石磊探头探脑地扒着门框,小声询问:“你们要去平行班吗?”
“开什么玩笑,印寒可是年级第一。”明月锋搂住印寒的肩膀,“他在哪儿,哪儿就是实验班。”
王石磊没听明白,他问:“所以你们去平行班吗?”
“当然不去啊!”明月锋说,“我猜,后面俞老师也不会管我们了。”
“谁要她管。”印寒走到明月锋的座位,打开小伙伴的书包找零食吃。
“真好啊。”王石磊羡慕地说,“你们家长不骂你们吗?”
“为什么要骂,我们又没做错事。”明月锋说,“你们一直忍着不告,才让她越来越嚣张。”
“确实。”王石磊点头,“我们班女生挺能忍的。”
“为什么是女生?”明月锋问。
“俞老师喜欢男生,不喜欢女生。”王石磊说,“男生迟到没事,女生迟到就要罚站。有一次,有个女生被罚站两节课,然后那个女生气不过,就转学了。”
“这也太过分了。”明月锋说。
“是啊,罚的不是我,我也没立场告。”王石磊说,“你们这一闹,她肯定不敢罚你们。”
“留着点,下午吃。”明月锋站在书桌旁,叮嘱小伙伴少吃点,“你不长个儿了,吃这么多干嘛。”
印寒停下咀嚼的动作,睁大眼睛看着明月锋,眼中水光盈盈,可怜极了。
“吃吃吃。”明月锋捂住印寒的眼睛,“少跟我来这套。”然而他偏偏就吃这套。
接下来的一个月,平安无事。俞倩对明月锋和印寒的态度采取了冷处理,她上课不点两人回答问题,下课也不批改两人的作业,还好她教的是语文,批不批都无所谓。印寒本想跟印诚久告状,明月锋拦了一道:“多买几本辅导书就解决了,她不管咱们,咱们上语文课也能写其他课的作业,这不挺好的。”
印寒想了想有道理,索性放飞自我,语文学不学都一百二,爱咋咋的。
十一月的风略带寒意,明月锋将帽子扣在印寒头上,遮住了小伙伴蓬松浓密的卷发。
“我不要戴帽子。”印寒说,“不舒服。”
明月锋将帽子扣回自己头上,给印寒系上一条浅灰色的羊毛围巾,说:“这样行了吧。”
“嗯。”印寒低头,摸了摸毛绒绒的围巾,发现围巾末尾有一个黑猫头的图案,一看就是明月锋的审美。
“走吧,上学去。”明月锋背上书包,和印寒一道儿走出门。
一路说说笑笑,多是明月锋讲些从王岳扬口中听来的新鲜事,印寒沉默地听着,时不时应一声。到校门口,一个扎着马尾辫、矮个子、黑皮肤的女生光明正大地打量明月锋,她蠢蠢欲动,似要上前来拦住两人的脚步。印寒侧身,挡住女生望向明月锋的视线,皱起眉头,他记得这女生。明月锋浑然不觉印寒的小动作,顺手揽住小伙伴的肩膀,沉浸于讲述昨晚看的鬼故事,从女生面前走过,下意识扫视一眼,朝教学楼走去。
女生以为明月锋与她对视,兴奋地跺了跺脚,追上俩男孩的脚步。
印寒生怕女生追上他们,拉着明月锋小跑几步,冲上二楼,拐进男厕所。
“怎么了?”明月锋疑惑地看向印寒。
“刚刚那个女生,你看到了吗?”印寒说。
“看到了,她长得挺有特色。”明月锋说。
女生个头矮,五官长得大,大眼睛大鼻子和一张大嘴,尤其是涂抹口红的鲜红嘴唇,给人印象极深。
“她是五班的汪晨莉。”印寒说。
“她就是汪晨莉啊。”明月锋惊讶地感叹。
汪晨莉,名扬二十个班的大姐头。实验中学是知春路排名第二的中学,按理说学生质量极好,但一个年级上千名学生,总要出一两个奇葩。汪晨莉就是其中一个,她中考成绩差五分进实验中学,父亲是跑工程的老板,豪气捐款二十万,送汪晨莉进了五班。由于父母常年在外地,汪晨莉兜里满满的零花钱,却不好好学习,整天与校外的社会人混,兄弟姐妹认了一大堆,自认是学校里的大姐大,没人敢触她霉头。
虽然学校里不让打架斗殴,但出了校门,谁都不想惹上麻烦。实验中学像个兔子窝,好学生不屑于搭理她,学习一般的学生性格温吞,能忍则忍,汪晨莉愈发嚣张跋扈,无法无天。
“她喜欢你。”印寒说。
明月锋的表情顿时像吃了个苍蝇,咽一口唾沫,佯装冷静地锤一下印寒的肩膀:“开什么玩笑,我都没见过她。”
第33章 谣言四起
“上学期咱们打羽毛球的时候,她托我给你递情书。”印寒说,“我没给你,撕掉扔进垃圾桶了。”
“那她为什么在校门口蹲我?”明月锋问。
“可能以为你知道她的心意,来找你当面表白吧。”印寒说。
“……救命。”明月锋烦恼地捏捏鼻梁,“她是觉得我肯定会答应吗?”
