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养我众将士—— by稼禾
稼禾  发于:2023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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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哥你别站着呀,去院里坐。”
小孩走出柜台,又见戚昔身后的燕戡,后知后觉问了一声安。
两个大人跟着小孩去了后院。
刚坐下,铁树跟个小大人似的道:“大哥哥,我有事儿跟你说。”
“何事?”
小孩一本正经道:“今年大家种了很多葫芦,大哥哥铺子里收不收?”
“自然要的。”
小孩当即扬起笑:“那大哥哥要多少酒葫芦,要多少葫芦碗,我好回去跟爷爷说。”
戚昔现在没常来铺子,但店里的经营他也是知道的。
“你可知你们那边能收多少葫芦?”
“阿爷说约莫三千个。”
戚昔欣慰,摸了摸他的脑袋道:“酒葫芦跟葫芦碗要的量都大,那就一半一半吧。”
小孩眯着眼睛蹭蹭戚昔的手,惊讶道:“都要吗?”
“嗯,都要。但品质不能差。”
“好!我回去就跟爷爷说。”他高兴蹦起来,这才有个小孩的天真样。
戚昔点头:“这事儿等常河哥哥从酒坊那边回来,你得跟他说上一声。”
“嗯嗯!”
戚昔还要教燕二婶做菜,小孩就留给燕戡。
枣树下安置了石桌石凳,戚昔走后,燕戡与小孩对坐。
两个大眼瞪小眼,还是铁树坐不住,冲着燕戡笑了笑立马往前面跑。
燕戡手搁在下巴上,百无聊赖地捏起桌上的枣树叶子打着旋。
戚昔正削着土豆皮,没听见外面说话声便侧头看了一眼。
男人曲着长腿,腰窄肩宽,因习武身板自然板正。这么随意坐着也有别样的潇洒。
戚昔迎上燕戡的目光,看着那双黑眸一亮。他眼底溢出点点笑意,冲着他做了个口型。
燕戡立马起身,衣袂翩跹,飒沓而至。
随风而动的长发停落,悬在戚昔面前。发质粗硬,泛着缎面一样的柔光。
戚昔笑意倾泄,握住面前的一缕发。他轻声道:“帮我削土豆。”
燕戡拿过戚昔手上的刀,弯下腰额头贴了一下他的额角。喉结滚了滚,道:“好。”
燕二婶看着两人亲昵的姿态,慈爱地笑了笑。
两人坐在马扎上,肩膀挨着肩膀削土豆。戚昔做熟了这些事,动作很快。
削完一个,他看向燕戡。
土豆在他手中比在自己手中还听话,落下的皮儿薄,这会儿已经是第二个了。
“夫郎为何看着我?”燕戡笑着问。
“削皮比我还像个熟手。”
燕戡下巴一抬,道:“用刀而已,简单。”
看他得意的样子,戚昔禁不住笑了一声。像清风徐徐,浸透人心。
看戚昔笑燕戡也笑,他倾身下巴搁在戚昔肩上,拖长声音轻轻道:“夫郎……”
温热的呼吸掠过颈侧,戚昔动了动肩膀。“坐好,别撒娇。”
燕戡坐正,正经道:“我怎么会撒娇。”
戚昔忽然想到燕小宝,也是黏糊糊的喜欢贴着人这样撒娇。“你有没有觉得小宝的性子也随你。”
“怎么什么都随我,就没有随夫郎的。”
燕二婶闻言笑了笑,又忽然停下动作思索。
她记着在府中的时候也没见过小小少爷的母亲。
明眼人一看小小少爷长得像二少爷。本来他以为小小少爷是主子跟其他人的,但现在他这般问,又没由来的觉得奇怪。
