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酒店目前的住客还是以诡异生物为主。酒店的主人通过食宿、赌场经营,获得进化所需资源。
因为还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杀人事件,局里还没有下定决心清理这个祸害。
说句不好听的,这当然算是姑息养奸。
只是需要处理的祸害太多了。槐江属于重要但不紧急那一类,优先级排在很后面。
而靳白羽的在异能局内部的击杀优先程度,能排到前三。
最近一年时间,靳白羽活动频繁,广泛活跃在西南、华南一带。不少特大危急事件的背后,总会冒出他的影子。偏偏这人又能制造分身,很少以真身在外界活动,逮捕难度极大,很晦气。
前段时间,元问心还专门组织过“捕鸟”行动。不能算一败涂地,但总归没有赢。
“我怀疑,随着时间推移,还会有更多业主回到小区。所以我希望最好能在今晚解决这件事。”赢舟结束了总结。
吴晨擦了擦眼泪,小声道:“来的时候六个,现在只剩四个。如果只是房东,我们还能拼一拼,可是……”
绝望的情绪出现在了她年轻的脸上。如果不是诡异复苏,吴晨大概率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厂白领,最大的烦恼无非是买不起房和车。
王权异能是鬼泣,一般不会轻易开口说话。
他在黑暗中,用手机打字:“为什么不离开小区?明明有门禁卡吧。”
赢舟平静道:“它们不会让我们走的。要不然,房东把业主叫回来干什么?不要心存侥幸。”
人类和诡异生物的关系,就是猎人和猎物。从来都没有中立的选项,只有不死不休。
黑暗中,叶启木轻声问:“你还有办法吗?”
他的语气带上了小心翼翼的希冀。
他比赢舟大十岁,还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按理说应该撑起一片天才是,但叶启木在此时,的确没有破局的方法。
叶启木心里有一股强烈的挫败感,也痛恨着自己的无能。
赢舟的唇微微张开,声音却停顿了片刻。
这是他刻意回避了很久的东西。
元问心、荀玉,心知肚明却三缄其口;谢东壁以权谋私,多次修改档案资料……都是为了帮他保守这个秘密。
面前仅仅相处了几天的同类,是可以信任的吗?
可如果不信任这些同伴,那他还能相信谁呢?同样觊觎着太岁的槐江吗?
夜色挡住了赢舟脸上一闪而过的犹豫。
赢舟把长长的刘海撩在了自己的耳后,开口:“我有办法刺激我的进化源进化,但在这个过程中我会变得很虚弱。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独处。希望你们能守在门口,不要让别的东西进来。”
他选择了一个折中的说法。但事实上,赢舟并没有办法限制气味的流动,也不太清楚自己异能的原理。所以,就算其他人猜到什么,也是没办法的事。
赢舟把希望寄托在了四毛的身上。
毕竟,裴天因是上一世最强的异能者。
叶启木打开手机照明,他看着赢舟浅粉色的瞳孔,郑重开口:“那就拜托你了。”
赢舟不再犹豫,他推开门,走进了房间里,然后拔出了藏在袖口的刀。
“四毛。”赢舟把刀刃抵在了自己的手上。
四毛被叫了出来:“唧?”
哪怕在其他人面前说地再信誓旦旦,也不过是为了稳定人心。
赢舟也不确定,自己的计划到底能不能成功。
他自嘲地勾起嘴角:“……别让我失望。我已经没有别的筹码可以下注了。”
锋利的刀刃划破皮肤,新鲜的血液滴在地上。
室内,传来一股浓郁的花香。
疼痛,并非总是坏事。痛觉能让人学会敬畏,并且随着基因代代相承。
人类从此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除了后背,一般情况下,大腿和腹部受伤,疼痛感会更剧烈。”赢舟自言自语道,“另外,比起利器伤,火焰灼伤带来的痛感,也会更明显……下次带个打火机。”
刀刃顺着肌肉的纹理切割开皮肤,血液汩汩流出,像是一口香甜的泉眼。
四毛扑了上来,伸出胳膊,用两只手捂住了这条伤口。只是血依然从它的指缝间涌出。
它的声音充满焦虑:“唧、唧?!”
