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力道轻柔,戚昔抬手圈住男人的腰,松了心神靠着他。
从下午开始他整个人都绷紧了,这会儿彻底放松,不免有些疲惫。
“以后就不用夫郎这么等着了。”
戚昔摇摇头:“你没事儿就是最大的好了,说什么等不等的。”
戚昔胃口不大,只垫了个肚子就放下碗筷。
相必外面的日子也不好过,燕戡几下解决一碗饭,那胃口大得像饕餮。
燕小宝见自己爹如此,也鼓起腮帮子跟比赛似的,吃了个肚儿溜圆。
还是戚昔撤了他的碗,小家伙才消停。
一桌子的饭菜被父子俩解决得干干净净,戚昔又被一左一右拉着消食。
摸着燕小宝圆鼓鼓的小肚子,戚昔担心他积食,让阿兴送了一点山楂茶来让他消消食。
小家伙精力有限,肚子舒服了,停下步子举起手让他爹抱。
燕戡捞起他,小家伙打了个呵欠,抱着他爹脖子慢慢就靠着睡了过去。
戚昔回身将被子掀开:“许久不见你,还是黏了。”
燕戡将他放进被窝,搂着戚昔也坐了进去。
“我也黏。”
戚昔靠着燕戡,抓着他手捏着手心的粗茧。
许久不见,又厚实了不少。
“这大雨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我想着询事堂那边能不能住得下那么多人,明日要不要去看看?”
“用不着夫郎操心。”
燕戡低头瞧着戚昔昏昏欲睡的眼,大手轻拍他的背:“睡吧。”
戚昔抱住男人的腰,调整了姿势,安安稳稳窝在他身上。不消片刻,呼吸绵长。
燕戡低头亲了亲戚昔的额头,等他睡熟了,轻轻移开身上的手脚起床。
给戚昔掖好了被子,燕戡开门出去。
“主子。”
“去看看。”
“是。”
黑夜下,火把不燃。连片的屋子里,窗户透漏出来的昏黄光芒像星星点点的萤火。
雨极大,昼夜不停。
多亏了城里去年雪灾过后修葺了房屋,不然照着以前那样子,多半也得坍塌无数。
带着人出了门,与在各个村子里检查的常海一行人汇合。
燕戡问:“情况如何?”
常海眉毛上挂着水,一滴接着一滴。
“百姓大都撤走了,还有些守着家当不愿意走的我们也强制将人带离了。”
虽说河道涨水现在有了分散,但这么大的雨水又不只是落在河道,迟早要冲着地势低矮的地方去。
现在这边的村子水都蓄积到小腿了,稍稍不注意都要滚到沟里去。
但情况也还算好,换做几年前的那一场洪水,房屋都能淹到顶上去。
“这边村子里的人都撤了。人没事儿,但有些受不了冲击的茅草房倒了不少。”
这时,县令又举着伞带着衙役过来。
“将军!您怎么来了。”
燕戡:“问问情况。”
“哎哟!多亏了将军说的修河道……”
燕戡不耐:“行了,地势矮的村子没事。山上那些偏远村子可去看了?”
县令哑声,慢慢落下伞沿,悄悄看了常海一眼。
常海压低眉,凶他。
“我让人去看了,还没回来。”
不多时,就有人骑马而来。边跑边喊:“将军!将军!北边发生滑坡,路给堵住了,山上的人下不来。”
“没通知到那边?”燕戡沉了脸。
县令擦了一下额头,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虚的。
将军夫人当时让人去找他的时候他还在屋子里睡大觉,只……只想着河这边,忘了山那头。
燕戡看都没看人,立马带着人往受灾的地方赶。
这一夜,收城的将士被抽调出来救人,衙役也全部出来安抚百姓。
雨夜混乱,平日里的路都变成了河。
好在快黎明之际,雨小了。
天亮了。
戚昔搂着睡饱了的胖崽崽起床。摸了摸身边,还是凉的。
燕戡半夜不在,这会儿也没回。
戚昔让燕小宝自己穿好衣服,抱着娃下地。
洗漱完用了饭,戚昔将小娃娃交给又搬回府上的魏朝,自己撑了伞出门去。
斜沙城里的人肉眼可见的多,看穿着,都是外面村子里的人。
这会儿询事堂那边都熬着粥,给这些人吃。
戚昔看了一眼,没看到燕戡。
往东边城门去,不一会儿裤脚连带鞋子都被打湿了。
“郎君。”常海见了戚昔,快速过来。
戚昔点头:“燕戡呢?”
