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这点错,董事长真把他炒了,也太小气了。
这时,他的手机响起了闹铃,快到打扫健身房的时候了。
祝子绵心想:可不能让董事长现在抓到别的错处,借机发挥。
于是他赶紧一路小跑着冲到八层,尽量又轻又快地走向健身房,不被董事长察觉到。
直到他小心翼翼地推开健身房的门,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可当他目光在健身房中快速一扫,放下的心又被提起。
他发现健身房的玻璃茶几特别脏,有人用记号笔在上面乱写乱画。
祝子绵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古怪的董事长不会是不辞退我,却故意弄脏弄乱,来折腾我吧。
他不安地锁着眉头走了过去,等走到茶几旁边时,眉头一下子松开了。
因为茶几上写的是:以后你午饭在这里吃。
文字旁边,还画着一条支着脖子没有睡觉,却闭着眼睛的小蛇。
小蛇模样萌萌的。
祝子绵看着那条憨态可掬的小蛇,不小心乐出了声。
原来董事长也没想象中那么可怕,而且还挺可爱的。可能就是怪癖多了些,跟峦一样。
祝子绵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峦,隐约就是感觉两个人有点点像。
明明人不坏,但都会有一些让人不能理解的古怪行径,但只要你不去和他们的古怪硬碰硬,就能和他们和谐相处。
祝子绵觉得他破解了董事长的相处密码,同时解决了自己的第一次工作危机,心情嗖地飘上云端,好像愉悦到能承受任何山崩地裂的坏消息。
所以,当后勤经理告诉他,罚款一百,以儆效尤的时候,他开开心心的。
当峦告诉他,要加班半小时,让他多等一会儿的时候,他也开开心心的。
等峦的时候,他还进了一家路边小店逛了逛,自己的第一份薪水转眼被忽悠掉大半。他也不觉肉疼,只觉得这个周末锦上添花。
峦的车比预计还晚了十多分钟,祝子绵依然不生气。笑嘻嘻钻进峦的车里,便迫不及待地和峦讲起今天的事,像一只聒噪的小麻雀。
峦一直微笑听着,时不时看绵一眼。对于绵讲的事,他脸上没有期待,也没有不耐烦,只是笑着听。
直到绵事无巨细,把能说的都说了,峦才浅浅点评了一下,“你很聪明。”
祝子绵一愣,翻出脑海里的记忆,这应该是峦第一次夸他,夸得他受宠若惊。
“你觉得我做得对?”
峦点点头,难得用正经的语气说了段话。
“在董事长处分你之前,你懂得先一步认错,同时还不忘展示出你的优点。最关键的是,你借了第三个人来帮你完成这件事。如果董事长真要辞了你,这第三个人很可能把这件事传出去。到时候,人人都会说你们董事长心眼太小。所以不管你们董事长动没动辞掉你的心思,他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辞了你。”
祝子绵眨了眨眼,觉得这事儿从峦嘴里分析出来,显得他又腹黑又睿智。
但其实祝子绵当时哪儿想到这些?他是不敢直接去找那个蛇妖认错啊,只敢找直属经理罢了。
不过不管了,反正峦夸他了。
这一刻,祝子绵心里的感觉不好形容,就是这一天有很多开心的事,第一次领薪水啦,被经理点赞啦,被董事长原谅啦,这些当时都挺开心的,但和此刻的开心比起来,都不值一提。
现在的他,不是心情飞上云端,他整个人都飞上了云端,被舒服的毛茸茸包裹,柔柔的,暖暖的,开心得只想不停傻笑。
峦余光看着绵那一脸不值钱的样子,像看到什么有趣的事,脸上也一直挂着类似宠溺的微笑。
他见绵说话说得口干舌燥,便抬抬下颌示意了一下,让绵喝点水。
祝子绵顺着峦的提示,看见水杯槽里放着半瓶矿泉水,肯定是峦喝过的。
他舔了舔嘴唇,稍有迟疑。转念一想,迟疑个屁啊。一回生二回熟,又不是没喝过。
再说,我们这是大丈夫不拘小节,瞎想什么间接接吻的事,那不是两个男人之间该考虑的,无聊。
于是,祝子绵大大方方拿起那半瓶水喝了起来,闭起眼喝得十分享受,因此也没有看到,峦若有意若无意地斜眸看了他一眼,眼波深邃,意味幽长。
甘冽的水入嗓,祝子绵亢奋的状态收敛了几分。这才发现,车子并没有在回家的路上。
“我们去哪儿?”
