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为臣—— by封灵三清 CP
封灵三清  发于:2024年0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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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批野心·但护老婆·美人攻×温柔病弱·但能打·白切黑受
燕秦之战,曾经惊鸿出世的雁朝将军沈孟枝一朝叛国,死得凄惨,被烙于史册,罪不容诛。
世人对其唾骂不已,唯有其曾经的对手、大秦的摄政王,对此人不置可否。
摄政王有一个心上人,是昔年同窗,此生至宝。生得薄艳,眉目温凉,可惜身子骨不好,恰似一枝病芍药。
心上人问:“沈孟枝如何?”
摄政王懒声:“天妒英才,也死有余辜。”
对方又问:“与我比呢?”
“那家伙连脸都不敢露,自然不及你半分。”
以为对方吃醋的摄政王加重语气:“若他还活着,我必手刃之。”
心上人微微一笑,眸色深深。
可真到了那一日,摄政王却僵立原地。
那个日夜可见的人露出一点熟悉笑意,递剑给他,声音平静:“不动手吗?”
摄政王:挖死对头的坟挖出心上人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
①感情线与权谋线齐飞,作者喜欢群像,甜虐苏爽,he
②强强,受病是真的,弱是装的)病美人边咳血边一个打仨
③雁朝(zhao)是受的封号
破镜重圆、相爱相杀、强强、群像、正剧、权谋、双男主、救赎、追妻火葬场、爽文

第1章 死生·假死八年,一朝夺权
叩门声响起时,沈孟枝正跪坐在神龛供台前,手里捻着新点的三柱香。
——笃笃笃。
他眼睫颤动了一下,随后睁开眼来,露出一双沉静的淡色眸子。挽袖将香仔细插了牌位前的香炉里,沈孟枝缓缓起身,踏着窗外交叠的猎猎风雨声走到门前,站定。
他左手抵着木门,低声问:“这么晚了,何人敲门?”
外面良久没有动静,过半晌,他耐心将要告罄之时,一个喑哑低沉的声音自门缝处传了进来。
“……孟枝。”
这一句又轻又冷,滚在喉咙底,显得含糊不清,几乎湮灭于呼啸风声中。
但沈孟枝听见了。他瞳孔一缩,下意识攥紧了手指。
门外静了片刻,随后,又是叩门两声。
“此前我答应过你,此生不会再来找你。”那人道,“可这一件事,我必须亲口对你说。或者,你不想听,就收下这封信。”
随着他话音响起,自门缝中露出一截黄色信笺来。
沈孟枝没接,而是低声道:“你找错人了。世间早没有沈孟枝了。”
他顿了顿,面上平静至极,仿佛在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你若要给他送信,从这向北走上百里,到燕陵故土雁渡河畔,在最里面的那个坟包前把信烧了,他兴许会收到。”
这便是变相的拒绝。门外人不由沉默片刻,但还是坚持道:“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想再牵扯你进来。只是唯独这件事,没有你不行。”
他的声音被风分割得支离破碎,听起来亦近亦远。
“如今大秦国君病势严重,群臣恐朝堂之上再无人作主,便推举出一人摄政。你可知道这人是谁?”
似是料到沈孟枝不会回答,他轻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曾经的旧秦世子,你我的同窗,楚晋。”
语音未落,天际一道惊雷炸响。窗外黑云滚滚,似以雷声为号令,顷刻间暴雨如瀑。
闪电劈开雷云,青白光芒照入这狭窄内室,将沈孟枝的面色映得苍白。
隔了许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喃喃道:“楚……晋?”
时隔多年,再提起这个名字,他还是会想起八年前的大雨。
明明那一日,他眼睁睁看着那人死在了自己眼前。
明明他曾跪在满地血水间,为了一座衣冠冢,挖得指甲尽断、满手鲜血。
……难道都是一场梦吗?