仿佛就像孩子完全是他们两人的。
可怎么会呢。
“婶子,让燕戡烧火,你来试一试新菜。”一个土豆巴掌大,五个都够炒几盘菜了。
燕二婶思绪被打断,笑着站起来拍了拍膝上的灰尘。“好,那二少爷小心些。”
燕戡点头,乐得往灶后一坐。一边烧着火,一边看他洗手作羹汤的夫郎。
水汽缭绕,戚昔戴着襻膊,清俊身姿隐约可见。
烟火气冲淡了他身上的冷淡,像落入人间的明月,好像伸手就能揽入怀中。可那股清冷依旧存在,若真的伸手,那也只是摸到水中投下的月。
温柔又带着距离感,愈发让人想紧紧攥住不放。
“燕戡,火大点。”戚昔压下的密睫掀起,一双清澈的眸子看来。
燕戡心间一颤,扬唇笑道:“好。”
声音低缓,直直地看着人眼睛。黑眸盛满宠溺,好像戚昔说什么都能依着他。
这是他一眼就看中的人,现在更是越看越欢喜。
锅底烧热了,将拇指大小的肉倒进去。
刺啦一声,锅中冒出淡淡的白烟。翻炒中猪肉上析出一层油脂,锅底也攒了浅浅一层亮油。
将肉捞出,就着锅底的油炒个糖色。接着下入葱姜蒜等料。焖煮一会儿再倒入切好的土豆块。
一炷香后揭开盖子,水汽蒸腾,焦糖色的猪肉与土豆混在一起。用筷子轻轻一戳就烂。
这时再大火收汁,浓香扑鼻而来。撒上一点盐,即可装入盘中。
戚昔尝了尝味道,土豆软糯,肉肥而不腻。是个好下饭的菜。
“夫郎好吃吗?”
戚昔抬头就见燕戡期待地看着。
他抿了抿唇,唇上因沾了油而显得有些亮。他看了一眼已经端了一盘菜走的燕二婶,绷着声儿道:“你等会儿试试就知道了。”
“我现在想试。”
戚昔拿他没办法,只能夹起一块走过去:“快吃。”
燕戡张嘴咬住,看着戚昔润泽的唇一边点头:“嗯……滋味甚好。”
戚昔揪了一下他耳朵,只觉得他笑得讨打得很。
匆匆回到灶前,燕二婶也回来了。等她端完,戚昔又教她另做几道菜便成了。
戚昔两人午饭便也是在铺子里吃的。
刚吃完饭,夫夫俩打算回去。戚昔一掀开帘子就看到坐在正对面桌子上的郭桉。
侧面坐的是孙文卿,而背对他们的一人或许就是那魏朝了。
“戚老板!将……”郭桉见到戚昔眼睛一亮,又见燕戡阴恻恻的眼睛闭了嘴。
孙文卿也随着他站起来拱手:“戚老板。”
戚昔:“郭山长。孙夫子。”
桌上剩余一人转过身来。本是兴致缺缺耷着凤眼,可随意一瞥看见戚昔,他定住身形猛地站了起来。
戚昔这才看清这人是个芝兰玉树般的清俊青年。
但当他嘴角含笑,迈步上前,戚昔几乎瞬间想起了阿兴跟自己说的燕戡与这人之间渊源。
戚昔敛下笑意,不动声色地看着来人。
魏朝扇面一展,笑得像开屏的花孔雀。那凤眼一下就有了神采。“好生俊俏的小郎君,在下魏朝,敢问小郎君何名?可否同坐一饮,交个朋友。”
戚昔长睫一眨,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魏朝见戚昔瞧着又冷又呆的神情,心神更震。
他伸出扇子冲着戚昔下巴而去,可忽然被戚昔身后一只手握住。
咔嚓一声,扇骨断裂。
“魏朝,用你那狗眼睛看清楚,这是我的人!”燕戡黑眸沉沉。
哇哦……
其他桌的客人纷纷噤声,一脸好奇地看来。
戚昔注意到客人们的眼神,握住燕戡手腕。“没事。”
魏朝平视过去,一见是那好几年没见的狗东西,后退一大步,手中扇子都不要了。
“燕问荆!又是你!”
“简直阴魂不散,怎么哪哪儿都能遇到你!”