“还在北边,那边好几个村子人没撤下来,将军带着人在疏通下山的路。”
戚昔:“你们这是去哪儿?”
“县衙人手不够,将军让我们帮忙。”
戚昔点点头,远望着那被水流冲得有纵横深沟的泥土还有倒伏的庄稼,脚步一转,往府上去。
到了宅子里,戚昔径直往厨房。
招呼厨子快些做几笼大馒头,自己也绕着灶台帮忙。
东西都是现成的,不过半个时辰,戚昔将这些个大馒头撞进干净的布袋。上面裹上一层油纸,再拎上一盒子的咸菜,牵着燕戡玄风往北边去。
北边地势高,多山多草。这几年控制树木的砍伐,紧急时刻也算有了用处。
路曾今修过,只稍稍有些打滑。虽湿漉漉的,但比东边雨水没过腿的路好走得多。
戚昔一路牵着马儿往北,走了一个时辰,终于见到了人影。
昨儿个他好好洗刷了一通的燕戡现在也在人群中。身上泥泞不堪。
一段好生生的山路被上头冲下来的石头泥土堵了去,现在已经清理到了一半。
另一端看不见人,也不知道那在山上的村子如何了。
戚昔松开马儿,走到燕戡身后。他抓住男人手中的铲子。
燕戡看来,脸上也是泥点子。
戚昔用干净的袖子给他擦了擦:“我带了馒头咸菜来,洗洗手,让大家先吃点东西。”
燕戡眸光一动,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个一身利落黑衣,高马尾的人。
“好。”
“都停下洗手,吃完了再干!”
“是!”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口,大家伙接二连三地喊起来:“谢谢夫人!”
“谢夫人!”
戚昔催促:“快吃,不然凉了。”
戚昔跟在燕戡身后,给他拿了馒头对半开,中间夹了咸菜递过去。
看他狼吞虎咽几下吃完,又递了两个。
燕戡垫了肚子,速度才慢了下来。
“山上如何了?”
“上山的路只有这一条,得开了才知道。”
戚昔轻叹:“也是我忘了,没提醒到。”
燕戡:“不要乱想。”
戚昔将手中的伞倾斜了几分,挡住跟前飘来的细雨,也挡了其他人的视线。
他将燕戡的湿发撩到后背,轻轻捏了捏,已经湿透了。
“还有弄多久?”
“快了。”
“夫郎送完东西就回去,这边不安全。”
戚昔没应,问:“其他地方呢?”
“有人去了,放心。”
戚昔点头。
囫囵吃了东西,十几个兵将两大口袋的馒头吃得只剩半袋。又立马开始刨路。
戚昔放了玄风,自己在一旁守着。
下午,路通了。一群人小心翼翼往上走,戚昔牵着玄风,带着那剩下的半袋子馒头跟在后头。
上了山,林子茂密。倒不担心再度滑坡的事儿。
夏季的树木葱郁,雨水冲刷过树叶上的灰尘。叶片如碧玉,绿得发亮。
坡上有村庄,戚昔看前面的人停下,牵着马儿上前。
绕开了人,戚昔见到眼前的一幕忽然顿步。
偏远村庄大家的日子都不怎么样,房子是泥巴混着石头做的。此刻那些低矮的房屋齐齐破碎,房梁落地,屋顶破了大口子甚至能看到里面的家具。
不是一座两座,是连片的倒塌。
戚昔喉中干涩。
燕戡沉了眸:“速速找人。”
戚昔当即松了缰绳,与燕戡一同跑出去。“有人吗?”
“有没有人?”
大家喊着,倒是在房子底下听到了窸窣的动静。几人合力抬走木头,刨开石块。
是只大狗。
戚昔一连跟着燕戡找了几个屋子,不见一人。他动了动夹杂着泥沙的手指,提起的心放落。
“应当是躲起来了。”
燕戡拧眉:“找!”
众人在林中分散,戚昔看着那伤了腿奄奄一息被拎出来的大狗子。
燕戡偏头见了,蹲在黄狗跟前。
他伸手。
戚昔怕他被咬一口,立马拿了伞挡在大狗嘴前。
索性它没反抗,燕戡摸了摸它身上。
“只腿受伤。”
“可要?”
