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咬咬唇,愧疚地垂下眉眼,“你的心理测评一直都是我做的,在理论上一直都很正常。但是苍,一个人一直都很正常恰恰说明了这件事不正常。可我没有和机构说。”
哲复抬起眼,神色变得懊恼而慌张,“如果,我一早和机构说明,是不是今天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苍嗤笑一声,抖了抖肩,“如果?如果。这两个字就是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哲握住苍的手,用力紧了紧,“苍,机构把我们这批心理医生纳入编制,目的就是你们这些金卡人。他们知道,在你们身上接入芯片时刻检测你们的情绪变化,尤其是性冲动,一定会让你们承受难以想象的压力。所以,他们也尽可能补偿了。一张金卡,给了你们许多别人享用不到的权力,你一路走来——”
“所以呢?”苍冷笑着打断了哲,“我应该对机构感恩吗?”
哲一时语塞,受控于芯片和高高在上的权力,这到底是不是一种合理的交易,纯看个人内心。
他为难地斟酌了片刻,小心地说:“可你就算恨,也应该恨机构,恨这个金卡计划,恨当年把你卖给机构的双亲,真的没必要恨峦啊。峦是这个金卡计划的核心,他一直承受的比你只多不少,你何苦要伤害他最爱的人去报复他呢?”
苍的眼睛又变腥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好像又一波尘封多年的委屈突袭上来。
他死死扣住哲的双肩,摇晃着哲,苦涩地说:“可是,我的双亲没有把我卖给机构啊!如果不是认识了峦,我不会成为金卡人啊。”
哲的眼睛瞪圆,被意外填满,这和他听到金卡人信息不一样。
而苍的眼波已流转到一个无所谓的角落,思绪跟着穿过岁月长河,穿过不堪回忆,落回到十二岁的教室里。
如果,真的可以有如果,苍多希望那一天的教室门没有被打开,没有老师领来新的转校生,更没有峦惊为天人地站在讲台上。
“大家好,我叫峦。”
短短六个字的时间,苍就知道,他这辈子不会再喜欢上除峦以外任何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是苍的回忆杀,不感兴趣的可略过。
那一年的峦也只有十二岁,不只惊艳了苍一个人。
所有班上的同学,在看到峦的那一眼,都忍不住哇了一声。
不是没有见过长得好看的人,但峦的气质有这一种世间罕见的韵味。
柔,像水一样的柔。
谁也不知道,这种柔是奴隶领域里没有的女子气息,对异性有着宿命般的吸引力。
而更没有人能想到,眼前的少年被当成女孩子养大,刚刚离开温室,来适应男孩子的世界。
那时候的峦不仅仅是气质上超凡,待人接物上也十分“脱俗”。
在峦的观念里,似乎这世上就没有坏人,他完全想不到那些处心积虑靠近他的人,对他有什么不可描述的目的。
他对人对事的天真,让好人为之心疼,让坏人邪念不止。而苍就是最心疼他的那一个。
没有办法,看着峦像一只被丢入狼群的小绵羊,苍只能一次次站到峦身边保护他。
苍:“你不能自己去洗手间吗?”
峦:“我可以啊。可是他说他正好也要去,就一起去啊。”
苍:“……以后,要去洗手间必须我陪你,除了我,别人都不行,听到了没有!”
峦:“哦。那我想去洗手间的时候,找不到你怎么办啊。”
苍:“憋着!”
峦:“???”
那段时间,峦每天都要委委屈屈地被苍凶,凶一顿都是少的。每每有人不怀好意地向峦靠近,苍都会冒出来把峦拉到自己身后。
谁都看出来,苍这棵高冷的校草,这棵从幼儿园就开始收情书但对谁都不屑一顾的学霸,这一次动心了。
然而奇怪的是,所有人都看了出来,偏偏峦看不出来。
峦依然我行我素地答应着同学们的各种邀约,好像每一个邀请在他看来都新鲜感十足,不试一试就心里难受。全然不顾及苍的感受。
即使一次次地被苍拉回来,也只是觉得苍就是个喜欢管闲事的班长,对他这个新同学格外“看管”了一点而已。
可即使苍这么个“看管”法,还是百密一疏。
那年的夏令营,峦被学长用“一起捉萤火虫”的理由带出了寝室。
大半夜,两个人悄么么地独自行动,用脚趾头想一想,都能想象出学长的歹意,苍也是服了,峦怎么就不动动脑子?