魏朝不舍地看了戚昔一眼,又瞪着燕戡。说出的话更是咬牙切齿。
戚昔心中更觉怪异。
这好像跟阿兴说的不一样。
腰间一紧,戚昔还没反应过来被燕戡抱上就走。他错愕,直愣愣地看着绷紧下颚的燕戡。
“哟!!!!”围观的客人喧哗。
“我说他俩关系不一般吧。”
“人家都叫夫郎了,能一般?”
“你别说,我以前就看见将军鬼鬼祟祟往酒肆里翻墙。啧啧啧……”
“啧啧啧。”
“你啧什么啧。”魏朝盯着郭桉。
郭桉气势一弱。
转念一想,堂堂山长怎能被夫子欺压!
气势汹汹打算瞪回去,可看魏朝一身气势,瞬间屈服。他没骨气道:“我就是、就是饿了。”
魏朝闷哼一声,阴着脸道:“刚刚那美人跟燕问荆那狗东西是什么关系?”
“……你要不还是自己去问?”
“说!”
郭桉肩膀一抖,看了一眼边上一脸冰冷端坐的孙文卿。人家对他视而不见。
他招的这夫子怎么一个比一个难搞。
郭桉只能小声道:“那、那不是你都看到了吗?”
魏朝想着美人那张脸跟独特的气质,气得拍桌:“燕问荆!”
“燕戡,快放我下来。”戚昔看了一眼街道上的人,低声道。
燕戡绷紧下颚,抱得更紧。“不放。”
戚昔一顿,缓和了声音:“有人。燕戡你放我下来好不好?”
燕戡脚下一顿,沉着眼扫去。
无人敢看。
他脚下一转直接藏进小巷子里继续走,始终抱着戚昔。
戚昔看没人了,稍稍放松下来。他攀着燕戡肩膀稍微直起身仔细打量他的脸色。
“怎么生气了?”
燕戡埋头在戚昔颈窝吸了吸,委屈道:“看见他就烦。”
“现在他定还想跟我抢你。”
他声音沉下:“他要是敢来,看我不宰了他!”
“抢不走的。”时候不对,戚昔打算回去安慰人。
说完燕戡加快步子,回到府中之后脚步才慢了下来。
戚昔靠在他身上已经昏昏欲睡,进院后听到燕小宝“爹爹爹爹”的喊,他侧头睁开眼睛。
“小宝。”
燕戡抱着人低头,看着撞在腿上的奶娃冲着他伸手。“宝,抱窝~”
“爹……”
戚昔轻笑一声:“你爹不放我,我怎么抱。”
燕戡:“阿兴。”
阿兴走过来提起奶娃往戚昔怀里放。
戚昔尴尬得瞪了燕戡一眼,小心护着自己的宝贝。
一家三口进屋,门啪的一下在面前关上。
阿兴嘀咕:“又是遇到什么事儿了?火气这么大。”
屋里,燕戡将一大一小的鞋脱了往床上一塞,拉过被子整个盖上。
燕小宝窝在戚昔怀里,玻璃珠一样的圆眼好奇地看着他爹。“爹~”
燕戡脱去外衫跟鞋子,掀开被子躺进去。长臂一伸,直接将一大一小全抱住。
“叫爹做什么?”
燕小宝咯咯笑,一会儿看看戚昔一会儿看看燕戡。他像小猪一样慢吞吞翻个身,埋头藏进戚昔怀里。
“爹爹~”小奶音叫得可甜了。
戚昔拍着奶娃娃的背,仰着脸看着燕戡。“还生气吗?”
燕戡揽住戚昔腰,与他脑袋贴脑袋。
“嗯,生气。”
“夫郎以后遇到他不用理会,能离他多远就离他多远。那人心眼多,还是个喜欢说假话的伪君子。最喜欢骗漂亮男子。”
漂亮男子……
戚昔深如墨线的长睫一抖,抿了抿红润的唇:“你也被骗过?”
