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子墨也放下了酒杯,小声招呼大家坐下吃饭,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饭桌上就再无欢声笑语了。
偶尔陆云蘅说两句话,大家就顺着聊一会儿,再等陆云蘅说两句话,大家又顺着聊一会儿,到最后吃饱了的人尴尬得喝水溜缝,吃撑了的人假装玩手机。
见时间差不多了,陆云蘅才开口问有多少人走下一场的。
现在已经快要八点,盛诗音原本是想找个借口不去KTV的,毕竟明天还有声乐课,她既要备课预习,也要保护嗓子,但她那一招把她哥给招来了,招来不管不行,不然两个人喝大了打起来那才是真的全部完蛋。
周遭一转都说要去,除了班长和两位体育生有别的事要先走。
“行,那走吧,接下一场继续玩。”陆云蘅推开凳子起身,众人皆松一口气,一窝蜂地涌出了包间。
陆云蘅走在前面结账,余洼横了盛梧清一眼,冲出去追陆云蘅去了,最后走的只有鄂子墨和盛梧清。
鄂子墨没有余洼那么爱把心思写在脸上,它和盛梧清并排走着,瞅盛梧清一眼,盛梧清都琢磨不出来他是什么意思。
他猜是替陆云蘅来打探自己的,于是没有先说话。
“是谁告诉你,他在这里吃饭的。”果不然鄂子墨走出了餐厅大门就问了。
盛梧清一时没说话。
“盛诗音?”鄂子墨问。
盛梧清摇头。
“是吧,不然还有谁呢。”
盛梧清依旧摇头,缓缓道:“我自己打探的。”
“找谁打探的。在座除了盛诗音,还有谁跟你关系好。”
“挺多的,在班级里应该,”盛梧清看了眼他,“除了你们,我都没结过仇。”
鄂子墨:“……”
陆云蘅和余洼在路口打车,一个打车,一个规划座次,女生和女生一车好说话,男生和男生一车好说话。
鄂子墨又问:“你为什么来,他明明没叫你,故意来砸场子?”
盛梧清垂眸,道:“想来,就来了。我不是来砸场子的。”
鄂子墨别开脸:“……看不出来。”
等打的车到了,大家就按照刚才说好的一组一组上车,主人家先把客人给安排好了,再坐最后一辆,剩下的余洼、鄂子墨、陆云蘅和盛梧清刚好一车。
但说实话,陆云蘅是不想和他一车的,刚才排第二辆的时候他都想找别江换位置的,但一想到换同桌那会儿就已经对别江很勉强了,这辆车坐个十几分钟路程也不是不能忍。
所以到底还是没换。
盛梧清单独坐在副驾。
外面风呼啦的,这辆车又有很浓的皮革味和香水味,让人心里不舒服,再加上司机师傅车技不是很稳,总是一停一顿的,盛梧清有预感在不过几分钟他就要晕车了。
但就在他准备把车窗如同余洼那样打开通通风时,陆云蘅在后排中间位置开了口:“关了吧,我冷。”
余洼转头,打量着他:“我就说会冷吧,这大秋天的晚上降温很厉害的,穿个卫衣就出来了。”
陆云蘅蹙眉:“可不可以不要絮叨我。”
余洼嘟哝着关上了窗:“我是说你本来就高烧刚好,免疫力没那么好,出门还是多穿点衣服别着凉。”
陆云蘅把脸撇开:“……你好啰嗦。”
盛梧清放在开窗键上的手停滞着,最后默默收回,由车内闷香熏陶着自己。
陆云蘅选的那家KTV地段比较好,很热闹,最后还堵了十分钟才到目的地,下了车后余洼唉声叹气地捂着胸口哀嚎:“我真的要被甩到半条命都快没了。”
陆云蘅关上车门,迎面就被冷风吹,冷得他缩了一下脖子。
车内很温暖,出来以后一时无法接受温差较大,刚刚痊愈的身体有些吃不消,陆云蘅冷起了一手鸡皮疙瘩,他揣着兜,转移着注意力:“……子墨,你联系一下他们看看他们在哪儿。”
堵车把人都冲散了,那群人早早的在街口下了车打算走过来也说不定。
