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燕小宝生辰, 铺子那边的人也请了。
酒肆只开了一上午,到中午快吃饭的时候,一大伙人关了店门去府上。
铁树一个小孩也收到了邀请, 早上去铺子的时候便换上自己最好的一件衣服。
此时有些拘谨地跟在常河后头, 手上拎着他自己做的礼物。
入府内, 走至客人已经到得差不多的院子。常河打头, 笑着将手上备好的礼送上。接着立马找燕小宝玩儿去了。
“大哥哥!”铁树一见了戚昔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他仰头看着戚昔,笑得腼腆。
戚昔接过小孩准备的礼物, 道:“不用拘谨, 院里阿楮也在,可以跟他玩儿。”
铁树点头, 看了看被众人围着的燕小宝, 吸了一口气也去了那一块儿。
人到得差不多了的, 后厨等着开席。
侧边西厢房里,戚昔扫了一眼案上的布置拉住燕戡:“小宝抱进来吧。”
燕戡笑了一声:“好。”
燕小宝满一岁,按照习俗要抓周。戚昔跟燕戡一早就准备好了抓周要用的东西, 这会儿布置好后把奶娃娃抱进来就可以了。
燕小宝坐在度方腿上, 一头胎毛已经凌乱不堪。
燕戡一来他迫不及待伸出小手,像一尾鱼使劲扑腾:“爹嗷!”
燕戡捞过他:“走,跟爹抓周去。”
众人一听, 话也不说了,高高兴兴跟上。
一进屋, 燕小宝看见戚昔,小手抱着的大爹就不香了。他像小鸟忙着归巢一样又歪着身子冲戚昔张开手。
戚昔抱住他, 在他耳边哄了几声, 然后轻轻放在案上。
客人将大案围了一圈。
案上铺着红布,放着文房四宝、小算盘、银子、印章以及燕戡做的小木剑等等。琳琅满目, 围了一圈。
穿着一身红衣的燕小宝坐在中间,不知道为什么他爹爹要把他放下来。他不情不愿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东西,又委屈冲着戚昔张开手臂。
燕戡在旁边逗弄:“小宝,选一个。选一个爹爹就抱。”
燕小宝委屈掉金豆豆。
手都举累了,爹爹怎么还不抱!
戚昔看着心疼,上午小家伙被抱来抱去累了,这会儿没多少精力。他用帕子沾了沾小孩的脸,想着要不就算了。
燕戡:“阿楮,你逗一个试试。”
阿楮点点头,两手撑在高高的案台上踮起脚:“小宝。”
“啊……嗷。”燕小宝眼睛一亮。
他立马抛下亲爹,转身投入阿楮的怀抱。
扑过去的顺带,腿儿被皱起来的红布绊住。小家伙恼怒,那小胳膊极有劲儿地抡起红布,将一众他爹精心准备的东西打包,一起随着他投入阿楮的怀抱。
少许东西落在地上之前被围着的人接住,这抓周礼也当成了。
戚昔无奈将那夹在两个小孩中间的红布拿出来。
“看看……小木剑还在,以后定是个大将军!”燕仇乐呵呵道。
常河:“算盘不也在,是块行商的料子。”
焦西河:“那不是还有银子、锉刀、铲子……厨艺也定好,又会木头活儿,还能挣大钱。就跟咱将军一样。”
戚昔就听着他们吹,脸上笑意浅浅。他注意着安分窝在阿楮怀里像个小猪仔一样的奶娃娃。
也不哭了,就这一会儿已经趴在人肩上睡着了。
看来是真的累了。
忙了一上午,到午间准时开席。
戚昔将奶娃娃抱进屋里,院子里的喧嚣被隔绝在的门外。
戚昔在床沿坐下,手摸了摸燕小宝的额头。
“小宝。”
闭着眼睛的奶娃娃动了动嘴巴,将脸往戚昔怀里埋。戚昔将他放在床上,燕戡正好端了一盆热水进来。
“擦擦再让他睡。”
戚昔抬头看他:“不去招呼客人。”
“不急这一会儿。”燕戡拧干帕子走近,低头在戚昔眉心亲了一下,“累不累?”