“她是汪晨莉。”印寒说。
在许多学生眼里,汪晨莉意味着打手,跟她关系好些,便能帮忙摆平所有问题。汪晨莉被捧得飘飘然,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势要像小说里那些女主一样,勇敢追求大名鼎鼎的校草明月锋。要是明月锋不答应,她自有其他手段逼迫校草。
“快打铃了,课间说。”明月锋推着印寒踏进十九班,俞倩正站在讲台上看早读。
明月锋懒得打报告,走到座位旁,拿出作业本,分门别类地交给相应课代表,打开语文书跟早读。第一节语文课,俞倩上课水平不高,照本宣科地念,念得人昏昏欲睡,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明月锋右手支着脑袋,眼睛半阖,差点栽进书里。课堂死气沉沉,俞倩开始点名找人回答问题,她不爱叫女生,偏爱叫男生,十九班为数不多的五名男生,除去印寒和明月锋,仅剩三名。王石磊第四次被叫起来回答问题,整个人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息。
明月锋无聊地打个哈欠,印寒戳戳他后背,递来一张纸条。明月锋展开纸条,上面写着【汪不止给了你一张情书,大约三四张,我都撕了。】
【撕就撕了吧,给我我也不看。】明月锋写【我好困,明明昨晚睡得挺早。】
印寒回复纸条【我也困,去寺庙听经都没这么困。】
明月锋忍下笑容,将纸条团起来,塞进桌斗。
下课铃响,明月锋看着俞倩离开教室的背影,将脑袋埋进肘窝,闭上眼睛假寐两三分钟,反倒睡不着觉。他支起身子,瞧见王岳扬站在前门左顾右盼。
“锋锋!”王岳扬挥手。
明月锋拉着后桌的印寒走向王岳扬,高兴地说:“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们怎么样。”王岳扬说,“你们班主任有刁难你们吗?”
“她不敢。”明月锋说,“你呢,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你不在,我好孤独。”王岳扬扭来扭去,像一条肥硕的豆虫。
“多日不见,你愈发变态了。”明月锋笑骂。
“呜呜呜我特地来找你们分享八卦,你还嫌弃我。”王岳扬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低声说,“我听说平行班有人追锋锋,好像是个大姐大?”
“你这不是新鲜八卦,寒寒刚才告诉我了。”明月锋说,“安啦,我才不会答应。”
“我这不是怕你被抢去做压寨夫君。”王岳扬捶一下明月锋的肩膀,“不识好人心。”
“我看你是巴不得我被抢。”明月锋说。
印寒看着两人闹来闹去,眼神沉稳,眸光内敛。他尽量隐藏情绪,表面像好兄弟一样对待明月锋,然而眼珠一动不动,过分专注的视线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好了好了,不跟你扯了,明天月考,我要复习。”明月锋说。
“文理科分开排名吧?”王岳扬问。
“应该是。”明月锋说。
挥别了王岳扬,明月锋并未把汪晨莉当一回事,他认真复习、认真考试,成绩下来排名年级第四,印寒惯例年级第一。俞倩端着卷子站在讲台上,憋屈地请印寒上台念作文。
印寒写议论文一把好手,引经据典,推理流畅,是其他学生拍马也追不上的水平。他站在讲台上,拿起卷子,声音冷淡、吐字清晰地读,读完,面无表情地下台回座位。
“印寒写得不错,请大家向他学习。”俞倩草草夸赞,转向下一个话题。
明月锋暗暗翻个白眼,低头订正错题。下课铃声响起,王石磊戳了明月锋一下,示意他进一步说话。
“怎么?”明月锋问。
“我听到一个谣言,平行班都传疯了。”王石磊神神秘秘地说,“你们俩知道吗?”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明月锋说,“什么谣言?”