鄂子墨说着好。
余洼则扒着陆云蘅奄奄一息地一个劲儿对着地干呕。
陆云蘅虽嘴上冷冰冰地嫌弃着,手头还是关怀备至地给人顺着背:“你可别吐我身上……”
“呕……我吐不……呕……吐不出来……呕……”余洼呕出眼泪,“……你不晕车,体会不到呕……我的感受……呕……救命……”
陆云蘅拍打着他的背心,不置可否,“那希望你下辈子做一个不晕车的小孩儿。”
“我也……咳、哦呕……希望……”余洼突然来了感觉,掉头冲击开了一波压马路的人,直奔垃圾桶狂吐。
鄂子墨一边接着电话,一边走过去拉着余洼的领子省得他栽进垃圾桶。
陆云蘅望着吐得极为伤心的余洼,打了个喷嚏,下一秒肩膀上略微觉重,陆云蘅转头,只见肩膀上多了一件黑色大衣。
陆云蘅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要撇开盛梧清给他的衣服,可见盛梧清脸色不是很好,狐疑地缓了一缓。
“……我不需要。”陆云蘅到底是没有关心他怎么了。
盛梧清却给他拉了拉大衣的领子,让他披得更稳当了一点,“你需要。”
声音像是拉了刀片在声带里,漏气一样没实音。
陆云蘅:“……”
“……你怎么了。”憋了几秒,陆云蘅还是在温暖的薄荷味的西装大衣里憋出了这句话。
余洼吐完换过了劲儿,转头就撞见不远处陆云蘅和盛梧清站在一起讲话的这副场景,陆云蘅身上还披着盛梧清的大衣,两个人被暖色的路灯一照,一种扑面而来的诡异温馨感呛得余洼猛咳,转头又开始吐。
同样看见这副场景的鄂子墨自然也不是很自在,冷静的面庞上写了无数个问号,电话那头等了他好一会儿,才等到他回一句:“……那你们快来吧,我们等着的。”
盛梧清捻走了大衣上沾着的白色羽毛,回了句:“我没事。”
陆云蘅眼皮一沉,瞬间不再想关心他。
谁知说完没事的盛梧清又悠悠接上一句:“……就是胃里有点不舒服。”
陆云蘅安静了会儿,还是打算把衣服脱下还给他:“……你穿着,胃疼需要保暖。”
盛梧清却一手给他压了回去,解释:“没有胃疼,我也不冷。”
话说到这断了,貌似没有下文。陆云蘅不爽,侧目心想爱怎样怎样,谁管你胃怎么样。
盛梧清又道:“是有点晕车,所以不舒服。”
陆云蘅:“……”
说完盛梧清再说:“……不过不是很想吐,一会儿就好了。嗓子也是。”
陆云蘅冷漠地如同一只黑鹤站在街头,实际上大衣下的手正在互扣。
不是很爽。
不请自来,又故作弱者。
陆云蘅像是勉强地给了他一点面子,披着他的衣服在风中伫立了一会儿,等到了盛诗音他们一群人过来以后便强硬地把衣服脱下,还给了他。
“不用这样对我,”陆云蘅望着别处,淡淡地说:“感谢你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了我,当我欠你的,我会还给你。平时你不用太在意我。”
盛梧清唇线绷直,无声地在他身边站了好一会儿,明显想说什么但不知道该如何说。
旁边想过来问往哪儿走的别江瞧此状况识趣地拉着大伙儿退了十几步,装作去百货店卖东西。
陆云蘅皱了皱眉,想跟上去,盛梧清也在这时开了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的。”
陆云蘅脚步一顿,没想到他憋到最后就说了这么句话,他轻轻呼出口气,回道:“……我知道,也希望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说话都很欲盖弥彰。
