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为臣—— by封灵三清 CP
封灵三清  发于:2024年0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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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摆传来轻轻的扯动感,沈孟枝清醒了些,反应过来小姑娘是有话要说。他转过身,声音温和了不少:“怎么了?”
阿囡踌躇着看了楚晋和听夏一眼,抿着嘴没说话。沈孟枝一眼看穿了她的顾虑,安慰道:“没事,说吧。”
见状,阿囡终于仰起脸,不安地开了口。
“枕哥哥,今早有个陌生人来家里找爹爹,爹爹生了好大的气,表情也好可怕,跟着那个人就走了……阿娘也没拦住他。”
她咬着嘴唇,装作无事的眼底终于露出了一丝恐惧:“爹爹现在还没回来……”
小姑娘应该是无意中看到了这些,她的阿爹阿娘有意瞒着她,她就装作不知道,直到看到了亲近的两个哥哥,才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口。
沈孟枝矮下身,安抚一般轻拍着阿囡的背。困意消散,他脑中将小姑娘方才的话又反复想了几遍,低声问:“你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吗?他跟你的爹爹说了什么?”
阿囡冥思苦想,最终泄气道:“想不起来了……”
山中猎户与外界鲜少来往,阿囡一家更是少入人烟。如果是邻里交好的几户人家,阿囡肯定不会认不出,只可能是外面主动找来的人。
沈孟枝轻轻揽着小姑娘,思绪万千,抬眸看了楚晋一眼。
后者看来也想到了这点,却没有说什么,自然而然地蹲了下来,笑吟吟地将手放到了小姑娘眼前。
在阿囡惊奇的目光中,他手腕一翻,五指收拢成拳,再张开时,里面赫然变出了一颗糖来。
楚晋将糖放到小姑娘的手心,神色如常,语气自然:“这是你阿爹给你留下的糖,他嘱咐我,一天只能给你吃一颗,阿囡是不是最爱吃这种糖?”
手中的蜜糖色泽莹润,散发出诱人的甜香。阿囡惊喜地捧着糖,点了点头。
楚晋笑了笑,耐心道:“一天吃一颗,等糖吃完了,阿囡的爹爹就会回来了。”
小姑娘成功被哄笑了,用力抱了抱沈孟枝,又腼腆地看了看楚晋,小声道:“谢谢哥哥。”
沈孟枝猝不及防被抱了下,有些愣,看着阿囡跑开的背影,格外不解地问:“她为什么不抱你?”
摄政王从善如流道:“我长得凶。”
紧接着沈孟枝手里被塞了什么东西,低头看了眼,是一颗糖。
楚晋冲他眨眨眼:“你也有一份。”
捏着糖,沈孟枝唇角轻轻翘了翘。他撕开糖纸,把糖含在口里,低声问:“你怎么知道她喜欢这种糖?”
虽然楚晋嘴上说是阿囡的爹留下的糖,他却知道这是对方临时编的借口,只是为了哄小姑娘开心。
“这是大秦上下最受欢迎的糖,小孩子都喜欢。”楚晋道,“本来是给你准备的,正好派上用场。”
被忽视已久的听夏哀怨道:“我也要吃。”
楚晋无情道:“没你的份。”
感受到听夏可怜巴巴的视线,沈孟枝很没有诚意地笑了一声,还是从摄政王衣袖里摸出了一颗糖,给了楚晋的便宜儿子。
“虽然一时哄住了阿囡,她早晚会察觉到不对。”他沉思片刻,“这件事得早点解决。”
既然阿囡的爹肯跟着那个人走,说明他认为自己不会有危险,或者说,他走后,自己的妻女能够安全。
“听夏,”楚晋道,“你来的时候没看到什么人么?”
听夏思索道:“我到的时候,阿囡的爹就已经走了,不过……我来时的路上看到了几道新鲜的车辙痕迹,应该是往西去了。”
远处的水井传来响动,一个年轻的女人正将打满的水提起来,摇摇晃晃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沈孟枝的视线跟随着阿囡娘亲的背影而去,半晌,开口道:“去找她吧,她一定隐瞒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听夏:姓楚的你听好了,我就认这一个娘!别人都不行!!!