峦看出绵这么久才发现路线不对,忍不住笑了,“你啊,是怎么做到东西看进眼里,却看不进脑子里的?传说中的少根弦吗?”
祝子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峦真是善良不了三分钟,嘴又欠上了。
他索性不问了,也不用再问了。车已经拐进了一个大型超市的停车场。
祝子绵稍落了一下的心情立刻又好了起来。这才像周末嘛,他还真想买点东西。
下车前,峦从包里拿出一个口罩戴上,并多拿出一个递向绵,“要吗?”
祝子绵莫名其妙,“不要。”他摇头。
开什么玩笑,我都戴了一天口罩了,下班还戴。耳朵都勒疼了。
“你为什么要戴口罩啊?”祝子绵不理解。
“省得麻烦。”峦淡淡地说。
这个回答对祝子绵来说没什么用,他还是不理解。不过类似的事情,他倒是见过。
在贵族胶囊的时候,他姐姐去超市也喜欢戴口罩,因为不戴的话,总有男生死皮赖脸上来搭讪。
但这和峦的情况显然不一样。虽说峦这外形条件,在贵族胶囊里确实能引来一众花痴,但这是奴隶领域啊。这里的女人又不能出门,峦怕什么?
祝子绵脸上还好奇着,但他看出峦不想多说,也就不问了。反正峦有许多古怪癖好,祝子绵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他跟着峦走进超市,见超市分两层,一层饮食,二层日用。
祝子绵看出个大概后,立刻说:“我要去二层。”
峦反应稍迟缓了些,似乎他没计划去二层,“家里缺什么日用吗?”
祝子绵摇头,“我想买衣服。”
峦快速从上到下扫了一遍祝子绵。这几天,他只给了绵两身衣服来回换着穿,是少了些。
而且,绵矮了他一寸,身形上也比他单薄,他的衣服在绵身上,让绵显得弱不禁风。
于是,他许可地点点头。为了节省时间,他让绵自己去二层挑衣服,而他在一层挑食材。
祝子绵乐呵呵地上了二楼,他是真想买衣服,但他想买的衣服和峦想的可不一样。
他不觉得峦的衣服大一些有什么不好,反正他穿得挺舒服的。其实他想买的,是睡衣。
这一点,他真的搞不懂峦。峦不穿睡衣,家里也没有睡衣。
峦的居家服也好,睡衣也好,都是可外穿的衬衫配休闲裤。睡觉时也穿着这么一身,好像随时会遇到地震要逃生似的。
祝子绵可受不了这样,几天来,他睡眠质量都不及格。
虽然,在他开始打扫董事长区域的当天,峦就给他把沙发换成了单人床,而他铐手铐也习惯了,但缺一身舒服的睡衣,还是直接影响了他的深度睡眠。
今天领钱了,必须先把这事儿解决。
祝子绵不喜欢逛超市,一上二层,极有目的地寻找着服装区,然后找到睡衣,然后发现了一个在贵族胶囊里绝不会有的事:这里的睡衣有两件一盒的包装。
起初祝子绵以为,就是一次买两件划算一些。可细看包装发现,两件睡衣的款式一样,但大小型号却不一样。
这是怎么个情况?那买回去岂不是一件合身,一件不合身,这谁会买啊?
祝子绵手里拿着一盒,正左思右想想不通,这时两个男人走了过来,也来挑这种两件包装的睡衣。
那两人十指相扣,亲昵的样子让祝子绵有一种灵魂被撞的感觉,而两人的对话更让祝子绵被少儿不宜的氛围包裹了起来。
“你喜欢哪款?”
“挑你喜欢的,你喜欢的我就喜欢。”
“一点意见都没有吗?”
