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贴到一起厮磨,外面就有了动静, 子城来了。
子城一来,不去殿上,直冲李南落所居之处的外堂,要不是玹琴拦了一拦,他可以直接冲到内室去。
到了门前的时候,就看到夜苍穹满面阴沉的走出来,衣带也松着,那副表情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子城倒是心虚了一下,抬头瞧了瞧天色还大亮,又坦然的和夜苍穹对上了目光。
“生死攸关的事。”没有胆量和也没有心情调笑夜苍穹,子城背着剑走了过去,脚步沉重。
李南落才从榻上起来,暗自庆幸,幸好子城来得早,要是再晚些,可真停不下来了,还不知会被撞见什么,整理了衣衫,这才叫子城一同去暖阁里。
“不必了,不管去哪里都一样。”子城整个人如剑一般,凌厉,紧绷,好像下一刻就要出鞘,就这么站在李南落的面前。
李南落已经按住他好些时日,见他听劝,这才点点头,“近来你都在收集情报,我让你不要擅作主张,你总算忍了下来,若你不听,后面的事我也不会再对你说了。”
说起正事,脸上几丝残留的情欲之色顿时消退,子城自然知道他和夜苍穹的事,故而李南落十分坦然,徐徐把衣裳系住。
“那个赵崇云早就与华胥三皇子魏子彦勾连到了一起,当初就是魏子彦对韩昭炀提了朱家,赵崇云这才会和朱家联系上,朱家的不肖子弟朱镇熙,随后就找上了你,还被家里教训了一顿,他这是被人当枪使了,自己还不知道,十足的蠢货。”子城先说的还是他的眼中刺。
“我知道你想要赵崇云的命,可就算你杀了他,如今也不能马上让大皇子回来,反而会增加变数,我按着你这么些日子,莫非你还不知我的用意?”李南落喝了一口冷茶,浇灭心中残留的躁意,和子城说话之时,却分神想起被他推开之后满脸怨气走出去的夜苍穹来。
子城将心底的仇恨压抑得太久,整个人都显得阴沉,“李南落,我跟着你,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找机会用华胥国的力量救我的主子,如今正是时候。”
“你说救便救?你那位大皇子身在雷泽国,如今正是你们两国交战的时候……”李南落知道这回是按不住子城多久了,“你是不是知道了?”
“对!我岂会不知!雷泽拿大皇子的命来要挟,赵崇云那厮竟要夏栖昏君舍弃自己的亲儿,连一分夏栖国土都不肯让,还有一帮老糊涂说他忠心!”子城气得脸都怒红了,剑在鞘中隐隐震动。
夏栖国的政事李南落并不想管,可他记得,归梧栖就在夏栖国之中,这次战乱,已经知道九尾妖狐和大妖烛龙都是站在雷泽国那一边,雷泽如何能请到这些妖物,若都是归梧栖暗中指使,那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挑起战乱,对身在夏栖国的归梧栖,有何好处?
李南落心生警兆,却不知其中危机是在何处,归梧栖所在和人类不同,是妖物衍生之地,行事不可用常理猜度,还是要问问夜苍穹……
“我要杀他,你还不准?那赵崇云分明想要的是夜苍穹,我不知你怎么能忍他到现在。”见李南落若有所思并不接话,子城终于冲口说了这么一句。
李南落果然面色一沉,可随即就露出了点讥诮,“谁看上夜苍穹,我就要谁的命?赵崇云就算该死,也不该是为了这等争风吃醋之事,你将夜苍穹当成了什么?又将我当成了什么?”