四毛朦朦胧胧地明白赢舟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依然控制不住地感到难过。
“舟、舟……”
血淋了它满身。
是甜的。
失血并不是赢舟的目的,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身体的动脉,并且尽可能多地制造出伤口。
四周的花香浓郁得几乎有了实体,像是一层淡淡的白雾。
但离进化源最近的,不是四毛,是赢舟。
“太岁”这个异能,被赢舟刻意地忽略了太久,如今就像是终于淋到春雨的种子,不顾一切地开始抽芽。
伤口处,长出了细小的绿色藤蔓,生机勃勃。血滴在地上,血水里竟然有一粒粒细小的种子。
像黑芝麻,又像是寄生虫的卵。
周围开始有些冷了。赢舟的体温正在因失血过多而下降,脑袋也晕乎乎的。
他的手指在自己的大腿内侧摸索,摩擦到了上面用刀刃划出的伤口。然后把手指从伤口的缝隙中插了进去。
赢舟的身体因为疼痛而微微抽搐着。
“舟舟……”
黑色阴影不断在房间里扩散,非常吝啬的把所有味道都藏了起来。四毛用自己的身体裹住了他,像是一张披在他身上的毯子。
最先被花香吸引的,是楼层里的其他租客。
对面的几扇门悄然打开,租户们探出头,嘴角边滴落着涎水,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房门。
门口,异能局的三个同事围成一个半圆,最前方的是叶启木,他横着刀,目光充满警惕。
他们也闻到了花香。不过,这花香显然更刺激诡异生物。
叶启木只是觉得这气味很好闻,心旷神怡,他有些沉醉,像喝了点小酒,微微的燥热和兴奋,但远不至于丧失理智。
而诡异生物们看起来就像是磕了药,眼神迷离,大口大口地吞咽着空气。
在还能闻到气味的时候,这些怪物还能克制自己的行为;知道叶启木不好惹,也不太敢上前。
但当气味消失时,这些租户如同产生戒断反应的瘾君子,血丝弥漫在了腐烂的皮肤上,一个个哀嚎着冲向大门。
叶启木看着冲向自己的租户们,瞪大了眼:“我**——”
他本来想直接调令阴兵,但又觉得把阴兵浪费在这里未免有些过于奢侈。
叶启木深吸一口气,拔出长刀,冲向这些租户:“看好门!”
和那些半路出家的职工不一样,叶启木是实打实的上过战场,在国外跟毒贩子和诈骗集团拼过刺刀。
如果不是诡异力量加持,面前这些租客,在生前都挡不住他三秒。
凌冽的刀光一闪而过。
冲在最前方的租客头颅落地,但干瘪的尸体根本喷不出多少新鲜的血液,反而散发出一股恶臭。
“吼——”
头没了,它们的身体却依然在往前冲。只是因为没了脑袋,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看上去随时都能摔倒。
掉在地上的脑袋像是冰淇淋,化了。
“烦死这些怪物了。”叶启木喃喃了一句,“杀一次还杀不死,开挂啊。凭什么我就一条命?”