“没做什么,不累。”虽是这样说着,但他还是拉住燕戡的衣摆,额头抵在他身上。
燕戡顺了顺他的发,低声着:“夫郎坐着,我来收拾。”
燕戡的将燕小宝的衣服脱了,轻轻地给他擦身。
戚昔另外找了一套红色小衣服放在床边。他靠着床柱看燕戡忙碌。
等他转身去拧帕子,便将目光放在燕小宝圆鼓鼓的小肚子。看着看着,他伸手将掌心贴上去盖住燕小宝的肚脐。
燕戡回头见着这一幕,低笑一声。只觉小的一般乖,大的更可爱。
“夫郎为何不用毯子。”
戚昔呆了呆,后知后觉看着自己还贴着奶娃娃小肚子的手。
被父子俩传染得也傻了。
他绷着脸收回手,往边上一步给燕戡让位置:“忘了。”
燕戡闷笑,快速给奶娃擦完。
戚昔立马给燕小宝穿好衣服,回身便对着燕戡。
戚昔捂住脸,眼睫一颤。“做什么?”
燕戡丝毫不觉得自己偷袭有什么不对,他揽住戚昔往外走,道:“夫郎太可爱。”
戚昔揪了一下他的腰:“不要说胡话。”
燕戡笑出声,将将要跨出门时又在燕戡脸上亲了一口。“是真话,不是胡话。”
“将军!快来喝酒!”
夫夫两人刚出现在院子,燕戡立马被武将那一桌叫走。
“郎君,这边。”阿楮拍着身边的空凳子招呼。
戚昔在桌边坐下。
常河为了躲酒也坐在小孩这桌。他给戚昔倒上酒,道:“郎君尝尝,这是酒坊新出来的果酒。”
酒杯里酒是红紫色的,晶莹剔透如彩色的琉璃。闻着有淡淡的果味儿。
“葡萄酒。”
常河点头,自顾自地抿了一口。“除了葡萄,我们还酿了桃子酒、梅子酒。”
不过桃子跟梅子酒酿出来都一般。唯一好的葡萄酒都被他拿过来了。
戚昔抿了一口,酒液在舌尖滚过:“还差很多。”
口感偏酸,还有一点点苦味。味道厚重,有点像喝加了酒的葡萄汁。
阿楮看着戚昔酒杯里好看的葡萄酒,猫儿眼里满是好奇。
戚昔:“小孩不可以喝酒。”
阿楮笑得眼睛弯弯:“好看。”
铁树看了一眼常河。
常河曲指敲了下小孩额头:“没听到吗?小孩不能喝。”
戚昔连续抿了几口,语速微缓道:“我给的法子只是纸上谈兵,还需要你们酿造的时候多总结经验,慢慢改进。”
常河点头:“晓得。”
酒开了也不能浪费,桌
上的果酒面向的是酒量低的女子、老人,所以常河跟阿兴能当水喝。
但戚昔不行,一杯喝完他就上了脸。
他意识虽然清醒,但身体控制不住犯困。
好歹是坚持着吃了些菜填饱肚子,最后实在撑不住,一回屋里闭眼就睡着了。
一觉睡了不知多久,戚昔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能闻到一股烤肉香。
烤肉是他一早就开始准备的。
之前答应了常河他们要烤兔子,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晚上弄个烧烤宴。
不过他也没料到自己喝个酒就困,也不知道肉是谁烤的。
戚昔掀开毯子坐起身,看身上只剩一身亵衣,估摸着燕戡进来过。他穿上衣服出去,院里也没人。
这味道是从隔壁飘过来的,香气太霸道,所以他在屋里也能闻到。
踏出院门,正好一身窄袖黑衣的燕戡往这边来。他腿长,几步到了戚昔跟前。
“夫郎醒了。”
“正巧过来叫你去吃烤肉。”
戚昔上前一步,额头抵着燕戡肩膀。刚睡醒,他骨头都是软的。
“你烤的?”
“大家一起。”燕戡搂着戚昔的腰,在他额角亲了亲。
“都是武将,行军的时候都喜欢打点兔子野鸡烤来吃,手艺都不差。不过头一次照着夫郎的法子来,烤出来的肉好吃百倍,所以他们一个个吃得飞快。”
“再不去他们都要吃完了。”
戚昔打了个呵欠:“走吧。”
燕戡摸了摸戚昔的脸:“好。中午没见你吃多少,等会儿先喝的燕小宝的糊糊垫垫肚子。”
“嗯。”
宅子里的小凉亭被专门收拾出来。里面架上烧烤炉,炉子里炭火正的盛,成串的辣椒、羊肉正被翻烤着。
“来咯!上好的红柳木羊肉串。”焦西河撸起袖子坐在炉子跟前,手上一把起码十根大的羊肉串。
他这边刚放在石桌上,围着炉子的人立马抢了个干净。
常海啃了一口,美得一脸沉醉。“这滋味,下酒正好!”