陆云蘅说完,本想走,可或许又觉得自己说得太隐晦会被曲解,于是欲言又止,最后很平静地再补上了一句:“我真的不想和你再有来往交道。减少相处最好,各管各的更好。谢谢你来给我过生日。”
到了KTV包厢,余洼和别江争先恐后地要去点歌,一个说要唱生日快乐给陆云蘅听,一个说要排队唱你笑起来真好看送给今天的寿星。
陆云蘅落座,表示:“不用围着我转的,你们玩儿你们的,想唱什么唱什么。”
不过大家还是把他放在第一位,开心地围着他把生日快乐歌和你笑起来真好看都唱了一遍,大家都很快乐,除了坐在角落的盛梧清。
唱完这两首以后大伙就开始了各自的点歌环节,唱什么都有,古风的来两首,rap来两首,还有土味歌、老情歌,应有尽有,喊着陆云蘅一起唱,陆云蘅摆摆手不乐意。
点的酒和小零食都端了进来,陆云蘅率先开了一瓶啤酒,盛梧清听见声音,趁乱走了过来,也拿了一瓶,陆云蘅无所谓,没把他放在眼里,但哪知道他拿了就不走了,硬生生在他身边的位置挤着坐下了。
陆云蘅一口啤酒含在嘴里,想骂人,忍了回去。
“你的冷漠是我无法愈合的伤口~~~”别江深情款款地拿着麦唱着歌。
陆云蘅咽下那口啤酒,挪了挪位置,手肘肘着沙发扶手,越想越烦,干脆站起来坐到别的位置去了。
盛梧清死皮赖脸地跟了过去,关键还马着脸,像是谁欠了他八百万。
“我的爱情给了梦~!我的青春为了狗~~”余洼和他对唱。
陆云蘅横了他一眼:“滚开?”
盛梧清没说话。
陆云蘅忍不了,放下啤酒欲要再道:“我说,滚……”
“像我这样痴情的人就是小丑~~”别江结了这一趴的最后一句话。
“我错了。”盛梧清从嘴里丢出来三个字,后又飞快地解释:“我需要想办法把这件事彻底解决掉,我确实对不起你,我那会儿说话没过脑子,不解决掉这事儿我会一直耿耿于怀,我不想一直惦念着……”
“我承认我犯了错~~错在~爱你~没结果~~”余洼忘我地如同最近正火的小猫唱歌表情包接上高潮。
盛梧清的话忽然被这句歌词打断:“……”
打断后他立马想要接上,但已经忘了自己刚才说到哪儿了。
满脑子都是“爱你~没结果~~”
陆云蘅扶额:“……”
“你什么~都没有~说~~我却~想了~那~么~多~~”别江冲余洼眨眨眼,明显唱嗨了。
陆云蘅本来也不打算听他说那些,说得粗糙点他确实是在逃避那件事,但细想下来他已经给了这件事的解决办法,那就是再也不要有来往了,也就是盛梧清所想的那个逃避和闭口不谈。
只是盛梧清不愿意要这个结果,盛梧清认为他不想谈和类似于绝交的原因是“这件事没得商量”,从而觉得他们之间的矛盾并没有解决。
陆云蘅心里很烦,直接道:“够了够了,我不想听,我也不想管你的那些弯弯绕绕,我直说,我的解决办法就是不要再……”
“我的失望攒够了~~可~我~还是~舍不得~”余洼拉住了别江伸出来的手,发癫一般含情脉脉地对唱。
陆云蘅被他们的歌词打断,深吸了一口气:“……总之你不要再提。”
盛梧清没管他们,只是立马抓住陆云蘅戛然而止的话接上:“不可能,我不可能以后一……”
“没有以……”
“我怕~余生~没人~像我一样宠你了~~”别江拉着余洼的手幸福的摇来摇去。
陆云蘅啧了声,忍无可忍,打开手边的话筒,淡淡地叫了声:“……余洼。”
“我承认~我犯了……啊?”余洼一脸懵逼地转过头。
“换一首,”他一副真诚模样说出了胡诌的话:“这首我不喜欢。”
余洼哦了一声,跑去切歌,因为陆云蘅经常不喜欢这个不喜欢那个的,他早已习以为常,正好唱到结尾部分,干脆就掐了,吆喝着下一首的人上来:“一首dj,快快快,谁点的,你们来唱。”
魏珊珊撅嘴,接过话筒犹豫了一下,提出建议道:“……我们想玩游戏,可以吗?你们玩吗?”
