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组团攻略的灭世boss—— by七流
七流  发于:2023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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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周恺出来后,房东眯起的眼睛这才亮了起来。
它砸出了手中的两个金球。
沉甸甸的金球穿过了红绸的间隙,看起来很轻,速度又极快。
一张红布从天而降,想要拦住它,但金球却如同利剑,把这块红布从中切开。并且一往无前。
“咚”,很沉闷的响声,像是金属重重砸到了墙上。
一个球砸中了桂栀子的心窝,另一个球砸中了周恺吐出来的那个恶鬼的头。
房东终于畅快地笑了起来。

那里的人总不可能是房东。
窗帘拉开了,一个高挑的男人出现在窗口边,背光。身后的白光给他的发旋打上了一层光晕,赢舟看不清他的脸。
赢舟能感觉到四毛的情绪,跟随着他的影子明显变得躁动,且充满了攻击性。
像是白纸上乱成一团的黑线,又像一段柔和音乐里的杂音。
赢舟是认识靳白羽的。尽管他们从来没有正面接触过。
他在人偶师的房间里见过那张精致利己的脸,也在虚拟恋人APP里和对方短暂地聊过天;甚至在小区里见到了靳白羽大量偷拍的照片。
但在同一时空的会面,还是第一次。
对方站在窗边,一动不动,只是安静地望着他。赢舟看不清他的脸,靳白羽拉开了窗帘,却没有开窗,黑色的乌鸦就在他的身边乱飞。
赢舟的步伐有了片刻的停滞。
他突然意识到,不管是他还是叶启木,都漏掉了一环。
——阴间花园小区的业主,是可以回家的。
或者说,房东其实也在等着这一刻。
他们来的第一天,房东是可以发起攻击的,但他没有;只杀死了一个没有被“家人”认可的职工。
所以,大家都先入为主的觉得,只要被家里的小鬼认可,就安全了。
但其实,这只是房东在拖延时间罢了。它不是不能动手,而是在等待外援。
真相已经和赢舟猜测的很接近了。
如果不是大楼开裂,房东本来是想再等几天的。因为业主们分布在天南海北,还有很多选择了离群索居,光是一个个通知都很是麻烦,更别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赶回来。
和小区的墙头草租户们不一样,业主和房东的利益,是一致的。
或者说,房东其实也是“业主”的一员。只不过它还兼具了物业和开发商的属性,所以比一般的业主更加可恶。
如今赶来的业主寥寥无几,但房东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除非它是真的想死。
在房子完好无损的时候,这批人的威胁程度是5。
但在房子裂开时,此消彼长,他们的威胁程度顿时暴涨到了10。
一旦房屋倒塌,墙壁里锁着的东西都会跑出来。房东依靠着它们的力量,才盖好了一层层的大楼。用于出租、售卖,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
她们同样是不肯安息的厉鬼,吃人的怪物,不甘心的亡魂……唯一的问题是,这些恶鬼不为房东所用;她们在杀死房东之前,脑子里别无所求。
房东还记得自己把它们塞进砖块里,又一块一块地搭成房子的样子。那些小鬼们,在他的手里挣扎,尖叫,被迫融入了墙壁里,用恶毒的眼神看着他。而房东,只是面带嘲讽地往上面糊上一层灰黑色的水泥。
这么多年,为了盖起这些房子。房东已经不记得自己往墙壁里砌了多少个亡魂。
他活着的时候,也买房子,盖房子。在早期还拍过土地。只是后来改行,专心当起了掮客。那时候,盖房子当然不用鬼魂,他看着那些蚂蚁一样渺小的普通人,从他的手里喜气洋洋的买下房产……心里也是一样的嘲讽。
那时候,他也在吃着人血馒头盖房子。只是方式更体面、优雅、文明。也没有人真的为此死去。除了那些贷款买房又断供的,但逼死他们的失业和贷款,关房子什么事。
哈……当年没有脑子的小恶鬼们都长大了,竟然也懂得了复仇。
赶来的人虽然不多,但对付现在的局面,也够用了。