“能不好,香料都是花了大价钱的。”常河干了那么久的吃食生意,这点东西还是知道的。
花了银子但味道值得。
不仅是这羊肉串,之前的烤兔子,还有素菜烤辣椒、烤韭菜都滋味甚美。
见戚昔来了,阿楮立马将手中他师父刚刚抢来塞给他的羊肉串递过去。
戚昔摸摸小孩脑袋:“你吃。”
“郎君,要不咱铺子也卖点这烧烤?”常河啃着羊肉提议。
戚昔:“再说。”
香料贵是一回事儿,烤肉也是一门技术活儿。目前戚昔没空去铺子里忙活,常河也要管着铺子跟酒坊两个地方。没人手。
而且酒坊一月添一两次新菜生意已经不错,烤肉的事儿以后看情况吧。
燕戡将一碗羊奶羹放到戚昔手里,道:“若做烤肉生意,再盘个店面来做比较好。”
常海立马鼓动道:“对嘛!酒肆关门早,闲人才没事儿白日里往里坐。烤肉铺正合适!”
“像这个季节,晚上下值往铺子里一坐,点上两三样菜,吹着夜风抿一口小酒,那叫一个快活!”
戚昔:“我想想。”
“来来来,羊肉串还有谁要?”
“我!老焦给我留两串!”
小亭子掩映在树木中间,跟前就是一片人工挖出来的湖。夏日树木花草都繁茂,湖的对面夕阳只剩一个火红的圆。
湖风一吹,所有人都舒服地喟叹一声。
好景配着好菜,大家伙儿难得一次吃了个畅快。
戚昔滴酒不沾,燕戡倒是陪着大伙儿喝了几杯。
让下人帮喝醉了的客人送去客房,夫夫俩才回到自己房里。
已经三更天,戚昔下午睡了个长觉,此时还有点精神。
燕戡陪了一天客人,此时身上带着一点酒气,抱着戚昔坐在床沿一动不动。
“京都那边给燕小宝的生辰礼到了。”想必是喝了酒,他嗓子带点哑。
“明日再看吧。”戚昔捧着靠在胸口的大脑袋,温声道,“你先去沐浴,收拾完赶紧睡觉。”
“夫郎不洗?”
“自然要。”
燕戡收紧了搭在戚昔腰上的手,将人一把抱起。“那就一起。”
戚昔来不及阻止,衣服就被燕戡剥了。
一个澡洗了一个时辰,出来水已经凉了。戚昔抱着燕戡肩膀,长发散落遮住红润的脖颈。
他吸了吸鼻子,眼睛还红红的。
“牲口。”
燕戡抱着他一起躺下,闻言又滚动喉结,捧着戚昔的脸克制地亲了亲。“夫郎乖,睡吧。”
戚昔湿着眼尾闭眼,红肿的唇微张。不出一会儿睡熟了。
第二日。
不出意外,戚昔醒的时候客人已经走光了。
他坐在屋檐下,一手摸着小黑的狗头,后靠着软软的椅背望着碧蓝色的天。
学院那边已经开学一段时间,他还没去看过。昨儿他们提到的棉花也不知道长得怎么样。再有要不要开个烧烤铺子,他也得好好想想……之后还有得忙。
燕戡随着那些人去大营了,难得身边没有牛皮糖,他也清净。
戚昔想着要不去书院看看,刚一动,又蹙着眉坐下。
算了,还是想想烧烤铺子的事儿吧。
已经六月末,若是支个摊做室外烧烤生意的话只能做三个月。若是盘铺子的话,铺子要看,器具要打,师傅也要请来练习练习……前期准备就要不少时间。
斜沙城还没专门的烧烤店,他自然是想做个长期生意的。
思来想去,还是开店稳定。
这边刚打定主意,燕小宝找来了。
奶娃娃一见着屋檐下坐着的戚昔,圆眼亮铮铮的。
他小屁股一扭一扭,跌跌撞撞在阿兴的保护下直直扑入戚昔怀里。
小手抓住了戚昔,他才“咯咯”笑起来。
“小宝。”戚昔将他抱坐在腿上,亲了一下他肉乎乎的小脸。
燕小宝脑袋一歪,枕在戚昔胸口,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他,嘴上叽里咕噜说着听不懂的话。
阿兴见状笑了笑,便下去做自己的事了。
现在天还算凉快,太阳不大。戚昔听着叽里咕噜的奶音,跟贴在怀里的燕小宝一问一答。
虽然都听不懂对方的说什么,但相似的眉眼里都挂着笑。
到午后,太阳烈了。
戚昔怕怀里的小不点晒着,将凳子挪进了屋里。
“祖母跟姑姑们送了小宝生辰礼过来,我们拆开看看。”
他在地上铺上凉席,又垫上一层垫子才将小娃娃抱上去。然后他将昨日收到的那些礼拿出来堆在一旁。
又脱了鞋子坐上去,将小娃娃抱过来放在自己身前圈住。
他伸手拿过一份礼,动手拆开。
“滴窝!”燕小宝也将手搭上去。小手特别有劲儿,扣着外面的纸包“嘶啦”一下就扯开了。
戚昔下巴轻轻搭在他小脑袋上,亲了一下他软乎乎的头发。温声道:“不是滴,是爹。”
小奶娃握紧手憋足了劲儿:“嘚、爹~”
戚昔轻笑,亲了亲他小脸:“嗯,很棒。”
礼物拆开,是一身鹅黄色的小衣。从帽子到鞋子,整整齐齐一套的。
戚昔拿着衣服在燕小宝身上比了比:“好不好看?”
