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养我众将士—— by稼禾
稼禾  发于:2023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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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山色极为好看,燕戡本意是带着戚昔再往上走,好好赏赏风景。但谁能料到他面上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夫郎能对土里冒出来的小玩意儿感兴趣。
也罢也罢,他高兴也就依了他。
连着一片捡完,背篓已经装了巴掌深。戚昔蘑菇采得高兴,走着走着,又见枯萎的树干上好大一片木耳。
他一喜:“燕戡,斜沙城吃这东西吗?”
燕戡瞧着树上黑黢黢的东西,道:“灾荒年什么都吃,这木耳自然也吃。”
“铺子里有卖的吗?”
“有。斜沙城就这一处物产丰饶,山上面下来的东西在城里的总能卖上不少价的。只不过夫郎没遇到罢了。”
肥厚的木耳被戚昔几下摘完,再瞧燕戡背着的背篓,已经装了一半。
树林深,仰头不容易见得了天色。
戚昔只跟着燕戡走,一路上倒也不担心什么。
一路从山脚捡上来,又是蘑菇又是木耳。戚昔乐不思蜀。头一次在这里赶山,也找回了一丝为人的畅快。
往里走,草木深了。戚昔见燕戡从地上捡了两颗石子儿,刚想问,嗖的两下石子儿从他手中飞出。听那破风的声音就知道力道不小。
“头一次见你还有这本事。”
燕戡晃了晃戚昔的手,冲着刚刚石子儿飞去的地方扬了扬下巴。“我本事多着呢。瞧瞧为夫打了什么好东西。”
“什么?”
拨弄开草丛,两只大胖兔子倒地。
“啧,还以为是狐狸。”燕戡遗憾地拎起两只兔子往背篓里放。
戚昔见他皱着眉头一脸遗憾,不免笑了笑:“哪有那么多的狐狸。我衣服够,不用这些。”
他扯了扯燕戡的衣袖,道:“带我去你摘猕猴桃的地儿,咱挖一点藤回去种。在院子里搭个架子,等明年兴许在山下就能吃到。”
燕戡:“不在这边,要往南边一点。”
两人调转个头往南走,走着走着戚昔脚一拐。若不是燕戡扶着,人能直接趴在地上。
燕戡踢了踢脚下的栗子壳:“夫郎差点被扎成个刺猬。”
他蹲下去握住戚昔的脚:“可有受伤?”
戚昔手撑着他肩膀,道:“没有。”
“燕戡,捡栗子。”
燕戡手捏着戚昔的脚踝,动作一顿。他抬头很认真地看着戚昔:“夫郎真是见一个爱一个。”
戚昔眼角一弯,倾身拨弄了下燕戡后面已经快要满了的背篓。“可惜,我们应该带麻袋来的。”
燕戡笑得肩膀颤动,这抿着嘴一脸遗憾的样子愣是瞧着跟个小财迷似的。头一回见到他家大公子这一面。
“明日再来?”
“不开店了?”
“也不是不可……”瞧见戚昔凉凉地瞧着自己,燕戡立马改口,“开!肯定开。”
他放下戚昔的脚,认命道:“既然夫郎喜欢,那燕某就捡吧。”
戚昔看着男人头顶,眼里划过一丝笑意。
进山不到一个时辰,背篓就已经满了。最后两人挖了果藤,又在山里逛了逛,才慢慢离去。
这一趟收获颇丰,也让戚昔有了收购山货的主意。

回铺子的时候, 两人顺道去看了一眼将军府里的小崽子。
又逗了一会儿孩子,不知不觉天色晚下来了。
用过晚饭,戚昔惦记着铺子的事儿, 又担心明早过去的时候被人看见。哄睡了奶娃娃, 两人摸着黑又回到铺子里。
这会儿酒肆已经关门了, 但屋里还亮着灯。戚昔听见里面说话的声音抬手敲了敲门。
“郎君回来了。”常河开门。
戚昔进门看见地上堆着的葫芦还有清理葫芦的小姑娘, 道:“还没回去?”
