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组家庭的两只混球—— by徽允
徽允  发于:2023年1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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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梧清:“……”
陆云蘅看着他憋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样子,好笑:“……好好好,行,我原谅你,原谅你,是不是你妈让你来道歉呢?真的没必要,我无所谓的,我不缺这个道歉,我对‘对不起’什么的真的很无感,动动嘴皮子的事我根本看不上,有些事你们爱怎么想怎么想,我也麻烦你转告阿姨,不要再逼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听我爸的劝告,你们都不要离我太近,也不要把我看得太好,让你妈妈不要给我滤镜,我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是个扫把星,对我好是没有回报的。好吗?好了,我发誓我不会因为这事找你麻烦,而且本来我也不想找你麻烦,要找我早找了,何必换个位置对你眼不见心不烦。行了没,你不用在我面前装成这幅样子,我原谅你了。”
不想交涉的淡漠比打一架更恐怖。
盛梧清欲言又止,见陆云蘅要走,无气无力地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不管你怎么想,我真的对你很抱歉。就事论事,其他的都不提,我确实不该随意揣测你。”
陆云蘅没再停下脚步,回了一句不痛不痒的,就再没理他:“嗯,我真的原谅你了。”
然后晚上他就带了一手血疤回家。
回家的时候凝疤干涸得都有点洗不干净了,陆云蘅一个人在卧室的浴室里冲洗右手,把血痕一点点搓掉,然后再拖出自己的小医疗箱给自己消毒涂药贴油纱布。
这一套流程陆云蘅驾轻就熟,很快给自己的右手安排上了白色套装。
收拾完了伤口吃了药,洗漱完毕后就直接上了床睡觉,今天的作业剩一张试卷他也没有完成,扔在小书桌上像是任由它自生自灭。
第二天一早起来下楼,难得一见吃早饭的时候看得见陆缇和盛楠。
陆云蘅看了眼穿着正装的陆缇,不打算坐下来和他们一起吃,背着书包径直去冰箱里拿了袋牛奶,又从锅里捞了颗滚让的鸡蛋。
盛楠从容地提醒:“……云蘅啊,鸡蛋可能还没熟呢,你不是喜欢吃全熟的么?”
陆云蘅用校服擦了擦鸡蛋上的水,低着头从餐厅走过:“我吃什么都行。”
他原以为陆缇要发作,但陆云蘅走到门口换鞋了也没听见陆缇开腔,不由地松了口气,又怕盛楠会硬留下自己吃早饭,为了快点出门,他系鞋带的速度加快了些。
“早饭吃这么点会饿吧?带点别的?”盛楠起身,也只是关心了一下他的早饭食量。
陆云蘅穿好鞋,转头出门,关门时只留下一句:“没事,我自己处理。”
人走了一会儿了,盛楠才坐下,沉默地夹着桌上的菜。
陆缇气不打一处来:“……你管他干什么。”
“……你看见他手上的纱布了没?你是个当爸的,你不想管,你还碍得着我管?”盛楠放下筷子,莫名起火。
陆缇蔫吧了:“……他的事归他的事……他就算要去上吊我也管不着,多大的人了还要我们管?就算管了他也不愿听,这个年纪的孩子不都这样…好了好了,你别生气,别生气。我不说了,我刚刚不都听你话没说他呢么。”
盛楠气道:“什么叫要去上吊你也不管?你……”
“我是说他不听我话、我管不着,哪里是我不管……”陆缇找补。
盛楠皱眉:“行了。不想听……他现在也不跟小清一路了,问小清他们吵什么了,也不肯说实话……”
“那有什么的,别总薅你儿子。孩子气而已,他俩闹闹就闹闹呗,谁小时候没跟人吵过架闹过别扭。”
“那能一样吗?云蘅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都说了他以前……哎呀,活该云蘅跟你不亲!”
“那是他心理脆弱。一个大男子汉,整天郁郁寡欢,算什么事儿?就是现在的小孩太闲了,以为他自己当代林黛玉呢。”
“得了吧,你满脸就写着你不喜欢他,还给自己找借口,你不喜欢他才觉得他哪儿都不好。我不想和你说话!只要一提你儿子你就要跟我唱反调,我真的来气了,你儿子是长得像你前妻,但他不是你前妻,妈妈的过错为什么非得孩子来担,我也不管你是觉得他太累赘还是太不听话,总之我看着很不舒服!”盛楠起身跑去沙发坐着,也不吃饭了。
陆缇叹了口气,抓了抓脑袋。
“我现在生会儿气,你吃你的。”盛楠抱臂,“别管我!”