余洼道:“可以啊,玩儿什么?划拳?划拳有些人不会啊。”
魏珊珊道:“就老套一点呗。”
殷采萱喝了一口雪碧:“哎呀,那就真心话大冒险嘛,你们唱歌的唱着呗,没轮到的就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
这个游戏也不考验技术,最基本的摇筛子定输赢,所以一经提出就全票通过了。
魏珊珊和朋友在台上开始展示歌喉,下面的人则围成一圈玩游戏。
“陆哥一起啊,寿星干坐着不合适吧,”别江招呼着陆云蘅,又对盛梧清道:“盛哥也一起啊,来都来了蹭吃蹭喝啥也不做也不合适吧。”
陆云蘅无所谓地扬了扬下巴:“摇。来。”
盛梧清手里也被塞了筛子。
他看了眼陆云蘅,没说话,跟着玩儿。
魏珊珊她们点的是一首dj,别说唱了,听起来就很带感,伴随着筛子的沙沙响动,人的荷尔蒙分泌蹭蹭冒。
“君可知~我等你多年~”魏珊珊嗓音好听,唱歌调也准,很是对味。
“一~缕~青丝~道不尽~思念~”
“开。”大伙筛子数亮了相,数字最低的是鄂子墨,数字最高的是盛诗音。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盛诗音问。
鄂子墨说:“大冒险。”
“……陆哥一直说你酒量好,那罚你喝酒。”
鄂子墨倒了杯白的,垂眸问:“喝多少。”
“嗯……”盛诗音觑了眼陆云蘅,陆云蘅表情写着你随意,所以盛诗音道:“第一次就不搞那么过分……一口干?”
陆云蘅笑了。
鄂子墨也笑了,一口干了杯里的白酒。
盛诗音奇怪:“……为什么笑啊。”
盛梧清说:“因为对他来说一口干那么一小杯白酒等于喝了一口水。没有影响。”
鄂子墨酒量好是天生的,听说他妈酒量就特别好,以前高一的时候鄂子墨和陶高都住校,两个人是室友,室友一起出去聚餐时喝过酒,陶高没喝过他,最后是被几个同学护送着偷摸背回寝室的。
“这样吗,那今天就要看能不能把你灌醉咯。”盛诗音笑道。
“我在楼台望君~君亦苦苦自嗔~”
“再来。”
“这段情随风摇曳不再完整~~”
筛子沙沙作响。
“别~再过问~思绪万般撩人~~何时再见草木深~”
“开。”
最大是别江,最小是余洼。
“我不问,我指定你大冒险行不行?”