戚昔低笑着摇头。他说燕戡怎么蹲下来摸这狗,原来当是自己盯着它看得过于久了。
“它有主人。”
“大黄!”小孩哭唧唧的声音传来,戚昔拉着燕戡站起往后退了两步。
奄奄一息的大狗立马摇动尾巴,它试图起来,可惜身上有伤,动弹不得。
小孩看了嗷嗷哭。
慢慢的,林子里又有人搀扶着出来。有老有少,身上干爽,看着没怎么受罪。
“将军!西高土村无一人伤亡。”
“将军。”村中老人走到燕戡跟前。
“山上屋子都坏了,路打通了,先下山吧。”
这雨还在下,山上总归待着不安全。
“大黄!呜呜……大黄!”
“栓子,哭什么。”
燕戡示意将士中的其中一人,那将士点点头,走到狗子跟前看了看。
他立马动手找了树枝削平,又接过旁人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布条将大黄狗的腿固定好。
是个会医的。
戚昔将馒头拿出来,小孩分了一个,立马用来喂狗。
大狗也吃,一口半个。还有求生欲。
村长看着眼皮子一跳,怕燕戡责怪说他们浪费粮食,忙小心道:“我们能躲起来也多亏了它。”
“要不是栓子的大黄狗晚上不停地叫,我们睡死过去也压塌在这房子底下。”
说着村长的眼眶也红了。
虽说房子破吧,但好歹也是他们的容身之处。当晚顾着逃命,屋子里的家当也泡坏了。
“那就带上,走。”
“保不住什么时候路又被堵住了。”
村长立马点头,招呼村里的人。
山路不好走,村中老少走到中间,前后是强壮的兵将。
还没下山,就看见山脚聚集了不少人。
有斜沙城的守城将,但大多是村民。虽说是夏天,但淋了雨,这些体弱的百姓容易生病。
燕戡让他们回去,自己落在后头。
阿兴:“主子。”
燕戡接过头顶的伞,握住身边人有些冰凉的手。
“如何?”
“西城门外就一个虎啸村,村子里没出什么事儿。北地山上几个村子房屋倒塌过半,没有死亡,不过有十几人受伤。都先送走了。”
戚昔隔着伞面滴落的雨看向前方。
在斜沙城,东边南边的村人还好,像住在山地这些土地贫瘠地方的人日子更难过。
都长得瘦,腰背被日子压得佝偻。小孩头大身子小,老人瘦得皮包骨。青壮年不多。
“前些年是南边水灾,现在轮到北边了。”
好在外面的事端解决了,不然有得乱。
回去也是步行,燕戡的马让给走不动路的小孩坐上去了,有人牵着。
戚昔就跟着燕戡一直在后头,慢慢走。
来的时候担心人,不觉得这路难走,现在跟在燕戡身边再回来,腿上泛酸。
脚底被水泡了大半天的鞋子里,脚掌冰凉。
戚昔打了个喷嚏,察觉到身侧的视线,他偏头笑笑。
燕戡指腹擦过他的脸,触感微微粗糙。但温度正好,让他贪恋。
大半年不着家,还是会想的。
“还笑。累不累?”
戚昔喉咙微痒,他握紧燕戡的手,知道这是情况不好了。晚上多半要生病。
“不累。”戚昔忍着咳,声音微紧。
回到城里,县衙的人立马将村民带去安顿。
瞧见谄媚着一张脸跑来的知县,燕戡只当没看见,拉着戚昔回府。
被按在凳子上坐下,戚昔的脚踝被燕戡握住。
他动了动,手按在燕戡肩膀。
“我自己来。”
“老夫老妻了,我不嫌弃。”
戚昔抿唇,看着男人湿润的头发:“不是怕你嫌弃。”
“你还是先去换一身衣服,将头发擦干。”
“不急。”
戚昔手指抵住他额头:“快去,我担心。”
燕戡蹲在他跟前,抬头,双眼专注戚昔。“那夫郎不知道我也会担心。”
“下着雨,你跑来……”
戚昔捂住他的嘴巴,匆匆起来到了衣柜前给人找出衣服,一下扔在燕戡身上。
“换完了再说教。”
燕戡轻笑:“好好好。”
这边换好了衣服,又喝了几杯热茶。戚昔吸了吸鼻子,想着应该还好。
燕戡过来,递给戚昔一碗姜汤。自己捧着一碗,并排与他坐着。
戚昔问:“还要忙吗?”