方俏儿在衣摆上擦了擦自己的手,圆脸上挂着笑着站起来:“今儿客人走得晚, 我们也刚吃完饭。这便走了。”
“姑娘家的走夜路不安全, 以后尽早在天亮的时候就回。常河送送。”
“郎君,铁树他爷爷今日将五十个葫芦收回来了, 您先瞧瞧可好。还有一些已经检查完, 放在库房里的。”
戚昔点头:“快去吧, 注意安全。”
人走后,戚昔将门关上坐在了桌边。燕戡从屋里过来,手拎着还剩一半山货的背篓。
戚昔倒了两盏茶, 一盏推过去。手腕露出袖子, 腕骨莹润,白冷的皮肤比玉还细腻。“喝点去去寒。”
燕戡本是站在戚昔对面,他放下背篓硬是走到戚昔身边坐下。两人肩膀挨着肩膀, 腿挨着腿。
“夫郎,剩得的山货要怎么处理?”
戚昔瞧他一眼, 又将推到对面的水杯拿过来。“分了府上一半,剩下的本就不多。明儿做来吃了。”
“去了一趟山里才更是清楚冬天迫近。现下大伙儿都在囤秋菜了, 我们也要囤起来。”
燕戡一口喝完杯子里的茶, 没骨头似的靠在戚昔身上。懒散道:“府上的人都知道怎么做。夫郎现下开着铺子,要的菜多。让阿兴跟那边知会一声多攒些。”
下巴抵着燕戡微凉的头发, 戚昔只觉得这人越是没正经样了。他往旁边让了让,道:“铺子这边有地窖,难得那边麻烦。就铺子归铺子,府上归府上。”
燕戡追着贴上去,道:“行,夫郎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时辰不早了,两人将地上堆的已经处理过的葫芦拿到库房里去。之后若是客人要买酒,都可以用这个装。
一场秋雨一场寒,时至九月,早上贩卖的走卒摊贩都裹上了厚实的毛褐马甲。
戚昔去逛了一下早市,又拐弯去铁匠铺子。回来的时候连眼睫上都挂着霜露。
常河开店迎客,见戚昔空着手回来,他问:“郎君没买到?”
“买到了,东西多,待会儿就送来。”
“大哥哥!”戚昔后头,每日不落往铺子里跑的小孩从巷子里跑来。手上还捧着捂得严实的包裹。
戚昔摸了摸他的脑袋,提步带着人进了铺子里。
“天冷了,早上不用这么早过来。也在家帮着你爷爷做点事。”
“知道了哥哥。”小孩将手上的东西高高举起,双眼灿亮,“大哥哥,给。”
“烤栗子。”戚昔将外面包裹的粗布打开,圆胖圆胖的炒栗子开了口露出里面微黄的肉,好看得紧。
“隔壁阿叔家上山捡的,分了我们家一些。爷爷叫我带过来给大哥哥吃。”
戚昔拿了两三个尝尝。
烤栗子好吃但不好烤。直接放在火中,手艺不好容易糊了不说,烤干了口感也不行。
好在老爷子火候到位,也就外壳黑漆漆。味道很不错。
正巧,让送上门来的山货也到了。
“戚老板,家里有的也都在这儿了。”一连来了三个人。是一家三口,为首的男人叫赵石,却蒙山山脚下虎啸村的人。
家里几代猎户,媳妇孩子也常常跟着上山在外围采一些山货来卖。戚昔上早市的时候遇到了,一问他家山货不少,见品质都不错,便全要了回来。
东西多,板栗都有两大箩筐。两个麻袋装着的今年刚晒好的菌干,还有山柿子、山鸡,林林总总全部买下来,戚昔花了一两银子。
生栗子五文一斤,菌干贵些,三十文一斤。
结了余下的银子,又约定下一次送货时间,戚昔跟常河一起将这些东西归拢。
“郎君买这么多栗子做什么?”
“天气冷了,炒栗子能卖得上价。铺子里能添一份收入是一份。叫你找的细砂找回来了吗?”