“世上并非只有私情,还有公理,贸然出手,只会无端挑起战事,夏栖国是来结盟的,你忘了吗?”李南落站起来,拂袖之间已是一片冷然。
“我虽不是个成天记挂着大义的人,但也决不会做个只为一己之私就将华胥拖入战乱,让百姓流离失所的王侯。”
空气一时静默下来,子城低下头去,他那句话说出口,已经后悔。
他就不该拿夜苍穹之事来挑拨,李南落不会为了夜苍穹而杀赵崇云,这对他毫无意义,夜苍穹的眼里心里,根本没有旁人,赵崇云又算得了什么?何况,李南落也真的不是为了争一个大妖,就会无谓杀人的人。
“你再等一等吧,我想很快,魏吴央就会来找我了。”见子城消沉,李南落给了他一线希望,“此次出兵,恐怕我和夜苍穹也逃不掉,到时候你跟着我们一起去,兴许有机会救你的主子。”
子城惊讶地抬起头来,李南落却已经在想别的事,要是魏吴央真的发兵援战,夏栖国的压力定会减轻,可百姓的压力却会重了。
本来他并不会马上想到这些,可前些日子在相国府旧宅里,他见了那些在旁人眼里毫无意义的记录,那些过往税负和百姓民生的杂记,他忽然就懂了李佑。
他这位名义上的父亲,是真的将全身心给了华胥国,给了百姓,所以才无意娶妻,情愿要一个痴儿来做妻,如此就没有人会抱怨他一心只为百姓,无法分心给妻儿,也所以,他才会喜欢上这个痴儿,因为她什么都不要。
子城走了,李南落准备开始写信,他要在魏吴央召他之前,先做好准备。
到了书房,却见夜苍穹已经在里面等着,地上暖意升腾,早就生了火,熏笼里面放了梅花香饼,已经熏起了衣裳来。
夜苍穹背对着他,银发随意束起,在脑后松松地散着,负着手,窗外光亮照进来,好似在他背后落下一层光晕,有种高贵的疏离,好似离得很远很远。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李南落怕夜苍穹还在生气,从后面抱住他,“你这是把玹琴的活都抢走了。”
夜苍穹似乎早就知道他进来了,一点不惊讶,在他圈住自己的手臂上拍了拍,“如今我也只能替你做这些小事,等我们随军出去,才有机会让你见识本尊的手段了。”
李南落只当他是说笑,却意外他如何知道的,“你偷听了我与子城说话?”
“不然呢?莫非你以为我会放你和他两个人在我们方才亲热过的地方,单独说话?”夜苍穹一脸理所当然,转过身来就把他按在怀里。
“阿夜——”李南落连叫他一声都没发出声来,就被堵住了唇,被吻得往后弯下腰去,手扶住了书案才站稳。
浇灭的热意又升了起来,他简直要怀疑夜苍穹身上是不是有什么迷香,叫他沾了就神魂颠倒。
“我还要写信。”有正事没有做完,心里总是放心不下,李南落捏住了夜苍穹的颈子,好像哄一个猫儿,总算挪开脸来喘了几口气。
“写信给何人?”夜苍穹却不走开,一面说一面还要贴近,在李南落唇上,脸侧不住落下吻印,吻得人心头浮动。
“山海会,叶若延。”背后就是书桌,李南落几乎要仰倒在桌案上,桌上几本账册和书信,俱被衣袖拂乱了,夜苍穹也不理会,“写信给他做什么?”
“做些准备,我都能猜得到,我不信你会瞧不出来。”李南落退无可退,这时夜苍穹却把他撑着的手往后一压,他就整个人倒了下去。
将他双手按在桌上,夜苍穹根本就不要答案,只一下下落下吻来,他回的那一句,也不知听是没听见。
子城来之前,夜苍穹已是箭在弦上,李南落扶着窗框,紧紧抓着,手指指节都发了白,面上却已经染了红,背后就是他家大妖,脸贴着脸,心跳和着心跳,偏偏那时候听见玹琴拦住子城的说话声。
也亏得是这一拦,子城没有立时进来,李南落才扶着窗沿坐起来,下巴抬了抬,示意夜苍穹避一避。
夜苍穹自然是不情愿的,可李南落斜觑了他一眼,上下打量,看夜苍穹那脸色,看那情状,还真是见不得人。
夜苍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避开,可避开是避开,又不曾说不可留在附近,于是他就“光明正大”地听了二人的对话。