“你穿得开心就好,反正你穿什么,我脱得都很开心。”
“别闹,在外面呢。”
“那就别挑了,快拿一盒回家嘛。人家急啊。”
“不要。”
“那——先给个奖励。”
两人语气越来越挑逗,炙热。说话间,姿势已经从手牵手,变成了一人从背后搂着另一人。
祝子绵僵在原地,有种看到鱼儿飞上天的震撼。然而这震撼还没结束。
这时,被搂在怀里的人侧过头,与身后的人对视。
祝子绵立刻被他们拉丝的目光羞出一身鸡皮疙瘩,还没抖掉,就看到他们极其自然地,毫不避嫌地热吻在了一起。
祝子绵:“……”救命啊!我看到了什么?两个男人真的是可以接吻的啊。
第30章 好看是种危险
超市里的人不多不少,来来往往。看到这对男男情侣吻得旁若无人,都置之一笑。
只有祝子绵的反应异常巨大,下巴都要惊掉的即视感。
单是看到两个男人亲在一起,已经够让他吃惊了。偏偏大家都一脸习以为常的样子,所以在奴隶领域这是很正常的事吗?
祝子绵难以想象,他只知道在贵族胶囊里,绝不会有、也绝不允许有这样的事。
男女才能情长,男女才能欢爱,这是天道人伦,也是必须遵守的戒律与信条。若违逆,是会像犯错的奴隶一样送上绞刑架的。
祝子绵猛然想起了这条贵族戒律。
说起他们这些贵族,在学习知识上没人管没人逼,全凭自律,但是打小戒律还是要被逼着背一遭的。
当时他们一帮兄弟就嘲笑编写戒律的人,男女才能欢爱,这不是废话吗?有什么好写的?
现在看来,当初编写戒律的人,一定知道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或者说了解一些他们完全不了解的领域,比如——奴隶领域。
祝子绵于震惊中快速乱想着这些事情,眼睛不知不觉一直驻留在那对情侣的身上,到底被两人发现了。
其中拥人在怀的那个先扭过头来,一脸“我看谁欠揍”的嚣张,却在与祝子绵目光交接时,神情斗转。
片刻撞见宝的错愕后,他唇角坏坏地勾了起来,极其挑逗地招呼了一句:“一个人来买情侣睡衣啊?男朋友这么差,不如换了吧。”
我?我是男的,怎么会有男朋友?
祝子绵听得大脑宕机,连怎么动都不会了,杵在那儿像根木头。
说话那人好像是头一次见人被调戏了以后是这种反应,感觉有趣,不自觉地往祝子绵方向抬了抬腿。
可还没迈全一整步,他怀里的伴侣就炸了毛,掐着他下颌给掐了回去。
“你操心人家男朋友差不差,不如先操心你自己,男朋友还在不在。”
话一落,说话这人一把推开刚刚还如胶似漆的伴侣,扭头便走。
被推开的一方赶紧拿了最贵的一盒情侣睡衣,挂着一脸不值钱的笑追上去哄,又少不了一番拉拉扯扯,搂搂抱抱。
祝子绵强行闭上眼,知觉总算回来了一些,立刻感觉手上那一盒情侣睡衣如木炭般烫手。
他慌张将商品放回原处,逃一般向旁边走去。但视线已经没有办法聚集到任何一件商品上。
尽管,他已经来了奴隶领域好些天了,但基本上不是在峦家里呆着,就是上班的时候自己打扫卫生。
两点一线的路上,他也能看到两个男人并肩在路上走,只是他没在意。
毕竟凭他自小的生活环境,不会把这样的画面往别处想,所以看了也直接无视。
但今天不一样了,当他开始特别留意。一对,两对,三对……祝子绵根本数不过来。
这也正常,大周末的,约会的日子嘛。
但这不正常啊,为什么这里男男约会像是天经地义,人尽皆然?
祝子绵一阵后脊发凉,心头生出一个大胆的假设:这里女人不允许出门,那女性卫生用品总要售卖吧?如果有女人的话。
然而没有。凭他从前陪姐姐逛超市的经验,在女性用品区应该出现的地方,完全没有相关商品。
反而某种阻碍生命的卫生安全用品,大大方方地摆满了一个货架。上面还用抽象的图案明晃晃地暗示着某项激情双人运动的体位。
嗡啊嗡啊嗡。
祝子绵脑袋里像是捅了马蜂窝,所有思绪乱成一团。唯一清晰的念头是:原来奴隶领域里是没有女人的,这才是贵族胶囊与奴隶领域最致命的区别。
我这是到了什么鬼地方啊?
祝子绵眼睛看不到东西了,耳朵也听不到东西了,周遭的一切都被他排除到冥想之外,似乎潜意识想让自己相信,这是在做梦。
这时,一个声音就像从梦境之外钻进来,轻飘飘地撩回了他的意识。
“你喜欢哪款啊?老实说这款我用过,彼此都能挺舒服,有没有兴趣试试?”