【通知:明天可能会晚更,如果没更就是之后补上】
撒泼打滚求海星呜哇/(ㄒoㄒ)/~~

第74章 古怪·谁的话都不能信
早饭是清淡的米粥配小菜,厨房里被蒸腾的白茫雾气笼罩,女人忙碌的身影若隐若现。
沈孟枝对着两人使了个眼色,自己进了厨房,自觉地帮忙盛粥。阿囡的娘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在他已经盛了两碗后才反应过来,笑道:“小枕来了啊。”
“杨大嫂,”沈孟枝接过她手里的活,“今日起得晚了些,麻烦您了。”
“麻烦什么,你是该休息一下了,看你这两天脸色都不太好。”对方面现忧色,“炉子上给你熬了些莲藕汤,我问了村里的老人,说这个对身体好,待会记得喝了。”
炉子上的瓦罐散发出一股莲藕的清香,沈孟枝神色柔和了许多,低声说好。
他又随口问:“杨大哥呢?进山还没回来吗?”
女人的表情一僵,很快又低下头去,将神情掩在了锅中冒出的白气里:“他啊,隔壁村有事找他帮忙,还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深吸一口气,她抬起头,对沈孟枝笑笑:“不用管他,这家伙就是这样,热心肠,办完事……就回来了。”
即便语气如此自然,眉宇间的忧虑却是藏不住的。沈孟枝收着碗筷,不动声色地顺着她的话又问了几句:“隔壁村,离这里远吗?杨大哥经常过去帮忙?”
“不远,隔了半个山头,十几里的路。”阿囡的娘道,“我妹妹嫁到了那边,平日里两家若是有事情都会互相帮忙。”
沈孟枝点点头,却轻微蹙了蹙眉。
若是自己妹妹家里的事情,她为什么要拦着自己的丈夫?
阿囡既然不认识那个陌生人,想必来的人也不是杨家的亲戚,是什么事惊动了对方?
热气氤氲,朦胧了他的视线。他直觉这样问是问不出什么了,却还是忍不住观察着女人的神情。
切菜声有点急,似乎拿刀的人心中也并不平静。下一秒,沈孟枝听见门帘一响,有人走了进来。
“好香。”
楚晋无比自然地接替过了沈孟枝手中的活,在后者惊异的目光中拿起了锅铲,利索地翻炒了几下锅里雪亮薄片的山药。
他这架势看上去无比熟练,惹得阿囡娘亲也多看来几眼,奇异道:“小烬,你以前经常下厨吗?”
楚晋这身份如今没法出现于世,刚被救下时杨大哥问起两人的关系,沈孟枝沉默了半天,憋出来了个“兄弟”,于是索性随口帮他改了个名,叫江烬。
前因后果就是这样,他当时解释的很清楚。摄政王听完后,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瞧不出什么情绪地接受了这个身份。
沈孟枝盯着没一会儿便香气四溢的山药,还在发呆,就听见身边人道:“从前进厨房多,现在还是生疏了。”
“这样怎么能叫生疏?”杨大嫂笑道,“你有什么拿手菜吗?”
楚晋已经三两下将炒好的山药盛进了盘里,闻言,笑了下:“拿手的菜没有,只会做一些甜点。倒是有一样从前经常做,腊八粥,我弟弟喜欢喝。”
他口中爱喝腊八粥的“弟弟”扭过头,无言地看来一眼。
杨大嫂了然地点点头,却听阿囡的声音自门外传过来:“阿娘,我饿了——”
“来了来了!”
趁女人洗手出门的工夫,沈孟枝凑到楚晋耳边,低声问:“你怎么进来了?”
之前他担心厨房油烟大,呛到后引起伤口崩裂,就没让对方进来。现在楚晋过来肯定是有别的事情。
“我去外面打听了一下,有件事倒是比较有意思。”楚晋好像格外喜欢这种说悄悄话的感觉,也凑过来跟他咬耳朵,“这烛照山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个山神。”
“山神?”
沈孟枝蹙眉,“这样的事也有人信。”
“原本没人信,但是之后,这烛照山下就莫名其妙有人失踪。”楚晋淡淡道,“据说是山神作乱,抓人去做祭品。”
“官府呢?”
“官府曾派人上山抓过山神,最后都一无所获。”
楚晋看了眼女人的背影:“也许就是与这件事有关。”
二人出去时,听夏眼睛一亮,对他俩招手道:“快来快来!这盘白灼山药真好吃,你俩来尝尝!”
阿囡抱着粥碗,也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沈孟枝坐下,夹筷尝了一片。烛照山长出的山药发脆,口感清甜,他微微勾起唇角:“是很好吃。”
听夏赞不绝口:“好吃好吃,杨大嫂您手艺真好!能不能教教我?”