站在门口的吴晨举起手里的枪,狭小的走廊里火光一闪而过,枪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子弹是研究所特制,原材料里混合有鬼血。能对大多数诡异生物造成伤害。
租客们的身体炸开成了烟花。
叶启木有些厌恶地用袖子擦掉了脸上粘着的碎屑;再一次反手,挽起了刀。
他的表情十分严肃,甚至微微咬住了自己的舌尖,避免自己因为压力和焦虑而分神。
他们在六楼,顶楼。这是一个还算合理的位置。因为不用担心前后夹击——前提是楼不会塌。
刚才只是第一波。离的最近。
楼下也有“人”来了。
1单元,606。
靳白羽在窗边站了很久。6楼是一个好位置,能居高临下地把周围的环境尽收眼底。
他嘴里的血是劣质的橙子香精的味道,喝多了有些齁嗓子。
靳白羽来到小区后,并没有立刻行动。
看猎物挣扎,也是一种乐趣。
除此外,他还有些别的想法。譬如先让其他人去消耗一下……他来得很早,但靳白羽清楚,回来的业主不止他一个。
他们的利益并不一致。
1单元,靳白羽。
2单元,槐江。
3单元……是另一个人。
异能局给他的代号叫“白面”,因为对方出现时,总是戴着一张纯白色的面具。
靳白羽不清楚他会不会来,但他知道,三单元那位住户,之前就游荡在附近,正在守着某个祸害成型,或许会来凑这个热闹。
上一世,大祸害的阵营里,并没有“白面”这个角色。兴许是在成型前就死了,又或许是蝴蝶煽动了翅膀,带来了飙风。总之,这是一个靳白羽也完全不熟悉的角色,也不清楚是敌是友。但对方的异能很有用。
靳白羽曾经试图联系过它。可惜对方没有给出任何回应。看样子是想当一个独行侠。
4单元里,住着的人是房东。
房东未必能打赢它们,但这里是房东的诡域。房东主场作战,也许会有什么靳白羽不知道优势……比如强买强卖。
几乎是嗅到空气中淡淡的花香后,靳白羽就知道,赢舟在干什么了。
他太了解赢舟了,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他的大脑总是不受控制地观察、揣测着赢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竟然还是,选择了这种方法。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新招数。”
靳白羽的脸上扬起一个僵硬的笑容,又像是笑,又像是哭。
他本来应该长得很俊秀,只是少了一只眼睛,小半张脸上都布满了肉色的疤瘌;这让他笑起来显得很狰狞,还有些恶心。
靳白羽握着栏杆的手越来越用力,窗户边的铁栏被他捏得变型,像是揉皱的纸片。
“小舟啊。”靳白羽的眼睫在下眼睑的位置上扫出一片阴影,“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应该差不多了吧?该去现场看看了,总不能真的让……那个晦气的东西出来。”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靳白羽一愣。
并不是因为有人敲门,而是他在之前,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访客的靠近。
“您好,可以开一下门吗?”
黑色的乌鸦从小区半空中飞回到了靳白羽的肩上。
靳白羽面色阴沉,来到玄关处,把房门拉开了一条缝。
穿着马甲西装的槐江站在门口处,脸上是标准的笑容:“您好,塞萨里酒店双11促销活动。一次性储值50000进化点,可升级为酒店至尊VIP,在店内一律7折。请问您要办卡吗?”
“不办。”说着,靳白羽就想拉上门。
如果不是怕打起来,增加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靳白羽甚至想对他说一声“滚”。
但槐江的手指却抵住了门框。
门板夹住了他的手指,槐江就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依然微笑着:“请稍等,这位先生。我们还有白银VIP、黄金VIP、钻石VIP套餐。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我的推销业务不是很熟练,给我半个小时,让我为您介绍一下……好吗?”
槐江的目的显而易见。
靳白羽的眼神骤然凌厉起来。
4单元。304号房。
孔金枝蜷缩在衣柜里,双手紧紧握着一尊石佛像。
这个石像是她继父的骨灰烧制出来的。作用是镇邪。
当然,在父亲的眼里,她就是那个邪祟。
孔金枝被迫背了它很久。
后来,赢舟来了,帮她砸碎了客厅里的那尊石像。
所以,背上的这尊石像,也失去了镇邪的作用,成了一个摆设。
“你倒是有点用啊!活着的时候不是很威风吗?废物!死猪!”
她嘶吼着,死死瞪着石像,眼白里全是血丝。
石像上的男人依然微笑着,肥头大耳,看起来有些慈祥。
孔金宝把这个石像朝着自己的头上砸去。
一道细细的裂纹浮现在了石像中央。
下一秒,石像碎在了她的手中。
孔金枝是不怕死的。而且,也很难说,她后来的状态到底算不算活着。
她觉得自己短暂的一生早该在大火里结束。
放火的时候,孔金枝就在想,她存的零花钱都捐给了离家最近的寺庙,下辈子应该可以投个好胎。
可惜没有投胎。有的只是死而复生的怪物。
她的肚子越来越疼,也越来越大。比装着妈妈的时候还大。
孔金枝明白,肚子里的胚胎快熟了。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在医院里,记忆的最后一刻,是院长给她做的手术。
手术盘里,端着一只肥硕的、蠕动的血红色虫子。像条虫。
院长和那个毁容的男人笑嘻嘻的,一个说“我培育了很久,不会有问题的”,一个说“成功后带过来给你研究”。
数不清的红色长虫在这一刻,从孔金枝的肚子里涌出。
不仅是肚子,还有嘴、鼻孔、耳洞……一切能出来的地方,都有成熟的红色虫子钻出。
它们已经迫不及待。
这一幕看上去诡异又恶心。
她不该回来的……可恢复清醒时,她已经回到了小区。是靳白羽把她送回来的。
她出不去,又死不了。
孔金枝因为疼痛,意识有些模糊。
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可能终于要死了。是作为被吸收的母体死去,一种毫无尊严又恶心的死法。
“呃……呃……唔!”