所以,房东才选择了现在动手。
赢舟的步伐在短暂的停顿后,选择继续前进。
不管现在有什么突发情况,营救同事都是优先程度排第一的事。
周恺家在六楼,小区里没有电梯,赢舟只能一层一层往上爬。
越往上走,周围的气息就越是阴冷。就像是黑暗里有一双充满恶意的眼睛,死死盯着你的后背。潜伏着,等待着那个致命一击。
走到四楼的时候,楼道里,从裂开墙壁里伸出的苍白手臂轻轻地拉住了赢舟的胳膊。
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赢舟的脑子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下意识地挣脱了这些温和的束缚。
墙壁里的这些诡异生物,它们的目的不是阻拦,而是劝诫。
可惜赢舟没有听。
他一直记得,当年打电话叫救护车,接线员温柔的安慰。对方说他是一个勇敢的小孩。
终于,六楼到了。
地上有着一团团的纸屑,纸人七横八竖地倒在地上,身体从中间撕裂,喷出一大堆白棉絮似的血液。
然而就算是死了,它们的脸上依然挂着用炭笔画出来的诡异微笑。
踩上去的时候,眼睛还能滴溜溜地旋转,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发出刺耳的笑声。
602号的门敞开着,里面没有任何声音,像是请君入瓮。
赢舟并不莽撞或者说冲动。
他很冷静的在楼道口停下,脚下的影子分出一条发丝一样的细线,潜入门内。
602本来是婚房,小而温馨。但现在,家具碎了一地,客厅和餐厅的墙上、天花板上,涂满了血痕。
地上和墙壁上,都有几个格外明显的洞。看起来是被金属球重重的砸过。
鬼新娘倒在地上,人首分离。身体像是被大刀剁开过,断裂成了一段一段的碎骨。流出的血把黯淡的红色婚服打湿成了黑色。
卧室的门上,也有一个破洞。木屑飞扬。
影子还没发现活人,空气里弥漫着血腥的气味。热的,咸的,湿的。
赢舟感觉到自己的手开始颤抖,很快,他的身体跟着开始颤抖。
他用左手握住了右手的手腕,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试图让身体得到平复。
这到底该是什么样的心情?恐惧,痛恨,还是绝望?
赢舟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正在生理性地发抖。
黑线从卧室门的那个破洞钻了进去。
卧室里,那扇焊死的窗户大开着,冷冽的风从外面灌了进来,窗户的合页一开一合,像是讥诮地嘲讽。
周恺的尸体就在门边。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墙。脸部凹陷了下去,像是被一个球砸中。脑浆和血混合着,打湿了他白色的衣领。他的手里还拿着那张冥婚的婚书。
-“你好,我叫周恺,华南区异能局P5级职工,异能是……”
-“你看起来年纪好小。”
-“赢舟,我……就是,如果小区没了,这些租客要怎么办?”
赢舟和周恺的交流不多。
但那些不起眼的话,这一刻突然清晰可闻,仿佛又一次在耳里重复着。
房东走了。它没有留下来等赢舟。
或许是因为正餐需要留给贵客。
赢舟突然意识到,也许楼道里,那些手并不是在阻拦规劝,而是想告诉他,不用上楼,一切已经来不及。
明明地上的血都是热的。可却已经来不及。
隔壁601的门,在此时,很突兀地打开。
一个额头上长着白色长角的男人端着水果,站在房门口,脸上笑眯眯。
“可爱的客人。您现在闻起来很香,”槐江微微侧头,看着站在黑暗处,楼梯上的赢舟,“说起来,还是第一次在酒店之外的地方遇到您呢。要来我家做客吗?”
赢舟的一张脸面无表情,他的左手依然死死地握着右手,但身上传来的香味却过于浓烈。浓烈到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呼吸困难。
影子试图笼罩他,花香被克制在了一个很短的范围内。
房东,下一个目标,是三号楼。
赢舟快没办法思考的脑海里闪过这么一行字,他没有看槐江一眼,转身就走。
下一秒,槐江拦住了他。
并不是挡在身前那种拦法,而是直接拎住了赢舟的后衣领,然后控制住了他的腰。
赢舟的手肘往后狠狠一撞:“滚开!”
