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子潺一边想,一边用密码打开了门,目光一扫,嘿——她弟弟还真不在屋子里。
“出息了啊。”祝子潺好整以暇地笑了,可以想象他弟弟出去以后,一定像个没头苍蝇到处乱撞。
撞到绝望了想回来,跟见到的工作人员打听路,估计都打听不明白。他哪里说得清自己要回哪间房。
祝子潺这般想着,眼睛无所事事地在屋中又扫了一遍,突然她发现了什么,手上的餐盘顿时失了支撑,噼里叭啦地碎了一地。
桌子上的水果刀不见了。
这让祝子潺的心一下提起,隐隐预感到了什么,不过她还算冷静,安慰自己这应该只是祝子绵的一个防身举动,代表不了什么。
她一个回身冲出屋子,生气地问门口刚刚离开过的那人:“屋里的人呢?”
那人不紧不慢,“带他去了他要去的地方。”
祝子潺一想,弟弟要去哪儿?无非是想见峦。但是她试过的,跟这些工作人员说,找一个叫峦的人,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峦。否则她早就去会会那个弟弟喜欢的人了。
她忙问:“他说他要去哪儿?”
“找人。”
“找谁?”祝子潺急得跳脚,实在想不通祝子绵到底发了什么指令。
这时,就听那工作人员平静地回答:“他说,他要找一个女人,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女人。”
祝子潺的眼睛好像见了鬼,心跳到了嗓子眼,她一时想不明白这里面到底是什么逻辑,但显然弟弟比她更懂奴隶领域,也更了解峦。
“带我去找这个女人,快!”祝子潺吼了起来。
吼过后,这个听话的工作人员,带着祝子潺走了,一路七拐八绕,不慌不忙,急得祝子潺几度想打人。
突然,祝子潺听到了嘀嘀的报警声,是有异物阻拦着门,门无法关闭的报警声。
虽说这不像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祝子潺就是感觉异样,她冲到工作人员前面,寻着那声音跑了过去,找到了那个无法关紧门的房间。
然后就看她弟弟躺在那里,鲜血已经将他上半身染红,一把水果刀正插在他心口的位置。
而一旁的峦,显然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站在那里惊成了一尊雕塑。
祝子潺冲上去,哭着抱起了弟弟,“小绵,小绵!”
祝子绵还有一口气,虚弱地睁开眼,把手机往姐姐这里送,断断续续地说:“姐姐,帮我,求你,再帮我,一次,最后,一次。”
祝子潺没有接手机,大哭不止,无助地嘶喊:“来人,来人啊!小绵,你挺住,你挺住。”
祝子绵勉强牵出一丝笑意,“姐姐,妈妈的事,对,对不起。我,不会,再,打扰姐姐了。”
祝子潺猛烈地摇着头,眼泪像大雨滂沱,“没有,我没有,没有,想你死。小绵,你别,你别死。”
祝子绵动了动唇,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他奋力把手机举到姐姐眼前,按亮了手机。
手机屏上显示着:难过向左,不难过向右。
祝子潺刚看清这句话,手机便从眼前迅速滑落了下去,再看祝子绵,已经无力地闭起了眼。
这是她埋怨了若干年的弟弟,算计了若干年的弟弟,也是从小到大最喜欢跟在她身后,想方设法哄她开心的弟弟,一时间,两个人无数的相处画面疯涌而来。
祝子潺仰起头,突然发出了一声尖锐刺耳的喊叫,好像整个机构都被这声尖叫震到坍塌。
峦应声瘫到在地,这一瞬间,他好像才反应过来,他的绵,再也回不来了。
卷三:非典型同行(h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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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活下去的理由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比往年要早。天气预报说,一周以内会迎来今冬的首场大雪。
但这些对于密不透风的机构来说,无关痛痒。这里没有四季轮换,也没有日出日落,如果你关上灯,这里就是无休无止的黑暗。
