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半分钟,他终于清醒了一些。看到天已经全黑了。最近的路灯在百米开外,但他周遭很亮,有五个人围着他。每个人的手机都亮着,照得周遭环境很清晰。
可清晰也没用,祝子绵四下打量,并看不出这里是什么地方,好像一个刚盖了一层的烂尾楼,没人居住的废墟。
这时,对方看似为首的老大,解开了他双手的束缚。
他赶紧想要撕下自己嘴上的胶带,然而两只手刚要抬起,又被一左一右两人蛮横地控制住。
对方老大冷哼一声,拿出手机对着他,明显开始拍摄。同时,那人嘴里说出了一句让祝子绵想死的话。
“把他扒光了,快点!”
祝子绵从嗓子里骂出一句。虽然稍动动脑子也知道挣扎逃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本能还是让他用力抵抗着。
他扭动着身体,躲避着一只只伸向他的手,同时一步步后退,直退到背靠住墙壁,退无可退。
刺啦一声,祝子绵感觉胸前一凉,几颗衬衫的纽扣落地传出微弱的声响,如同他能喊出的微弱呼救。
祝子绵绝望了。眼前已是混浊一片,只剩一些光点在雨雾中闪烁。峦,我可能要死了。
想到峦,祝子绵嗓子里发出不忍卒听的嘶吼,在废墟中刺得人耳膜生疼。
忽然,更刺耳的声音出现了。一阵飙车声疾速冲了过来。所有人动作均是一滞。
宛如电闪划开云层,祝子绵的眼前瞬间清明了几分。
他看见一辆寻常的黑色车辆用不寻常的速度疾冲过来,气势似乎是要把身后的墙壁撞塌。
控制住他的人,凭下意识的逃生本能,都松开手,落荒跳到了一旁。只有他,纹丝不动。
他紧贴在墙壁上,自己都说不清是一心求死,还是看出了生机,亦或就是吓懵了,忘记了动。
总之,他眼睁睁地看着车,刹在了他半步之遥的位置。
此时,那些歹徒的手机还都点亮着,错乱的光照下,祝子绵瞧见车上的男人一身黑色冲锋衣,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把自己掩饰得十分周密。
当他的视线与男人余光交接时,男人的头微微向身旁示意了一下。祝子绵懂了,这是在让他上车。
一时间,他没工夫去揣测,会不会先出龙潭,再入虎穴。他觉得已经不能再糟了。
于是,他一个箭步冲进了车里,撕下嘴上胶带,并系好安全带。几乎同时,男人发动车辆,倒车转向,一气呵成。紧跟着,一脚油门冲出百米远。
祝子绵的恐慌刚刚缓了一分,不料又是一阵刺耳的飙车声袭来。他抬眉,就见另一辆黑车斜穿过来,阻住了路。
这时眼前画面一晃,身体跟着一个猛冲,被安全带勒得胸口钝疼。
一切静止后,两辆车用“丁”字的布局对峙着。
祝子绵不安地看着对方黑车。没等一会儿,就见车门打开,一个不胖不瘦的男人下了车。
那人穿着一件笔挺的蓝色衬衫,配西装的款,同样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
他在车旁站了一会儿,从衬衫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卡片,卡片与名片差不多大,但绝不是纸质,在黑暗中反射着醒目的光。
接着,那人将卡片在手指间把玩,随着他把玩的动作,卡片发出金光,越来越明亮耀眼。
这绝不是一张普通的金属卡片。
祝子绵猜测,那卡片是什么身份的象征。因为他感受到,对方特意展示卡片给他们看,潜台词就是:知道我是谁吗?还不把人交出来。
这让祝子绵慌了,还什么先出龙潭,再入虎穴,他怀疑自己根本逃不出龙潭。
呼吸变得错乱,他惊恐地扭过头,去看向身边救他的男人,不确定这男人会不会被这张金卡震慑住。
可目光移过去的瞬间,他被震慑住了。
就见男人手里不知从哪儿,也拿出了一张金卡,同样大小,同样在手指间把玩,同样发出夺目的金光。
这情景让祝子绵脑子里骤然浮出一句话: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啊。
对方的动作果然停顿了,金卡夹在手指间,不再摆弄。