“找回来了。”
“那先淘洗几遍。等会儿要用。”
说着话,铺子里也来了客人。
他这是酒肆,大早上来的就只有闲人中的闲人。他们肚里刚吃了早饭,就是找个地儿闲侃。还没到喝酒的时间。
方俏儿在前面招呼客人,上了热乎乎的茶水跟几盘小菜,食客就开始聊起来。
后厨现在不忙,铁树蹲在常河身边看他一遍又一遍地清洗河边刨出来的细砂。
细砂颗粒稍大,但洗沙子这事儿让小孩难以理解。
他看了一眼厨房,往常河那边挪。他双手抱腿像小企鹅一样蹲着,小声问:“常河哥哥,大哥哥为什么让你洗沙子?”
“我也不知道。”常河搅动着沙子,洗了好几遍,水终于清澈了。
盆子里的细砂沥干,放在院中架子上摊开。
忙活得差不多,前头来得人多了。戚昔顾不得栗子,又围着灶台转。
铁树没问出个所以然,又跟在常河后头去招呼客人了。
临近午时,食客为着这辣子鸡跟鸡米花来。吃着十足有味儿的肉,又闷一口酒,摇头晃脑,日子好不美哉。
这厢吃着,一小厮打扮的少年人急急忙忙跑进铺子。眼睛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定定瞧着从后厨来的戚昔。
他抓紧衣摆,笑着上前:“戚老板,我家老爷今日设宴,知你家做的鸡肉好吃让我来请您去府上做几道,不知您可愿?”
戚昔眼皮微掀,没什么笑的脸好看是好看,但冷得人发憷。
熟客都知道他什么性子,也不会以为他故意摆个冷脸。
正怕他要应下来自己这好菜吃不上了,就听戚昔声如清泉:“店里忙不过来,去不成。”
铺子里的食客们眼睛一亮,个个跟大鹅似的伸长的脖子缩回来。
“那可否外带!”小厮赶忙问。
戚昔:“要多少?”
“两只鸡的量。”
“等着。”戚昔这才歇下,又得转身去后厨。
小厮立马眉开眼笑:“谢戚老板。”
府上让人过来要菜,一听是戚老板的都怕差事办不成不敢来。只因戚昔性子冷是出了名的,又瞧着一身贵气,不似认真钻营一心开好店的。
大伙儿都觉得他不会在乎这么几个钱财。这么请去府上做菜,没准儿还让这游戏人间的少爷恼了。
他也是这个想法,但请不去人要能将菜带回去,他这差事也算完成了。
等了一会儿,常河拎着食盒出来了。
小厮笑眯眯地接过,只道:“下午就把钱给送过来。”说罢闻着食盒里冒出来的馋人味儿,咽了咽口水,立马急匆匆走了。
戚昔擦着手出来,慢悠悠往柜台边去。
食客刚瞧着那么大一食盒被小厮带走,也争相跟戚昔道:“戚老板,早说菜可以外带。我留一份儿带回去给媳妇儿尝尝。”
“我也要一份儿!再加一葫芦酒!”
“对对对,都来吃了这么久了,回家也惦念着酒肆里的好酒好菜,我怎么没想到还带回去呢!”
一时间都喊着外带。
柜台边,斯戚昔双手撑着木柜歇气。自家的食盒就那么一个,能带个什么。
本来是卖酒的,见这么多人讨菜,现在看着倒成了卖菜的。
戚昔迎着十几双期待的眼神,如常道:“外带可以,但铺子里就这么一个食盒。你们暂且需要自己提供碗跟食盒。”
“可今儿我们也没带啊。”
“要是你们不怕外面的灰尘,就端个碗回去也可以。不过碗得还回来。”
“这不体面。”可又想吃!
众人咬牙扼腕。
戚昔眼底划过一丝笑意:“那你们明儿记得带食盒。”
到前头坐着,又算了几笔账。眼见着到中午了,戚昔又起来去后头。
最近这段时间燕戡格外的忙,估计午饭他也不会回来用。戚昔打算先将他昨日猎的兔子腌好,晚上做烤兔子吃。
但到墙根底下的篓子里一瞧,篓子开了个大口,两只兔子都没了。
戚昔拎走篓子,目光沿着墙根扫了一圈儿,见枣树底下一个大洞,他眉微挑。
跑这儿了。
昨儿那兔子只是打晕了,篓子一直放在这里没管,也不知道兔子是几时醒的。这兔子洞又打了多深多远。
外面时有客人来,他也没那么多时间逮这兔子。想着等燕戡回来再说,戚昔回屋里去干脆做了个板栗红烧肉,再炒了几盘小菜。
前头闻着味儿的食客边往嘴里塞菜,边吸溜着口水直直往后厨那边看。
可惜帘子挡着,只闻着个味儿,什么也看不见。
“戚老板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就说这中午过来喝酒是遭罪,我真想掀开那帘子去后面端几盘出来。”
“闻着是新菜吧,好香。”
前头议论纷纷,后厨小桌子上,一盘盘炒好的菜也放了上去。
戚昔想着刚刚食客说的外带,问:“葫芦还剩多少?”