很长一段时间,峦习惯了留在黑暗里,像一株不需要阳光的植物,被迫汲取着水分和营养,让生命继续。
然而这一天,他睁开眼,眼睛却被光刺得生疼,他反射性地想用手背擦拭眼睛,两只手却被束缚着不能动,其中一只手背上还传来刺痛感。这感觉他很熟悉,是在输液。
峦不再挣扎,任人摆弄地躺在那里,一滴泪从眼角流了出去。
紧跟着,耳边听到一声沉重的叹息,是他的父亲向他缓步走了过来。
“峦,你这已经是第十次自杀了,别再闹了。你知道,你死不了的。”
空气凝固了几秒,峦开了口:“那是因为你们不让。”
他的声音沙哑,无力,如果不是音色还残留几分壮年的气息,听上去仿佛垂垂老矣。
峦父再度沉沉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们让不让,是贵族不许。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这都是你该受的。”
峦嘴角苦楚地一勾,这真是个讽刺。
贵族胶囊的刑罚凌驾于奴隶领域之上,所有奴隶必须遵守。
在贵族口中,有一项“最可怕”的刑罚,那就是如果奴隶杀了哪个贵族,这个奴隶将由这个贵族的家人随意处置。
电锯活体分割也好,扒光了游街让他任人污辱也好,等等等等,总之你能想到的变态杀人法都可以用,用到你泄愤了为止。
而祝子绵死后,峦作为凶手,从祝子绵家人那里领到的刑罚是:摘掉他的芯片,摘除他的子宫,不要让他再做实验体,让他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奴隶好好活下去。
这是祝子绵临死留在手机里的遗言。
据说那一天,他的姐姐祝子潺和他们的父亲在屋子里吵得很凶,咆哮声,嘶吼声,哭诉声,一波接着一波。
最终没有人知道祝子潺如何说服了父亲,只知道那个不到半百的老人走出屋子时,像是在屋子里眨眼渡过了二十年。
然后他悲痛地播放了祝子绵的遗言,作为对峦的最后刑罚。
所以峦不能死,让他活下去是他要领的刑。
有时候,峦真不知道这个刑罚他是该感激,还是该痛恨。如果回到那一天,他宁愿死在祝子绵父亲的手里。
又一滴泪从峦紧闭的眼角滑落下来,峦父知道这不是被光刺的,不过还是好心地拿出一副茶色墨镜给峦戴上,帮峦遮挡亮光。
接着他一边给峦拆除手腕的束缚,一边幽幽地说:“最近,我以你父亲的名义去你的公司看了看。你眼光不错,挑的助理很能干。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公司一切运营良好。新的游戏上线了,听说收益很不错。”
峦没动,尽管两只手都能自由活动了。
峦父看他一眼,浑不在意,继续说:“其它旧的游戏也按部就班在运营,包括有一款叫什么追爱模拟器,据说也还在小额盈利中。”
峦的手指轻微地弹了一下,好像不小心碰到了哪根神经。
峦父拉过椅子坐在了旁边,“这款游戏是绵策划的是吧?可惜了,听说绵走前只布置了三个月的工作量,游戏已经很久没更新了。”
峦的手指攥在了一起,他想打断父亲不要再说了,可还没出口,却听峦父耐人寻味地抛出一个转折,“不过——”
峦心里莫名砰了一下,他睁开眼,缓缓坐了起来。
就见父亲向门口的助手挥了下手,那助手忙递过来一沓纸张。
峦好奇地清醒了一些。
峦父拿到那些纸张,不紧不慢地继续说:“我们去了绵当时租住的屋子,找到了这些。应该是这款游戏的一些策划手稿,有些乱,没有完全整理好。但是我询问了你公司里的人,他们说这些策划方案,细化整理后可以更新一年。”
说罢,峦父将那沓手稿向峦递了过去,峦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一行行看下去,情绪波动,手开始抖。
峦父也看着那些手稿,忍俊不禁地笑了一声,“绵还真是个挺有趣的孩子,手稿上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有些地方画了感叹号,标明一定要让你来画,必须画到他满意为止。”
峦也看到了,不只是感叹号,还画着个得意的小表情,完全可以想象到他当时一脸坏笑打算折磨一下峦的样子。
峦鼻子一酸,抽泣了一声。现在他也可以画,但是谁来告诉他满意不满意呢?