孔金枝伸出手,试图抓住那些往外爬的虫子。但这只是徒劳,那些虫子还是溜走了。
它们要去找赢舟的。或者说,要去找“太岁”。
意识的最后一刻,孔金枝想起了之前和赢舟的闲聊。
赢舟问:“如果房东死了,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当时的孔金枝没有吱声,闷闷不乐。
但现在,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被叫做四毛的小黑人在客厅用湿毛巾擦地;赢舟挽起袖子,在厨房烧菜。而她就坐在餐桌上,等着开饭。
她流着泪回答:“……我想当你的女儿。”
1-606。
槐江的手中夹着三张卡,银色,金色,和镭射闪钻色。分别是酒店的银卡,金卡和钻石卡。
他眉眼带笑,认真介绍着不同贵宾卡的价格和权益,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酒店开业一周年店庆活动,入会门槛比平时低一半。这绝对是未来十年里最划算的价格。您不买一定会后悔的。”
靳白羽想走,但无论他走向哪个方向,槐江都能正正好地堵在路中央。像一团能拉丝的麦芽糖。
靳白羽的脸上有了怒意:“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你想和我作对?”
比较他的语气,似乎是前者更难以忍受。
房间里的温度降至冰点。
看不见的乌鸦在到处乱叫,一根根黑色的鸟羽飘落。
其中一根鸟羽擦着槐江头顶的角飘过,接触的地方烫出“滋滋滋”的声响,感觉像是被泼了硫酸。
槐江几乎瞬间就能判定,靳白羽,很强。比他强。
哪怕异能偏向于精神攻击,但对方的单体战斗力也绝对不会逊色……
这是自然的。毕竟得到肉灵芝后,靳白羽没有一天不在自虐。
劣质的橙精味儿已经让他的嗅觉变得很迟钝,除了自己身上的橙子味,他唯一还能辨别的,就是赢舟身上的花香。
“当然不是。尊敬的……贵宾。”槐江最后两个字拖的很长,像是在反复品味,然后哂笑道,“您想太多了,我真的只是来推销。如果您不想听,那就算了。”
说完,槐江往后退了一步,让出一条通路:“请。”
靳白羽转头,面容阴沉,态度格外冷淡地警告着:“你该庆幸时间不够救了你一命。下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
这句台词很标准,也很反派。
槐江脸上的笑容敛起,他看着靳白羽的背影,时常半眯着的眼睛完全睁开,异色瞳孔里闪过淡淡的杀意。
他是想帮赢舟一把,但无非是还个人情,拖延一下时间。毕竟赢舟给了他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自由。
哪怕这只是为了赢下赌局附带的东西,不是赢舟的本意。
槐江,或者说,大多数尚有理智的祸害,都是绝对的利己主义者,没有任何道德和廉耻可言。
在死去又复苏的这段时间里。他们的意识在进化源的操控下,发生了一些不可逆转的改变。
比起死而复生,这些祸害更像是进化源模拟出来的“数据”,用于更好的扩张与猎杀。
促使这些祸害生存下去的唯一动力,是掠夺的本能。
或者说,让自己进化源成功进化的本能。
祸害们不一定要对人下手。
对普通人下手,只是因为人类的数量足够多,又弱小到没有什么抵抗手段。
方便、量大管饱。
饿的时候,哪管吃的东西好不好吃。
虫子、树皮、观音土……只要能安抚住饥肠辘辘的胃,人类不也是什么都吃?