“该做的做了,余下的事儿交给旁人。”
“嗯。”戚昔被姜汤辣得皱了皱眉。
燕戡偏头,湿发擦过戚昔脸颊,微凉。
“不好喝?”
“姜汤哪有好喝的。”
燕戡就看着戚昔笑,笑得戚昔不自在往边上挪动。燕戡一口闷完姜汤,将人拉回来,手臂箍住。
他身上浓浓的姜味儿,戚昔窝在他身上,安适不已。
“谢谢夫郎。”
戚昔看着肩上的大脑袋:“不是我,是那些生活在斜沙城久了的农人提醒。”
燕戡看着面前浓密的长睫,凑上去贴了一下戚昔的脸:“夫郎也出了力,接下这一句谢谢也可以。”
戚昔笑了一声,唇角微微翘起。
“好,不用谢。”
雨后又下了两天,不过都不及之前的大。
好在之后就停了。
地里的雨水蓄到东边沼泽地那一块儿,汇聚成了一个大湖,水渠里的水也是满满当当的。
今年不缺水,倒因为水让快要收获的庄稼涝了好些天。
庄稼减产是一定的,但是不知到底要少多少。
北地连片暴雨,不只是斜沙城,还有旁边几个府州都有。
斜沙城还好,大家反应及时,多是房子倒塌。
旁边几个地方却出现了人员失踪或者死亡。
房屋倒塌,粮食冲毁。
受灾人口数万,朝廷只能拨款赈灾。
不过这事儿燕戡就不插手,而是交给朝廷其他官员来做。
戚昔也总算能安心拉着燕戡窝在家里,带带娃,看看账本。
乌云退去,又是晴好天气。
地方上组织重建工作,燕戡也不去凑这个热闹。
他在家遛娃,顺带勾着又开始在铺子里忙着不管他的戚昔道:“夫郎可想去看看我新打下来的地方?”
“草原?”
“嗯。”
戚昔眼中微亮:“正好韭菜花开了,店里用得上。”
燕戡无奈往戚昔肩膀上一栽:“好好好,去采韭菜花。”
他嘀咕:“夫郎心里就没我。”
戚昔轻笑。
望着外面金灿灿的阳光,心情颇好。
“那你不去?”
燕戡:“我提议的,我如何不去。”
“你不是说我心里没你吗?”
“有!全是!”
戚昔压下长睫,看着勾在一起的手指,弯了弯唇。
这样的日子便是他喜欢的。
备好了外出用得到的东西, 一家三口骑上马,出了门。
前些时候的暴雨冲毁了不少房子,粮食也减产。不过对比起戚昔刚来的时候, 斜沙城的粮食倒也少不了多少。
勉强够吃, 但保证不了吃饱。
街道上的积水、脏污早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马走在上面, 马蹄敲击着石板铺成的路哒哒作响。路过街道, 行人往来,现在处处忙着重建。
如今大家看到戚昔都认得, 对于戚昔身常常跟着的燕戡也早已经见怪不怪。
一路戚昔听他们打着招呼, 往北城门出去。
三人两匹马,燕小宝坐在他爹怀里。马儿慢悠悠地溜着。
戚昔自个儿骑马, 走得虽慢, 但不至于颠簸得腿上不好受。
阳光金黄, 铺了一地。
一路往北,到了大营那地方也只见到留下桩子的粮食。土块规整,不见残留的庄稼。
“大营这边今年粮食收成如何?”
“减产了。”
“差不多少了一半。”燕戡瞧着怀中盯着自己的一双大眼睛, 伸手捏捏燕小宝脸蛋儿。
“看什么?”
“爹不哭。”小娃娃天真地看着心情莫名沮丧下来的老父亲。小肉手堪堪抓住燕戡一根手指。
燕戡吧唧一下亲在小孩脸蛋儿, 满心欢喜:“爹不哭。”
戚昔目光远望,纯白的棉花已经渐渐开了,有人在里面挎着个布袋子双手采摘。
燕戡宽慰:“夫郎也不用担心, 朝廷那边播了粮食,将士们够吃。”
说着话的空闲, 马儿到了燕戡营帐。
该放的东西放下,该带上的背篓篮子什么的带好。
一家三口喝了一点热茶, 就兴冲冲出了最北边的城墙。
草原连成一片, 一望无垠,远方清透的蓝天中飘着洁白的云朵。
远空之下, 碧绿的草原与天连成一线。恍然之间,也不知是那羊群跑到了天上,还是云团坠入了深草。
现在不用担心敌人靠近,原本被关在城墙内的牛羊马儿也尽数被赶出来,放到城墙外边。
风声低吟,牛羊俯首吃草。
草地黄色、白色的小花藏在草丛,风吹得草地矮身,露出深草之下的花团锦簇。
到了地方,燕戡抱着娃放下地。
燕小宝曲着腿,扒拉着燕戡的臂膀不动。
燕戡:“怕?”