“爹~”
“说好看。”
“嗷?”
“好……”
“嗷!爹爹爹得得得!”小娃娃像小黄鸭一样扑腾着小手。
戚昔抖着肩膀笑,轻轻贴贴小娃娃的脸。“真可爱。”
小衣服放一边,戚昔拿过京都送来的那一大份礼。
盒子打开,里面满是打成小鱼小猫模样的金豆豆。
“爹嗷!”
金豆豆穿成串,戚昔不怕拿给小崽崽玩儿。他拿出来叮叮当当一串放在奶娃身前,颇有分量。
往下是一大把……银票。
戚昔眉心微动,避开银票拿出另一个木盒子。
啪嗒一下。盒子打开,里面的东西是一些铺子庄子的地契。数量还不少。
戚昔默了默,看了一眼低头认真玩儿金豆豆的娃娃,将东西放回去,盒子重新盖好。
送的东西过于贵重,还是等燕戡回来再说吧。
吃完午饭,戚昔恹恹地打了个呵欠。又搂着奶娃娃一起睡了个午觉。
下午阿楮过来,燕小宝有了玩伴也不缠着戚昔。
戚昔索性将开店的安排记录下来,等有空闲了就开始准备起来。
一天时间一晃而过,晚上燕戡回来,戚昔这才安心睡下。
在府上休息了几天,戚昔出府打算先去看看书院的情况。
燕戡这次依旧跟在一起,戚昔念不动他,他便愈发招摇。
现在戚昔即使戴个幕笠遮掩,遇到熟人看背影就知道是他俩。
尤其是走在胡油街的时候,街边打招呼的声音那是一声落下另一声又响起。
“戚老板,又跟将军去书院啊。”这是认识燕戡的。
“小公子跟你家阿兄关系真好。”这是不知道燕戡身份,但知道戚昔住在亲戚家的。
等走完胡油街,戚昔耳朵嗡嗡的,面无表情看着燕戡。
“满意了?”
燕戡:“一般。”
戚昔轻叹一声:“偏要人知道我俩关系才算满意。”
燕戡厚着脸皮笑:“知我者,夫郎也。”
戚昔甩给他一个后脑勺,大步往前。他就不该把这人带出来。
正值上午,书院里正在上课。
两人一进去,不出意外看见正躺在银杏树上就着朗朗书声入眠的郭桉。
燕戡弹了一颗石子儿上去,郭桉“嗷”了一声,骂骂咧咧看向树下。
燕戡曲指,冲着他勾了勾。
郭桉脸色一变,屁颠屁颠往树下爬。“将军,戚老板。”
“能看夫子上课吗?”
“能!如何不能!”郭桉立马领着两人往学堂去。
两人就站在窗外斜角,看着里面。
郭桉就在两人身旁低低道:“不是我说,这孙夫子可比一般的夫子强太多!别看他年纪小,但他能治得住学生。”
“这些小孩子才来一个月就有人家上门送东西感谢。说孩子在家又是写字又是念书,还主动帮着干活儿。”
“家长喜欢他,学生下课也跟着他转。”
“且我倒还低估了他的学识。若今年八月乡试他下场的话,没准儿人家能考上举人。”
听郭桉将里面的人一通夸,戚昔将目光从孩童身上移到了那穿着青色长衫的年轻夫子身上。
孙文卿……
眼前一黑,戚昔抿紧唇将盖在眼睛上的手拿下来。他也不看了,拉着燕戡离开学堂。
郭桉匆匆跟上,然后就看见戚昔拧了一下燕戡的腰,偏偏他们大将军还笑得跟花孔雀一样招摇。
郭桉望天,他为什么要跟过来受这个罪。
那边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什么,大将军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
郭桉看着走来的人问:“要不要跟孙夫子聊聊?”