虽然隔着一定距离,看不清对方神情,但祝子绵也感受到那人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趁此时机,剧烈的晃动突起,他所坐的车辆,已经风一样,原地转了180度,疾驰而去。
不多时,车辆行驶在了高速路上,不停超车变道,鱼一样摇摆。祝子绵看得出来,男人在摆脱追踪,而且车技不弱,与他有一拼。
在一个很小的叉路口,他们下了高速,绕到一个偏僻的加油站。
男人拉他下了车,又拉他一起上了另一辆早在那里候着的白色车辆。
驾驶着这辆白车,他们离开加油站。几个弯弯绕绕后又重回主干道,混入错综复杂的车水马龙之中。
“你是谁?”确定已经甩掉追踪,祝子绵看着身边戴鸭舌帽的男人,谨慎地问。
男人说:“这不是你该问的。”
祝子绵打了个哆嗦,倒不是男人的话或是语气有多惊悚,而是男人的口罩里有变声器,声音明显被处理了。
到底是什么身份啊,需要这么隐藏?祝子绵刚平复一点的心又被提了起来,不自觉地往车门处靠了靠。
男人余光向他扫了一眼,看出他的紧张,于是语气平缓地解释了一句:“不能打听持金卡人的身份,看到了要当没看到,不议论,不外传,这是规矩。人人都懂。”
祝子绵不敢再问,他听出来这个“人人”指的是奴隶领域的所有人。他如果再追着问怕是要暴露自己的贵族身份了。
既然不能打听这个救他的金卡人,那自然也不能打听那个抓他的金卡人。祝子绵一堆问号只能搁浅,诚恳地说了句“谢谢你救我”,就闭了嘴。
这时,他想到应该给峦打个电话。他们今晚还有个大餐约会呢。
对啊。还有约会,峦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祝子绵这么想着,手伸进裤兜,“糟了!电话,我电话不见了。”
顿时,他脸色白得像纸,努力回想了一下,电话究竟是在汽车后备箱里挣扎时掉的,还是在被围攻时掉的,并没有头绪。
当然,他很快意识到,这也不怎么重要,反正又不能回去找。
只是电话得打啊,不然峦找不到他,会不会担心,会不会着急?
想到峦为他慌乱的样子,他无助又求助地看向一旁的男人,“我能不能用一下你的手机?”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没有回答,对这个求助明显不是很想答应。
祝子绵急得想哭,觉得这男人不近人情。正要苦苦哀求一下,转念,似乎明白了男人的顾虑。
想他连声音都要隐藏起来,又怎么会让自己动他那么私密的东西?
于是他立刻换了一种说法,“我说电话号码,你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
男人微微侧了一下头,幽幽地问:“打给谁啊?”
“朋友。”祝子绵说。
男人若有所思地点了两下头,又问:“普通朋友?”
祝子绵愣了一下:怎么感觉这个酷酷的家伙还挺八卦?
不过这事也没必要藏着掖着,祝子绵心想。
于是他大方又郑重地回答:“男朋友,准备结婚的男朋友。”
男人扭过头,快速打量了一下祝子绵的神情,似乎在确认他有没有说谎。
确认了,才将自己耳朵上的蓝牙耳机摘给了他,之后掏出手机,“说号码吧。”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几乎是快要自动挂断时,才被接通。
接通那一瞬间,祝子绵都想发脾气了:我这要是求救电话,你就要错过见我最后一面了好吗?
但他咬了一下唇,快速把脾气压了下来。理性分析,峦一定是看见陌生人的电话,所以才不想接。
他张开口,打算先说一句“是我”,这时,耳边突然听到一些意外的声音,把他的话阻住了。
那是一种克制又压抑的呜咽声,极力忍耐却无法停止的呜咽声。
峦,在哭?
祝子绵不敢相信。峦在他脑海里总是那么无坚不摧,多汹涌的情绪都能深呼吸几次就缓解,他怎么会哭呢?
正惊愕间,他听到峦艰难地开了口:“我——没事。我只是——累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被咬碎了才从牙缝中挤出来,这还叫没事?
祝子绵鼻子一酸,想说点什么,可嗓子一时发不出声音。
就听峦继续自言自语:“他还是回家了。果然帮他把事情解决了,他就会走。他到底不是为我回来的。”
祝子绵怀疑峦喝多了,怎么会和一个陌生人诉苦?