燕戡:“嗯。”
戚昔拍着奶娃娃的手一停,换来一声奶音哼唧。
他翻个身,抱着燕小宝哄睡。
燕戡心里一慌,小心翼翼凑近戚昔后颈。“夫郎……”
戚昔闭上眼,轻声道:“睡吧。”
奶娃娃适时动了动腿,攥紧拳头贴在肉包子脸慢慢睡熟。
燕戡等了一会儿,强硬抱着戚昔转回来。“夫郎怎么不问了?”
戚昔吸了吸鼻子,抬头看着戚昔的眼睛:“问什么?”
“问……夫郎是不是不高兴了。”直觉让燕戡没有说出那人名字。
戚昔压下眼睫,忽略不了心里愈发不舒服的情绪。明明没什么,可他在意。
戚昔是个果断的人。
他抬手勾住燕戡脖子,迎着燕戡担忧的目光道:“是,我是不高兴。”
“不喜欢我说他?”
“嗯。”
燕戡轻笑,看着戚昔咬红了的唇忍不住贴上去细密亲吻,攫取他全部的气息。
吻得戚昔眼尾泛红,燕戡抱紧他道:“好,我不说。”
戚昔想弄明白阿兴说的事儿,便问:“阿兴说他以前说过他……心悦你。”
燕戡身体一僵。
戚昔攀住燕戡肩膀直起身,望入他眼睛。“他真的说过。”
燕戡大掌贴着戚昔的背将他压在怀里。“夫郎要是想听,我就跟你说。”
“他是为了报复我,我说过他心眼很小。”
“十几岁的时候我还没有跟着我哥上战场,当时少年意气,正好看见了他调戏男子。虽配着他那张脸不至于轻浮,但京都不少人厌恶如此,他爹也不喜欢他这样。”
“我无意碰到,只说了一嘴。”
“谁知道当晚就被他爹知道了他做的事,将他收拾了一顿。然后他就怪在我身上。”
“你不会说要回去告诉他爹吧?”
燕戡木着脸,长腿也将戚昔双腿圈住,硬邦邦地“嗯”了一声。
戚昔扑哧一笑。
想象不出来那样的燕戡有多傻。
“不许笑。”
“我笑了吗?”戚昔眼中笑意藏都藏不住。
燕戡难得羞囧,摁住戚昔狠狠亲了个遍,然后才抱着软了身子的人继续道:
“然后他就记恨上我了。”
“他虽是嫡子,但家里勾心斗角连带着他心里也阴暗。他为了报复我便在元宵节那天拦下我的马当着好多人的面说那什么。”
“要不是被阿兴死死抱住,我能一刀砍了他。”
“可也不至于见到你那么恨声咬牙。”戚昔刚刚仰头又被缠住唇舌,只能呼吸微急地用气声说完剩下几个字。
“不止这些。”燕戡偏头咬了一下戚昔的唇,慢悠悠道,“他说要赔罪,结果请我吃饭的时候下泻药,好在阿兴先吃几口,不然出丑的就是我。”
戚昔捏着燕戡的衣襟笑了笑。“你呢?”
“我?我偷偷捡了他的头发,让他出不了门。”
“一来一往,梁子越结越深。直到我出来打仗。”

第70章
知道了魏朝与燕戡的事儿, 戚昔觉得有点像少年人不懂事时的小打小闹,以他现在的眼光看来,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反正他那个性子坏得很, 夫郎看到他离远一点。”
戚昔半阖着眼睛趴在燕戡胸口, 来了些困意。他鼻音微浓:“好, 我会注意的。”
“不知道他来斜沙城是做什么?”