“这……”阿囡娘亲移开视线,失笑道,“这不是我炒的。”
听夏:“啊?”
他扭头,看向沈孟枝,正欲开口,后者眨眨眼:“也不是我。”
听夏:“?”
他咽了咽口水,半晌,挤出来一句:“想不到,阿囡妹妹竟然如此深藏不露……”
阿囡无端被点名,捧着碗,懵懂地看了他一眼。
杨大嫂轻咳了一声:“是小烬做的。”
“…………”
听夏忽然觉得这片山药格外烫嘴。
正常情况下,他就是吃断头饭,也吃不上当朝摄政王亲手炒的菜,况且他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楚晋下厨,这冲击感不亚于看见摄政王床上有个人。
听夏张了张口,试图补救:“爹……”
楚晋眼皮都没抬一下,一筷子山药堵住了他的嘴:“闭嘴,吃饭。”
听夏热泪盈眶地吃了,心想有娘真好,沾娘的光可真幸福。
然而听了这一声后,杨大嫂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欲言又止地看了楚晋一眼,小心道:“小烬,这……真是你儿子啊?”
楚晋嗯了一声。
杨大嫂:“你这年纪轻轻的,怎么儿子都……这么大了?”
“不是亲生的。”楚晋解释起来已经轻车熟路了,“我没成亲。”
“哦哦……”杨大嫂恍然,“怪不得。我还以为……你别说,你们父子俩长得还挺像的。”
楚晋:“…………”
他下意识扭头去看身边的人,对方就好像没听见这句话,心无旁骛地喝了一口粥。
阿囡恹恹地用瓷勺拨弄了一下碗里的粥,一副食欲不振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她放下碗:“娘,我吃饱了。”
杨大嫂疑惑道:“你不是饿了吗?怎么吃这么少?”
阿囡扁着嘴:“我爹不在,我不想吃。”
闻言,杨大嫂的表情微微一滞,似乎想要说什么,终于还是没开口。她望着阿囡跑回屋里的背影,半晌,沉沉叹了口气。
时机到了。
沈孟枝放下筷子,问:“杨大嫂,杨大哥去隔壁村帮忙,可是你妹妹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女人回过神,道:“是,一点小事而已。”
察觉到她仍在隐瞒,沈孟枝垂下眼,缓缓道:“最近山里,可是有一位山神?”
杨大嫂一惊,慌忙道:“谁告诉你的?没有,你不要信!”
她的态度与那几个谈论山神的村民大相径庭,楚晋眸光轻动,道:“没有吗?我问过几个村民,他们都对这位山神深信不疑,还想劝我一起呢。”
“他们……”杨大嫂面上浮现出一丝怒气,转瞬又被急切之色取代,“这些话都是假的,没有山神,你们绝对不要相信,听我的!”
这还是阿囡娘亲这些天来第一次以如此强硬的语气说话,沈孟枝蹙了蹙眉,意识到了这件事背后的反常之处。他放缓了语气:“好,杨大嫂,我们听你的。”
女人略略松了口气,又不放心地嘱咐道:“把这件事忘了,不要再去想什么山神了。不管什么人跟你们说起,都不要信。”
为什么不能信其他人?
一缕看不见摸不着的思绪一晃而过,沈孟枝本能地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一时却察觉不到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他鲜少拿不定主意地看了楚晋一眼,后者也正看过来,眸光沉沉,似乎也正处于思虑中。
半晌,沈孟枝应道:“好。”
杨大嫂这才放心,匆忙起身,端起碗筷到后厨忙去了。
等她走后,听夏才小声问:“所以究竟有没有山神?”
楚晋轻嗤一声:“装神弄鬼的东西,自然没有。”
“不对啊,那为什么全村人都信了,只有杨大嫂不信?”听夏表情古怪,“我们信她还是信别人?”