而现在,靳白羽说要杀了他。
并且,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这绝对不是一句玩笑话。
靳白羽的身影消失在了楼道的转角处。没有回头看一眼。
槐江微微叹了口气:“本来只想客套一下,看看能不能捡个漏。毕竟骰子丢出来,只有没什么希望的1点……是您逼我入局的,大人。”
他抬起手,手掌处裂开一条缝隙,一缕缕的黑烟从手掌缝隙里急速冒出,缠绕在槐江的指间。
不大的房子震颤了起来,很快,整栋楼都跟着震颤起来。
但思考片刻后,槐江的手握成了拳,刚升起的黑烟湮灭在他的掌心。
“现在还不行,胜算太小。我不喜欢……赌博。”
槐江接管了荷官的赌场,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老东家是怎么死的。槐江经营赌场,却从来不上赌桌。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是赌博。赌微小的一线生机,和命运的垂青。
槐江不喜欢那样。
他不紧不慢地走下六楼。凌晨五点,一楼的小卖部已经开门,甚至支起摊子,卖起了早餐。
早餐摊的食物很单调,只有安全健康的豆浆油条和不会标注具体成分的生肉。
槐江对老板娘道:“除了生肉,早餐我都包了。”
面色阴沉的老板娘僵硬地抬起了头,死气沉沉地回答:“一共七百进化点,只接受现金。不赊账,不刷卡。”
槐江又开酒店,又开赌场。目前来说,最不缺的就是钱。
他递过一张面额1000的纸钱,目光落在了小卖部背后那堵墙上。
大楼的承重墙开裂,这里的裂缝是最大的,足足有两指宽。而且裂纹一直往上蔓延,看不到终点。
槐江从老板娘手里接过装了半个麻袋的早餐,在麻袋里挑出一根油条,拨开表面的油纸,咬了一口。
刚炸好的油条还带着热度,表皮酥脆,内馅儿柔软像是棉花,满口都是小麦的香气,味道竟然很是不错。
槐江微笑道:“老板,我想砸了小卖部的墙。作为补偿,我愿意支付三万进化点,收购你这间店铺。我们塞萨里酒店后厨还差一位主厨。您要不来应聘一下?工资很高的。”
小区现在的房价400一平。小卖部是单间改的,只有三十平。怎么看,老板娘都是血赚。
郭老板的手里握着宰肉的刀,她仔细地打量着槐江笑吟吟的脸,沉默片刻后,回答:“好。”
没有多余的话。
因为槐江看起来,并不是想和她商量,而是在通知。
这通知甚至都有些多余。老板娘的那点实力,根本拦不下他。
只能说,槐江的确要比其他祸害文明礼貌不少。
槐江走进店铺,把靠着墙的货架随意地推倒在地上。
他的手掌拂过了裂开的墙。
槐江听见了一阵阵的哭声和哀嚎,从缝隙里传来,像是山谷里经久不息的风声。
怨恨从未消散,一直凝聚在水泥铸成的墙壁中,等待着重见天日的那一刻。
槐江解开了西装马甲最上方的几颗扣子,避免紧身的制服因为动作过于粗鲁而裂开。肌肉撑开了布料的束缚,迫不及待地鼓起。
他的手指从墙缝里挤了进去,双臂发力,一缕缕黑气缠绕在了他的胳膊上。
轰隆隆的石块开始往下掉,整栋楼都跟着摇晃起来。
槐江撕开了这面墙。
他往后撤,一直到了外面安全的地方。居民楼还没塌,只是楼体出现了明显的倾斜,摇摇欲坠。
数不清的鬼魂呼啸着涌出,带着惊人的煞气,在半空中汇聚成了一条黑色的长河。
她们哀嚎着,痛苦着,尖叫着扑向了房东的方向。它们的呼啸声尖锐、刺耳,完全是一群丧失理智,只想复仇的怪物。
怪物们涌入了房间。
房东的怒吼声远远传来。
但他只有两个金球。
不断有小鬼撕咬着他的身体,纸人的碎纸屑漫天飞舞,他哀嚎着躲进棺材里。但愤怒地女鬼们并没有罢休,而是自杀式的撞向了棺材。
4-404的窗户被打开了。
一口骨灰盒那么大的棺材,被蜂群似的黑雾丢了出来,狠狠砸向地面。棺材板被摔出了裂缝,全靠上面的棺材钉固定着。
纸房东蜷缩在棺材里,眼神充满惊恐。
他仿佛回到了自己濒死前的那几天,每天,他的眼前都会浮现出只有自能看见的幻觉。
那些早该死去的人怨恨地盯着他,想要把他拖入地狱。而他无力抵抗。
久违的恐惧感让房东浑身颤抖……他发现,原来自己还是怕死的。