“那皇帝老儿倒是想得好,又想对付雷泽,又想拿你试探归梧栖,手伸得那么长,也不知道他吃不吃得下。”夜苍穹的话里满是嘲讽冷意,可手指头却一点都不冷,从李南落腰侧滑过去,便好似灵蛇一般伸进了里衣。
若非李南落坚决,这会儿两人必定在罗汉床上,才要吃到嘴里的,就那么喊停,夜苍穹心中不乐,这会儿便要加倍的讨回来,心里急切,动作却还温存,忍耐着挪开桌上的东西。
黑发铺陈在桌上,铺陈在上好宣纸上,好似一笔水墨画就,李南落看看天色还早,他在书房还有事情要做,自己却这副模样躺着,太不像样,立时就想起来。
可夜苍穹不答应,把他的两只手腕捏在掌心里,一把按到了头顶,站在他腿间,阻住了他的退路。
第196章 写信
外面天光大亮, 书房里的窗棂还映着外头的竹影,竹叶上压着薄雪,时不时就扑簌扑簌地落下一些来, 李南落仰倒在桌案上, 仰头就看到那一排窗棂外竹影晃动,细雪落下, 然后他腰上的汗巾就和那细雪一样, 轻飘飘落到了地上。
听到里头的动静, 玹琴摸了摸鼻子,守在门前,这会儿还未到晌午呢, 心里想着,抬头望了天。
昨晚上又下了一阵雪, 这天是越来越冷了, 幸好身为小妖,抵御这些寒气不算什么, 而且过节,才发了新衣,玹琴回想过往,这时候不少妖物都会闭关过冬, 汲取天地之气, 还能避寒。
书房里, 李南落是不需要驱寒了, 熏笼上熏的衣裳是为了面圣准备,房间里很暖, 夜苍穹更不会让他有感到冷的时候,捉了他的手抱在自己颈上, 连衣裳也不用完全解下,缠着他一阵耳鬓厮磨。
“等以后要是真的出兵了,可就没有这种时候了。”夜苍穹低语呢喃,可话中之意又叫人心口发沉,李南落本来想要拒绝的话也憋在了嗓子眼里。
“只是那么一猜。”双手被高高举起,散了发躺在自己的书案上,李南落往上看过来的眼神被青竹影子挡了一挡,那道阴影一直落到他松开的领口里。
夜苍穹眼前是一片冷白,心里却是火热,唇上就感受到那血脉跳动,他的吐息贴着李南落修长的脖颈,“你我都知道猜得都是准的,否则姓魏的为何如此优待你,还不是等着用到你的时候。”
好不容易寻知了身世,却还是无处可归,孑然一身,李南落的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避是避不过的,我爹最想我不要卷进去,是我自己一头跳了进来,事到如今,别的不提,至少我要替他守住华胥百姓。”
夜苍穹忽然后悔起来,为何自己要说这些事,于是愈加地用了心思,寻到李南落的唇角,吻住那抹自嘲,“是我们,我和你,你不是一个人了。”
拉下夜苍穹,唇齿相依,李南落心中有许多话,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想要直起身来,又被按了下去,松开的衣襟,贴上夜苍穹健硕的胸膛。
想好了要好好安慰他,夜苍穹便用足了耐心,口中软语温存,手上也没停下,寻着李南落的软肋,专门拿捏他受不住的地方,一番手段弄得李南落腰身发颤,差点记不得原先来书房是做什么。
准备写信的上好宣纸落在地上,书案上地方是不大,可临着窗,外面天光顺着窗棂落下一道道暗影,落在身上,落在微张的唇上,梅花香饼在熏笼里溢出幽幽淡香来,清冷香气混着书房如今旖旎,竟也染上几分香艳之气来。
往日只有笔墨书香的地方,今日里多了私语呢喃,又好像渴望那样,压低了声儿的,急促又焦急,交替地喘息声里还有纸张落地的声响。
夜苍穹搂住李南落的腰身,搂得很紧,好似这一把蜂腰就要被掐断那样,半敞的衣袍半遮半掩,人也是半坐半抱,书案上毕竟还有笔墨,施展不开,夜苍穹就这么把他托起来,抱着他坐在了椅上。
李南落一面喘息,一面半阖了眼,起伏的视线中看到的俱是山海会的呈报、医馆的账目、太医局的病例,这里毕竟是书房……
“小南落喜欢在这里?”夜苍穹发现他的异样,竟然还要问他,直问得他一把捏住了夜苍穹的下颚,将发烫的唇印了上去。
夜苍穹的闷笑声被吞了,李南落也发起狠来,不就是胡为吗,说不准很快就要去战场,这样的日子当真可能就没有了,此刻不胡作非为,还要等到何时?