祝子绵木讷地向声音处转过头,看到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一旁,脸上的笑看似温和很有礼数,但眼神里流露出的欲望无礼至极。
像一头饿狼,想把他一口吞掉。
祝子绵前一秒还以为遇见无赖,后一秒看到男人手上的卫生用品,这反应过来眼前的男人比无赖要可怕得多。
他惊悚地向后退了一步,男人直接上前扣住了他的手腕。
祝子绵再退,男人进一步逼近,把祝子绵逼在了墙角里。
“滚开,我要喊人了。”祝子绵想说狠话,但这话说得很没有底气。
其实他不敢喊,他脑子已经被吓醒,可以理性分析现在的状况。
从这个男人扣他手腕的力度,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而且现在他两手都被束缚住,目前这个暧昧的姿势下,他嘴里只要稍一出声,对方一记强吻下来,他们俩的情侣关系就坐实了。
按刚才周围人看到情侣接吻的态度,所有人不但不会帮他,还会知趣地闪到一边。
他能求助的,好像只剩下峦了,他需要手机打个电话。
“咱们要不要先加个联系方式,聊聊天什么的,不用——这么快吧。”祝子绵勉强挤出点笑模样,希望能诓骗对方先松开他的手。
男人听了祝子绵的话,确认了这是个可以撩的主儿,动作上更加放肆,直接贴过去就想先亲一下解个馋。
祝子绵用力抬起手臂挡住自己的脸,“你要是想要更多,就别急在这一时。”
“嘁——”男人笑得轻佻又轻蔑,像在笑一个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傻瓜。
“到底是谁想要更多啊?大周末的,你寂寞,我也寂寞,碰巧遇上,就一晚上的事而已。天一亮各走各的,要什么联系方式?”
祝子绵:“我不是你想的这种人。你找别人吧。”
男人手上发力,将祝子绵的手臂硬按了下来。祝子绵尽可能把头扭到了一边,死咬住自己的嘴唇。
男人噗呲笑出一声,语气撩拨得更加厚颜无耻,
“本来呢,我是不喜欢玩这种强迫的戏码。但你这欲拒还迎的样子,还真让我兴奋了。”
说着,他贴得更近,用胸膛压住祝子绵手臂不能动弹,同时腾出自己的一只手,在自己的裤兜里摸索,听上去打开了个小塑料盒子又合上。
等那只手再拿出来的时候,已经多了一颗红色药丸。祝子绵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药丸的作用不堪启齿。
但眼前这男人明显已没什么羞耻心,它将药丸举到祝子绵唇边,贴着祝子绵的耳朵用气声呢喃:“都是耐不住寂寞的人,就别在这儿端着了。来一颗,我保证今晚让你停不下来。走吧,东西我来买,先去洗手间,我让你舒服一轮,然后我们再……”
男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身体的反应带动意识涣散,连到洗手间都等不及的感觉。
祝子绵感觉到什么抵在自己小腹,羞愤得想死。
他咬住后槽牙,用尽浑身力气猛地一推,没想到这次真把男人推出三步远。
可与此同时,他感觉不对,他的力气好像使空了,根本就没推到男人身上。
他讶异地抬起眼,就看到峦的一只手抓着男人的肩后退,另一只手攥成拳,直接捶上了男人的脸。
男人被捶得向后踉跄几步,嘴角都出了血。
眼见到手的猎物,像被打落的药丸越跑越远,男人靠一身西装维持的仪态已荡然无存。
他凶狠外露地用手背将血渍一抹,向峦挑衅:“兄弟,讲点先来后到吧。”
峦眉心一紧,正想破口骂一句混蛋,就感觉手臂突地被人牢牢抱住。
他斜眉看去,见是绵贴了上来。
祝子绵惊魂未定,指着峦慌张地对那男人说:“是他,是他先来的。我是他的——”
我是他的什么?朋友?男朋友?