余洼耸肩道:“尽管来。”
别江狡黠一笑:“……我要你和陆哥一起蹦一首迪。”
陆云蘅懒洋洋道:“……我又没输为什么要拉上我。”
“简单蹦一下嘛~你不知道去年你过生日扭那两下有多带劲,我要是录个视频发出去,绝对上万点赞,流芳百世!您看您这身材,您看看您这张……”
“打住,”陆云蘅冷漠地抽了一张纸捂住了他的嘴:“原谅我有点洁癖。我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我输得起,但我没输的话肯定不会跳。”
别江哼哼一声,拍了余洼一下:“那好,你就暂时先欠着,等陆哥输了一次,你们俩一起。”
余洼眼皮跳着:“……不是,我只会,”他站起来,屁股左右扭了两下,“这样扭,”扭完举起手,借着魏珊珊的dj又扭了扭腰,“还有这样蹦。陆哥去年骚成那样的我不会。”
去年陆云蘅过生日全班都请了,盛梧清也在其中,他去了,在座口中所说的扭的那两下他也看过,是陆云蘅照着同学找的视频扭的,衣服撩得贼高,跳前警告了不可以录视频,然后才跳的。
那次也是惩罚,虽说吃完饭来KTV的人只有十几个将近二十个,当时定了个大包厢,但那一群人起哄的声音真的能把屋顶都掀翻。
殷采萱笑得拍腿:“说骚就有点过分了吧。”
陆云蘅把喝空了的啤酒瓶放在了地上,“……确实骚,那舞跳完我觉得我不去做酒吧男模都可惜了,当然,是只陪酒的那种。”
“别~再过问~思绪万般撩人~何时再见草木深~~”魏珊珊和好朋友的一首dj送上过后呼叫下一首歌的人:“……唱完咯,下一首也是dj,余洼的是不是?快。”
“dj?”殷采萱叫住:“那等等,等等!我们再来一轮,万一陆哥输了我们就可以把刚才那个惩罚给做了。”
于是唱歌暂停,开始下一轮摇筛子。
“开。”
陆云蘅愣住了。
最大的是生活委员,最小的是他。
别江瞬间发出尖锐的爆鸣音:“——耶嘿!快!蹦迪!!”
陆云蘅看着筛子呆了两秒,最后叹了口气,面对了自己今天运气不好的事实,撑了一手沙发,起身,“……蹦归蹦啊,先说好今年的不骚。”
殷采萱带着大家鼓掌:“也可以骚!也可以骚!”
余洼跑去把歌点上,又跑过来:“不用不用,您坐,您今天大寿星,成年日,可别站着。”
陆云蘅被他压着肩膀坐了回去,“……我不站着怎么蹦?”
余洼道:“你坐着摇就是了。”
鄂子墨无情拆穿:“你就是不想和陆哥比身高呗,和他蹦起来你要被他压气势。”
比陆云蘅矮了七厘米的余洼:“……别逼。我好歹也一米八一。”
陆云蘅道:“行吧行吧,那我坐着。”
歌曲的前奏已经开始,余洼拉起了陆云蘅的手,和他五指大开,严丝合缝地贴合着,“准备啊,你摇就行。”
盛梧清开了一瓶啤酒,和大伙一样,默默地盯着他们。
“千年~修得~共缠绵~~”余洼主打一边唱一边摇,第一句就开始起势。
陆云蘅看着他摇就忍不住笑,还要一边配合他摆手,默契地预备了前面一截,终于切入高潮。
“就、只、看~了、你~一、眼~~”余洼开始拽着他猛摇。
“就、已、确、定~了~永远~”到这儿还有人跟唱,dj的鼓点节奏震得情绪高潮一波又一波。
陆云蘅噗嗤一声笑喷,被他抓着一边摇一边笑,余洼见他笑自个也笑,唱得更起劲儿:“一生~只够~爱一人~!就~只~看!了!你一眼~!就!已!确~定!了永远~!”