槐江没有躲。赢舟更没有收力,这一肘击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槐江的腹部。很疼。
槐江倒抽一口气,笑着说:“您比刚见面时强壮了不少,真是令人欣慰。”
这个强壮并不是指体格的改变,而是赢舟力量的增强。
赢舟在槐江的怀里激烈地挣扎起来,比他动作更激烈的是影子,四根线直接刺进了槐江的肩膀和后背,深黑的血液晕染出一片。
槐江疼得小声吸气,然后反手,把赢舟摁在了楼道的墙壁上。
他一只手摁住了赢舟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把赢舟的胳膊反压在腰后。
槐江的力气很大,甚至贴身格斗的水平也比赢舟这种半吊子强上许多。怪不得当初,荷官会让他在前台维持秩序,清理那些闹事的赌狗。
槐江开口:“冷静一下,你的同事现在还能再撑一段时间。听我说完。好吗?还是说,恐惧已经让你失去了理智?”
赢舟的脸被迫贴在冷冰冰的墙上。
他没有回答,但显然已经冷静了下来。
赢舟回答:“我不是要去找叶启木。我打算去一楼,砸承重墙。”
“还不够,赢舟。”槐江的声音不紧不慢,“靳白羽的目标是你,我想你应该清楚这一点。元问心都没能杀死他。你觉得,叶启木会比元问心更强吗?而且当时还是集体追杀行动,虽然你不在场。”
赢舟平静地反问:“那我要怎么做,看着其他人去死吗?”
槐江问:“您很想救他们吗?”
“比起救谁,”赢舟停顿了片刻,“我更想杀了他们。”
这个他们,指的是靳白羽和房东。
槐江的嘴角缓缓扬起:“明白了。那你愿意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我尊敬的客人。”

赢舟的目光落在灰黑色的墙壁上。水泥墙,没有涂上石灰粉和漆,很原始又粗糙。
槐江压得太用力了,赢舟的脸和墙面摩擦了一小段距离,大概率是破皮了,这让他的脸侧现在有些疼。
这个词真是耳熟。很小的时候,赢舟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想要得到某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得付出代价。
比如学校里那些在小卖部里偷零食的小孩,又比如考试作弊的学生,还有年纪轻轻被包养的女孩……
偷零食的小孩失手了一次,站在国旗下念检讨;作弊的学生中考时一败涂地,抄来的总归不是真的;被包养的人也少有好的结果,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
多年前为了走捷径射出的那枚子弹,总有一天会打中自己的额头。
他又为什么东西付出过代价呢?
“你想要我付出……什么代价?”赢舟问。
槐江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影子钻得很深,槐江完全有理由怀疑,自己再不收手,这几条黑线就要刺破自己的心脏。
虽然不至于死亡,但同样很麻烦。
他微微活动了一下肩膀:“您知道,我是开酒店的,楼下又有赌场。时常会有三教九流的客人来住宿。有时候,一些客人付不起房费和赌资,会拿我感兴趣的东西作为交换。”
当然,更多的人,是直接被槐江消化掉了。字面意义上的消化。
槐江的笑容依旧,一黑一白两只眼睛半睁着,他站得高,微微弯着腰,也能自上而下地俯视着赢舟。
“因此,我的确得到了一些荒诞又有趣的情报。”
赢舟的眉蹙起,然后有些嘲讽又烦躁地笑了起来:“所以呢?”