燕戡伸长手臂, 将一旁燕小宝踢开的被子盖好,又亲了亲戚昔额角道:“不管做什么, 都与我们不相关。”
燕戡摩挲着戚昔的后腰:“夫郎睡吧。”
戚昔迟疑地点点头, 耳边听着燕戡沉稳的心跳,缓缓睡熟了过去。
没睡多久, 戚昔被一声嘈杂声闹醒。
院里来了人, 不止一个凑在一起, 声音雄浑又激动。
戚昔睁开眼睛动了动,慢悠悠翻个身就瞧见了小手扒在床沿,半趴在枕边睁大眼睛看着他的奶娃娃。
“小宝。”
“爹爹~”
戚昔轻笑, 将小孩抱进被子里。目光在屋里看了一圈儿, 下巴蹭蹭奶娃娃软乎乎的头发。“你爹呢?”
燕小宝搂着戚昔脖子的,像个蚕宝宝一样蜷缩着看着戚昔傻笑。
戚昔曲指点了点他的鼻尖,惹得奶娃娃追着看过去。弯翘的睫毛忽闪, 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险些成了斗鸡眼。
戚昔笑了一声,又给小娃娃掖了掖被角, 抱着他再躺了一会儿。
听到外面说“粮”什么的,戚昔也没细听。
待到声音渐渐小了, 他才抱着燕小宝坐起来。穿好衣服, 又将头发用发带绑了绑开门出去。
踏出门槛,远空的天乌云堆叠, 黑压压的一片。只一眼,压得戚昔心头沉甸甸,呼吸不畅。
目光一转,戚昔目光落回院中,见对面急得满头是汗的焦西河还有常海几个,心中一紧。
“郎君!”
焦西河几个率先看见戚昔,止住话头打了个招呼。
戚昔点点头。
背对着他的燕戡也转过身来,待戚昔走近,他将已经颇有分量的燕小宝抱到自己手上。
“出什么事儿了?”戚昔轻声问。
他看焦西河皱紧了眉头,又怒又急,有些不安地猜测是不是北边又要打仗。
戚昔袖摆中的手微微收紧,转头向着燕戡寻求答案。
燕戡冲着他安抚一笑,面上虽镇定,但气势却泄露出几分压抑与锋利。
燕戡喉咙干涩,不忍戚昔跟着操心,只不急不缓道:“南方秋收遇到暴雨,发了洪水淹没大片田地,死伤无数。”
戚昔心中一寒,顿时抓住燕戡衣摆:“今年的粮食是不是还没有送来?”
燕戡手指一僵,心中苦笑。
果然瞒不住他聪慧的夫郎,一下子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要知道北边大营将士们虽然种地,但大部分的口粮要依赖于朝廷那边。
而大顺这些年年景不好,北方将士的口粮也大部分以富饶的南边收上来的粮食为主。
南北相差甚远,若不是燕戡有自己人在那边,这消息怕是要等到秋末的时候才能传上来。
到那时候,就是买粮也困难重重,于北边的将士而言更是没有活路而言。
本来该是到秋粮送来的时候,但都这会儿了,京都那边还没有动静。
燕戡只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想想办法。”
焦西河重重叹气。
常海也摇了摇头,愁眉不展。
几人对着戚昔两人抱了抱拳头,颓丧着离去。
“当务之急,还是筹集粮食要紧。”戚昔收回视线,伸手要将燕戡怀里的小娃娃抱过来。
但燕戡身子一转让开他的手,长臂揽住戚昔的腰往屋里走。
“如今国库空虚,税收更是一年比一年重。但能收上来的粮食却一年比一年少。只要今年不打仗,问题就不大。”燕戡宽慰戚昔道。
戚昔心里却半点没松快下来,而是问:“现在的粮食够吃几个月?”
燕戡瞧着戚昔紧蹙的眉,笑了一声:“如何能叫夫郎操心这些事。”
戚昔直直地看着燕戡,一双眸子清澈,将燕戡全部的心思看透。
燕戡无奈一叹,只能老实道:“加上今年收成的,省省只能吃到过年。”
“那冬季还有两个月要熬过去,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更没地方筹集粮食。早做打算。”
男人听罢也只对着他笑,可戚昔看得心里极为不舒服。他抬手摸上燕戡的唇角:“不想笑就不笑。”
燕戡深吸一口气,转头对门外道:“阿兴,带燕小宝去玩儿。”
“爹、爹爹!”燕小宝离了戚昔立马着急伸手。
燕戡将他往阿兴怀里一塞,拍了拍他小屁股道道:“去找阿楮玩儿。”
燕小宝一听,顿时收回手,抱着阿兴的脖子亮着一双原眼催促:“嗷楮!”