神思恍惚间,他听见门外人叹了一口气。
“楚晋没死。他骗了我们。孟枝,大秦的天要变了。”
大秦五年,延帝染恶疾。
秦延帝楚观颂自五月前便病重卧床,丞相又紧随其后称病隐居,留下一群群龙无首的臣子,堪堪维系了几日安宁,眼看就要到了极限。此时官衔最高、资历最老的御史大夫李晟便成了主持大局的不二人选,位同副相。
只可惜他刚干了几日丞相的活,还没捂热位子,那本该遇刺而死的楚晋便杀了回来,在太尉和一干武将的拥护下,一跃成了当朝的摄政王。
此举之后,不仅朝堂大震,乡野之间也议论纷纷。但是还没完,楚晋摄政后,甫一上任,就以雷霆手段惩治百官,重肃朝纲。一时之间,风头大盛。
杜昶夫是新上任的奉常,是个掌宗庙礼仪的闲官。上一任奉常几日前刚被这位雷厉风行的摄政王给扔进了大狱,他便被提拔了起来,平生第一遭进了这金銮殿。
放在平日,这的确是值得大摆筵席的美事,只是如今,上赶着也没人来,生怕触了这霉头,一不小心也落得个牢狱之灾。
杜昶夫缩在一众朝臣之间,听着朝堂上的争论之声,心中叫苦不迭。
他悄悄抬眼望了眼殿中央的位置。那里正跪着一个人。
御史大夫李晟居于文臣首位,听完言官的进言后,冷嗤一声:“不过是些小事,依老夫之见,曾大人自请罚俸一年便是。”
此言一出,跪坐堂中的曾议面色稍霁,忙道:“下官明白。”
“御史大人,此举不妥。”言官立刻反驳,“郎中令曾议的罪状不止于此。除下官此前所列数条,还有私自变换城防的举措……”
见状,曾议立刻解释道:“城内有几处守卫薄弱,下官的确意欲调些人去顶上,只是事出从急,还未来得及禀报。”
“胡说!你分明是故意不报!”那言官瞪起眼睛,怒斥道,“按大秦律法,城防更替必先上奏,得令后才可施行!”
被他逼问,曾议却直起身,逼视了回去:“诸位大人若不信,大可去城北打听一遭,便可知该处贼寇肆虐,猖狂至极!事出从权,若要等朝令下来,恐怕早就酿成大祸!”
言官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他说不出话来:“你……你……真是罔顾律法、颠倒黑白!”
但这番话下来,群众中为曾议求情的声音渐渐也多了起来:“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曾大人这样做也不无道理……”
“的确如此,下官认为,可以从轻处置。”
杜昶夫听着身边的窃窃私语,没说话,因为他知道还有一个人没开口。
果然,下一秒,就听得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轻飘飘地落了下来:“曾大人,你是不是漏了点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曾议神色一僵,连带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大臣也安静了下来。
杜昶夫向前瞥了一眼,只见群臣之首,一身黑色朝服的摄政王,正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曾议的脸上冒出冷汗,却嘴硬道:“下官不明白摄政王在说什么。”
“不明白?正好,我也想不通。”楚晋笑了下,“一介掌管警卫的郎中令,换防不从宫里抽取侍卫,怎么倒把梁王的兵给请来了?”
这一句话恍若一道惊雷,将众人惊了个彻底。大秦有关兵力的调取规律极严,亲王手下的兵绝不可换入京城兵防,目的就是为了防止逼宫事变。曾议此前避重就轻,意图就是要把这件事瞒下去。
他原地怔了片刻,脱口道:“不可能!”
自己明明已经将那支兵的身份掩盖得极好,怎么会被发现?
曾议脑中一团乱麻,神智恍惚地一抬眼,正对上楚晋居高临下的视线,瞬间如被一盆冰水当头泼下,心凉了下去。
他一开始就发现了……
有人提问道:“那摄政王以为,该如何处置曾议?”
私自换防不是小事,何况换的还是梁王的兵,埋的什么心思,实在不敢细思。
一直站在旁边,目睹了形势变化的李晟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开口道:“曾大人此举,的确违了大秦律法,但定罪之前,还需问过梁王……”
他还没说完,楚晋便已然开口,声音含了点笑:“杀了吧。”
“……”
虽然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众人心里还是齐齐一跳。
李晟神色变幻了一阵,咬牙切齿道:“摄政王!此事还不好定夺。”
楚晋微微侧过脸,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平静道:“危及国本,有什么可商榷的?”