洗澡回来的苍,发现峦不在屋里,急忙找了出去。不出所料在附近的花园里看到峦与学长的背影。
那时的峦已经被学长紧紧抱住,拼命挣脱不开。苍疾步冲了上去,“放开他!”
学长一脚踢向苍的腹部,把苍踢出老远,“滚开!没你的事。”
苍捂住被踢疼的部位,一时站不起来,他看到峦吓傻的样子,呻吟着喊:“跑,快跑啊!”
但是峦没跑远,却跑到他身边来扶他,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苍还不及再说一个字,学长已经像疯了一样冲过来,一把将峦抓住按倒在地。
欲望的火已经烧尽理智,在峦做出反抗之前,学长用力地一扯,峦的上衣便无法蔽体。
紧跟着,学长就熟练地解开自己的裤子,迫不及待地展示出自己羞耻的部位。
峦直接被吓丢了魂,一动不能动。
苍咬住牙站起身扑了上去,像一头小牛撞到学长身上,“你滚!”
学长怒不可遏,一只手按着峦,一只手与苍扭打。
不经意间,苍眸光下扫,眼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动作顿时一僵,惊出一句:“这是什么?”
学长下意识一愣,顺着苍的眸光一瞧,也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他们看到峦在扭打中,蹭掉了一片创可贴,创可贴下露出一枚芯片,正闪着幽幽的绿光。
学长瞠目,结结巴巴地尖叫:“你,你,不,不是人?”
这句话也是苍想问的,他的目光从芯片移向峦,可还没看清峦是什么表情,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冲刺一样地冲了过来。
苍朝声音处看,就看到个正值壮年的男人飞跑过来,他扫了一眼学长衣不蔽体的恶心模样,一个字都没有问。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掏出枪,一枪打上了学长的额头。
学长倒地,鲜血从一个黑漆漆的洞里流了出来。
苍看着这突来的一幕,瞳孔欲裂,整个人僵成一块木头。
这是他头一次见到枪,头一次见到死亡,准确地说是他头一次见到杀戮,而这一切来得猝不及防。
他的六神还没完全归位,最先缓过来的意识却先给他传达了个更恐怖的消息:那把枪还没凉下去的枪口,正对着他的额头。
“不要!良叔!”峦哭喊着挡到了苍的身前。
那是苍头一次看到峦哭,哭得歇斯底里。
事后,苍曾问过峦,为什么哭得那么凶。峦说,那时候他才明白苍一直保护他的原因是什么,那时候他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坏人,他被这个世界吓坏了。
峦握住良叔拿枪的手,哭着求:“良叔,不要杀他。”
良叔眉心很是纠结,温声劝他:“峦,看见芯片的人不能活,这是规矩。”
峦拼命摇头,拉着良叔不松手,“良叔,是他救的我啊。你先不要杀他好不好?我去求父亲,我去求。”
良叔看了看苍,又看了看峦,反复看了几轮后,懊恼地狠狠跺了下脚,“唉!都怪我。刚才要不是……唉,我早来一刻就好了。”
说完,良叔到底答应了峦,把枪收了起来。
没多一会儿,苍看到又有几个人也来到了这里,干净利落地处理了尸体。
而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再睁开眼时,就来到了一个他做梦都梦不到的地方。
接下来,他就开始接触生育界的最高机密,接触峦的真实身份,接触金卡计划。
这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值得信任,而是他能活下去的机会,就是成为金卡计划的一份子,让自己身体里也植入芯片,成为第十一个可与峦婚配的金卡人。
而这个机会在他知道之前就按部就班地实施起来,为此,他的双亲,不只他的双亲,和他有亲戚关系、会在意他生死的所有人,都纷纷意外身亡。
在这之前,没有人来问过他,是想活还是想死,没有人给他两条路让他自己做选择。
峦也只会安静地陪在他身边,偶尔跟他讲植入芯片的好处。
这个天真的孩子发育异常,青春期滞后,根本还意识不到这枚芯片会带给他们怎样压抑、束缚、没有隐私的生活。
苍讲到这里,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他和哲依然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眼前不曾收拾的玻璃渣子,像回望他碎了一地无法重来的人生。
年少的他,仅仅是喜欢了一个人,仅仅是想要救一个人,却让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哲十指交错,狠狠地握了握,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苍对峦的爱,那么深沉又那么压抑,苍不允许自己踩在一众家人的尸体上,去和峦幸福生活在一起,那是他无法承受的罪孽。
“可是,”哲犹豫地说,“这不能怪峦啊。至少对于你,他已经尽力了。他求他的父亲留下了你的命,这是十二岁的他唯一能做的了。”
话刚说完,苍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眼神慢慢变得阴寒起来,凝聚在一个虚无的地方,像是看到了要吃人的厉鬼。
他冷笑一声:“峦保了我的命?你真的以为,我活下来,是因为峦求了他的父亲,而他的父亲大发慈悲了吗?”