这句话说到一半,祝子绵卡了壳,但断句断到这个位置,显得两人的关系更加亲昵深入,不好启齿。
峦歪起头与祝子绵视线交汇。
前者冷冰冰:你是真敢说。
后者可怜巴巴:一时情急,你别误会。
两人短促的目光交流,谁也没掩饰内心的想法,立刻便被那西装男看出端倪,甚至怀疑两人根本不认识。
他揪住领带打结处正了正,摆出一副成年人对晚辈的训诫姿态,蔑视着祝子绵却对峦说:“兄弟,太嫩了,别随便逞英雄。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啊?刚才明明是他先勾引我,还主动要我联系方式呢,见我不肯给,才假模假样挣扎几下,你要是再等一会儿,他就乖乖跟我走了。”
祝子绵咬住唇,屈辱的眼泪已经在眼睛里打转。但他不想说话,他现在只想这个西装男原地消失,立刻,马上。
峦的愤怒值同样随着西装男的话持续飙升,肉眼可见。
但祝子绵不确定峦气的是什么,是气西装男胡说八道,还是气西装男在教他做事。
但不管峦气的是什么,这气已经压不住。他猛地上前一步,怒气几乎转化为杀气,好像顷刻间就能让对方脑袋开花。
“算了。”祝子绵拉住了峦,他不想把事情闹大。
尽管如此,西装男已经被峦的杀气吓出一身冷汗,见峦被拽住,强撑面子挤出一丝很塑料的得意,便快步离开。
峦一直注视着那人消失在下行电梯上,又努力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把视线收回到绵这里。
此时的祝子绵还在抱着峦的手臂发抖,眼睛里慌慌张张,如临大敌。
峦的心绞疼了一瞬,但也仅仅是一瞬,突然一股无名火蹭地冒了出来,他粗暴地抽回自己手臂。
绵被他的力气带得向后趔趄一步,好像抖得更凶了。
“你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吗?”峦的语气恨铁不成钢,但过于凶了。
祝子绵骤然被骂,颤了颤唇,欲言又止。
“他力气大你就妥协了?你不会喊吗?不会呼救吗?不会砸了货架吸引售货员过来吗?只等着天降奇兵啊!如果我没来呢?你知道他给你吃的什么吗?想过后果吗?”
峦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不是询问,全是质问,像一个又一个的耳光扇在祝子绵的脸上。
祝子绵脸色苍白地看着峦,眼底水波涌动,但愣是倔强地没让眼泪肆意横流。
没人能理解现在的他,原本飘在云端的好心情一下子摔落在地,碎成一地玻璃碴子。
被奴隶领域的真相吓到的,是他;被人逼到墙角轻薄的,是他;被人污蔑泼脏水的,是他。可他做错什么了?
如果说一定有错,错就错在逃离了贵族左妻右妾的日子,跑到这里来自取其辱。
这已经够让他崩溃了,还要被峦骂。
想到最后,祝子绵到底失了控。眼泪一缕缕划破他苍白的脸,咬住的嘴唇松开,啜泣声立刻涌了出来。一些断断续续的文字,夹在这些啜泣声中。
“我,我不能,那么做。我怕,有人会,报警。如果警察,来了,我,我不能……”
祝子绵说不下去了,他再度咬住自己的唇,他怕再说会控制不住大哭出声。
但这些断断续续的文字钻进峦的耳朵,已经足够给峦熄火。
片刻的怔愣后,峦反应过来,他说的那些方法,绵不是想不到,而是绵冷静地想到了更多。
在这里,人人都知道有困难找警察,但偏偏绵不能这么做。
也许绵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可一旦被警察发现他在逃的身份,他的命都会变得如同草芥。
说到底,这里不管看上去多文明,在人权上都有它残忍见不得光的一面。这就是奴隶领域。
峦忽然觉得,绵好像站在一个危机四伏又孤立无援的战场。
惨,真的太惨,惨得任何一句伤他的话,都可能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意识到这一点,峦懊悔地看向绵,恨不得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捡回来,吞回去。
这时的绵极力隐忍着,眼泪虽然不流了,肩膀却还在随着啜泣发颤。
那些被逼回去的眼泪成了他身体里到处涌动的洪水猛兽,就要把他撕裂。
峦见绵这个样子,自责到慌,他犹豫了几秒钟,上前一步,把绵拉进了怀里。
峦拉着绵后退到墙角,同时将绵的头轻轻按在自己的肩上。
他用这样的方式,给了绵一个小小的安全屋。现在没有人能看到绵的脸。峦希望绵能把那些洪水猛兽释放出来。