客厅陷入了一阵死寂。
盛梧清背着书包,在二楼楼梯口站着,听完了全程。

自从陆云蘅换了座位以后,余洼就再也不用跋山涉水的来找他了,他们离得很近,前后只隔着一个人,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时也不用起身挪屁股。
不过自从陆云蘅换了座位以后就不爱吭声了,除非有人找,不然他不会主动找谁闲聊,一闲下来就一心扑在学习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了什么刺激要发奋图强。
但余洼和鄂子墨自然是知道的——当然,知道的也不多,毕竟他们是从高一开始玩的,陆云蘅以前的事他也不爱提。
目前所知道的东西只有一件,就是陆云蘅和盛梧清吵架了,吵到自闭了。
以前他们的关系是死对头,现在的气氛却要比做死对头那会儿更加扑朔迷离,让人难以形容也搞不清楚状况。
大家都看得出来,陆云蘅无论干什么都在无视盛梧清,仿佛生怕跟他扯上关系,有时候老师叫互动或者提问,问了陆云蘅就会问盛梧清,问了盛梧清就会问陆云蘅,主打的就是一个同一水平对比。
每在这个时候,大家就能很明显的感觉到陆云蘅会语气都要冷几个度的调,好似提一下盛梧清他都嫌晦气,惹得老师觉得不对劲,私下问自己的课代表这两个人怎么了。
没过几天,陆云蘅和盛梧清形同陌路的消息就传遍了一中教师圈:最有名的两个混球,彻底决裂了,架都不打了。
同学圈子里也逐渐出现了一些声音,他们给陆云蘅和盛梧清的奇怪氛围取了个名字,叫“离婚感”。
盛梧清就像那个渣男,陆云蘅就像那个忍无可忍的妻子,终于到头后两个人离婚了,陆云蘅把盛梧清当做一个陌生人,恐沾上一点晦气,盛梧清则时刻站在暗处,表面上风平浪静,好像这个离婚根本没有影响到他,实际上忍不住去在乎陆云蘅。
一静下来就总是往陆云蘅那边望。
做操望,上课望,下课望,陆云蘅路过后门他也要抬起头望一眼。
不管他为什么望,同学们都觉得,那个眼神,绝对是悔过的。
他们绝对有事儿!
这几乎是同学们心里不言而喻、心有灵犀的定论。
“哥,还没几天就快到你生日了,咱们怎么庆祝?”余洼抖了抖他手里的试卷,“我这次月考,数学进步十三分,勇闯一百三十三,我爸答应我奖励我一百块钱,咱们出去吃一顿?”
陆云蘅根本没记过自己的生日,被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转着笔道:“……我过生日当然是我出钱,跟你有多少钱…有什么关系……哦——搁这跟我炫耀你爸奖励你奖金来了啊?”
余洼腼腆一笑:“……我送你礼物啊!我还有存款,你想要什么?最新版的球鞋?乐高?”
陆云蘅摇摇头,“不需要。”
他往年都不爱过生日,他也没有告诉过以前的朋友自己的生日是多久,只会默默在那天约上很多人一起出去吃一顿饭,热闹一下。
而聚在一起明目张胆地以过生日为目的的聚餐,也是上了高中以后才被鄂子墨他们拉着强行过了两年,收礼什么的自然也不习惯。
“害,那我就自己准备了,鄂子墨都说他买好了,我没时间拖了。”
陆云蘅寻思:“……我生日是星期几啊?”
“十一月七号,这周六啊,周六晚,多好的日子啊。”
陆云蘅支着脸:“嗯……那还是得请你们吃顿饭。”
“我们?就我和鄂子墨?”余洼心中大惊,别是他和盛梧清吵那一架把人给吵变性了。
性格的性。
陆云蘅沉默了几秒,淡淡道:“……不啊。照去年形式来呗,班上想来的人都能来,到时候我订座。”
余洼哦了声,掰手指道:“……可去年你请客,还包了大家去KTV,吃的用的以及路费你都出了,花了几大千,今年你还这样?”