“就是,有人说,”他声音低不可闻,凑到明月锋耳边,用气声说,“年级第一是变态,喜欢男的。”
“谁说的?”明月锋皱起眉头,不见了笑模样,严肃的表情有些慑人。
“不知道,平行班那些人说的。”王石磊说,“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别被……盯上了。”
“你让我防着印寒?”明月锋一把薅住王石磊的后脖颈,和他咬耳朵,“你帮我问问谁传出来的,我非要把他打到半身不遂。”
印寒上厕所回来,就看到明月锋和王石磊讲悄悄话的亲密画面,他几乎控制不住心中陡然窜起的火气,踩着沉重的步子路过明月锋。王石磊腾地跳起来,跑回座位,留下明月锋一个人神色复杂。
“聊什么呢?”印寒问。
“一些破事。”明月锋说,“放学喝酸奶吗?我请。”
“喝。”印寒说。
谣言的酝酿像一点点烧热的白水,等蔓延到当事人身上,已然沸沸扬扬。印寒身边只有明月锋一个朋友,明月锋不说,印寒便一无所知。若明月锋是一般人,定会远离印寒,可明月锋不是,他硬是一个字不说,瞒了印寒半学年。
直到高二下学期期中考试前,俞倩单独喊印寒去办公室,深聊一番。
那次考试,印寒考了年级第三。
“到底怎么回事。”明月锋捏着卷子,他这次考了第五,却急切地担心印寒的成绩,“俞倩跟你说什么了。”他向来守礼,不会直呼老师大名,这回是真急了,觉得肯定是俞倩的话干扰了印寒的心态。
印寒抿唇,说:“俞老师叫我去办公室,说了最近的传言。”
“什么传言?”明月锋隐隐猜到传言的内容,他辛苦瞒了一年,仍没有堵住悠悠众口,而且这个莫须有的谣言,还是由俞倩告诉印寒的。
简直不可原谅。
“你真的不知道吗?”印寒看向明月锋,眼神复杂,“肯定有许多人告诉你了。”
印寒说的没错,王石磊跟他说过一次,王岳扬找他讲过,就连米桃和林城城,也都跑来讲。明月锋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印寒喜欢男的女的,与他有何干系,他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就该互相帮助,互相理解。
“不管你喜欢什么,你都是我兄弟。”明月锋说,“俞倩这么搞你心态,就是不对。”他拍拍印寒的肩膀,“我一定要找出来谁捏造的谣言,把他赶出学校。”
“万一找不到呢?”印寒问。
“别人找不到,你还不信我吗?”明月锋心眼多,人缘好,之前为了维护印寒的名声,没有刻意去找,这一下定决心,自然是速战速决。
“等我找到人,我也要搞俞倩。”明月锋眼中划过一丝阴狠,“她不配当班主任。”
“怎么做?”印寒问,“去教育局投诉她吗?”
“我存了一些录音。”明月锋早就想收拾俞倩,他发现俞倩经常在班会课上阴阳怪气,指名道姓地骂一些不听她话的女生,以及故意把助学金分给偏爱的学生,就打开手机存下证据,以及在笔记本上记录日期和细节。他心眼比筛子多,思虑深重,初中时包容柳美郴,是柳美郴虽冷言冷语,但为人直率,没有坏心思,这遇到俞倩,他一眼便看出,这是个恶毒且愚蠢的女人,若不防她一手,后续必然被坑。
“明月。”印寒深吸一口气,沉声说,“如果,我真的如传言所说,喜欢男的呢?”
作者有话说:
我不太喜欢写纯坏的女性角色,但这个俞老师是照着我高中班主任描的,真实存在的坏人。
明月锋被这句话问得头脑发懵,呆呆地看着印寒:“啊?”