疑点如同密密麻麻的藤蔓爬上心头,沈孟枝低声道:“都不信。”
“想要解决这件事,谁的话都不能信。”他顿了顿,终于慢慢开了口,“……这个村子有古怪。”
作者有话说:
酝酿一个阴谋ing

“看来今夜杨大嫂也睡不好了。”
沈孟枝不自觉地又灌下了一杯茶,蹙眉道:“我想不明白,她这样担心自己的丈夫,为什么还要隐瞒这件事,她明明可以试着向我们求助。”
人在面临困难的时候总会下意识求助更多人,哪怕对方无法提供帮助,也能分担自己的痛苦。可是阿囡娘亲第一时间选择的却是压下此事不让他们知道,这本身就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这样下去,除非这件事有转机,”楚晋道,“否则她迟早会被压垮。”
沈孟枝沉默了一会。
“这样下去不行。”他捏了捏眉心,目光变得有些冷,“这个装神弄鬼的山神,不能留。”
“从山神开始调查是目前唯一的选择了。”楚晋不动声色移开了他面前空了的茶盏,“但是接触过山神的人只有那些失踪的人,想要找到些蛛丝马迹,还有些棘手。”
窗外深黑夜色中蛰伏着无数鸣虫,窸窣叫声此起彼伏,沈孟枝被吵得心烦,想要再接一杯茶水,才发现茶杯不见了。
他低头找了半天,发现桌上所有茶杯都被收得干干净净,一个都没剩下。
“……做什么?”他看向罪魁祸首。
楚晋淡淡道:“为了你的睡眠着想,不许再喝了。”
“……”
正僵持着,听夏从窗口翻了进来,视线在桌子上扫了一周,没找到杯子,便干脆地拿起茶壶灌了半壶下去。
沈孟枝眼睁睁看着茶壶见底,一滴没给他留,闭了闭眼,不喝了。
听夏总算缓过了方才那阵口干舌燥的劲儿,喘着气道:“呼,渴死我了……我查到了。”
“我去了今早谈论山神的那几个村民家听了会儿墙角,照他们的意思,这个山神是夜晚才出没,会抓人到自己的巢穴做祭品,男女老少都有,被抓走的人就没有一个再回来的。”
“这些人有什么特征吗?”沈孟枝问。
“不知道,”听夏摇头,“这山神挑人的时候压根没有章 法可言。”
不可能没有章 法,只是他们现在还不知道罢了。沈孟枝正自沉思,听夏又道:“村里的人似乎都把这视作一个诅咒,只要把诅咒转移给外人,就能逃避被山神选中的命运。”
“我说他们白天的时候怎么会那么好心,知无不言地跟我们讲山神的事情,”他冷笑一声,“原来是为了让我们做替死鬼。”
沈孟枝没说话,楚晋看了他一眼,道:“这样倒也解释的通为什么阿囡娘亲会和村里人口径不一了。”
他们这三个外人,落在村民眼里就是能替换自己命运的香饽饽,诅咒的事是真是假并不重要,终日笼罩在恐惧之下,没人会拒绝多一重保障。
听夏闷声道:“亏我今早还对这群人道谢,还以为他们是真心想帮我们……喂,你不生气吗?”
被直勾勾的视线看着,楚晋指尖不紧不慢敲了下桌面:“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人不就是这样吗。像阿囡一家这样的人,万中有一已是难得。”
他撩起眼皮,对听夏笑笑:“怪他们有什么用,不如长个记性,不要一看见别人冲你伸手就感激涕零。”
摄政王训人的时候向来轻飘飘又一针见血,笑吟吟却比书堂的先生还要可怕,听夏脑门上被贴了个教训,不敢说话了。
十四五岁的少年缩在角落,像根蔫了的狗尾巴草。沈孟枝瞥了楚晋一眼,大概也是觉得对方说得太过了,微微直起身,轻声道:“听夏。”
他朝听夏招了招手,狗尾巴草一下子支楞起来,蹭蹭跑过来。
沈孟枝想了想,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听夏眼睛顿时瞪大,暗戳戳看了楚晋一眼,还带了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楚晋:“……”
他挑眉,看着沈孟枝唇角残余的笑意,问:“说什么呢?”