苍一边说,一边看向哲。哲迎上苍的眸光,顿觉后脊生凉,有一种濒死的恐惧。
他脑中一闪:把苍变成杀人恶魔的缘由,只怕还有更可怕的事。
这时,苍已经咬着牙开了口,“不,不是峦。我能活下来,根本不是因为峦的求情。而是当时,他们的一个实验正好需要一个实验体,一个要做金卡人的少年。而我,不偏不倚地完美符合了条件。”
哲惊恐地看着苍那一脸杀气,颤抖着问:“什么意思?”
苍又冷笑了一声,把视线移向了别处,语气放缓,寒意却没有减少,“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定要那么早选择几个金卡人等着峦选吗?”
哲思忖着垂了下眉,“不是为了最优质的精子吗?”
苍疯癫地笑了一阵,阴寒的气息被笑散了几分,他一指手支起头,斜看着哲揶揄:“还是跟学过医的人聊天最痛快。说得对,可也不全对。金卡人的身体是要做调理的,当然调理的重点就是精子。”
“调理什么?”
苍勾起唇,头歪了一下,看上去有些挑衅,“你猜啊。机构想让峦孕育出一个女婴,他们怎么能保证峦怀上的一定是女婴呢?”
哲没急着再问,他脑子快速推理了一下。
精子上会携带X染色体或者Y染色体,如果是X染色体与卵子结合,则是女性。如果是Y染色体与卵子结合,则是男性。
那么,想保证峦一定怀上女婴,那除非提供的精子里只能含有X染色体。
哲长长呼吸了一次,呈出恍然状。
苍倦倦地笑了笑,知道自己不用解释了,于是继续往下说。
“这种调理,原本只适用于3岁以内的孩子,对那些孩子来说也谈不上残忍,他们不会有太多感觉,但是进入青春期以后就没办法再调理了。可是好巧不巧,在我去机构的前几天,他们开发出了新的药剂,觉得有可能把青春期的少年也调理成金卡人体质,于是,我成了一个完美的实验体。”
说到最后,哲发现苍的神情越来越不对,像是要到意识混乱,情绪崩溃的状态。
哲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感觉得到,自己即将看到扎在苍心底最深处的那把刀。
“这种调理,很难受?”哲小心翼翼地问。
苍说话的节奏也开始变了,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抖了出来,“疼,一种想死的疼。”
接着,他像机械木偶一样,头一点一点地转动,转到与哲相视的位置,“但这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让我不那么疼的方式。”
苍的眼睛已经通红,注了血一般,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动出来,“哲,你能想象,你躺在手术台上,被人,用正大光明的,理由,去,猥亵你,吗?还要,在,好多人的,围观……”
苍仿佛在逐渐失去说话的能力,每一个字都要用尽全力。
不等苍说完,哲哭着将苍紧紧抱住,“不要去想了,苍,不要去想了。都过去了,全都过去了。”
苍的拳攥到快要出血,他突然像受伤的野兽一样,发出一声声哀嚎。
那个夏天,他失去了家人,失去了尊严,失去了自由,甚至失去了寻死的可能,那场巨大的灾难被他封存在心里,成了他心里的火山,冷却了十七年,今天终于爆发得彻彻底底,将他火化。
第161章 谁是谁的救赎
哲一直抱着苍,陪着苍哭,没有安慰。他知道苍需要把这十七年的苦全发泄出来。
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去,一直都在每个夜深人静后,折磨苍一个人。
今天,他想陪着苍一起吞下那段岁月。
经历了调理后,苍和峦一起返回学校,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个人还和以前一样,一旦峦遇到什么麻烦,苍都会第一时间站在峦身边。