盛梧清已经默默地喝完了一整瓶啤酒。
他看着陆云蘅,被灯光晃着眼睛,觉得陆云蘅漂亮得有点过分。他笑起来很灿烂,颜值很顶,盛梧清不是第一次知道,但今天有种特别的感觉,他从一个男人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奇怪的魅力,属于吸引类的。
去年他跳那个舞的时候,盛梧清也感觉到了。
是一种。
奇怪的感觉。
“百年修~~同船渡~~”
“一生~只为~爱一人~~”余洼越摇越来劲儿,把话筒扔给鄂子墨唱,解放双手拉着陆云蘅可劲儿摇,陆云蘅左手边的别江趁机开了罐啤酒灌他,他应接不暇,手和嘴没一个空着。
刚还笑着呢,嘴被堵了就笑不出来了。
盛梧清看着别江一手抬啤酒瓶子一手给陆云蘅下巴接着,以免没喝下的酒液流下弄脏卫衣,场面活脱脱风流客落入红尘温柔乡。
今天日子好,就算灌酒陆云蘅也全盘照收,虽说一直喝着,喉咙不是很舒服,但喂什么他都喝。
盛梧清呆呆地看着他修长的脖颈和滚动的喉结——大概陆云蘅不知道,他这幅样子很奇怪,迷离的眼,蹙扬的眉,红晕的脸。
确实漂亮。
这首dj蹦完,一群人都跳嗨了,开始毫无秩序的乱炖,陆云蘅一瓶酒也正好被灌完,让松开了余洼,一把抓住了别江转头要去拆白酒的手:“你是要把我灌到不省人事是吗?”
别江笑了,扬了扬下巴:“我要给鄂子墨调一杯,不是说千杯不醉吗,我今天不弄醉他,誓不罢休!”
“你怎么不说不弄醉我就不姓别啊,看来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鄂子墨调笑,抽了张纸给陆云蘅。
陆云蘅拿着擦了擦下巴上的酒液。
别江嘁了一声:“看着吧,我一定要让你醉倒在这个包厢里!”
“……好啊,不过你要我喝,那你也得喝。我让着你一点,我喝两杯,你喝一杯。”
别江拍响巴掌:“一言为定!”
他把酒杯放在桌子上:“喝!不醉不休!”
陆云蘅松了口气,又摸了一瓶啤的躺在沙发上扣易拉罐,在别江扬言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豪迈发言里喝了一大口啤酒。
大家都在闹腾,安静的人便格外显眼,陆云蘅意味不明地看着因为手的原因而只能坐着喝钙奶的盛诗音,没一会儿一瓶啤酒就见了底。
他捏把捏把着空的易拉罐扔在了脚边,再开了一瓶,这次他摸了一把瓜子来嗑。
盛梧清始终坐在他身边,不过没有再说话了,很顺陆云蘅心,只喝酒吃东西,嘴像上了拉链一样,安静得很诡异。
大家嗨到了大半夜,凌晨三点,醉了一半,嗨累了一半,清醒着的除了几个没喝酒的女生,就剩下一个鄂子墨。
其实也不算醉了,大伙醉了但都能说话能走路,只有一个人醉醺醺地怕都不爬不起来,那个人就是输得一塌糊涂的别江。
最后还有两首歌,他们在唱,陆云蘅坐在沙发的角落缩着玩手机,眼皮一黏一黏的有些想睡觉,自前两天高烧过后,精力就一直没恢复好。
往常熬到这个时候依旧可以精神百倍,但现在只能强撑。
陆云蘅在准备叫车回家。
但是脑子有点昏,搞得他的眼睛和手也不是很好使,戳了屏幕好几下都没有点对位置,在一旁的盛梧清自然发现了这个情况,终于开了那么久以来的第一声腔:“……你要点什么,我帮你。”
皱着眉头聚精会神的陆云蘅手指头突然停在半空。
安静了许久,他瞥向盛梧清,“……你能不说话吗?”
盛梧清微微一怔,垂下眸,不再吭声。
陆云蘅嘟哝着要挪位:“……烦死了。”
盛梧清喉结滚了滚,盯着歪着身子抱着手机一顿乱戳的陆云蘅背影看了会儿,最终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站了起来,走到了陆云蘅身后,伸出一根手指帮他点了他想点的那个按键。
陆云蘅:“……”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屏幕加载到了另一个画面,心中的不爽噌一下就冒上了头,怪脾气就像小孩儿午觉没睡醒时的起床气,摁了一下开关键,黯灭了手机,扔在了沙发上。
意思太明显:碰什么碰,你碰了的我就不想碰了,烦。
盛梧清沉下一口气,借着酒劲,重新在他身边坐下,说:“……你打我也行,骂我也行,你把那天的气给出了,给我个痛快。”
陆云蘅听他这样说,更烦了,转身坐直,微眯着醉眸:“……我没给你什么痛快?我说了,你离我远点,你离我远点,这就是我出气的办法了,到底还要怎么样?”