李晟触及他冷漠的眼神,忽而一怔,思绪一瞬间被扯回了几月前。
也是在金銮殿,也是这个人,不同的只是他的身份。
那时他还只是世人眼中死去多时的世子,奇迹般地死而复生了过来,踩着夕阳如血,在万人拥护下一步步踏上金銮殿,摇身一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这太古怪了……
楚晋当年的死,丞相和他都有目共睹,也彼此心照不宣。可他为什么会活过来?
李晟拧起眉毛,暗暗压下心中疑虑,只是又多了几分忌惮。
若不早日除之,恐怕后患无穷。
想到这里,他看着已经面如死灰的曾议,开始思量起今后的对策。
等到侍卫将人拖下去,众人已是大气也不敢喘。倒是那之前进谏的言官,小心翼翼道:“曾议一死,郎中令的位置就空出来了……”
楚晋略一思索:“空着吧,让属官先顶上,等到有合适的人选再说。”
“那梁王那边……”
不消说,众人也心知肚明,此事恐怕与梁王脱不了干系。但他手握重兵,一时之间,竟也无法奈何。
楚晋自然也清楚这一点,挑了挑眉:“我可没说这件事与他有关系。”
但没说不等于没有,如今摄政王对于梁王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自然不好在这件事上与他撕破脸。
“梁王忙于戍边,这种事情,就不用麻烦他了。”楚晋淡淡道,“曾议私换城防,以死伏罪,以儆效尤。”
顿了顿,他看向李晟,问:“御史大人以为如何?”
李晟神色阴晴不定,半晌,深吸一口气:“如此安排,也好。”
众人默不作声,只听得二人一言一句定了一人生死,不由得暗叹局势变换之快。
杜昶夫站在下面,手心捏了一把汗。他知道当今朝堂之上势力纷杂,楚晋收拢太尉,手上掌握一半兵权;御史大夫李晟似与丞相一派,笼络文官,与楚晋分庭抗礼。这样的事,恐怕日后只多不少。
他也是时候该给自己找个后路了。
作者有话说:
我是大秦摄政王,我的老婆忽然说他是我的仇敌,卷了我的全部家当跑路了,我苦心经营数年,只为把他抓回来让他生(囚)不(禁)如(捆)死(绑)。三连一下,v我海星,聆听我的复仇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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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后,杜昶夫立刻追上了准备离宫的御史大夫。
他此前就已经与李晟多有接触,只是如今不同,他是要来投奔的。李晟也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意,只淡淡扫了眼他,道:“杜大人似乎有话要对我说。”
杜昶夫擦着汗,低声道:“御史大人也看到了,今日朝堂上,摄政王处置了曾议。其实……下官觉得,曾议罪不至此。”
李晟冷笑了一声:“连你都能看出来曾议不该死。可怪就怪在,他站在了楚晋的对面。”
闻言,杜昶夫打了个冷战,声音又弱了三分:“这……”
“不过,你放心。他得意不了多久了。”李晟缓缓道,“再怎么说,他也不过是一个摄政王。陛下如今只是染疾,等到海外的仙师来了,他这位置自然做不长久。”
杜昶夫连连点头:“李大人说的是。我只听闻朝中派了几位使臣去寻医圣,不知何时能返啊?”
李晟抚着胡子,胸有成竹道:“快了。”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有人问:“什么快了?”
听闻这个声音,正陪笑的杜昶夫表情一僵,手里的笏板险些因为不稳掉到地上。他略显僵硬地转过身来,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人的样子,就立刻双腿一软,向那人跪拜一礼:“下官参见摄政王。”
楚晋似乎只是下朝后偶然路过,斜睨了他一眼,随口道:“起来吧。”
杜昶夫忙不迭地爬起,过程中不慎与摄政王对视了一眼,瞬间满头冷汗地重又低下头去。
即使是对这位摄政王再不满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有一张绝佳的皮囊。虽然笑意深深,但是骨子里的冷意与漠然却冲淡了这种五官艳丽带来的阴柔,显出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凌厉,像是一把漫不经心、收放自如的长剑,隐在剑鞘之中,不知何时就会锋芒毕露。
“别来无恙啊,御史大人。”摄政王看向李晟,眸光浮沉不见情绪,“眼见二位方才交谈甚欢,不知是在说什么?”