峦父按住峦的肩,用力紧了紧,“峦,你也不想绵的心血就这么浪费掉吧。振作一点,他用自己的命换你活下来,肯定不是想看你活得像个行尸走肉。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帮他把没有做完的事做下去。”
峦抚摸着手稿上的字迹,想到游戏刚上线,数据惨淡到所有人不看好的时候,绵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家里写着这些手稿。
他对这款游戏真的是投入了所有的热情与心血。
想着想着,峦的眼底终于涌出光亮。
突然,他仰起头,把没来及涌出的泪逼了回去,然后自行拔掉了手上的输液管,“我走了。”
守在一旁的医生慌得一抖,像看到了什么诈尸的事,他忙紧张地看向峦父,峦父却摆了摆手,让他别大惊小怪。
直到峦走了出去,那医生才走上前,操心地说:“不行啊,司长。拆除芯片,又切除子宫,峦理论上怎么也得调理够两年才能完全缓过来。这还差大半年呢。”
峦父嫌弃地扫了那医生一眼,“理论?就知道跟我说理论!他在这儿三天两头的自杀,你受得了?”
医生语塞,这是挺容易诱发心脏病的,他尴尬地退到了一边。
峦父无奈地摇摇头,看着峦渐行渐远的背影,神色却越来越松弛,越来越释然,最后溺爱地笑了一声,“让人在他附近多留意着点儿吧,还能怎么样?”
董事长回来了。听到这消息,斩神大楼里顿时被激动与欢呼填满。对比越来越冷的天,这里满是春暖花要开的生机。
不过见到董事长那一刻,大家还是心疼了一下。一年半而已,却好像在董事长身上留下了十年的印迹。
董事长不像从前那般精致了,有一种中年人的颓废感。
他比从前消瘦,越发棱角分明。留着薄薄的一层胡茬,透出不宜亲近的高冷。一双眼隐藏在茶色墨镜下,看不出悲喜。
总之给所有人的感觉都是:董事长受了巨大的打击,完全变了一个人。
而这打击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一年半以前,他们都收到消息,绵在回家途中车祸身亡。
虽然滔第一时间就猜到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是他也不敢往下猜,更不敢跟其它人透露半分。
反正也真没必要深究,总之绵和董事长没有在一起,是板上钉钉的事。
如今,虽然事情已经过了一年半,但看到董事长的样子,真看不出来董事长走出来了没有。
所以每个人都心里惴惴,不知道关于绵的项目,大家是提一下好还是不提得好。
对于助理来说,这个问题尤为棘手。因为绵的项目,他不得不提。
他在办公室里反复对着镜子练习表情,不停地猜用什么表情讨论这个项目,才不会踩雷。这时有人来告诉他,董事长已经下六层,去绵的项目组了。
“这么快?”助理一个激灵,“这该不会要怪我上去汇报得慢了吧。”
想到这里,他赶紧拿着一堆文件冲出了办公室。
峦看到楠和滔的时候,屋子里的气氛瞬间伤感。这是与绵关系最密切的几个人,也是绵留下痕迹最多的地方。
滔眼神扫来扫去掩饰慌张,楠耷拉着头萎靡不振。
当峦把绵的手稿拿出来,让楠整理细化时,楠一个没忍住,眼圈就红了。
“没想到,绵走之前还留下了这么多策划内容,他真的好用心在做这个游戏,谁想到——”
话说一半,楠的眼泪就止不住了。
滔嫌弃地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洗手间出门往左,甭在这儿解决。”
楠:“……”我是在流眼泪,又不是在生理代谢。
楠扁着嘴,刚想骂滔一句,但见滔朝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注意一下董事长。
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一哭怕惹得董事长更难受,确实不太懂事。
于是,他抱歉地躬了下身,乖乖地出门向左跑了。
屋子里只剩下滔和峦两个人,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怪怪的卧底接头的感觉。
滔看上去更加慌张,眼睛乱瞟的频率更快,好像有什么话压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想说什么?”峦一眼看破,淡淡地问。
滔咬了咬唇,犹犹豫豫地支吾,“那个,当初,我往外发消息,没有警察来找我。谢谢董事长。”
峦无所谓地摇摇头,“你只是按金卡要求做事,对错与你无关,这是金卡的规矩。”
滔松了一口气,眼眸里闪出些跃跃欲试的光,好像有什么新点子正在他脑子里绕。也不是不想把这新点子说出来,而是他需要酝酿些勇气。
终于他的眸光亮到极限,勇气值满了,他凑到峦耳边:“董事长,人死不能复生,咱得往前看,你想不想再找一个,找一个——”
峦眉心一蹙,看向滔的眼光开始厌恶,拳手握紧,就等滔话说完打上去的感觉。
这时,助理突然跑了进来,忙不迭地打断了滔的话,“董事长,您来这儿了正好,有些关于绵这个项目的事,我们正好一起在这里聊了吧。”
滔话没说完,眼眸一暗,极其扫兴地往后退了一步,还怨气呼呼地看了助理一眼。
峦不悦地瞪着滔,心想你还怨助理,要不是助理这时候进来,你早挨拳头了。
这时楠也回到办公室,工作的正事已经摆到了桌面上。
于是滔调整好了表情,峦也暂时压下去了刚才的那团愤怒。
几个人找椅子坐成一个圈,峦平静地问助理:“什么事?”