双手一把抱住夜苍穹的脖颈,舌尖从他口中搅了进去,手指顺着那头银发一直捏到耳廓,夜苍穹果然整个人抖了一抖,一双眼睛看过来,好似要把他吞吃进去,一下把他抱起,整个放在桌案上,继而便是一阵惊涛骇浪。
这回也管不了桌上的东西了,书册落地,绣着锦纹的袍子被李南落捏得皱起,他大口喘气,鬓角聚起了汗水潮气,又被夜苍穹的唇舌卷了去,好像野兽舔舐那样,连一丝气息也不放过。
窗棂处人影摇动,竹叶上的细雪被风吹过,又落下一阵来,书房平日无人可以擅入,玹琴守得也仔细,这一番里面的无人打扰,直纠缠到晌午过后,膳桌被人端来又被玹琴挥退下去,灶上就一直候着。
玹琴不敢听墙脚,却有妖物的灵觉,里头稍有不一样的动静,就感觉得到,这会儿似乎云收雨散了,他点了点头,招人来把菜再热上,不能重热的就再做一回,站直了身子,一把松子没嗑完,包起来又塞回怀里。
“叫热水来。”不多时,里头果然传来说话声。
不一会儿,灶上的人来了,没想到送水来的竟是年轻丫鬟,四个还算身强力壮地抬了桶热水,到了门前,玹琴把门一拦,“放门前就行了,我拿进去。”
侯爷大人平日都是去后面的池子里沐浴,很少要抬热水,更从未临幸过北面院子里的,这些人平日里连见都见不到自家主子一眼,只远远看见是个仙人似的年轻侯爷,此时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几人对望一眼。
“这么大一桶水,你这个小身板,抬得进去吗?”有丫鬟发出疑问。
玹琴在几人的注视下,一个手就将一大桶热水提了起来,捏着桶的边缘,好似轻若无物般往里走,几个丫鬟没料到好不容易抢来的活计竟然也没能让她们见到传说中的侯爷大人,不禁气急跺了跺脚。
侯爷大人此刻是能随便见的吗?目不斜视地进了书房,玹琴才要把水放下,就听到李南落有些沙哑的声音。
“此地是书房,哪能抬水进来擦洗,纸张都潮了,把水放到西面厢房去。”李南落松着衣裳,在书房靠墙边的横榻上靠着,方才没听见,这才回过神,他浑然没记起来这里还有一个软榻,由得夜苍穹先是抱他坐在椅上,后来还要他双手撑着书桌……
书案上一页宣纸,信本来该是写给叶若延的,可落笔却全然不是,那些字每一笔都不在地方,一眼看去便知道写字的人根本连站都没站稳,捏笔的手都在发颤,才会写出这么一些东西来。
“我家主子写字就是好看,这个你若不用,我就要留作纪念了。”夜苍穹一本正经地从他手里把纸张抽走了。
“等等。”李南落想要夺回来,方才站起,赤着的腿上一凉,腿间一片黏腻。
夜苍穹见他顿住,慢条斯理地把那页纸折起收在怀里,把他搂过来,脸贴着脸,低声问他,“这次没在里头,是不是不习惯了?”
已经不会那般容易羞恼了,李南落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摸出块帕子擦了去,只声音还残留着些热意,“那页纸你拿去何用,你方才故意那么作弄我……这是怪我先前赶你出去,罚我呢?”
“哪能是作弄,你不喜欢?”夜苍穹又牵起他另一只手来,就是这只手先前拿了笔,被他半是胁迫,半是恳求的,在做那事的时候,要李南落继续写他想写的信。
惩罚吗?只是箭在弦上之时被人从床上赶下去,实在叫人气得牙痒,可夜苍穹又不舍得真的对他如何。
可李南落却觉得,这绝对就是惩罚,他家这只大猫睚眦必报,因为中过九尾妖狐的魔障,便连人家数百年妖力都直接废了,他在那时候喊停,将他赶走,还去见了子城,子城能安然无恙只怕也是一时。
只要在见到那个大皇子的时候,多拖上一刻不救人,那子城,想必就生不如死了吧……夜苍穹微笑起来,就是那种野兽面对猎物时候的笑容,笑着亲吻上李南落的手指。
一手撑了桌沿,一手捏住了笔杆,身子颤得连笔都快要拿捏不住,李南落当时连站都险些站不稳,哪里还能好好提笔写字,更不提想写些什么,只是一片混沌,周围所有的存在只剩下夜苍穹一个人。
头发从颈边垂到纸上,发出一阵阵沙沙声响,汗水滴在那页纸上,喷出的气息也在纸上,宣纸软而韧,被弄皱了也没有破,吸了潮气似的,落下的笔墨一点点化开,俱是一个个“夜”字。