李晟一副不想多言的样子,杜昶夫只得顶着两头压力,一咬牙,硬着头皮道:“回摄政王,下官几日前收到了李大人府上公子百日宴的请柬,适才又问起时间,李大人才说‘快了’。”
他虽然是新上任,却也通晓这宦海中的暗潮涌动,李晟显然是想借此机会逼他摆明立场。
闻言,摄政王轻飘飘瞥来一眼,虽然唇边还挂着一点笑意,但眼神却冰冷彻骨:“哦,我问你了吗?”
杜昶夫浑身一僵,姿态伏得更低了。
忽略掉满头大汗的杜昶夫,楚晋转而换了一副十分自然的语气,似笑非笑道:“想不到御史大人府上的小公子已经快满百日,这样大的日子,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呢。”
李晟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摄政王放心,请柬不日自会送到府上。”
二人语气言语都无不妥,可杜昶夫夹在中间,仍是苦不堪言,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生怕被这两人给波及到。却听一声轻笑自头顶传来,不带一丝情绪,却听得他一阵头皮发麻。
摄政王扯了下唇,收回视线:“那就好。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二位了。”
等他走后,那种如影随形的压迫感也终于散去,杜昶夫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的气也顺畅了不少。
李晟看着摄政王徐徐远去的背影,忽而道:“杜大人,你觉得他会是哪种人?”
杜昶夫一愣,继而苦笑道:“御史大人,这还是下官上任以来第一次碰上摄政王本人,说实在的,下官实在怕哪日就步了上任奉常的旧尘,落到摄政王手里,岂不就无力回天了。因此,下官是真心想投靠御史大人,不为别的,单单是求一个出路罢了。”
李晟这才将目光缓缓移到了他身上,审视片刻,道:“可以。”
他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问:“大秦今年祭祀的地点,你知道么?”
“这……”杜昶夫一愣,“下官倒是不知。”
却听李晟一顿,道:“秋江。”
闻言,杜昶夫神色一变:“秋江?那不是燕陵的……”
如今大秦虽已建立五年,可在从前,天下还不是一统的局面,而是分割成了旧秦、燕陵和代国三个势力。后来旧秦灭代国、并燕陵,才在这片土地上建功立业,改称大秦。
而秋江,正位于燕陵故地。
选在燕陵故地祭祀,未免太过荒唐……
他这念头刚一闪而过,却见李晟注视了过来,竟然罕见地露出了一点笑容:“这地方,是楚晋选的。”
杜昶夫愣住。
“这件事,越多人知道越好。最好让徐太尉和那几个归附楚晋的大臣也知道。”李晟笑容愈来愈大,眼角的皱纹也愈发加深,“七日后,秋江画舫游船,便是他们内耗的最佳时机。”
宫门内,一位宫人打扮的女子匆匆闪身而过,走至角落后,从怀中掏出一块圆润石子,在宫墙上轻轻敲了起来。她的手法娴熟而古怪,乍一听去显得杂乱无章 ,仔细分辨时,却能听出断断续续的节奏来。
与此同时,宫墙外停着一辆马车。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贴在墙边,细细辨认出了敲击声中传递的信息后,将两指抵于唇前,自舌间溜出一声清亮的哨声,模仿黄莺啼鸣,活灵活现。
那宫人听闻之后,像是得了吩咐一般,悄悄离去。
少年转身翻上马车,掀开后厢的车帘,露出其中人影。那人一头黑发如瀑,高高束于脑后,玄色衣袍在坐席上如墨色铺开,衣料上金线绣落的云纹在其中沉浮,似沧浪翻涌、日照初云。少年进来时,他正微微侧脸,目光落在窗外不知某处,神色倦懒地看着风景。
正是大秦新任的摄政王,楚晋。
听闻响动,楚晋瞥来一眼:“怎么说。”
“你走之后,”听夏在他对面坐下,“御史大夫和杜奉常又私下交谈许久,似乎在密谋什么。”
“哦。”楚晋继续偏头看他的风景,“毫不意外。”
随着外面车夫马鞭一扬,马车缓慢动了起来。听夏看着窗外变幻的景色,忍不住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胥方城,准备一下几日后的祭祀事宜。”
听夏听得皱眉:“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办这次的秋江画舫。谁不知道秋江是燕陵故地,你执意去那里祭祀,祭的是……”
——祭的是燕陵吗?