但这苦却是实打实的,峦有气无力的话里,充满了失落,甚至是绝望。祝子绵瞬间泪崩了,十分心疼。没想到自己的离开对峦来说,是这么大的打击,峦居然还能在他面前装出云淡风轻。
然而,与“十分”心疼比起来,“二十分”的愤怒好像破闸的洪水,滚滚而来。
祝子绵听出来了,原来峦根本不相信他,不相信他的表白是真的,情动是真的。原来峦还在怀疑自己仅仅是为了楠的事才回来,当楠的事一解决,自己就会走。
这不是变相怀疑,他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甚至愿意献出自己的身体吗?
“峦你混蛋!”祝子绵哭着喊了出来,同时一拳打在了车窗上。
“谁回家了?谁回家了?我被绑架了,被绑架了!你再不来救我,我就死了!”
喊完,祝子绵狠狠挂断了电话,用力把耳机扯到了地上。
身旁的男人扭头看着他,虽然没露出表情,但动作给人的感觉也很无语。
你俩吵架,折腾我耳机干什么?
他把车停到了路边,解开安全带,一边捡起耳机戴好,一边戏谑地开起玩笑,“怎么了?男朋友不要你了?”
祝子绵肩膀一颤一颤地抽泣着,像一片被风不停拍打的树叶。听了男人的讥诮,情绪反而开始回落。
我男朋友才没有不要我,他哭得那么难受。只不过是——欠揍!
祝子绵想到这里,胡乱擦了一把眼泪,露出不服气又不甘心的样子。
“帮我一个忙。”他说,虽然用了个帮字,但语气跟命令似的。
男人饶有兴致地歪起头看着他,“什么忙啊?”
“绑架我吧!”祝子绵咬住后槽牙,奶凶奶凶地支招,“给他打勒索电话,要他一千万,不许报警,否则撕票。”
男人:“……”这是想看看你在你男朋友眼里,值多少钱啊?
祝子绵:“怎么?不行吗?”
男人扶了扶帽檐,思忖了片刻,稀松平常地说:“不行也得行啊。你拿我的手机,给你男朋友打电话,说你被绑架了,那你已经被我绑架了啊。”
祝子绵琢磨了一下男人的话,反应过来自己挺过分的。
先不说这男人是什么身份,是他的救命恩人总没错。
结果自己还没好好答谢,就给人家扣了个绑架犯的名头,这都不叫过河拆桥了,分明就是恩将仇报。万一峦真报了警——
祝子绵不敢想,有点紧张了,后悔自己刚才气极,太冲动了。
“那——我再给他打个电话,解释一下?”他犹豫地说。
男人没迟疑,还真把电话再次拨了过去,但没把耳机给祝子绵,反而自己压低了声音,按祝子绵的要求全说了:“你男朋友在我手上,一千万。不许报警,否则撕票。”
祝子绵倒吸一口凉气,明明是他的主意,现在却害怕了。“这样——好吗?”
男人耸耸肩,“无所谓。绑架就绑架了吧。我也想看看,你这个要结婚的男朋友会怎么做。”
祝子绵不由地仔细打量男人,虽然什么也打量不出来。但感觉这男人是八卦又贪玩,还敢在法律边缘蹦跶着玩,不怕作死。
可转念,祝子绵又想起男人那张诡异的金卡。像一张可震慑任何人的通行证。他隐隐感觉凭那张金卡,这男人就可以胡作非为,不惧后果。
想到这里,祝子绵也不怕拉男人下水了。赌气道:“对,看他会怎么做!”
男人冲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两人换位置。
祝子绵有些意外:“让我来开车?”
男人点点头,“对啊,开到你家附近,看看你男朋友会干些什么。”
祝子绵眼波一转:兄台说的对!
此时,也不知是阴差阳错还是什么,车辆所在位置刚巧离峦的小区不远。
祝子绵没几分钟就把车开到了小区附近,在出口不远处停下来,小心张望。
张望了一会儿,果然见峦的车开了出来,祝子绵小心地跟上。就见峦先开到他出事的便利店。
这时便利店已经关门了,峦愤怒地砸了一通门,把便利店的老板砸了出来。
“他要干什么?”祝子绵喃喃自语。
一旁的男人接了话,“他应该是从小区监控里推测出你的路线,然后要调取便利店的监控。”
果然,峦进了便利店停留了十多分钟,走出来后又急匆匆上了车,启动了车辆。
祝子绵一边跟上一边忍不住问:“他从监控里顶多能看到我怎么被绑架的,还能怎么样?”