“说一点你从前挨训的糗事。”沈孟枝道。
“那能一样么?”楚晋忽地笑了,转而贴上他耳畔,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我那都是故意的。”
他有意没把话说完,沈孟枝却像是心意互通一般,瞬间明白了他口中的“故意”是指什么。
故意犯错,故意招惹,故意引起他的注意。
故意挨罚,故意不改,故意要他陪他在万宗阁抄几天几夜的书。
虽然早就有所预感,可如今听对方亲口承认,沈孟枝还是心情复杂。过了这么多年,少时的事情明明早已释怀,可那些错与罚却还似烙印一般刻在他心上,生动无比,挥之不去。
他偏过头,仿佛隔着数年光阴,替从前的自己补上了一句:“……心机。”
心机的摄政王欣然接受了这句评价。
沈孟枝动了动唇,正欲再逼问些什么,屋外忽然传出一阵此起彼伏的狗叫声,利齿一般,划破了寂静的夜。
阿囡家没有养狗,这应该是村里其他人家的狗被惊动了。能引发这出动静,说明是村里进了外人。
没过一会儿,院门传来一声响动,阿囡娘亲举着烛火去开了门。
这么晚了,除非要紧事,不会特意跑来找人。
正想着,窗外忽然一响,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紧接着光亮便消失了。
沈孟枝表情变了下:“走,去看看。”
几人赶到的时候,门口的两个人还没离开。站在阿囡娘亲对面的是一个年轻男人,身形消瘦,眼底青黑格外明显。
他正搀扶着杨大嫂,看见来人,警惕道:“你们是谁?”
阿囡娘亲面色惨淡,似乎刚刚哭过,眼周还是红的。她勉力解释道:“没什么,子安,这是家中的客人。”
“这是我弟弟。”女人张了张口,想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解释现在的状况,可是心力交瘁,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孟枝看了眼掉落在地的灯烛,尽量放缓了声音:“杨大嫂,不用再隐瞒我们了。山神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
此话一出,不止杨大嫂,连同她的弟弟,都一同抬头看了过来。
未等二人说什么,他已经平静地抛出几字:“我们能抓住山神。”
“你知道……”子安惊疑不定地开口,却被杨大嫂打断。
她的神色从绝望慢慢变为纠结的犹豫,半晌,对弟弟小声说:“我想相信他们。”
“阿姊,你信他们?”子安不可思议道,“连官府的人都没抓到山神!”
“那我还能相信谁呢?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丈夫被抓走却无动于衷吗?”压抑的眼泪涌出,女人抬手,擦去了泪痕,慢慢平静下来。她疲惫地看了沈孟枝一眼,轻声道:“跟我来吧,阿囡睡了,我们去你屋说。”
“山神大概是在三个月前就出现了,起初有人失踪,大家都没往这方面想,可是后来,失踪的人越来越多,并且那些人消失前,家门前都会莫名其妙多出一只死兔子。慢慢地,关于山神的传言多了起来,越传越玄,但大家都不敢把它不当回事了。”
昏黄烛光在窗纸上投出长长人影,杨大嫂尽量放得平稳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楚晋问:“那些失踪的人都是烛照山下的村民吗?”
“对。”女人说完,又迟疑了一下,“其实应该是知道山神的人。曾经来过几个山外的人,他们一开始并没有事,但是后来山神的传闻也传到了他们耳中,没过几日,这几个外人就全部失踪了。”
她忐忑道:“我一开始……不是有意要瞒你们。但这件事,不应该牵累到旁人。”
沈孟枝摇摇头:“我知道,您是为我们好。只是如今,山神这件事,已经与我们有关了。”
杨大嫂很明显也明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隐瞒下去也没有意义。她叹了口气,终于将满腹愁绪宣之于口。
“我妹妹家被山神选中了。和寻常一样,我那妹婿早起时,发现家门口多了一只死兔子。”
她顿了顿,面上浮现出一丝不可遏制的怒气。
“可他们一家人害怕,就把我妹妹推出来,把她锁在屋里,要她做山神的祭品。幸好隔壁的人家听到了她的哭声,跑来跟我报信,我才知道了这件事。”
“所以你说的帮忙,是杨大哥去救你的妹妹?”楚晋问完,忽而眯了下眼,“那他现在人呢?”
杨大嫂面色白了白,嘴唇有些颤抖起来。子安安抚地攥住姐姐的手,凝重地开口道:“我今晚就是来说这件事的,姊婿他……失踪了。”
沈孟枝低声重复了一遍:“失踪?”
“对。姊婿特意守在了我二姊的屋里,可过了三更,我去看时,屋里已经没有人了。”子安迟疑道,“他和二姊一起……在所有人的眼皮下,消失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后,屋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沈孟枝轻蹙起眉,眼底映出跳跃的火光,眨眼间又散了。
他转向杨大嫂,道:“山神为什么会选中杨大哥,你们仔细想想,他与你妹妹可有什么地方比较相似?”