峦也这样以为,两个人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峦甚至觉得,他们成了一样的实验体,彼此没有秘密了,反而更加亲密。
只有苍知道,两个人回不去从前了。
从前他对峦的照顾,是因为他喜欢。现在他对峦的照顾,是因为他必须这样做。
作为一个被峦保下的金卡人,这是他报恩的任务。谁也不知道,他时常与峦开玩笑的那声“少爷”,才是他和峦没有开玩笑的真实关系。
那段日子,苍享受了许多金卡的福利。虽然没有家了,但是他有了更优越的生活。机构不吝啬在物质上满足他的一切需求。
这让苍有过一段时间的释怀,他自我催眠,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他经历的不堪,不过就是普通的医学实验。医生不管做了什么,都是科学的,冷静的。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给他做实验的医生,在房间里一边喝着酒,一边反复看着他调理时的视频。笑得恶心又猥琐,还做着不能描述的事。苍的自我催眠崩塌了。
恶梦与屈辱同时如魔鬼释放,他甚至感觉得到自己的良知被魔鬼一点点残食。
尤其是那个医生发现他以后,借着酒劲说出了一件事,更让苍彻底与魔鬼做了交易。
原来当年的调理本来只需要十次,但是医生忍不住,将调理改成了三十次。反正药是他研发的,除了他别人也不知道,到底应该多少次。
医生说到这里的时候很得意,还有一点讨好。“苍,等金卡计划结束,你跟着我吧。你也希望那种调理,我帮你做一辈子对不对?你不知道,你迷乱的样子多诱人,如果不是还有旁人在场记录数据,我都快忍不了了。”
医生的语气掺杂着酒后的癫狂已经越来越不堪,听到让人作呕,但苍只是偷偷握紧拳,脸上没有任何反感的表现。
苍明白,他现在已经是金卡人了,有监控的。医生欲火再旺也不敢碰他。
见医生迫切地等他回应,他浅浅地笑了笑,“可是,峦要选择谁是峦说了算,如果他要选择我,我也不能拒绝吧。”
医生见苍笑了,激动得恨不得把心掏出来,“你放心,与峦结婚前,你们这些金卡人还是要身体检测的。到时候,我有办法让你的精子质量不合格。”
苍的眼底闪出一批崇拜的小星星,“好厉害啊。可以教教我吗?”
“好,好,好。你想学什么,我都教给你。”
苍轻轻推开哲,他已经不哭了,浑身上下只剩憔悴。
他正过身,往后靠在床沿上,仰起头茫然看着天花板,开始自嘲:“哪儿有什么天才博士,我的成功是因为我站在了巨人的肩上。我的这位恩师,不管做过多少龌龊的事,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在基因研究上的造诣不同凡响。而且对我,也做到了毫无保留。”
苍顿了顿,表情开始变得木然,接下来的话像是被操控着说出来的。
“同时,我的恩师对我也做到了无比信任。愿意把他最重要的一次手术托付给我。”
说到这里,苍的嘴角诡魅地一勾,哲感受到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
接着,就听苍不带丝毫感情地说:“看着他躺在手术台上,戴着氧气罩向我求助,我有一种久违的快感。我好像找到了一种麻醉自己的方法,并很快让自己陷了进去。我的恩师,是我在手术台上送走的第一个人。后面有多少个,我已经记不清了。”
说完这些话,苍疲惫地站了起来。
他走到窗边,没有拉开窗帘,只是掀开一条缝,看了看窗外的风景,幽幽地喃:“哲,你说过,人会把自己的痛苦转加到别人身上,来释放自己。看着那些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主动来当我的实验体,我真的觉得舒服多了。”