听夏没把最后几个字说出来。他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楚晋突然转过头来,神色淡淡地看了过来。
“外面都这么传?”楚晋问。
听夏被他那一眼看得收敛了些,但仍是没好气道:“何止,私下里都传疯了。说你是大秦反贼、朝中逆党,与那些燕陵残军旧党暗中勾结。不用查都知道,这背后肯定有李派的手笔。”
“徐瑛呢,他什么反应?”
“徐太尉倒是没说什么,但是难免有人坐不住。”听夏说,“当初你为了坐上摄政王的位置,许给那些人多少好处,还没忘吧?若是动了大秦根基,也就触及了他们的利益,能不急吗。”
“斗筲之徒,不足与谋。”楚晋毫不在意,“知我者,自然信我此生甘为大秦死。那些心怀鬼胎、反被激将之人,想来还是因为从前的事,对我心有芥蒂,竟然相信我会复辟燕陵,呵。”
他轻轻扯了下唇,是一个极尽讽刺的弧度。
听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也知道这是他的禁忌,顿时噤声不言。
“肃清了看得见的敌人,就该防一防萧墙之变了。”楚晋瞥了眼一边缩得像个鹌鹑似的听夏,“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去秋江祭祀?当真闲的没事去祭一个没落亡国吗?”
听夏立刻给自己找台阶下:“我这不是考虑不周吗?要是能猜透你的心思,那我还做什么侍卫,做你军师好了。”
楚晋闻言,似笑非笑打量他一眼,道:“算了,你做军师也是拖累我。”
说完他也没理会听夏的反应,从托盘里捻了一颗葡萄,不紧不慢地剥去果衣:“李晟想借题发挥,引发他们对我的猜忌,勾起我们内斗,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不过恐怕他这想法难以如意了。”
“你准备怎么做?”
“如今大秦境内势力纷杂,除了朝中我与李晟等人的对峙,四海还有代国、燕陵余党虎视眈眈。别的不提,秋江画舫一事,燕陵那些人定然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想必会有所行动。”
楚晋淡定地将晶莹剔透的葡萄送入口中,声音平静:“到时候,三方汇聚,多热闹的场面。何不借此机会,杀叛贼、斩二心、清残党,震慑天下?”
饶是听夏跟在他身边多年,也听得心下森然,久久不能言语。
倘若李晟知道楚晋打的是这个主意,恐怕连肠子都要悔青了。
马车平稳地行驶着,没人知道里面的人正筹谋着一场多大的风云。年轻的摄政王拿起手巾,随手擦了擦指尖沾上的汁水,目光越过窗纱,遥遥不知落向何方。
他支着下颌,语气莫名,令人捉摸不透——
“燕陵啊……还真是好久没回去了。”

第3章 善恶·所谓善恶,皆在人心
胥方城是燕陵故城。自四年前旧秦吞并燕陵,彻底结束了三国鼎立之势,同年旧秦国君称帝,建立大秦,迁都封灵。此外,基本保留了从前的城池规划,胥方便是其一。
燕陵故地位于大秦西南,山多地险,易守难攻。其最北部的燕陵十二峰,形成了一道浑然而成的天堑,将燕陵故土环抱在内,可谓有崤函之固。
胥方正位于燕陵十二峰腹地,四面环星阑、玉摇、褐山、南柯四座山峰,地处秋江之阴,地理位置绝佳。虽然受地势所限,城市规模偏小,但城里却热闹非凡,大多是听闻燕陵十二峰美名已久、前来游历的行客。
此时,略显拥挤的街道上,有两个人正不紧不慢地闲逛着。
“这就是胥方啊,”听夏语气听上去很新奇,“果真青山绿水,钟灵毓秀。”
他身旁,楚晋很敷衍地随口“嗯”了一声。
“你之前在燕陵的时候……”
还没问完,听夏猛地反应过来,自觉停了话头,暗暗看了楚晋一眼。见后者对此没有什么反应,他才松了一口气,放心地问了出来:“你之前来过胥方吗?”