对方一愣:“有……什么相似?没有吧……”
楚晋提醒道:“生辰八字,天干地支,都要想一想。”
他这话说得随意,却并非空穴来风,沈孟枝心中一跳,那抓不住的思绪倏然明了,蹙眉看了他一眼。
果然,听了这话,子安眼睛一亮,道:“阿姊,你还记得你出嫁之前找人算过一卦吗?当时那人说,姊婿是阳命火相,二姊是阴命火相,两家结亲,有利于往后气运。”
杨大嫂怔怔道:“好像……是这样说过。”
“既然如此,这山神要找的下一户人家,也该是这样的人。”楚晋淡声,“想要抓住这家伙,最好的办法就是亲身上阵,看看它想要做什么。”
他停顿了须臾,随即对上了沈孟枝看过来的视线,弯了弯唇,笑了一下。
“正好,我也是阳命火相。”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 楚楚女装上阵)

一夜过去,陈家仍是一片愁云惨淡。
陈旭一早便被人叫到了堂前。他原本已经将心放到了肚子里,不耐烦地到了地方,云里雾里低头一看,顿时瞪大了眼。
地板上赫然躺着一只死兔子。
“门外的死兔子,怎么在这里?!”陈旭惊道,“不是让人处理了吗?”
陈广生脸色难看,沉着嗓子道:“这是今天早上在家门口发现的。”
“什么?”陈旭的声音几乎穿透屋顶,“惠娘、还有那个杨棣,他俩不是已经被山神抓走了吗?为什么还会有一只兔子?!”
他咽了咽口水,艰涩出声:“……难道山神今夜还要来?爹,这可怎么办啊,再抓可就要抓到我们头上了!”
陈广生揉着太阳穴,焦躁和事件脱离控制的慌乱感顺着皱纹爬上眼角。他强作镇定道:“我已经通知了官府的人,今晚他们会来守着。”
自从山神一事出现后,府衙便未停下过派人彻查的时候,但凡哪家门口收到了山神的标记,官府都会派人过来,守上一夜。
虽然最后往往还是无济于事,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众人还是格外配合的。
然而陈家在村里的地位举足轻重,自然不会坐以待毙,陈广生皱着眉开口:“实在不行,再去请几个道士来……”
话音未落,陈显跑了过来,直直冲到了堂前。他看了看兄长和父亲的脸色,犹豫片刻,道:“爹,门外有个人,看样子是从外面来的,说想借宿一晚。”
陈旭想也没想地斥道:“借什么宿?咱家是随便什么人能来的么?赶紧打发走了!”
“等等。”他爹突然出声,目光多了几分思量,“山外的人?”
陈旭一个激灵,从陈广生突变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什么。他问:“爹,你是想……?”
陈广生没有否认,站起身:“出去看看。”
陈氏父子出了屋,陈显推开门,小声道:“就是他们。”
一辆马车停放在陈家门口,马车下面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身形高挑,正背对着他们,似乎在和车内的人交谈。另外一个要稍矮些,看起来不过十几岁,见到陈显他们出来,扬声道:“几位,商量好了吗?我在这村里问了一圈,都说你们陈家最大,能不能让我们住一晚?”
这少年看上去年轻,说话却像是摸爬滚打许多年了,张口就来,丝毫不怵。陈旭陈显看了自己亲爹一眼,却听后者说:“不知阁下有几人?”
陈广生在村里威风这么多年,还是有些眼力的,一眼便看出对方身上的衣着打扮不俗。陈旭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没作声。
闻言,方才靠在车窗边,低声说着话的年轻人终于分给了陈氏父子一点注意力,微微侧过身,露出了正脸。
他眉梢眼角残余的笑意格外惹眼,转瞬又渐渐淡了,素白的面容上似水墨勾勒,一笔一划,描出乌黑的眼睫,又依次流转过高挺的鼻梁,浅色的唇。
看清的一瞬间,正不耐烦踢着石子的陈旭脚一偏,踢歪了。
对方目光浮光掠影从他身上轻飘飘掠过,最后落定于陈广生。他缓声道:“三人。”
陈广生看向少年:“这位是?”
那人道:“犬子。”
这样还剩下一人,那应该就是车里的人。陈广生目光转向车厢,问:“那马车中的是……”
对方忽地默了下,视线飘忽了一瞬,随即飞快道:“……妻室。”
看来这是赶路途经村中的一家三口……陈广生以前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人,携妻带子,有累赘就有弱点。他心中的疑虑打消了些,再开口时,换上了一副笑脸:“原来如此,阁下是想携妻子在我家中留宿一夜?自然没问题。不知阁下贵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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