哲使劲摇着头,走上前去,“苍,不行的。这种方法只是一时麻醉,不能让你真正解脱。”
“不会吗?”苍的笑有些痴傻,好像中邪,“我倒觉得我就快解脱了。看到又有一个人为了救峦去做实验体,和我当年多像啊?我觉得他不仅仅是峦的救赎,也是我的,他就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的。”
哲捧着苍的双肩,强迫苍看着自己:“苍,不可能的。你相信我,就算绵死在你手术台上,你也不会快乐,只会让你更加空虚,抑郁……”
“哲,”苍打断了哲的话,倦倦地转移了话题,“回去吧。我要好好休息。明天,还要给绵做手术呢。”
说着,他挣脱开哲,从柜子里拿出一把手术刀,着魔一般看着。
哲叹息,“苍,峦既然已经知道了。不会让绵来的。”
苍笑着摇摇头,“但是绵会想办法来的,我能感觉到他的想法,就算我告诉他,这个手术他必死,他都会来赌一个奇迹。因为这是他和峦能在一起的最后机会。”
哲有一种被煎熬痛感,他红着眼握住苍的手,将手中的手术刀夺了过来,话里带着隐约的哭腔,“苍,放过绵吧,也放过你自己。我求你相信我,我这么做是不希望你的余生都活在自责里。”
苍失了一会儿神,目光缓缓移到哲身上时,魔怔渐渐消失,终于有了一点从前的样子。
他苦笑,“哲,现在不是我放不放过他,是命运不会放过他,他是贵族,峦是奴隶,他们的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谁也改变不了。”
“苍——”
哲还想再劝什么,苍已经不想再听,他挥了挥手,示意哲离开,然后便躺到了床上。
“我真的要好好休息了,对于绵,我只能保证四个字——尽力而为。”
一场宿醉后,祝子绵幽幽醒过来,他本来还以为能醒在峦的怀里,可却看到峦早坐在餐桌旁,若有所思地不停用手指在桌上点着。
“峦——”祝子绵的嗓音沙哑无力,不过峦还是第一时间听到,扭头过来扯出个暖暖的微笑,“你醒了。”
说着,他向绵走了过去。
祝子绵坐起身,看了看床边的时钟,已经快十点了。再细看了一下峦的眼,发现眼底有血丝,好像一夜不曾合眼。
他诧异地问:“你,昨晚,没睡好?”
峦摸了摸绵乱蓬蓬的头发,打趣起来,“你昨晚喝那么多,我怎么睡得好啊。”
祝子绵把这话反复想了想,突然脸一红,担心自己是不是真耍起酒疯,也是不停跟峦贴贴啊。
他不好意思地支吾:“我是不是又缠着你了,你——难受了?”
说到最后,祝子绵像做错了事,垂着头等峦笑他。
峦把手搭在绵的后颈上,用了极致温和的语气,“绵,你不要总为我想,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祝子绵微微抬起眼,有点想不通的样子,隐隐感觉峦的这句话用在这里不太合适。
不过还没来及细琢磨,峦就站起身催促起来,“快去洗澡吧,我下碗面给你吃。吃完还要去上班呢。你不是说,走前一天,还要给你的team好好安排工作呢吗?”
祝子绵思绪顿时扭转到峦说的事情上,一边说着“对对对”,一边冲进了浴室。
哗哗的一阵水响后,祝子绵从浴室出来,看到桌上一碗面正冒着热气。
这一幕像极了他在峦这里吃到的第一碗面,连面都是一样的。
唯一的不同,就是上次峦坐在床上对他爱理不理,这次峦坐在他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祝子绵有些唏嘘,眼眶又有些热了。忙垂下头大口大口吃,想些别的事分散注意力。
“对了,我们晚上吃什么啊?”他漫不经心地问。
峦宠溺地笑着,“你想吃什么?”
祝子绵煞有介事地想了想,突然眸光一闪,“对了,我没和你住一起的这段时间,跟楠学了一道水果冷面,特别简单。火都不用开。不如,今晚我做面给你吃啊?”