戚昔饶是见了许多次燕小宝这前一秒念念不舍,后一秒移情别恋的模样,也不由得好笑。
在燕小宝的催促下,阿兴果断抱着他离开。
身后的门被关上,燕戡脸上的光影由明到暗。
他敛了笑意,倾身靠近戚昔,掌控着他一把细腰将人按进怀里。
不容置喙,透着以往少见的强势。
戚昔跨坐在他腿上,看着刚刚还凶得吓人,下一秒就埋在颈窝的燕戡,有些心疼地覆手上去。
“实在不行,咱们自己快些买粮吧。”
燕戡奋力汲取戚昔身上的味道,鼻尖紧紧贴着戚昔跳动的脉搏处,呼吸几个来回将胸腔里的戾气压了下去。
“嗯。”
“天灾人祸,不止我们这里,朝中也该乱了。”
“为何这么说?”
燕戡抬头,手抚着他的脸望着他清透的眸子道:“今早我收到了京都那边的消息,老皇帝病重,夺位之争已经放在了明面上。”
戚昔几乎瞬间想到了燕戡的身份,他抓住男人手腕:“那你。”
“只有我不回去就没事。”
“可若真的新帝登基,你难免不会身不由己。”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也不知道上位的那个是好是坏。又对待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是个什么态度。
燕戡见戚昔紧张得唇都白了,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放心,老皇帝不会死得这么快的。”
戚昔看着燕戡笃定的脸色,心中稍安。
想了想,他干脆起身将自己柜子里的钱盒子拿出来放在桌上。
当务之急,还是解决面前的困境比较现实。
戚昔将钱盒子往燕戡那边推了推:“上半年时,邱管家才连带着小宝生辰礼一起送来了粮食,如今那边多半是没什么银钱了。”
“这都是家里存下的,你先用着。”
燕戡听到“家里”二字,心中高兴。可明白戚昔意图后,他还是将银钱推回去。
戚昔用力抵着,压着长睫看着燕戡有些着急道:“夫妻一体,而且也不仅仅是为了你。守关的将士守的是我的家,当是我作为大顺享受了安稳的普通百姓的一份心意。”
燕戡闻言怔住,静静地看着戚昔。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言论。
守卫边关这么多年,京都那些纵使有千万家财的人也只会把所有银子往自己家里刨。
他敢笃定,若草原的铁骑踏到京都时,大多数人只会逃得远远的,连他斜沙城的百姓都不如,更何况有他夫郎这般气量!
戚昔长眉平直,浅淡的眸色因为心绪而泛着光。唇绷紧,强势而坚定。连燕戡像被封住嘴而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燕戡看着看着,忽然掀起嘴角。
他语调很低,很柔,像是风一吹便能散开。“夫郎啊,这叫我如何是好。”
“收着便是。”
“趁着还有时间赶紧采买,不然一下雪什么也不好办。至于京都那边,得做最坏的打算。”
燕戡再次想到今早起来看到的那封京都来信,手拉过戚昔放在盒子上的手握住。
“不怕,有什么为夫挡着。定是让夫郎快快乐乐地过日子。”
戚昔的手指长,摸着柔韧细腻。掌心更是极软,燕戡捏着捏着忍不住十指紧扣。
戚昔看着交握的手晃了晃,目光清凌凌地看他:“燕戡,收下好不好?”