陆云蘅点头:“嗯。”
余洼担忧的原因是陆云蘅他爸陆缇不会给陆云蘅钱,除了他的生活费和学费会按时打在他的卡上,其他的必要开销,都只是在换季的时候给他一笔钱让他自己处理。
钱都不多,刚刚能张罗得开。
而他的零花钱,只能自己赚,所以陆云蘅从初中开始,寒暑假基本都在外面打工,从早上到晚,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赚得越多他心情越好,这种兼职生活一直延续到现在。
上个暑假,他拼死觅活地在外面工作了两个月,早上一早起,晚上半夜回,靠着年轻有劲儿有精力,存了不少积蓄。
他以前那么卖命,是因为怕自己哪天被丢了就活不下去了,所以无论赚了多少钱他都抠搜着花,而现在他不怕了,说白点也是看开了,爱活活爱死死,反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从上了高中后就如是想。
于是赚了一百花七十,赚了一千花七百,只要需要花钱他就花,只要在能力范围内能周转得过来他就花,不再像没看过钱那样死命存。
而且去年过生日花那么多钱出去,也确实是开心到了。
那会儿全班人几乎都去了,包括盛梧清,不过估计那会儿是盛诗音拉着他到场的。
“……那咱们也是晚上去吃饭,然后去KTV?”余洼问。
“嗯,去年什么流程今年就什么流程,你有什么推荐的饭店吗?”
“呃……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自助味道还不错,我待会儿把定位发给你?咱们班好几个大胃王,自助餐让他们去旋,不亏。”
“好。”
可当晚鄂子墨提议在群里统计想要去吃饭的人的名单时,却被陆云蘅拦下了。
在小小的池塘里:【为什么?】
陆云蘅:【我想了想还是算了,不要请那么多人,太闹腾了,把几个班委叫上,平时有点交情的也叫上差不多就够了】
挖呀挖呀挖:【……行,那我去联系?】
陆云蘅:【我去吧,不用从你们那绕一圈】
挖呀挖呀挖:【好吧】
陆云蘅忙活了一晚上,最终邀请到了十个人,有盛诗音和殷采萱、别江、魏珊珊等,加上陆云蘅这边三个,不多不少,能坐十五人一桌的。
班委和朋友都叫了,其他的人没通知,盛梧清在没通知的其中。
晚上十点半,盛梧清下楼接水,发现陆云蘅还在客厅,他穿着白色波浪线的睡衣,坐在阳台的摇篮里,抱着只大鹅棉花玩偶、歪着脑袋好像睡着了。
阳台的窗户还开着,冷风往屋里灌,而陆云蘅只穿了一套单薄的秋季睡衣,吊在外面的脚从脚脖子往下都被冻得发红。
或许也有那根红绳的原因在,所以衬得那两只脚更为显眼,让人忍不住去在意。
盛梧清帮他关了窗户,陆云蘅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弄得惺忪转醒,睁眼就看到了盛梧清,不过他没理,别开脸当做没看见,继续睡。
盛梧清将他无视自己的行为看在眼里,站在原地,虽说没开腔惹陆云蘅心烦,但也没走。
可能是在酝酿着想说点什么。
客厅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盛梧清看去,是陆缇不合时宜地下了楼,不知道是要干嘛,“……叔叔。”
陆缇看见两个孩子在阳台上一副对峙样,本以为是陆云蘅在耍脾气,径直走来一探究竟,却见陆云蘅歪着头在睡觉。
“那我……”盛梧清本想说那他就上楼去了,不打扰父子俩谈话,谁知陆缇瞥见了他宽松T恤下锁骨上的一块疤,打断了他的话:“……你肩膀上怎么弄的?谁咬的吗?”
问完,陆缇好似想起了什么,没等盛梧清回话,又立马道:“哦,是你妈之前说陆云蘅咬你的那一口?”
陆云蘅根本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有预感这事儿要扯上自己,睁开了眼睛。
盛梧清不自在地拉了拉领口,盖住了那块疤,说:“没事,叔叔。”
客厅又陷入了一阵寂静。
陆缇瞥眉头一皱,看向陆云蘅,没好气地质问:“……你小子,我听你盛阿姨说小清被你咬了,以为是你们闹着玩儿,没过问过你,合着你把人咬成这样,你属狗的啊?”
意料之中,陆云蘅的表情没有变化一丝,始终淡淡的、黯淡无光地看着窗户玻璃:“……嗯。”
“嗯什么啊?有气无力的,谁……”
“叔叔,”盛梧清出言打断,不让这件事再发酵下去:“我真的没事,是我和他打了架,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这个疤很久了,而且是我先下手失了分寸,他才咬了我。”
陆缇狐疑,瞅着陆云蘅,貌似是意识到了自己太咄咄逼人,他蠕动了两下嘴唇也没能说出话来,最后做了个样子,问:“……那你伤到哪了?”