戚昔:“不用,书院明面上管的人是你,我去不合适。”
他想着学堂里看到的十四个半大的孩子,问郭桉:“最近有没有家长过来问入学的事?”
“有倒是有,不过他们一听说是个没有教过学生的夫子,也都没给准话。可能还在观望。”
戚昔:“学生的笔墨纸砚都是自己买的?”
戚昔忽然变了个话题,郭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纳闷:“是啊,历来不是如此吗?”
“笔墨纸砚都不便宜,咱们斜沙城的书生大多在城南书店买的。城里就两家书店,就他家价格公道一点。”
“若以书院的名义集体采购,价格会不会更低一点?”
郭桉猛地抬起头,两个眼睛瞪圆。好一会儿,他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念书本就费钱,戚昔想着帮他们能省则省。
且若省钱能吸引一批学子,那更是喜闻乐见的事。
不过若真实施起来,恐怕有点难。
这就相当于后世学校收取学杂费,做得不好,也可能招致学生家长的不信任。
戚昔:“你好好想想再说,我也只是提个意见。成不成,都不要让学生家长寒心。”
戚昔这话一说,郭桉面上的激动退去。他搓着手来回走了走:“是,是要好好想想。”
这边说着,学生下课了。
孙文卿拿着书出来,一眼看见银杏树下的三个人。犹豫了下,他走上前。拱手道:“将军,山长。”
燕戡头稍点:“孙夫子。”
打了招呼,孙文卿没多言,自己离开去休息了。书院就他一个夫子,早晚上课都是他,所以他也累。
戚昔看着人长衫里略微单薄的身形,道:“还是快些找夫子吧,他一人忙不过来。”
“在找了,整个斜沙城能来的人我请了个遍。”
“那就往斜沙城以外的地方找。他一人教,短时间还好,时间长了身体指定得垮。”
“好,我试试。”
这边讨论着,屋里的小孩扒着门或站在窗边往戚昔那边望。
温家姐弟坐在里面的位置,也不看不见外面。
温仲从夫子刚刚讲过的文章里抬头,问他旁边的温嫦:“阿姐,他们在什么?”
温嫦:“不管他们看什么,总没有书好看。”
温仲一笑:“阿姐说得对。”
戚昔注意到那些好奇的小脑袋,也不想多打扰他们。没再多说,他便带着燕戡离开。
“夫郎这下放心了?”
“书院惯来是郭桉管着的,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燕戡双手后负,颇为深沉地摇摇头。“口是心非。”
戚昔拉住他的手臂,快步下台阶。“别什么口是心非了,还有事儿要做呢。”
燕戡嘴角一勾,手臂圈住戚昔一提,直接将人在手臂里转了半圈搁在背上。
“燕戡!”戚昔吓了一跳。
“我背着夫郎更快。”不容戚昔反驳,燕戡几下下了台阶。
戚昔气恼,抱住燕戡脖子张嘴往他后颈一咬。
燕戡闷哼一声,笑道:“夫郎轻点,疼。”
第65章
回程的路上, 燕戡跟戚昔出了一趟东城门看了看修渠的进度,眼见着城门外的广阔田地间多了长长的几道水渠,燕戡心情显然更好了。
戚昔跟他保持着距离, 等看完水渠, 率先离去。
燕戡紧随而上, 小声在戚昔耳边念:“夫郎走那么快做什么, 为夫又不吃人。”
“但你吓人。”
燕戡闭嘴,冲着戚昔笑嘻嘻。
戚昔:“别笑。”
“为何?”
“讨打。”
燕戡委屈。
快步回去, 进了院子之后戚昔问:“大营那边的棉花如何了?”
“长得挺好, 不过暂且没看到夫郎说的什么白花。”
“还没成熟,自然看不见白花。约莫七月成熟, 八九月秋季的时候采收。”
“好, 我记下了。”
棉花没问题戚昔便不多问, 跨进院子的门槛后他道:“前儿我将各家送来给小宝的生辰礼拆了,但是京都那边送来的有些贵重。你要不要瞧瞧?”