盛梧清正要说话,陆云蘅抢了先:“你是不是有病呢?我怎么记得你跟我说过你不是抖m啊,啊?打你?骂你?我头一次见到我说了不再计较以后还上赶着要任由处置的人,你是不是贱啊盛梧清?”
盛梧清眉头皱了皱。
陆云蘅以为骂准了,再要添油加醋泄愤之时,盛梧清当着他面应了声:“对,我贱。”
刚刚蓄满力的陆云蘅打了个哑炮。
“……我不喜欢这种不计前嫌的结果,更何况你也不是在不计前嫌,你心里头明明一直在计较。是我冒犯了你,你爸告诉我你妈的事是其一,我随意揣摩诬陷你是其二,这事儿换我我也心寒、我也烦。你恨我也好讨厌我也好,你拿出点手段来,把气出了,我保证不会再纠缠你。”
陆云蘅一瞬间炸得脖子发红:“你怎么知道我在计较?我说的话你是一点儿不当放心上的,是吗?你别管那么多行不行,我求求你,我说我不计较了、我不想管这件事了!我放你一马,你当点真行不行?算我求你的好、不、好?你就当我说的是真的可、不、可、以,啊?实在不行我再编一个理由给你听,我讨厌你,骂你嫌脏了嘴,打你嫌脏了手,行不行?这样说的话你能不再追着我要打要骂了吗?你要逼疯我就直说,前几天你也没这么磨唧,今天到底是吃错了药还是喝了什么迷魂汤跑来非得要交代?你不觉得烦吗、累吗?!”
“前……前几天是我以为你需要冷静才没有上赶着找你,我并没有觉得这件事就这么完了,我没有逃避!”
“我知道!但我求你逃避一下好不好?!我拜托你不要再提了!可不可以!!”陆云蘅近乎是用吼的劲儿撕扯着嗓子对峙盛梧清。
两个人的争吵声有一瞬间压过了节奏感很强的音乐,盛诗音吓了一跳,闻声转头,只见陆云蘅已经拽着盛梧清的领口,起身把人往门外拽。
包厢里的歌声也戛然而止,醉醺醺唱歌的人拿着话筒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盛诗音不知道两个本来什么话都不说的人怎么突然吵起来了,连忙要跟出去。
鄂子墨先一步拦住了她:“……你别去,我去看看。”
“不行,他们万一打架……”
“我会拦着的。”鄂子墨刻意离盛诗音有段距离,怕自己身上的酒气熏到人,安顿着盛诗音坐下以后他才追了出去。
盛梧清被陆云蘅拉到了厕所,他随便找了一个隔间,把人攮了进去,自己站在外面:“我觉得我现在才是需要冷静一下。”
盛梧清没有反抗,靠着陆云蘅推他的惯性撞在后背的抽水机上,后腰一痛。
陆云蘅本想说话,但刚才用劲儿太猛,深吸了一口气竟然感觉有点醉氧,扶了一下隔板门才站稳。
这幅场景,莫名让盛梧清想到了一个成语。
好像不合适,但是又挺合适。
恃美扬威。
指面前的陆云蘅。
不过陆云蘅根本不知道面前这个人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你也冷静一点。我希望你认清事实,”被外面的冷风吹了一下,感觉脑子也转得过来了,“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主导者是我,我说不计较了,那就是不计较了,哪怕你觉得我说的是假的,那也是不计较了,如果说得那么清楚了你还要来问东问西的,这件事就不仅仅只是我们说不通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