峦的手僵硬地一点点攥起,然后拿到了桌子下。“好啊。”
祝子绵突然来了兴致,两人去公司这一路,他就坐在副驾上开始在手机上记录,要买什么水果,要买什么调料,要买什么样的面……生怕到时候落了什么。
峦始终安静地开着车,脸上一直挂着一抹程式化的笑,没有一刻间断。
到了公司,两个人像平常一样,一个上六楼,一个上了八楼。
助理见董事长出了电梯,笑嘻嘻地迎了上来。此时的公司还沉浸在死而复生的狂喜之中。
“董事长,绵的项目这几天的数据一直在涨,比预想好太多,我们新的游戏项目,策划那里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我觉得这两天就可以立项了。还有——”
峦摆了摆手,不太想说话,也不太想继续听。
助理闭了嘴,看出董事长浑身乏累,没有睡好,这在以前可是罕见。但现在嘛——
助理抿唇笑了,董事长和绵经理一起来的公司,这昨晚上是激烈了一宿啊。
峦瞟了助理一眼,只觉得助理笑得古怪,但他不好奇,也没心思去想原因。
他坐到办公椅上,平静地说着他的话,“让滔来一下。一个人上来。”
助理一愣,多嘴地问了句:“只让滔上来吗?不需要绵经理——”
“办事!”峦的语气透着不耐烦。
助理不再笑了,感觉出董事长不只乏累,而且心情不太好。难道两人不太合谐?这哪敢瞎猜。
助理紧张地偷看了董事长一眼,赶紧离开,把滔火速叫了上来。
滔一进办公室,看到董事长沉着一张脸,立刻摆出一幅讨打的模样。
“董事长,不带这样的。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还要问什么啊。”
峦抬起眉,目光射向滔,接下来没一句废话,“你能破译出幽灵的用户名,是不是也能借游戏,把消息直接发给某个用户。”
峦的语气,严肃得有些可怕,让滔顿时乖巧了几分。
他支支吾吾地说:“能,是能啊。但我不可能那么干啊。破译是一回事,可我一发送消息,很容易被发现的啊。万一——”我再被抓进局子怎么办啊?
滔的“万一”情况,没来及说就止住了,因为他惊愕地看到,董事长手里玩弄着一张金卡,那金卡还发着光。
滔要疯了:我去!我跟金卡怎么这么有缘啊。
“董事长,要发什么?”他无奈地问。
峦拿出一部手机,滔晃了一眼,是他曾算计绵的那部手机。
“把这手机里,你提前保护的数据恢复了,里面有一张照片发出去。”峦沉声说。
对于金卡人的任务,滔只有执行的份,所以他哦了一声就接过了手机,“还有呢?”
峦垂下眼,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无力,“还有咱们公司的地址。”
滔翻着眼想了想,把照片和地址联系到一起,这是要通知谁过来?难道是——幽灵?
滔双眼瞪大,几乎扑到董事长桌上,“这些,是要发给谁?”
峦紧锁着眉,手指在桌上点了又点,做着最后的犹豫。
犹豫了十秒钟,他抽出纸笔写下了三个字:祝子潺。
【作者有话说】:blingbling,唯一的女人要出场啦。
第162章 再拼一次演技
回到办公室,滔迫不及待地先恢复了手机数据,原本还以为他要猜一猜,或者问一问董事长,是哪张照片。结果发现,这手机干净得只有一张照片。
而这张照片惊是滔险些呼出声,好在及时捂住了嘴。
同样是董事长与绵经理的亲吻照,这一张画风可比他见过的那张“凶残”多了。
这一张里,绵经理明显有用力挣脱的举动,表情更不好,分明是一张强吻照。
为什么要发这样的一张照片过去,还要发公司地址,滔眼珠子转了转有种不好的预感。显然这张照片发过去的目的,不是为了公开董事长与绵经理订婚的大喜事。
“喂!”
突然楠扑了过来,滔一惊直接关了显示器。
楠愣了几秒,然后就确定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神情变得鄙夷,“好啊。肯定没有在好好工作对不对?别以为绵不在,你就可以造次了,我可是绵的另一双眼,会好好盯着你。”
说到最后,楠用两根手指向滔的双眼比划了比划,挑衅感十足。
要是往常,滔肯定回击了,不过今天,滔脑子有些乱,像发现了一个Bug,却完全找不出头绪的那种混乱。
他低咳一声,稳了稳情绪,公事公办地问:“你找我有事?”
楠又愣了一下,发现了滔有些反常,他挠挠头,走着神儿说:“哦,绵让我们过去,要交待一下游戏后续要更新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