他当时怎么就着了魔似地答应了这个荒唐的要求?李南落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夜苍穹不断在耳畔喊他,手也没有停下,他写的那个“夜”,不断在眼前晃动,每一笔落下的时候夜苍穹还要有意使坏……
脊背蹿上一阵酥麻,李南落想到方才,抿住了唇,不想叫夜苍穹看穿他,夜苍穹接过他手里的帕子,却含着笑看了他好久,这才拿起熏好的衣裳摆到一边,掀起熏笼盖子,把帕子丢到火盆里,自己又撩起衣摆看了一眼。
夜苍穹身上没有帕子,他先前擦手就是撩了衣摆,李南落看他衣裳下面一片痕迹,清了清嗓子,转过头去。
“开开窗吧。”总觉得这书房里的味道不对,梅花香里还多了些别的气息,叫人面红耳热,李南落拢好衣袍直往西边厢房走。
“还是积得久了。”夜苍穹紧紧跟上,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满手都是。”
李南落走到一半险些一个踉跄,没等他恼火,已经被夜苍穹一把抱起来,“今日你有事忙,就暂且放过你,稍作擦洗你去忙你的,我也出去有事安排。”
书房到西面厢房不远,是最近的地方,夏日里衣裳换得勤,李南落时常就在这里冲凉擦洗。
如今冬日,可天色还早,白日荒唐竟过了晌午,要说责怪,还是落在夜苍穹身上,可这妖孽这么折腾还记得不要弄在里面,倒是叫李南落不知是不是还要夸他几句体贴。
第197章 相国之心
夜苍穹一路抱着他到了西厢房, 书房外面等着的丫鬟们是瞧不见侯爷大人了,这一回李南落在路上倒是没有太抗拒,横竖也早已经习惯了, 好像脸皮也变厚了些。
既然无人看到, 便由得夜苍穹一路抱着,亲着, 到了西厢房里, 玹琴早已经把擦洗用的热水澡巾准备好了, 西边厢房是个暖阁,已经生了火,房间里暖意融融, 倒是不冷。
李南落宽衣解带,只略微洗一洗, 免得泡太久身上会乏, 夜苍穹先用热水把澡巾打湿了,融了一片暖意, 等李南落洗完了,就准备替他擦去身上的水。
水珠带着水汽,李南落从水里站起来,面如冠玉鼻梁高挺, 一双如同秋水的眼睛在雾气里好似生光, 水珠从他胸腹之间不断滚落, 半身还在水里, 身上好似绕着袅袅仙气,整个人就像要在水雾里乘风而去。
夜苍穹本来没有他想, 这时候却喉头滚了滚,想到自己方才说的, 说好了今日暂且放过他,不好食言,一把将他裹住了,眼不见为净。
李南落早就见他目光深幽,有意看他反应,这会儿见他如此,笑骂了一句,“禽兽。”
“有意作弄我?你也学坏了,坏东西。”在他臀上拍了一下,看那片白色颤了颤,印上指印,夜苍穹又是喉头一紧,这会儿真的不敢再多看,欢爱之后李南落身上的痕迹,无处不是勾引。
“学吗?还用问吗,近墨者黑。再说,说好了的,就要作数。”就是有意,那又如何?李南落有恃无恐,抬起长腿从水里出来,他越是坦然,夜苍穹反而越是不敢直视。
水汽里他长腿一跨,本来看不见的也都看见了,所谓美人出浴,可不分男女,李南落本来就生得好看,力量越是强大,妖力越是觉醒,身上那股子妖气逐渐明显起来,人类的气息混在其中。
要形容起来,就好像本来清朗的月色里带了几分红,月色本来皎白,就是多的这几分红,没有红月那般妖异,却已经无端多出几分惑人的邪魅来。
夜苍穹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吸着气,等李南落擦干了身上,开始穿衣,他已经一下子跳进水桶里,直接把头埋了进去。
就用李南落洗过的水,直接把自己搓了一遍,他洗的时候,侯爷大人已经穿上衣裳,端了茶在边上看着,目光含笑。
夜苍穹趴在水桶边上,忽然说道:“这一次随军出行,兴许会遇到我以前的旧人旧事,你不要生我的气。”
李南落喝茶的手一顿,夜苍穹的事,除了夏栖国的,便只有归梧栖。这两方,无论和哪一方相关,他都相信夜苍穹,便也没有多问。
用热水擦洗了,才觉得腹中已经饥饿,这回谁也没有多纠缠,擦洗完了,换了一身衣袍,眼前确实有一桩大事要好好安排。
李南落终于给叶若延写了信,山海会的那几位长老,背后都有其他势力的影子,尤其是那位对他还算不错的二长老,身后似乎就是归梧栖。
想到当时他们想方设法要将那个叫苍陌的少年送给夜苍穹,好叫他们分开,分明不过是几年前,李南落却觉得幻如隔世。