“我是你夫郎,我也会担心你,所以……”
“我也想给你分担。”
轻轻的语调却砸得燕戡心中一跳。
难言的情绪霎时裹满心脏,酸涩,自责,疼惜,又爱到了骨子里。
燕戡眸子浓得深沉,他大掌扣紧戚昔的后脑勺,如疾风暴雨重重攫住那两瓣极好看的唇。
他像蛮荒野兽撕咬猎物,大口吞噬怀中人所有的气息。双臂如铁,紧紧禁锢着纠缠到生死的伴侣,恨不能彻底融入骨血。
戚昔被他凶狠霸道的气势搅扰得心尖一颤,唇被紧紧堵住磨碾,连呜咽都只能透过鼻腔无力道出。
舌根发麻,全身抽干了力气。戚昔胸口快速起伏,抓着男人长发的手指骨绷紧的得发白,已然快要喘不过气。
恍惚间,穿过窗扉的光好像更为暗淡。
戚昔低泣着倒在了燕戡怀中,全身被吻得脱力。
燕戡依然叼着戚昔耳后的软肉,搂紧了轻颤的人。直到亲得那片肤色发红,他才哑声道:“听夫郎的。”
戚昔抽噎,是被憋久了生理上的哭泣。
他听闻燕戡答应,双手圈上燕戡的脖子笑着又控制地还在落着泪珠。
燕戡摩挲他沾湿的眼尾,喉结滚了滚,轻轻拢着戚昔后脑勺重新亲吻上去。
这次是徐徐的,像撩拨着花苞的春风。
浅啄了几下,燕戡看着戚昔水润的眼眸。低声笑了笑,又温柔含着花瓣一样的唇。不疾不徐,动作轻柔,似安抚被刚刚的莽撞弄哭了的人。
戚昔鼻尖吸了吸,却反而搂住燕戡脖子启了唇主动回应。
发带在纠缠中散去,满头青丝落于大掌中。
缠绵至极,缱绻之至。一切的心意尽数落在这一吻中。
天暗了,许久之后正房才亮了烛火。
燕戡牵着躲在屋里不愿出去的人坐在桌沿,给他盛了一点清粥。
“明日便叫商队出去买粮。”
“嗯。”戚昔垂着眸,迟疑地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唇。
燕戡拉下他的手,捧住戚昔的脸在烛光中细瞧。
他一身戾气尽散,烛光下的一张脸俊朗不已。他怜惜地想亲一亲人,结果换来戚昔挡在唇上的一双手。
“不能再亲了。”戚昔眼尾还透着薄红。
燕戡弯眼,干脆又将人抱在腿上。他黏糊糊拱着戚昔脖子道:“快吃吧,不是早就饿了。”
戚昔看了下巴搭在自己肩上的男人一眼,燕戡这会儿又恢复了自己熟悉的模样。
他笑,主动亲了一下燕戡的脸:“好。”
入秋后,风一吹便冷。天上乌云压得低低的,街道上的行人闷头行走。仿佛动静一大,酝酿着下雨的天就会被捅破。
手里有了银钱,大胡子的商队当即出动采买粮食。
燕戡也忙碌起来,只早上跟晚上能跟戚昔聚一聚。家当一扫而空,戚昔有了赚钱的紧迫感。
杨花巷子里,原本从京都回来的商队又带着任务走了。只留下了两人看着铺子。
而北边那间铺子里的东西全部被收拾出来放到了对门。
且在戚昔打算用铺子之前已经里里外外,连带着那间铺满了灰尘的仓库也被仔细清扫了一遍。
戚昔从马车上下来。
秋风拂着戚昔的发丝轻轻扬起,戚昔紧了紧披风快步往铺子去。
铺子里的人见戚昔来了忙迎上来,阿兴跟在戚昔身后,提醒他小心脚下门槛。
进了屋里,秋风被隔绝在门外。
戚昔拉开身前鼓起的披风,白白净净的奶娃娃安静趴在他胸口。见头顶一亮,露出爹爹的脸,他睁着一双水润的圆眼睛立马冲着戚昔咧嘴傻笑。
燕小宝从开了缝的斗篷里钻出来:“爹爹~”
戚昔摸了摸他的脸,轻轻应了一声。
迎上来的周田一愣,对上小家伙的视线立马憨笑:“这就是小主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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