那口棺材依然紧闭着,但看起来,撑不了太久。鬼魂也消耗了很大一部分。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是谁惨胜。
老板娘早有预料,她坐在小区那棵大槐树的边上,旁边就是血红色的功德箱,看上去并没有帮自己亲生父亲一把的打算。
她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槐江,一直等到对方停在了跟前,这才开口:“之前那批新入住的人,是因为觉得自己站在人类那边,天生立场和诡异生物对立,所以要杀了房东。你呢,你是为了什么?总不可能是日行一善吧。”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槐江礼貌地回答,但显然不愿意多说。
他的目光落在了3单元的顶楼。
那里同样……笼罩着一团惊人的气息。像是暴风雨到来的前奏。
他还看见了大批大批的黑色乌鸦,在天上来回盘旋。
三号楼本来该离一号楼很近,但在此时,整个时空似乎被扭曲了。两栋楼之间咫尺天涯。
槐江反应片刻,才意识到,那是靳白羽的诡域。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细细的烟,点上,抽了一口,含糊不清道:“可别让我失望……客人。”
3单元。
这里已经完全被黑雾笼罩。
不知何时开始,一股浓郁的黑色雾气弥漫开来,透不出一丝的光亮。
这股黑雾比之前任何东西都要阴冷,散发着一股浓烈的尸臭。
叶启木作为华南区的大执行官,很快给出了判断:“有新的祸害来了。而且……”
比房东更恐怖。
否则,绝对不可能在房东的诡域里,又张开自己的诡域。
叶启木他们看不见,只能凭着本能,拦下源源不断的租客。爬行者、裂口女、山魈……
吴晨失血过多,好几次陷入昏迷;王权的嗓子也吼到沙哑,可赶来的怪物完全不见减少。
甚至,越来越凶狠;越来越疯狂。
但从开始到现在,还不到半小时!
绝望的情绪蔓延着,只是没有一个人说出口。
大家或多或少都挂了彩。
尤其是顶在最前方的叶启木,胸口有三道明显的抓痕,贯穿胸膛,血肉模糊。
王权擦了把脸上的血汗,他嗓子很疼,疼得都快叫不出来了。
在哭声停下的间隙里,一条大狗咬走了他腹部柔软的肉。
腰腹一带空荡荡的,王权都能用手,摸到自己的肋骨。血液的味道很浓,但就是因为太浓了,这点热血显得无足轻重。
不愧是和诡异生物同样进化的人类,伤势这么严重,居然都没死掉。
王权有些嘲讽地想着。
他的手里还有最后一支生命泉水,王权用食指摩擦了片刻,深吸一口气,朝叶启木吼道:“叶队,接好!”
“好兄弟。”
多次行动培养出的默契无需多言,叶启木应该是接的很稳。
于是,王权放心地把眼睛闭上了。
天色太黑,叶启木看不见阴兵,只能感觉到它们的数量正在不断地减少。
“这些人不是租客。”这个念头在叶启木的脑海里闪过。
它们是新的伥鬼。
香味逐渐被血腥味和臭味掩盖。
但叶启木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放松。
有东西,正在往这里赶来,而且速度极快。在叶启木的感知里,就像是从天而降的陨石。巨大,不可战胜。
乌鸦的叫喊声隔着墙壁传到在场所有人耳中,像是死神吹响了号角。
一股寒意骤然窜上了叶启木的脊椎。
他参加过联合行动,他见过靳白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他也见过那些同事的死状!
那一次行动,让叶启木直接多了21个阴兵。
当初,三大区联合,都没杀死靳白羽,更别提现在。
叶启木扭头,颤抖着大吼:“赢舟——好了吗?”
这是现在唯一的希望了。
但让他难过的是,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他连呼吸声都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