自从夜苍穹离开之后,他的日子就过得很艰难,很慢,但此前种种他并未忘却,提笔写就,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给几位长老也带了一封。
就算是各方势力,但同仇敌忾之时,也顾不得打草惊蛇了,就算己方手段被对方知晓,也不过是早晚而已。
雷泽不会不知道,他们华胥国也有妖物,也有妖师,既然他们不顾后果,用妖物来夺取孟柯国,那接下来也只会是旧事重演。
魏吴央的召见终于来了。
李南落一直知道会有这么有一天,在魏吴央几次三番,先是捉拿他,后又将他封侯之后,他就知道。
会有这么一天,他会和魏吴央对坐着,提起相国府,提起他相国李佑,提起那一夜的血案。
皇宫,这一日未曾下雪,干冷的空气里,御花园中只有零星的花还开着,看见蜡梅之时,李南落哪怕心绪不佳,依然还是想起了夜苍穹,想到侍仪司窗户外的那一株蜡梅花香。
嘴角微不可觉地多了一丝弧度,他跟着总管陈恩,一步步走进御书房。
魏吴央坐在椅上,这里不是前殿,他没有那么高高在上,未曾戴冠,只梳着发髻,就像一个隔壁随处可见的老儿,穿着锦袍,捧着手炉,面前的书案上是一摞厚厚的奏折,被分作了好几叠,上面还放着签子。
龙涎香在边上的香炉里徐徐燃烧,这里很安静,静得仿佛时间都停滞了,魏吴央看着李南落,略显苍白又有些松弛的脸上,一双眼睛里充满了疲惫,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还是忘了,只看着李南落的脸。
“你虽然不是李佑亲生的,但你身上有他的影子,他把你教得很好。”他终于开口,身后垂下的帐幔,有一个人影往前走了一步,南宫就像魏吴央的影子,站在那道阴影里。
“言传身教。”李南落不想与他多言,“陛下召我前来,是为了战事。”
他见了魏吴央也没有行礼,一开口就这般直接,南宫站在后面对他摇了摇头,可李南落视如不见,还是那么不卑不亢的站着。
魏吴央竟没有露出不悦,还指了指陈恩,示意他,“赐座。”
陈恩搬来一把椅子,李南落安然坐下了,“陛下让南宫告知我一切,就是为了让我自己寻归梧栖的麻烦,归梧栖在夏栖国,又和雷泽国挑起的战事相关,你封我为侯,赐我厚禄,不就是为了这个可用之时?”
他太直接了,直接得魏吴央一怔,李南落却笑了笑,好像在嘲笑魏吴央,“陛下忘了,我身上本就有妖物血统,身边还有个大妖,你将万鸾殿赐予我,要我统管各处妖物,难道还指望我像你朝堂上那些官员一般,歌功颂德之后绕着弯和你说话吗?”
就好像他自己并没有当自己是华胥国子民,他不是在和一个帝王说话,而是作为无家无国的妖,和另一个人类说话。
“朕以为你会恨我,满怀怨恨,当年对你家的事袖手旁观。”魏吴央虽然从他儿子那里听说过李南落的为人,却并不十分相信,他总以为,这个少年当初经历大难,定会记恨于他,如今只不过是蛰伏着、忍耐着,找寻着复仇的机会。
“朕本来是想把命给你的,让你复仇。”他这么说着,已是看淡了生死,作为君王,已是难得。
李南落面色稍霁。
魏吴央笑着摇头,“这么看来,你一点都不像你爹,他要是记仇报复,定会把我大骂一顿,而后要我赎罪,将皇位禅让给雍儿。”
“你既然看着他去死,就不要说的好似和他很熟稔。”李南落皱起眉头,“他不是我生父,却有养育之恩,还有相国府那么多人命,我心里怎会没有怨恨,只是我要你的命何用?杀了你于事无补,对华胥而言却会外忧内患。”
“我爹是个一心为民的人,他不希望看到华胥百姓受苦,我便不会让华胥有这一天。”
他的脸上露出几分厌烦,“话说到这里应当够了,你尽可以放心,我会如你所愿,出手对付雷泽,不会让华胥国百姓陷入战乱。”
他起身要走,魏吴央竟然有些着急,他扶着桌案站起来,“你等等。”
“朕愧对于他,愧对你爹,可你爹是自愿的。”手炉在他站起身的时候摔在地上,魏吴央触着奏折,纸张上一片冷意。
“什么意思?”走出几步的李南落脚步一顿,霍然转过身来。
魏吴央将手里的奏折递了过去,微微苦笑,“你自己看吧,朕说什么,你都是不会信的。”
奏折上是李佑的字迹,他写的与其说是奏折,不如说是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