印寒盯着他,漆黑的眼珠透不进光,像两口枯井,两人之间的气氛安静到死寂。
明月锋脑子里瞬间划过无数种可能,他勉强微笑,打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只见印寒轻笑一声,三分冷淡,七分自嘲:“骗你的,我不喜欢人类。”
这个答复,莫名比喜欢男人更让人心安,明月锋玩闹似的推一下印寒:“不要开这种玩笑。”
印寒打开作业本,抬起左手抵在太阳穴,手心汗水湿冷,心脏泵血声震耳欲聋。他向来有话直说,无所畏惧,却在坦白性向时万分胆怯,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他不敢想明月锋日后疏远、有所顾忌的画面,只能偷偷藏着,维持当下刚刚好的局面。
“我有个想法。”明月锋手臂叠放,乖巧端正地趴在印寒的书桌上,“谣言是从平行班传开的,内容只针对你,这就很奇怪。我和你同进同出,形影不离,却没人造谣咱俩谈对象。”
印寒看向明月锋:“你的意思是?”
明月锋扬起唇角,笑得像只偷鸡的狐狸:“我想到了一个有趣的办法。”
放学时,明月锋没有像往常一样,叫印寒一道儿回家,他提着书包抬脚便走,看也不看印寒一眼。印寒倒也不吭声,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写题。
两人分开走了半个月,上学放学都如此,课间也不交谈,甚至体育课,都不凑在一块儿打羽毛球。俞倩见两人关系决裂,故意在课堂上点明月锋起来回答问题,孤立印寒。在她看来,明月锋性格温和,说话做事留三分余地,不像印寒倔强高冷,冥顽不灵,明月锋完全是被印寒带坏了。俞倩想要借这次决裂,将明月锋掰回正道。
唯有明月锋心里清楚,在学校两人不说话,在家里印寒像条小尾巴,他走到哪,印寒跟到哪,就差洗澡上厕所也一块儿。
“到底要演多久。”印寒盘腿坐在沙发上,满脸的不乐意,“烦死了。”
“演到消息传遍平行班。”明月锋坐在地毯上看杂志,他背靠沙发,仰头与印寒对视,“急什么,看俞倩绞尽脑汁拉拢我,多有趣啊。”他愉悦地眯起眼睛,初次品尝玩弄人心的快乐,比枯燥的学习考试快乐百倍。
印寒抱住膝盖,闷闷不乐地蜷缩在沙发角落,卷发乱七八糟的翘起,像个疏于打理的鸟窝。明月锋放下杂志,无奈地问:“那你要怎样?”
印寒展开手臂,示意明月锋,要抱抱。
“多大了还抱。”明月锋撑起身子,从地毯挪到沙发上,和印寒挤坐一团,靠着小伙伴的肩膀,举起杂志,“阿姨说这期是最后一本杂志,后续不再订了,咱们想看就去书店买。”
“嗯。”印寒没留意杂志的内容,一心专注于将手臂环住明月锋的腰杆,少年的腰腹线条优美、肌肉紧实,摸起来手感极好,加上明月锋刚洗过头发,薄荷味的洗发水清爽微凉,宛如夏日晚风。
“你是不是把我当月牙抱枕了。”明月锋说,他动了动被手臂禁锢的腰身,觉得有些怪异,但一想到印寒在学校受的委屈,明月锋恼火又心疼,恨不得立刻冲去办公室揍俞倩一顿。
“你知道吗,昨天课间柳美郴来找我。”明月锋说,“她要我跟你和好,然后指着鼻子骂了我一顿。这姑娘真是,一开始看不惯我,想把我从你身边赶走,现在又要我对你不离不弃,她简直就是你的精神母亲。”最后的比喻把明月锋自己逗笑,他仰靠在印寒身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精神母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呦别挠我!”
明月锋腰间的痒痒肉特别敏感,印寒毫不留情地抓着他挠,差点把明月锋挠断气。
“我错了我错了大哥。”明月锋一个劲儿地告饶,他笑得眼角泛泪花,像条鱼似的滚来滚去,“你再挠我就要生气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烦不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