燕小宝甩甩脑瓜子,手紧揪着燕戡衣袖:“要爹爹抱!”
燕戡将小娃子往草地上一放,弹了一下他脑门:“你爹我抱了那么久,够了。”
说着他走到戚昔马儿跟前,伸手将已经快下马的人拦腰一托,抱着人放下来。
草原上的风大,戚昔将小家伙的披风拿出来给他裹上。
小帽子一戴,燕小宝看不见竭力仰着头。一栽一栽地往前踱步,像个半大的小鸭子,看着好玩儿得不行。
草地里,成片成片的韭菜花随着风吹散了那独特的香气。
戚昔唇角带笑,弯腰随手薅了一把,凑在鼻尖闻一闻。
是这个没错了。
燕戡搭起帐篷,拉着戚昔的手进去。
“累了,先歇会儿。”
戚昔曲腿:“不是歇过了。”
燕戡手臂一伸,笑着将他抱住:“当是陪我。”
“爹爹!玩儿?”燕小宝跑来,像个小萝卜直直撞入帐篷,双手攀住戚昔的腿。
燕戡将小萝卜从戚昔腿上拔开,拥住。
“你爹爹累了,你还让他玩儿。”
燕小宝嘴巴一瘪:“错了。”
戚昔摇头失笑。
父子俩一个样,认错认得极快。
燕戡看他还有精力,随手拿了个篮子。他指着正好在帐篷门口的蘑菇:“瞧见地上那白白的东西了吗?”
“咕咕。”
“对,菇菇。”燕戡将篮子给小娃娃仔细挎好,“多摘些我们到时候带回去,你爹爹要。”
燕小宝看着他坐着依旧很高的爹。腮帮子微鼓,振奋十足:“摘咕咕!”
戚昔提醒:“不能往嘴里送。”
“嗷!”小娃娃拿了篮子就跑。
戚昔盘坐在放了垫子的帐篷里,双手搁在膝盖看着燕戡:“我陪你,你得帮我摘韭菜花。”
燕戡低笑:“你要这东西,直接上铺子里坐着,告知人一声要收。准有人给你送来,还用得着夫郎费心神。”
戚昔手指抵住他的嘴角,往下一拉。“你当咱家有钱,可以随意霍霍?”
燕戡脸色一变,拉着戚昔的手:“哪里。”
他委屈:“我就是想让你多陪陪我。”
戚昔蹭蹭贴来肩上的大脑袋:“别撒娇,你儿子将你这些手段尽数学了去。”
燕戡笑搂住戚昔:“不是撒娇,是欢喜。”
“欢喜夫郎,才自然亲昵。”
戚昔眼里带着淡淡的笑,安静靠着他。
嗅着风中的青草香气,透过门口看着自家好似个肉肉胖胖的小蘑菇的崽子。
他勾了勾男人的手指:“仗打完了,是不是要回去了?”
他身子微偏,看着戚昔:“夫郎是不是不想走?”
戚昔摇头:“只是没有准备好在那个地方待一辈子。”
“夫郎若是不想,留下也无妨。”
“哈哈哈……这是谁家小崽子,傻兮兮的。”张扬的笑声打破了两人间的静谧气氛。
戚昔二人定睛一瞧,燕小宝被魏朝给扛起来了。篮子里的大蘑菇洒了一地,惹得小家伙哎呀叫唤。
偏生那人还得意地转头。
对上戚昔两人,他拖长了嗓音:“哟!躲在这儿呢!”
戚昔:“这还需要躲?”
燕戡:“你来做什么?”
魏朝将他俩儿子端好,悠悠哉哉:“我来看看我大顺的大好河山,不行?”