接着,就听助理洋洋洒洒地说了一通。
大体上就是,《追爱模拟器》救了斩神的消息不胫而走,一堆跟风的“模拟器”层出不穷。但是都模仿得不到位,大部分都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去。
但最近有一款游戏,经滔和楠试玩后,感觉是模仿到了精髓。
用滔的话说,这个游戏的策划简直像是完全拷贝了绵经理的策划。
第166章 谁偷了那张脸
“养了一群小腰精?”峦看着助理递过来的游戏资料,喃喃念着游戏名。只觉得这名字挺新鲜,而且没有用模拟器三个字,不像是要来蹭热度,挺意外的。
助理嗯了一声,“是。这款游戏在名字上和界面上,都和我们的追爱很不相同,但是滔说,里面各个系统的功能结构以及数据结构,都与追爱极其相似,是一种比较高级的模仿。”
峦扫了一眼滔和楠附合的眼神,手指在游戏界面的截图上点了两下,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看来他们的策划能力还不错,哪个公司的?”
说到这里,助理有些兴奋,“是个新注册的小公司,就几个人,这款游戏也是他们的第一个产品。所以我们讨论决定——”
“收购,连游戏带团队。”峦接了下去。
助理脸上笑得更舒服了,“就知道董事长想法和我们一样。”
峦客套地回了个简单的笑,便把游戏资料放在了一边,就事论事而已,他情绪没什么波动。“我知道了,那就按原计划办吧。”
助理跟了一连串的“是”。之后,表情却又变得为难起来,好像有些话难以启齿。
“怎么了?”峦看了出来,有点纳闷。
助理再纠结了一下,小心地开了口,“是这样,这家公司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挺傲气的。说收购要和老板谈。本来董事长您没回来,我想着我就去亲自谈,也合情理。现在您回来了,他们肯定也能听说。如果董事长不去,不知道他们会不会——”
峦勾了下唇角,看不出喜悦,倒也不算不悦,有种哄小孩的敷衍,“懂了,没关系,我跟你一起去一趟。约好时间了?”
“嗯,周五,也就是明天。下午五点半。”
峦愣了一下,楠和滔也意外地对了一下视线。
下午五点半,这分明是个下班的时间点,怎么会把工作的事安排在这个时间?想想也不可能是斩神这边的决定,一定又是对方公司的无理要求。
“怎么?现在小公司的工作时间,都是996吗?”峦淡淡地揶揄。
助理也困惑,拧着眉摇了好几下头,“没办法,他们说只能是这个时间,不影响他们生活。”
这倒奇了,人家都是把工作安排在工作时间,不影响休息。这家公司竟是把工作安排在八小时之外,说不影响生活。他们到底是什么生活模式?
屋中几人相互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均一脸茫然。
峦作罢,不想这个了。他饶有兴趣地笑笑,“公司名字叫什么?”
“天起。”
峦略一思忖,再次赞赏地点了点头,“听上去是挺霸气的名字,确实像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好吧,明天我们一起去会会。”
接下来几个人又商量了一些明天谈判的细节,便结束了这个临时的会议。
峦和助理站起身准备走了,楠的躬都鞠了一半,准备送董事长走了。
这时,却听到滔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董事长,那个,我们两的事还没谈完呢?”