“靳白羽来到这里,是为了‘太岁’。”槐江的语气很是谦卑,“我认为,您现在的状态不足以杀死鸦和房东,除非您愿意……死亡。”
死亡,然后诡异复苏。
“不管是保持现状,以人类的状态去努力;还是选择诡异复苏。最后的结局不过是殊途同归。
“你死后,身体里的进化源会开始复苏,留下的尸体会成为没有理智的诡异生物,直到一段时间后,残留的灵魂和进化源完成融合,你才会恢复人类时的记忆。”
槐江说的这些,赢舟其实都清楚。异能局入职的职工培训上有。
守则上还有一句话,那就是无论职工生前有怎么样的羁绊,死后都要立刻把尸体的进化源剥离然后收容。这是对死者的尊重,也是对死者的慈悲。
没有理智的诡异生物,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的。它们会成为自己过去要绞杀的那些怪物。
槐江用温柔的语言给出了总结:“与其这样,不如让我杀了你。代价是,在恢复理智前,留在酒店,成为酒店的员工。我会协助你杀死靳白羽。您如果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签订合同。”
被祸害杀死并且控制了进化源的情况下,这个人有很大可能,成为这个祸害的附属物。就像是当年靳白羽杀了赢舟。太岁一度成为靳白羽诡域的一部分。
死后既没有理智,又成为酒店的员工。
而太岁的作用之一是异能增幅,就像是可以无限续杯的进化药。
说真的,赢舟要是老板,对这样的弱智劳动力也很心动。心要是黑一点,他能让这样的员工永远都醒不过来。
赢舟被逗笑了,眼底闪过的是很淡的杀气和冷光。
他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掉头,往楼下跑去。
赢舟在这里浪费的时间太久了。
槐江的声音在赢舟背后响起:“客人,没有您,我只是一只被荷官操控的伥鬼。”
“无论您是否相信,我一直都很感激您。在不损害酒店利益的情况下,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赢舟把他的话当耳边风。
他来到了2单元的一楼,手贴在了墙壁上。
一天过去,房屋已经开始倾斜。但承重墙上的裂缝并没有扩大。墙砖里,能看见一片早就枯萎的尸体,它们有些躁动地喧闹着,来回在缝隙处试探,却没办法从墙壁里出来。
赢舟的手摸了摸粗糙的墙壁,然后手握成拳,对准了墙壁的缝隙处砸去。
赢舟捶得很用力。
他的手骨处磨破了皮,血肉淋漓。但除了让周围的花香变得更浓郁外,墙上的裂纹,只是稍微扩大了一点。肉眼看都能忽略不计。
这不是普通的墙,而是一面鬼墙。
房东用来砌墙的诡异生物,数量比小区的租户还要多。
一下一下地用手敲打,当然也能毁掉它,只是效率太低。
而且,也很难说,先被损耗了个干净的,到底是赢舟,还是面前这堵墙壁。
四毛同样加入了这个砸墙的行列里。
但影子的状态,却不那么适合胜任这份工作。黑线抽在墙上,扫落一片墙灰和碎石。
墙壁微微颤抖了一下,但改变依然不大。
赢舟的手抵住了这面墙,头贴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缝隙里,那些亡魂正安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期待。
“冷静,赢舟……你可以。”
赢舟自言自语道。
“一定还有办法的。”
一个人刚出生的时候,往往是全能自恋的小孩。相信自己无所不能。是成长过程中,一次次的无能为力,改变了这份坚信。
恰好的是,也许因为姓赢,赢舟很少输。
他也不能输。他的人生看起来有很多选择,其实从来没有。
赢舟把头一下又一下砸向墙壁。很疼。
他完全是在用这种自虐的方式,惩罚自己的无能,并且宣泄精神上的痛苦。
四毛拽住了他的袖子,试图阻止他,但赢舟充耳不闻。于是它又试图贴在墙上,作为一个缓冲的沙袋。可惜它的身体只有薄薄的一张纸片。
四毛又一次分裂成了四条细长的线。
但这一次却是为了阻止赢舟,它不敢太用力,线织成了一张网,挡在赢舟面前,却又害怕过于锋利的线割伤他的皮肤。
血顺着额头滴落在了地上,赢舟低声道:“我想到了。”
外面,乌鸦的叫声时不时地响起,黑色的乌鸦在小区中遨游,像是猎鹰在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另一只白色的乌鸦,则是站在了小区保安亭的屋檐上,一下一下地啄着自己的羽毛。它是一个很有耐心的猎人。赢舟手里有门禁卡,他如果想逃跑的话,只有这一个地方可以出去。
靳白羽依然站在窗边,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碧绿色的眼眸却没有焦距,看起来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他用力地嗅了嗅空气:“好怀念的气味,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你更恨我一点呢?把人抓到你面前一个个杀了吗?或者以此为筹码让你跟我走呢?”