“郎君!”阿楮从帐篷边探头,笑得亮眼弯弯。
“阿楮也来了。”
“嗯嗯,师父带我来的。阿兴哥哥也来了。”
阿楮性子软,招人疼。
戚昔见他的头发被风吹得往脸上跑,他伸手将小孩带进帐篷,圈在自己跟前。
“想不想去京都?”戚昔问他。
阿楮眼神迷茫,想不通干脆对戚昔乖巧一笑:“师父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你师父我能去哪儿,不过就是一辈子待在这地方了。”
周子通叼了根儿草咂摸着,又细看那草叶模样。
一脸考究样子,像在辨别草药。
魏朝扛着小孩过来,道:“你们想回京都?”
“也不是很想。”
“那就别想了。咱小皇帝已经打算在斜沙城设都护府,管理这边事宜。”
“不巧,我留在这边帮忙。帮的就是你燕戡的忙。这都护府的筹建,小皇帝是交到你手里的。”
燕戡一顿:“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这边打了胜仗,朝廷那边就给我传消息了。”
燕戡看向戚昔,他笑。
这个老奸巨猾的。
怕是他还没打呢,就想好了这地收回来要怎么办。
“那夫郎怕是要继续跟着我在这里了。”
“无妨。”戚昔拍拍燕戡大腿,“休息好了,该帮我的忙了。”
草原广阔,虽物产不比山林富饶,但也有许许多多的好东西是以前不曾有过的。
优质的牧草是牛羊战马培育必不可少,再有草场上的药材、食材,皆是有用。
一下午的时间,带过来的五六个麻袋全部装满。
草原的西边晚霞彩绸铺开,夕阳通红,收了锋芒露出完整的轮廓。
收拾了东西,几人回到大营。
因着要守卫刚刚打下来的土地,所以大营这边留守的人不多,大都去了现在的边境线上。
戚昔的蘑菇不禁放,到了大营里,他当即去了火头营。
拿上几个炉子点上,将蘑菇摊开了晒在簸箕上。
有人帮忙,事儿也做得快。
翻动个一两次,烘干一到两夜,就可以收起来装进麻袋。
这边将将干完活儿,晚上的饭菜也好了。
一大伙人又溜达着去用饭。
草原上的天幕总是辽阔的。
晴好时候,没有东西遮挡,若躺在草地上看星星。星星仿若一张被子,从头铺满脚。
饭后,燕小宝被几个好玩儿的带去玩儿了。戚昔跟燕戡溜达到东边的马场,也正好看看马儿饲养的情况。
天黑,外出放牧的牲畜都回来了,都关在马场中方便管理。
张潮正收拾了马场,面红色润,大步走来。
两边遇上,张潮抱拳,中气十足道:“将军!”
他余光小心瞥了一下燕戡后头,没瞧见那一匹矫健的大黑马,心中一阵失望。
戚昔停步。
燕戡问:“有事?”
“想跟将军说说今年战马的情况,还有之前的草原羊的育种。”
戚昔跟燕戡对视一眼,也不溜达了,直接找了个帐篷坐下。
张潮变化挺大,一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在草原呆久了,身上也不似在书房里养出来的白皙。
斯文气也剩得不多,瞧着粗糙了不少。
不过他精气神极好,面上挂着笑。
“如今马场饲养的战马已经有四千匹,能够覆盖骑兵营的马匹需求。今年又多了百来头新生的瓮骨马。”
“不过瓮骨马加起来实在太少。”
“我听说草原上有野马群,都是矫健的瓮骨马。想再抓些圈养。”
他笑得不怎么好意思,抓住自己袖子扭捏:“就是我一个人吧,不好抓。”
燕戡:“让焦西河帮你就是。”
“诶!”
得了准许,他又说起之前的羊。
“去岁的时候,我牵着羊去斜沙城配了一圈,今年能生下的小羊羔也长势不错。”
“不过大家伙依旧是习惯了养山羊,虽说现在草原羊的数量多了,但过来要这种羊的人也不见得多。”
戚昔琢磨了下,问:“用草原羊配种过后的山羊可出了问题?”
“是有一个。”
“咱斜沙城的山羊一次能生俩的多。杂交了之后生的崽少了也大了,只能生一个,难产的多。”
燕戡:“既然如此,那就是不行。”
张潮:“那这羊……”
他好不容易从十几头养到百头,总不能让心血就这么废了。
燕戡:“杂交不了,那就直接养。”
张潮:“数量不够,变通的人家也不多。大伙儿都觉得养习惯了山羊,不容易出问题。”
“后者倒没什么问题。我要的羊肉多,若是从食肆下手,推广这羊倒好办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