“还可以看到你被绑架上了哪辆车。”男人耐心地回答。
祝子绵拧起眉头,依然觉得没啥用,“就算能看到。他能凭那辆车找到我?除非报警吧。”
说到这里,祝子绵声音有些发颤,他可是个不能被警察录口供的身份。没有身份ID就直接把他锁死了。
男人听出他的慌张,安慰性地笑了一声,“不会。如果他报警,就不需要自己开车出来查了。”
“那他不报警怎么查?交通监控他不可能看到吧。”祝子绵还是想不通。
男人却悠哉地放倒了座椅靠背,躺下来玩起手机,边玩边说:“他这么有自信自己来查,肯定是认识警队的人。”
祝子绵心又提起,“那不还是报警了?”
男人嗤笑两声,“不需要,他只要说他丢了一部手机,手机应该是落在了这辆车上,让朋友帮忙查一下车的去向,朋友肯定会帮忙的。”
祝子绵恍然点了点头,又十分不恍然地回头瞟了一眼那男人,“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好像我男朋友怎么做,你都能猜到?”
我怎么什么都猜不到呢?祝子绵的话语里透出一股酸酸的味道。
男人不玩手机了,两手枕在脑后,闭目笑了好几声,打趣:“这有什么奇怪的?如果我是他我就会这么做,这算是智商相仿的一种默契吧。”
祝子绵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一琢磨又不对啊。
这男人是不是在骂人?骂我智商欠费?
他撇了下嘴,心里不服气,但恩人在上,现在还开着人家的车,靠人家帮忙演绑架戏码,只好算了,不再计较。
祝子绵开着车,一路跟着峦。发现峦确实很有目的地在走,绝非乱跑乱转。
渐渐地,车开出市中心,开到市郊。视野中越来越破败,直到一片低矮砖瓦房。看上去都是附近的农民自建的房子,四合院布局的房子。
在一个普通的院落前,峦停了下来。院落外昏黄的灯照下,祝子绵看那里停着一辆车,貌似真是绑架他的那辆。
不得不说,峦不但认识警队的人,他认识的这个人能耐还不小。祝子绵对峦的朋友圈,再次由衷地佩服了一下。
知道不要离太近,祝子绵把车停到了另一处。
他和那男人下了车,远远看见峦踹开了院门,走了进去,又把院门带上仅留了一条缝。
院子里传出几声狗叫,然后亮起了灯。
祝子绵赶紧小跑几步,小心从门缝往里看,就见屋里走出几个睡眼惺忪的小混混,还真是绑架他的那几个人。
峦举着手机,给那几人看,嘴上冷冰冰地说着:“你们干的?”
祝子绵猜,手机上播放的一定是便利店门口,他被绑架的监控视频。
几个小混混看后,对视一眼,看似老大的那个站了出来,恐吓地说:“是又怎样?”
“他人呢?”峦问。
老大鄙夷地笑了一声,“我怎么知道?他被人弄走了。”
峦把手机放到了一旁。脱下了衬衣,露出一件贴身的T恤,接着他活动了活动手腕,这个架势,明显是要武力解决了。
对方老大谨慎地小退了一步,和身旁小弟目光交流了起来,交流中并没有太多恐惧。
一来他们人多,二来他们主场,这要是都打不过,别在道上混了。
交流过后,几个小混混目光同时一凛,一拥而上。
老大更是眼疾手快,抄起一根棍子在峦背上狠狠就是一记。
峦闷哼一声,往前趔趄两步。跟着又是两拳打得他身形摇晃。
不是吧,原以为是王者,其实是个青铜?祝子绵怔住,一下没回过神。印象中,峦应该不至于这么菜啊?可事实摆在眼前,不容他不信。
小混混们打了两下也乐了,“就这?”
祝子绵被小混混们的奚落叫回了神。
他立刻要冲进去帮忙。可没想到,他的嘴突然被人捂住发不出声音,同时身体被死死抱住,这感觉是——我又被绑架了?