祝子绵也没有躲,崩溃的边缘上,他确实需要一个安全的角落疗伤。
从前他受伤难过的时候,姐姐也会这样抱着他安抚。
当他把头枕上峦的肩头,他感觉自己又变回那个被人惯着宠着的贵族,眼泪一泻如注。
周末的超市里,亲昵的情侣随处可见,没有人注意他们,更不会有人打扰。
时间嘀嘀哒哒地走,行人陆陆续续地走,祝子绵与峦拥在一起像游离在现实之外。
安静,忘我,从容,大方。好像他们曾无数次这样相拥,舒服的状态已经刻入骨髓。
祝子绵也不知道自己在峦肩上赖了多久。颤抖已完全平息,心境已疏风朗月,再赖一会儿,他都要睡着了。
这时,他才从贵族身份中穿越回来,才意识到在一个男男成婚的地方,两个人这么做太暧昧了。
他不好意思地后退几步,眼睛与峦匆匆对视一下,便不停在地上乱扫,支支吾吾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其实,他明白峦给他一个空间,一个拥抱的善意,他觉得应该给这份善意道个谢的。但隐隐又觉得自己是吃亏的那一方。
他觉得自己被人占了便宜,还要对人家说谢谢。这个逻辑祝子绵接受不了,于是就低头站在那里,看上去不知所措。
峦活动了活动有些发酸的身体,目光也在地上乱扫了几下,他的尴尬不在于这个拥抱,而是想着刚才自己凶得挺过分,还没道歉呢。
见绵这个不算愉悦的样子,他也不知道一个长时间拥抱把人哄好了没。
想了想,他又对绵说:“你想买什么?我来结账。”
听了峦的话,祝子绵好像才想起他们还在超市。这个拥抱真的久了些,久得好像睡梦刚醒,他脑子还转不过弯。
见绵不答,峦便向最近的货架扫了一眼,好家伙,触目都是成人用品,上面用抽象的图案演示着不可描述的那回事。
说起方才,峦一上二楼便忙着找绵,看到绵的影就冲了过来,尔后注意力一直在绵身上,也是此刻才意识到他们一直停留的位置居然是这里。
峦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精彩,“所以——你想买什么?”
同样的一句“你想买什么”,语气语调可大不一样。
低着头的祝子绵立刻听出哪里不对,抬起头,也被眼前的画面吓了一跳。
光顾着哭了,怎么忘记这茬了?顿时,他脸不白了,直接红到了耳根。
手都被他摇出了虚影,“没有,我没有要买这个。我,我只是——”
祝子绵不知道怎么解释,说“我是来找女性用品”的?那好像听上去更像个变态。
他索性啥都不说了,扭头便走远了些,你爱咋想咋想吧,反正这事越抹越黑。
峦眼神浮出些玩味的笑意,不算爽朗干净,绵的反应在他眼里多少有点欲盖弥彰。
这里与服装区距离很远。如果绵真的只是想来买衣服的话,没道理走到这里。
就算被那个西装男缠上,那西装男也不可能拉着绵舍近求远地走到这里来下药。服装区的试衣间明显更合适。
峦想到这些也不点破,很快就淡忘了这件事一般,推着购物车跟了上去。
不过在路过服装区时,峦揣着试探心思,随口问了句:“你不是要买衣服吗?”
祝子绵下意识看了一眼睡衣货架,一看到一盒盒情侣睡衣,那对情侣的热吻画面极具攻击性地再次冒了出来,他刚清淡下去的脸又红了,赶紧背过身,“不买了,什么都不买了。”
祝子绵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今天一天,他接收的信息量太大,他迫切需要回家好好消化一下。
可他走了两步,却发现峦并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峦正在睡衣货架边,在一堆挂着的睡衣样品中挑来挑去。
这个人还真是心细如发,看来自己匆匆一瞥,还是被他发现了。
祝子绵没办法,只好走回去。他现在是惊弓之鸟,不敢离峦太远。
这时候,他总算明白峦为什么要戴口罩来逛超市了,不然以峦那张人神共妒的脸,还买什么东西啊,应付人搭讪就够他忙了。
“你看我干什么?”峦盯着货架,看似目不斜视,嘴上却幽幽给绵抛出这么一句。
祝子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脑子里想着峦戴口罩的事,不知不觉就一直盯着峦的脸发起了呆,外人看来一定很花痴。
他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嘀咕:“我看你干什么。”
这句话答得很微妙,可以理解为:我看你正在干什么。也可以理解为:我没看你,你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