“既是给小宝的,夫郎收着就是。”
戚昔看着燕戡的侧脸, 目光从他高挺的鼻梁滑到微微翘起的薄唇, 恐怕等他见到了里面的东西就不会这样说了。
小腿高的大木盒子又被搬出来。
燕戡打开,险些被里面的东西闪了眼睛。
他曲指勾出一串金粒子,手指晃动, 拇指大小的金豆豆叮当作响。
“这逗小孩的玩意儿,一猜就是如杉想出来的鬼主意。”
“夫郎拿着玩儿。”他抬手挂在戚昔的脖子上, 又仔细打量几下,自顾自点头, “姿容上乘, 绝不比京都那些纨绔少爷差。”
戚昔无奈看他一眼:“重。”
燕戡笑笑,赶忙又将金串子拎起来。他挽在手上盘了盘:“可不就重嘛, 都是金子啊。”
对于一个缺钱的人来说,燕戡需要克制克制才不会将他家奶娃的小金库没收了。
“你看看剩下的吧。”
“还有什么?”他回身接连拿出五个巴掌大的木盒子一一摆在桌上。
打开一个,里面是一沓银票。
燕戡仔细数了数,一万两千六百两。“定是祖母给的。”
“小宝用不上这么多的银子,夫郎好生收着吧。”
戚昔看着又塞到他手上的银票:“我不缺银子,留着给小宝存着。”
燕戡喉结滚了滚:“夫郎不要那我就先借用一下,如何?”
戚昔嘴角微勾:“又缺钱了?”
“为夫我什么时候不缺。”
今年朝廷那边催了百八十遍了,还没给他送粮过来。等夏季一翻,天气一冷,将士们又得采买一批厚实的冬衣。
处处花钱!
戚昔:“随你。”
反正奶娃娃现在是花不到什么银子,而且老太太大手笔,一下子就给这么多,一看就是给燕戡救急的。自家人谁不知道谁。
送礼的是五个人,凑了六个小木盒。
剩余的几个一一打开。有庄子有铺面,一堆零零散散的地契。
“这个该是给夫郎的。”燕戡细细翻看这一堆契书。
戚昔坐在燕戡身后位置,倾身靠着他,下巴垫在燕戡肩膀随着他一起看。
“东西太贵重,我要不起。”
“如何要不起,都是当初送出去彩礼,再有作为燕家媳妇该有的东西。你收着,大嫂也是有这些东西的。”
这一趟送礼专门将这些东西送过来,明摆着就是告诉戚昔:我们燕家承认你这个媳妇。
戚昔眉眼舒展,侧脸在燕戡肩上蹭蹭。
虽说他自己不怎么在意,但不得不说,被燕戡家人如此对待心里还是有些高兴。
这一盒子最后还是塞进了戚昔手里。
剩下的都是小娃娃的了,有银锁,银手环,有亲手缝制的鞋帽小衣,还有一些小孩玩的东西。
“盒子底下还有不少银票。”
“瞧见了。”燕戡说着,连带着银票一起拿出来几封信。
他一一打开。
远在京都的亲人挂念,墨染的字各有不同,看来是不同人写的。燕戡深邃的目光染了柔色,难得感性。
戚昔偏头去看燕戡的侧脸,见他嘴角带笑,英挺的五官更加俊朗。认真的时候是要比平时吊儿郎的好看。
燕戡慢慢将信看完,转头在戚昔脸上亲了一口。
“祖母说下次回去也将你带在一起。”
戚昔挑眉:“还能不带的?”
“自然是不能。”
家人的慰问总是能轻易触及心窝子。
戚昔随着燕戡一起将几封信看完。
就连那只有几岁的小姑娘也一笔一划细致落笔写了一封。
多是问弟弟长得如何?问燕戡什么时候回去,回去的时候记得给他带北地的好玩的好吃的。又问戚昔的安,想快快跟他见面。
措辞虽幼稚,但可以窥见远方的家人对他们这一家的牵挂。
戚昔未有这般体验,现在只是读过几封信心里就像被温水浸泡。
“家里人都是好的,以后回去了你也别怕。”燕戡握住戚昔的手,将他揽抱在身前。
“要是怕也没关系,为夫会一直跟在夫郎身边。”
戚昔伸手触碰他的眉心,点了点又去戳燕戡的脸。“我胆子不小。而且你的家人也不是豺狼虎豹。”
燕戡喉结滚动,沉溺于戚昔的浅笑当中,目光晦涩。
戚昔一看他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正经不过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