说到这的时候,靳白羽狠狠咬住自己的指节,勉强保持了冷静和清醒。
血在瞬间飙射出来。空气里弥漫出一股浓郁的橙子香精的气味,盖住了赢舟残留下来的味道。
靳白羽露出来的皮肤上全是痕迹。
刀伤,烫伤,抓伤,刺伤。新的旧的疤痕遍布在他苍白的肌肤上。
他含糊不清地说着:“但你可是一个没有心的坏人……要是真的同意,我会嫉妒到想发疯。”
如果不是说话的内容过于变态,这语气怎么听都有点像是在撒娇。
另一边。
小区的三号楼。
吴晨家在五楼,王权在六楼。
几分钟前。叶启木以最快的速度冲上五楼,他重重敲响了吴晨的门。
但来开门的,是吴晨那个鬼丈夫。对方穿着西装,手里拿着公文包,格外标准的中介打扮。如果不是皮肤灰青色,眼睛里也没有瞳仁的话。
这个中介似乎不会说话,只是呆呆地堵在门口。
叶启木大喊:“吴晨!你还好吗?”
“唔——唔!”里面传来了挣扎的声音。
叶启木当即推开了中介,大步朝着房间里冲去。
中介被推倒在地上,公文包里的宣传单散落一地。
叶启木砸开卧室门。
他的下属被布条绑在椅子上,控制住了行动,眼里全是激动。
吴晨的异能叫鬼血,需要流血才能触发。平时的战斗力和普通女性没什么区别。
中介显然是知道这一点。吴晨全身都没办法动弹,从不离身的刀被收走,就连嘴都用布堵住了。
叶启木直接用小刀割掉了她身上的束缚。
“房东行动了。”他言简意赅地说着,“本来到的一楼,但临时改变了方向。应该是去了周恺那里,我们叫上王权一起行动。”
“明白。”
抵达5楼时,叶启木就知道,房东多半是往二号楼的方向去了。要不然,房东没理由忽略五楼,直接到六楼。
那是赢舟去的地方。
多年来的默契无需多言,两人立刻往楼上跑去。
大门敞开着,中介坐在地上,低垂着头,像是一头败犬,木讷地说着话:“别去。”
“你们赢不了的。让她,留在这里。还,有救。她可以,跟我一起,当中介。”这个男人一字一顿地说着。
可惜,叶启木和吴晨都没有回头。
就算听到了,大概也不会在乎。
“活下去”,并不是他们优先度最高的选择。
叶启木在心里想着,赢舟并不弱,周恺也是以单体攻击见长,更何况还有新娘子的协助……
应该,还来得及。
他砸着王权家的大门,突然重重地咬紧了牙关,背控制不住地微微拱起。
叶启木的身体剧烈颤抖着,
吴晨一愣:“叶队?!”
叶启木痛苦地张开了自己的嘴,没有哭声,滚烫的眼泪却顺着脸侧一直汇聚到了下巴,然后滴落在了地上。
他在这一刻看见了周恺。
在阴兵的队伍里。

赢舟没有签生死簿,不知道是死是活。
叶启木的身体僵硬,一股寒气从心头窜起,向着四肢百骸蔓延。
他好像成了一具冰雕。
隐隐约约的哭声响起。这些哭声,其实一直存在。叶启木幻听很久了,早就习惯了这些噪音。
但这一刻,哭声变得格外刺耳。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哭。
在哭我。
叶启木艰难至极地扭过头。
好多人啊。
男女老少站在一起,排成长队,塞满了楼道。每个人的死相都惨不忍睹。
阴兵们无缘无故地笑了起来,眼角流出两行血泪,像是一幅恐怖的油画。
叶启木眨了一下眼睛,本该静止不动的死者扭曲着朝前走来。
他们的物理距离只有不到一米,但叶启木却看见了一条长长的黑色通道。
它们从地底涌出,手臂朝前,挣扎着走向他。动作夸张又扭曲,像是铺天盖地的海潮。
叶启木明白,当这些人走完这段旅程,就是他死亡的时刻。
“叶队?叶队——”
四周一片漆黑,生者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又空灵,像是山谷的回声。
叶启木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他知道,自己该逃跑,或者离开。
但他好像是长在地上的一棵树,被风干成了木头,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又或者,他已经不想再控制了。
这些年,不停地,有认识的人,从他的身边消失,又以另一种姿态回来。
叶启木越来越孤僻,也越来越沉默。
这是他不能回避的责任,可他活得太累。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活着。
要不然放弃吧……