陆云蘅沉默了一会儿,冷不丁地回答:“你长了眼睛的话就看得出来,我身上没有伤。”
陆缇被他噎了下,有点来火,毕竟他少有关心陆云蘅,还被怼,自然觉得陆云蘅是给脸不要脸。
但还没等他发作,便被盛梧清压了下去:“叔叔,对不起,你别怪他。当时是因为我们产生了口角,他说了我妈妈的不是,我说了……您的不是,都触及到了对方底线,这才一下上了火,打了一架。”
陆云蘅有被膈应到,烦躁地给场子泼了盆冷水,也没有顺着盛梧清给的台阶下:“搞清楚我的底线是谁,打小教我是与非的人是我奶奶,另外的有些人,还配不上我为他出头。你当时不知道我爸的德行和我小时候的事,以为你说我没家教是骂了我爹我才跟你打架,无所谓,可现在不该了吧,你什么都清楚,就不要再拿某些人恶心我了行不行。”
陆缇被“另外的有些人”和“恶心”说得一愣,脾气如同撑大的气球一下爆开,没给盛梧清反应的机会,一把将陆云蘅拽了起来,陆云蘅则像个没有吊线的吊线娃娃,由着父亲把自己拽起来,然后迎着他的巴掌挨了一耳光。
盛梧清护住他时已经晚了,但拦在中间好歹是没让陆缇再打。
陆云蘅挨打的半张脸火辣辣的,他被盛梧清拦在身后,却没有把盛梧清放在眼里,而是直视着陆缇,继续不咸不淡、语气平缓地说:
盛梧清试图去拉陆云蘅的手,但被陆云蘅躲开了,也无视了:“你觉得我是枷锁,有这么个儿子是个累赘,讨厌我,烦我,我都清楚我也都理解。同样的我也讨厌你啊,难道我讨厌你都要讲资格了吗?就因为你给了我生命,我就应该感激涕零、千恩万谢?强行塞给我的东西你怎么知道我到底想不想要?”
陆云蘅舔了舔嘴角的沁出的血,想别开盛梧清环在他身前的手臂,但盛梧清没让他别开,他只能抓着,“……我就是和你一样,和你一样讨厌我那样我也讨厌你。你要是觉得你给了我个生命我就得跪下拜恩,那真的很抱歉,这条命我是真的不稀罕,你随时随地都可以拿回去,行吗?找你的规矩来,给我一个我可以讨厌你的资格,做鬼也行。”

陆缇几乎怒发冲冠,但又无处发泄,偏偏在这个时候陆云蘅还想推开盛梧清去跟他脸贴脸,招惹得陆缇就又要抬手起势。
好在盛梧清快他一步,直接将陆云蘅拦腰挡住,陆云蘅越是要使劲儿,他就越是箍得厉害。
“你滚开!”陆云蘅发了火,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跟盛梧清讲的话就这么一句。
但盛梧清这次充耳不闻,什么反应都没有,陆云蘅气得狠狠推搡了他一下,他却弯腰给陆云蘅扛了起来。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盛梧清!你他妈有病啊!!”陆云蘅破口大骂,恼羞成怒,狠劲儿地锤了两下盛梧清的后腰,膝盖也在盛梧清胸口肋骨上怼顶,力道不容小觑,越挣扎越来火,“放我下来!我他妈跟我爸说话关你屁事啊?!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放我下来!!”
盛梧清被怼得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掐着陆云蘅的膝盖窝,硬是一声不吭,硬着头皮把陆云蘅一路扛到了楼上。
盛楠闻声出来瞧是什么情况,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追上去,盛梧清就已经扛着陆云蘅回了卧室并重重摔上了门。
“——盛梧清!”陆云蘅被摔在床上,气炸了,起身给盛梧清一拳挥了过去,拳头过风,呼声不小,不难看出陆云蘅的杀心:“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谁!!!”
盛梧清偏头,和他的拳头险险擦过,“你冷静点!”
“滚!!”陆云蘅拳头打了个空,砸在了衣柜上,衣柜裂了个口,他本就有伤还没好的手也跟着裂了口,登时鲜血淋漓:“你算什么东西!我他妈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事!?”