峦一愣:我们两什么事?
他着实想了一会儿,才恍然想起助理进来前,滔说了什么欠打的话,居然怂恿他再找一个男朋友。
本来,峦还以为滔是脑子太程序员,不太会说话,想安慰人用错了方法。
现在他觉得滔是脑子进水了,是迫切地需要挨上一拳,给他脑子开个洞。
峦气极反笑地呵呵两声,“我们两之间没有私事,你想说什么,就现在说。”
助理和楠都停下了动作,好奇地看向滔,滔一时尴尬得有些刺挠。
他长长地呃了一声,足足呃了三秒,纠结至极。忽地他眸光一沉,豁出去了。
“我是想跟董事长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咱们要不广撒网找一找,说不定有长得和绵经理一模一样的人,也好缓解董事长的相思之苦是不是?”
峦冰封着一张脸还没做别的表情,楠已经吓白了一张脸,他一脚踹到滔腿上。
“滔!你说的是人话嘛。”
滔揉了揉被踢疼的腿,委屈地辩解,“我这不是为董事长着想嘛,那小说里不是有吗?白月光死了,找个替身啥的,替着替着,也许就——”
“你闭嘴!”助理也听不下去了,感觉和董事长一样,滔这是想讨打想疯了。
他挥着手比划了两下,似乎感觉打下去有失身份,最后怒气冲冲地补了一句:“你这个月所有奖金取消。”
峦见助理和楠替他把想做的事都做了,也不再有什么额外举动。他讳莫如深地与滔再对视了一次,便冷冰冰地走出了办公室。
助理也跟着瞪了滔一眼,走了。剩下楠没好气地对滔一阵数落。
见人走得没有回头,滔沮丧地哀叹了一口气,坐回自己的转椅上。
他无聊地转来转去,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对于楠的骂骂咧咧充耳不闻。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收到了一条消息。
是董事长?
滔一个激灵,满怀期待地点开。
“别企图黑进身份ID系统去做任何事,这一次,我不会用金卡保你。”
滔刚升起了希望泡泡立刻成了泡影。
他不得不佩服,董事长还是够聪明,一下子就识破了他想要干什么,他想要的就是峦手上那张金卡。
有金卡当他的免死金牌,他就可以胆大地做他想做的事。
但现在峦一口回绝,他手痒得发疯,也不敢造次。他是真不想再坐牢了。
算了,放弃吧!
他气急败坏地把手机扔到了一旁,发出当啷一声响。
坐在对面,刚消停的楠向他投来嫌恶的目光,“滔,你今天有病吧。董事长一看就是还对绵念念不忘,你怎么突然提这个?”
“关你屁事!”滔气性比楠还大,不耐烦地爆了粗口,楠生气不说话了,埋头开始研究绵留下的手稿,只当滔彻底疯了。
滔骂出这一句,情绪倒回落了不少。他丧丧地发了会呆,在电脑上打开了一张照片。
准确地说,这原本是一张照片,但是通过技术做了马赛克处理。
滔运行了一个小程序,又把这张照片拖进小程序的输入框。就见照片上的马塞克开始一点点复原。
最终一张清晰的人物照片出现在了滔的电脑屏幕上,照片中的人,长得和绵一模一样。
次日,周五,阴了一天。
峦换了一身西服正装,外套了一件深咖色的呢绒高领风衣。
他已经很久没有对着镜子认真打理自己了,看着镜子里的人有些陌生。
他莫名闪出一个念头,如果绵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会是什么反应?不过很快他便自嘲地干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呢?绵已经不在了。
落寞了一阵子,峦和助理离开了公司。
为了彰显公司实力,他们决定开峦的车去,当然肯定是助理开车。
他们不到四点就出发,出发得有些早,是因为这家小公司位置还挺偏。
这也可以理解,哪个刚创业的小公司租得起繁华地段的写字楼?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周五的晚高峰来得比平日要早,他们还得预留出堵车的时间。真是个倒霉催的会面时间点。
果然不出所料,车一路缓行,就没有感觉真正开起来过。