叶启木跟腿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复苏的厉鬼离自己越来越近。
然后,他被人打醒了。
叶启木觉得,自己的心窝子应该是被踹了一口,闷闷地发疼。
他抬头,看见赢舟正冷冷地盯着他,脚就踩在他胸口。
赢舟一句话也没说,但那眼神分明是在骂他废物。
叶启木盯着天花板,表情还有些茫然。
吴晨脸上、胳膊上全是血,刚割的,害怕地哇哇大哭:“叶队,我们还以为你回不来了。你刚才好吓人——”
叶启木站在门口,突然一动不动。随后脸上呈现出了一股死气。
一股极其浓烈的寒气从他身体里飘散出来,完全是诡异复苏的先兆。
这股气息甚至直接逼退了准备乘胜追击的房东。
像叶启木这种强大的进化者,死后一定会是格外强大的怪物。
就算是它,也不想直面没有理智的诡异生物,然后在第一时间里,被不分敌我的叶启木撕成碎片。
此时,最合理的办法,应该是赶在进化源彻底失控前,杀死叶启木。
这样能直接中断复苏,得到几个小时的缓冲时间。
只要在这期间,把进化源关进收容盒内,就能解决这次危机。
但吴晨和王权都做不到。
吴晨在手臂上划出这么多口子,流了这么多血,也仅仅是让那些黑气不会侵入身体,把她们同化成阴兵。
赢舟就是这个时候赶来的。
他察觉到了那股恐怖的气息,本以为是房东和叶启木带来的……甚至可能是更糟的情况,比如说靳白羽。
好在,情况比他预想中好一些。
赢舟冷静接近冷酷的目光在黑雾中一扫,瞬间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管玻璃药剂。
药剂瓶里的液体淡绿色,瓶颈很长,拨开后自带注射针,所以不需要额外的注射器。
这是研究所刚出品的“绿草药”,还在试用阶段,调节进化源失控的。据说还有副作用,因此只用于应急。
荀玉走的时候申请了10管,一共10ml,其中一管没有走审批,他直接塞到了赢舟的行李箱里。
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在剩下两名同事的协助下,赢舟把这管药直接扎进了叶启木的血管里。针管在脖子上,流了一些血,但问题不大。
药效发挥的很快。躁动的进化源像是打了麻醉剂一样,温顺下来。叶启木身上的死气缓缓收敛,就连若隐若现的阴兵也消散在空气中。
唯一的问题是,叶启木并没有第一时间醒来。似乎还沉浸在梦里。
赢舟看了眼时间,凌晨五点。时间依然相当紧迫,没有给人休息的余地。
所以赢舟直接把叶启木揍醒了。
这小子还怪抗揍的,他踹了好几脚。
“我……”叶启木艰涩地开口,喉咙里全是铁锈味,“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这的确是很大的麻烦。
他要是死在这,相当于又多了一个祸害。异能局原本就不大的胜算会无限接近于0。
更重要的是,叶启木心里很清楚,是他主动放弃了那一份生命和责任。
……这很可耻。相当于他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同伴。
叶启木坐在地上,撑着胳膊,手悄然握成了拳。
“出去后把药赔给我。”赢舟面无表情地说着,“华南区应该有配给。”
叶启木拉开外套的拉链,在里衣口袋里摸了一下,拿出了一瓶一模一样的药剂,递给他。
档案上,他的进化源的稳定性是F。最低级。
第一批绿药,整个华南区分局的额度是5ml,叶启木分到了1瓶。他一向随身携带。
由此可见,进化源失控时,人是没有理智,也控制不了自己身体的。
赢舟没想到他还真有,沉默两秒,收下:“情况危急,我长话短说。这个小区有业主回来了。目前我看见的有两个,一个代号‘鸦’;另一个是塞萨里酒店的经营者,叫槐江。”
这两个名字,都是内部资料上的常客。
塞萨里酒店规模日益壮大,不少职工都反应,他们在不同的诡域里遇到过。酒店甚至会在不同地方的同一时刻出现。
如果不是槐江掌握了什么时空的能力,那多半就是手底下强大的伥鬼比较多,能到处开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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