楚晋顿了顿:“待过几年。”
他语气不咸不淡,听夏咂摸了半天,也没咂摸出他话里是什么感情。好奇心作祟,听夏又问:“总要有个偏好的吧,这地方你喜不喜欢?要是喜欢,咱们就多逛几圈,下次能来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呢。”
他问完,越发觉得自己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既能探探楚晋口风,又显得格外体贴。
楚晋瞥了他一眼,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笑意不变:“哪那么多废话?跟着我走就是了。”
听夏:“……”
两人简单易了容,如今走在街上,倒也没有先前那般突兀,看起来就像是出游的富家公子。虽说胥方如今已被大秦接管,但仍保留着燕陵时候的风土民俗,百姓热情淳朴。
城内水道纵横,不时有载满客的小舟摇摇晃晃顺河道而下,激起一簇簇水花。两岸围满了热情洋溢的小贩,还有三两成群的浣衣女,没等一会儿,船客怀里便堆满了或送或买来的瓜果,还有少女的贴身香囊、香帕等物。
听夏看得心痒,不自觉就停下了步子,满眼期待地看向楚晋。
后者跟他对视一秒,又扫了眼那满载而归的小舟,很扫兴地说:“我不去。”
听夏失望了一刻,不甘心地追问:“为什么?”
“怕船沉。”楚晋回答得简短且理所当然。
听夏原地呆了几秒,半晌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他简直要气笑了:“怎么可能?你也太自恋了!”
楚晋没理他,脚步未停,留给他一个不容置喙的背影。听夏暗自赌气了一会儿,便又悻悻跟上,走一步三回头,就差把不舍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今日的任务是在城里收集消息,打探胥方内部最近的情况,不要节外生枝。”楚晋边走边说,“明天就着手准备秋江祭祀事宜。”
二人路过一间茶楼,楚晋随意往里面看了一眼,随即停了步子。
站在门口揽客的茶小二眼睛一亮,立刻走了过来,满脸堆笑道:“二位客官,品茶么?咱这隽水阁可是全胥方城最大的茶楼了,今个儿还请了从前名满燕陵的说书先生来讲胥方旧事,那可都是市面上找不到的话本!”
楚晋忽略掉他的喋喋不休,目光在几乎人满为患的大堂扫视一圈,忽然问:“你这原先不是叫红袖楼吗?”
那茶小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嗨,红袖楼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掌柜的一家老小几年前在战乱中让流匪给害了。后来我们掌柜就盘下了这里,改叫隽水阁了。不过听起来,客官您之前来过胥方啊?”
楚晋看了眼门口那巨大的牌匾,确确实实写着三个大字——隽水阁。
他脸上看不出情绪,视线在牌匾上停留片刻,半晌,说:“上两壶你们这最好的茶。”
茶小二立刻笑逐颜开:“哎好嘞,客官您里面请——二楼有雅座。”
“不用了,”楚晋道,“我们就在大堂。”
二人选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大堂中所有茶客的神情动作,也有利于他们搜集信息。
对桌是两个书生,满腔文腐之气,听夏听得没趣,恹恹地喝完了一整壶茶水。好不容易捱到那俩书生结账走人,没隔多久,旁边那桌又坐下来两个行客打扮的人,他们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听夏警觉地竖起了耳朵:“哎,听说没,过几日胥方要办画舫游河,就在边上的秋江。”
他的同伴道:“游河?这不是挺常见的吗。”
“不一样,这次阵仗可大的很。”那人神色略显浮夸,“上头那几个大人物都要来,尤其是最近风头正盛的那位!听说这次就是他的主意。”
闻言,听夏不忍直视地回过头来,在他对面,“风头正盛的那位”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放凉的茶水,不置可否。
说话的两人没有注意他们的神色,继续兴致勃勃地讨论着。
“此话怎讲?他为何选这小小的胥方城?”
听到同伴的问题,那人似乎一下来了精神,鬼鬼祟祟地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我从旁人那里听来个传闻,说那位其实暗地里跟燕陵反贼有所勾结,妄想复辟燕陵!别看他现如今掌的是大秦的权,之后这天下,保不准姓楚还是姓萧!”
他声音虽小,但楚晋和听夏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辨别起来毫无障碍。几乎在听见最后一句话时,听夏就变了脸色,下意识去看楚晋的表情。
后者手中把着茶盏,目光在浮浮沉沉的茶叶上停留一瞬,倏尔笑了。
听夏从这笑容中读出了三分冰冷的杀意,但却转瞬即逝,仿佛是他的错觉一般。即使如此,听夏还是下意识地坐直了一些,十分自觉地给楚晋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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