连着两三拳盛梧清都躲了开,但陆云蘅这次很明显没招式,狗皮膏药似的乱打一通,盛梧清躲他变得略显吃力,本不想和他动手,到最后也不得不想办法就算挨着他的拳头也要把他钳制住。
“那你想怎么办!”盛梧清把他扣住,抵在墙上。
盛梧清现在就比他冷静得多了,就连发脾气也带着陆云蘅不及的清醒:“你看看你的脸!心情不好就凑上去挨打?!身上不舒服了,心里就舒服了是吗?你到底在抽哪根筋?”
“我说,”陆云蘅嘴角的伤口被他撕扯得哗啦啦流血,弄得牙齿上都是血丝,“我!用!不!着!你!管!我就算是死!!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没有任何关系!!你懂不懂?!懂不懂!!!”
盛梧清费了不少力气才勉强攥稳他的两只手腕,任由他在他身前发疯挣扎和大吼,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不下地对峙了好几分钟,直到陆云蘅没了力气,也没了那么大的气性,盛梧清这才试探着把他松开了。
他靠在墙上,被盛梧清松开了以后手也依旧背叉在身后,像个没了灵魂的皮套,不知过了多久,他脱了力,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不知道是脚踝上的宝石撞到了地板还是膝盖碰了地,弄得咚一声响,最后他后仰躺在了地板上。
像死了一样。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灯也没开,两人就这么时间静止了一般在房门口,一个站着,一个躺着。
随着呼吸声逐渐变得浅薄,盛梧清靠着墙角,摸索着一步一步走进了浴室。
灯打开的那一瞬,躺在地上的陆云蘅也被照得眼皮颤了颤。
浴室里传来一阵水龙头发出的淅淅沥沥的水声,待声音静了后,盛梧清拿着一块白色毛巾,背着光出来了,他走得慢吞吞的,一路走到陆云蘅的面前,蹲下,折了折毛巾,又跪下,在阴影里摸索着,为陆云蘅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
躺在地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碰到伤口也不缩不躲,像一滩已经没了灵魂的肉。
这一角暗处,安静得有些过分。
“……他一直都会打你吗。”盛梧清问了这么一句话。
也只问了这么一句话。
因为陆云蘅不理他,所以他之后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任何一句话,当然,这个问题到他最后也没有得到答案。
陆云蘅就那样在墙壁角落躺了很久,一直躺到深夜、躺到盛梧清坐在床尾直至躺下睡着、躺到天蒙蒙亮。
他也不知道这一晚自己到底睡没睡,好像睡了,又感觉自己的眼睛一直都睁着,谈不上累,但也不轻松。
等真的清醒过来才如释重负,陆云蘅爬了起来,扶着墙,也扶着腰,拖着从头到脚都酸痛的身躯,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开了盛梧清的卧室。
最后在自己的卧室里睡熟。
发了高烧。
“醒了啊,云蘅。”盛楠憔悴地坐在他的床沿,爱怜地用手抹开陆云蘅额前的碎发。
陆云蘅烧得稀里糊涂的,今天星期几,现在什么时候都一无所知,双眼也空洞着,整个人虚到只能手指头动一动。
“已经退烧两个多小时了,一直不醒,真让人担心。你今天一直在反复无常的复热,也没吃啥东西,”盛楠叹了口气:“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带你去医院了。”
陆云蘅张了张嘴,试图发出声音,却只从嗓子里挤出了一两个破锣嗓的字眼:“……吃、亚……”
“……什么?”盛楠俯身。
陆云蘅用了点劲儿:“…我、我…吃…吃药了没……”
盛楠点头,说:“吃了……烧糊涂了这不是?喂你喝药的时候你还有点力气呢。”
陆云蘅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梦里自己身体很不舒服,脑袋昏沉,胃里也翻江倒海的,整个人被汗水腻到要疯了。
“你坐起来?我去给你端点吃的上来,病着没什么胃口,但你多少吃些,病体需要营养。”盛楠见他点头了,才帮助他起身。
盛楠身子骨没劲儿,陆云蘅虽说还没成年,但已经是个成年男子体格,要把他弄起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正在盛楠努力的时候,门被敲响了,陆云蘅没了劲儿,卸了力,躺倒,心里一阵闷气,忽然有点反胃恶心。
“……妈。”是盛梧清的声音。
陆云蘅听出来了是谁,他偏着脑袋双眼昏花,并不想转头去看。
“哎哟,你可算回来了,你快来帮帮我,让云蘅起来坐坐……躺一天了,饿了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中午喂了两口,下午又都吐了,他生着病没力气,你给把劲儿,我下去找点吃的。”
盛梧清还背着书包,一看就是刚回家就直接过来了,他把书包取下扔在陆云蘅的床上,撸起了袖子:“好……我看叔叔也刚回来,他今晚是加班吗?”