他惊恐地用余光判断,发现绑架他的,正是救下他的命、假装绑架他的那个男人。不会吧?假戏真做了?
他疯了一般用力挣扎,但对男人而言像小儿科。男人不但能控制住他不逃脱,还能死死钉住他的姿势,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峦被打得无力还手。
祝子绵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愚蠢地掉进了一个圈套,而这圈套的最终目的,就是要让峦挨这一顿打。
眼见峦被打得摔倒在地,半天不起,祝子绵眼泪哗哗地淌了下来。
“小子,就这点本事,还敢单枪匹马,上门约架呢?”对方老大嘲笑着,在峦面前走来走去,言语激将,“怎么,你以为你长得好看,哥几个就不舍得动手了?我还告诉你,我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种长得好看的。长得好看就去乖乖生孩子,老天赏你们这种脸面,就是让你们好好当下面那个,闹什么反攻啊?”
老大越骂越上瘾,越骂越生气,好像勾出了什么悔不当初的伤心事。
骂到最后,气急败坏地一拳向峦的脸上砸了过去,好像要砸烂了那张脸。
祝子绵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尽可能的嘶吼,眼前已是瓢泼大雨。
然而,雨中好像又炸了个雷,让他怔住了。虽然看到的身影很模糊,但他还是察觉出异样:那一拳没有打上去。
瞬间,他眼泪收起,视野变清明。就看见峦将那几乎要打上鼻尖的拳头死死握住了。
老大愕了一下,想将拳收回,居然纹丝不动。周围几个小弟顿时感觉出不妙,急着上手帮忙。
这时,峦一个猛力的挥手,伴着一声惨叫,那老大已经握着手腕痛苦地躺在了地上。
不等其余人反应过来,峦腾地站起身,连续几个高踢腿加过肩摔就把一个个撂倒在地。
这画面就像业余的遇上了专业的。一帮莽夫之勇碰上了真正的练家子,根本无从招架。
果然,王者还是王者。
祝子绵都傻了,张大了口看着,身上的禁锢已经解除。他能动了,但是他一动未动,忘记了怎么动似的。
对方老大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眼见讨不了好,开始跪地求饶,“大哥,大哥,你朋友真被人救走了,我们没把他怎么样,真的,真的。我们只是拿钱办事。那人给了好多钱,让我们给他拍几张裸照。可是没拍呢,衣服都没脱下来,就被人救走了。大哥,我没骗你啊。”
这求饶可谓是用了十足十的诚意,但没有用,反而听得峦眼睛里杀意都起来了。
他猛揪起老大衣襟,挥起拳,似乎想一拳了结了对方的命。
祝子绵这才一个惊醒冲了进去,“峦,别闹出人命!”
声落,峦回头看着他,拳停在了半空。两人的目光都水涔涔地,交织了一会儿,峦才松开手,让那老大摔在了地上。
几个混混见状,如逢大赦,趁峦与祝子绵两两相望的工夫,连滚带爬就跑出院子。
祝子绵止不住啜泣两声,他看着峦身上左一道右一道的伤,心疼又很是生气。
忽然,他扑了上去,在峦胸口处拍一下,怒声责备:“明明这么能打,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出手?”
峦捂住被拍疼的地方,微微弯下身,想直立起来,最后还是不支,疲惫地半跪了下来。
但他的眼神却狡黠又兴奋异常,凝视着绵:“你又舍不得打我,让他们动手,替你出出气。”
为了让我出气?
祝子绵有些恍惚,也半跪下来,盯着峦呆呆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想打你?”
峦把手抚在绵的颈后,轻轻捏了捏,“你电话里气得说胡话,我能听不出来吗?”
祝子绵想起那通电话,想起峦发现他不见,先怀疑他回了家,而不是出了事,是有些余气未消。
他赌气地垂下头,嗫嚅:“还不是因为你气人啊。”
说完,他一拳把峦推开,“谁说我舍不得打?”
“啊”的一声,峦吃痛,神情扭曲地坐到地上,蜷了起来。
“没事吧?”祝子绵下意识就慌了,赶紧扑上去扶。
他两手刚要搀住峦的手臂,不想那手臂鱼一般躲开,一个前伸便绕在了他的腰间,把他揽进了怀里。
“就说你不舍得了。”峦带着一丝坏笑看着绵,一副恶作剧得逞的痞帅模样。
祝子绵知道峦又逗他,但他不生气了。因为这个小逗弄,峦花了代价,不小的代价。
虽然峦看上去嬉笑,但祝子绵清楚地看到,峦的痛不是装的。
何况,他眼睁睁地看到那一拳拳,一棍棍打在了峦的身上。
想到这,祝子绵反应过来了什么,“你一直知道我在看着?”