五点多了,总算到了目的地附近。车又被一个红绿灯挡住。
助理摇头无奈地打趣:“我感觉我们凑够了九九八十一盏红绿灯。”
峦敷衍地笑笑,目光无聊地看向车窗外。
车窗外一辆公交车停在他们旁边,也在等红绿灯。峦随便扫了一眼车上的人,突然他眉心一紧,下意识摘掉了墨镜。
他感觉自己被一团白球晃了一下眼,那团白球里好像藏了一个他十分熟悉的东西。
是一张脸,一张和绵极其相似的脸,但是气质却稚嫩了许多。准确地说应该是年轻人口中的潮。
那男孩的头发被细致地打理过造型,还全染成了白金色,身上一件白色羽绒服敞开穿着,看得到胸前的运动款背包。耳朵上罩着个棉绒绒的白色大耳机。此刻,他正不停有节奏地点着头,明显正在听什么动感的音乐。
一声车响,公交车启动了。
紧跟着,他们的车也启动了。很快便超过了公交车,峦也没有让助理放慢速度,他还有些恍不过神。
他觉得那个人不可能是绵,只是自己太想念绵,才有的幻觉罢了。
想到这里,他收回了视线,重新戴上了墨镜。
突然,咣地一声,峦快速前倾了一下,差点震掉了他还没戴稳的墨镜。是他们的车追尾了。
“怎么回事?”峦问。
助理极度不好意思,“对,对不住啊,董事长。我忍不住往后看了一下,就——”
“看什么?”峦有些好奇,什么事能这么分散助理的注意力,助理做事一向稳妥的。
助理听了峦的话,脸上比峦还好奇,“董事长没看到吗?刚才那公交车上有个人,长得和绵经理一模一样,太巧了吧。”
所以——不是我的幻觉?
峦迅速往车窗外看,那辆公交车正好从他们车边开了过去。
车上那男孩还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们的车一眼。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一公交车的人都在看,他们的车追尾了嘛。
峦松开安全带,“你处理一下,我先过去。”
说完,峦下了车。看着公交车离开的方向,疾步走了起来。
峦一边走,一边问自己跟上去的意义是什么。
那个人不可能是绵,除了一张和绵相似的脸,没有一点绵的影子。
这一年多,绵的样子时常在他脑海里出现,准确地说,是绵最后留给他的样子。
那么痛恨,那么决绝,那么咬牙切齿,“是你说过的,不论我的家是怎样,你都不会离开我。为什么把我扔了?”
面对绵的质问,峦只是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想多做解释,不想把苍的算计抖出来。一切已经是定局,他不想再给绵的伤口上洒盐。
“可是我们击掌发过誓的。如果谁做不到,不得好死。”绵对峦的道歉全然不顾,他愤怒地嘶吼,像要立刻想把峦粉身碎骨。
绵这样的态度,反而让峦释然了,“好,就让我不得好死。”峦平静地说。
话落,绵抽出了水果刀,愤怒收得很快,此时已是一脸冷漠无情,“那不如,就死在我手里吧。”
峦愣了愣,有点意外绵真的会动刀,不过他没有多想,他也希望有一把刀,来帮他结束这一切。如果这把刀来自于绵,那他更没有什么遗憾了。
很快,峦便笑得缱绻,一边抚摸着绵的脸一边回应,“好啊,如果一定要死,就让我死在你手里。”
绵拿着水果刀对准了他的心口,一滴泪从僵硬的脸上滑过,“你可不可以握着我的手自己来。我没杀过人,我下不去手。”
峦宠溺地笑着,紧紧握住了绵拿着刀的手。当时,他真的只是想帮绵一把,帮绵把刀刺向自己。
但突然一个电光火石般的速度,绵的刀口逆转了方向。
峦大惊失色,思绪停滞还不及意识任何事,那把刀已经深深地刺进了绵的身体。
然后他就看到绵痛到五官扭曲,泪流满面地倒了下去。
那一刻绵的样子,几乎修改了他对绵所有的印象。
他没有办法去回忆与绵在一起甜甜蜜蜜的时光,只是不停地用那一幕来煎熬自己。
那才是他认识的绵,痛苦的,无奈的,隐忍的,倔强的,与他正在追的白色少年,全然不同。
可即使如此,峦还是不受控制地奋力追着。
这时,公交车进站了。峦还在想加快步子冲上公交车,就看到那男孩在这站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