盛楠皱了皱眉,没说话。
盛楠今天请了假,一个人在家里照顾陆云蘅,陆缇倒是自顾自去忙了,瞧着丈夫那样不管不顾孩子的死活,她气不打一处来,现在不太想提这个人,便没有回应。
盛楠走了,盛梧清走到陆云蘅的床边:“……把手给我?”
陆云蘅没动。
盛梧清不知道他是没力气还是闹脾气,没有耽搁时间,俯身将他的双手都搭在自己的脖子上,不让他松开:“好好的抓稳,抓着你自己的手腕就行。”
陆云蘅心里难受得紧,被盛梧清搂在怀里,脸色苍白,脑袋无力地往后耷拉着,稍烦道:“……我想吐。”
盛梧清的双手从他腋下穿过,搂着他的后背把他托起,让陆云蘅坐了起来,他也坐在了床边,让陆云蘅的脑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用手整理枕头摆放。
陆云蘅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没有力气的人很重,盛梧清右手用足了劲儿才搂稳他,没让他歪倒,另一只手给他把枕头好后准备让他靠。
量着陆云蘅想吐,他还抱着人拍打了一会儿后背,活像个疼爱孩子的老父亲。
但陆云蘅什么想法都没有,他根本没有多余的脑细胞去维持别的思考,只有单纯的、生理上自己很难受的意识。
等陆云蘅感觉稍微好那么一点了,盛梧清才把他轻轻放靠在垫好的枕头上,陆云蘅蔫巴巴地垂着头,一离了盛梧清,胃里那阵难受的感觉就又开始翻滚,让他忍不住犯呕。
盛梧清赶忙给他递垃圾桶,但陆云蘅抱着垃圾桶吐了半天都吐不出东西,脑袋还一直往垃圾桶里栽,盛梧清怕他用垃圾桶给自己勒死,好心给他扶着下巴。
陆云蘅吐了这半天,只吐出来了一滩清口水,透明拉丝的液体顺着有血痂的嘴角流下去,全都落在盛梧清的手心里。
他干吐也吐得厉害,生生给猛男逼出了两滴热泪,简直生不如死。
陆云蘅满脸病色桃红,呼吸也因为干呕变得一顿一顿的,好似下一秒就要给自己憋过气去。
盛梧清蹙眉:“……去医院吧?”
刚问完,陆云蘅就不吐了,他抱着垃圾桶,两颊绯红,紧抿着唇,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在憋。
……总之盛梧清看得出来他的意思是不去。
盛楠把吃食端了上来,今天做饭阿姨炖了一锅烂熟的藕汤,猪蹄也很软烂,藕特别粉,快要赶上一抿就化的程度。
盛梧清看陆云蘅蔫巴巴的不想吃东西,主动接过了那碗藕汤,“……我喂吧,妈。我听……刚叔叔追到房门口要跟你说话呢,你怎么……”
陆缇现在估计还在卧室门口站着。
“……你喂,”盛楠的心思全写在脸上,不想提就是不想提:“我看着云蘅吃才放心。”
盛梧清无奈耷拉着肩膀,垂眸吹了吹舀出来的藕,戳成小块,盛在勺子里,递到陆云蘅嘴边。
陆云蘅一动不动,死死地闭着眼睛,他不舒服便什么都不想吃,饿得发昏也不想吃,现在难受得只想一死了之。
盛梧清哪里看不出来他什么意思,没吭声,执着地用勺子碰他的嘴唇,僵持了一会儿,才劝道:“吃一点……热的,不想吃,喝点汤也行,胃里会好受很多。”
陆云蘅坚持了好几分钟,感觉不吃盛梧清是不会罢休的,还是张了口,勉强地往嘴里塞了藕和汤。
勺子的边沿碰到他嘴角的伤时会有一点刺痛,陆云蘅躲了一下盛梧清便记住了,往后的第二口第三口都刻意地避开了他的伤口。
盛楠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总之陆云蘅实在吃不下了闹脾气别开脸的时候才发现盛楠已经不在卧室。
“最后喝一口汤吧,没剩多少了,别浪费。”
陆云蘅没吭声,用闭上眼睛的方式给出了抗议的答案。
盛梧清平静地再问了他两三遍,确认确实是不愿意吃了,才一口把最后一点给消灭了。
听到勺子和碗的碰撞声时陆云蘅睁开了眼睛,正好看见盛梧清咽下那一口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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