峦撩了撩绵额前的碎发,好似认真地检查他有没有受伤,之后灿然笑了,“这大半夜的,路上也没什么车,你跟了我一路,我能发现不了吗?”
祝子绵也感觉自己笨死了,他僵硬地抽了抽唇角。反应过来这真的是圈套,只不过圈套的目的,不仅仅是让峦挨一顿打,而是让他亲眼看着峦挨一顿打。
想到这里,他意识出哪里不对,如果真是圈套,那也完成得太完美了,除非那个奇怪的男人——
祝子绵不自觉地把头扭向院外,寻找那个救了他的人,但早没了人影。
他又想站起身去找,可身子一晃,又被峦拉回了怀里。
“峦,等一下,那个——”祝子绵还想去看看那个人走远了没,头却不听使唤,被峦死死按在了能听到心跳的位置。
峦沉重的声音从他头顶处传来,好似求饶,好似忏悔,“绵,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发现你不见了,我第一时间应该找你的,而不该怀疑你回家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峦不停地重复着那三个字,似乎在倔强地等绵一句原谅。
祝子绵眼眶一热,心头变暖,不再想其它的事了。
他挥着拳软绵绵地在峦背后锤了一下又一下。
哽咽地叮嘱:“峦,我不回家了,今天不回,明天不回,以后都不回家了。如果我不见了,你一定要找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也要把我找回来。一定不要不管我。在这里,你不管我,就没有人再来管我了。”
峦的手臂又紧了几分,恨不得将自己变成盔甲,穿在绵的身上。
他认真地承诺出一个字,“好”,并将这个字含在舌尖,滚烫地烙进了绵的唇舌里。
初秋的夜风清凉如水,流淌过两人身边也被灼出温度。
祝子绵惊险的一天,跌宕的一天,诸多情绪轮番上演的一天,在一记热吻下通通被抚平。
没一会儿,身体的极度乏累与初次热吻带来的晕眩,重叠交加。他开始迷迷糊糊,贴在峦的身上,什么都不想了。眼睛闭起就没有力气再睁开,只想在峦的怀里好好睡一觉。
而他真的就这么睡着了,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地睡着了。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阳光浓烈地倾洒在病房里,看样子已经是中午。
这是一间双人病房,另一张病床上被褥整齐,没有人睡过,这让祝子绵心里别扭。
峦呢?他伤得比我还重,应该也住医院了才对,为什么没和我一个病房呢?
带着疑问,他走了出去。从二层病房区下到一层,发现这不算是医院,而且有些眼熟,应该是苍的诊所。
祝子绵扶了下额。真是的,早该想到,他没有身份ID的,除了苍的诊所,他不可能去别的医院里就诊。
如果是苍的诊所,那峦没有和他住同一间病房就好理解了。
祝子绵始终对苍有些记恨,谁让他当着自己的面和峦秀亲密呢。
他走到值班医生那里,直接没好气地询问:“峦在这里吗?他住哪间病房?”
值班医生十分礼貌,“您好,峦先生住在高档独立病房。”
祝子绵撇撇嘴,不出所料,这里所有医生护士都知道峦,肯定都把峦当苍的男朋友供着。
他语气变得更差:“哪一间?”
值班医生眼神闪避,明显不太想讲,半晌才支吾出一句:“这个要问苍医生,我不知道。”
扯吧!祝子绵心知肚明,就是苍不让说。
“那苍医生呢?”他继续问。
值班医生继续很礼貌地回答:“苍医生也住在高档独立病房。”
不会是同一间吧?祝子绵心里更别扭了。
不过仅仅别扭了两秒钟,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回答了他。
“不是同一间。”
祝子绵回过头,就看见苍刚从二楼下来,眼里血丝明显,整个人状态很疲惫,没睡够似的。
都这会儿了,还没睡够,他昨晚干什么了?该不会和峦——
祝子绵又开始胡思乱想,表情古古怪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