“一半。”常河道。
戚昔手指轻点掌心,如扇的眼睫垂下。半晌他道:“今晚早关店门,我们去一趟铁树家。”
铺子里位置有限,食客吃酒也吃得时间长。一天下来能挣个十两银子都是多的。今日这事儿正好让戚昔意识到铺子外还有那么多进不来的食客。
要养孩子,银子还得多多挣。
傍晚,几人早早吃了饭,立马带着铁树往东城巷子里去。
正对着院子的大门半开着,老爷子坐在小凳子上,背佝偻着用芨芨草补着破口的篓子。
一抬头,见自家孙子蹦蹦跳跳捧着一碗菜往屋里冲。他道:“铁树,今日怎回来得这么早。”
“老爷子。”戚昔跟常河落后一步,跟从屋里迎出来的铁树爷爷打招呼。
“小公子来了,快请进。”
“爷爷,我去给你热菜。”说完他抱着碗就跑了。
铁树爷爷看着戚昔道:“本来就要谢谢你关照着铁树,怎好还送些饭菜回来。”
“没多少,正好是新下来的山栗子做的,给老爷子尝尝鲜。”常河笑眯眯道。
时辰不早,戚昔不想耽搁老人家的时间。他直接道:“老爷子,我来是想问问葫芦的事儿。”
老爷子一听,立马道:“可是酒葫芦不够了。正好我又找到几十个,你们先拿回去用着。”
油灯微明,屋中昏暗不已。淡淡的油味儿充斥着这个屋子,味道让戚昔恍惚回到了小时候。
老人家目光关切,看得戚昔眸色也柔和下来。
“酒葫芦还有,但也消耗得快。”
“咱们这儿家家户户种这东西。但也不值几个钱,就没留下多的。我这边的巷子被我走完了也就见着百十个。”
“我知晓。酒葫芦一月送一次就好。此次过来是想问问咱们这儿有没有人做葫芦碗。”
老爷子点头:“自是大都会做,家里买不起陶碗的都用这葫芦碗。烂了坏了也不心疼。”
戚昔一双眼睛在油灯下熠熠生辉。
他想着老爷子给他找的那些品相不差、大小齐整的酒葫芦,也愿意请他帮忙。临了给老爷子一些辛苦钱,也好补贴家用。
“那老爷子帮我的找找有没有新的,我暂且要两百个。要大小一致,打磨好的。”
“行,凑齐了我就送过去。”老爷子爽快应下。
给了买葫芦的银钱,戚昔跟常河也绕到厨房去。
小孩才到灶台高,搭着凳子翻炒着锅里的菜。人虽小,但已然做得熟练。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两人跟小孩打了个招呼,接着就回去了。
路上漆黑,寻常百姓家里也没多的银钱能在屋檐下点上两盏灯笼。小巷子里若不是落了点月色,几乎连路都分不清。
路旁小树笔直挺立,周边没了抢夺生存空间的大树,就是秋季了也冒着尖儿地酝酿下一年的新芽。
常河摸索着将勾了自己衣服的树枝解开,问:“郎君要葫芦碗作甚?铺子里的碗妥妥够了。”
“方便外带。”
外带?敢情不是说着哄人的!
夜黑了,巷子里风呜呜的吹。苍穹之上零落几颗星辰,明日不是阴天就是雨天。
回到铺子后,戚昔已经困得不行。好歹是一直都忙着,身体倒不像以前那么差,也不至于干一天活下来身上酸疼。
他撑着眼皮子洗漱完往床上一躺,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夜风过窗,院子里的枣树落下几颗红了一半的圆枣。不知哪处的深巷里犬吠几声。
戚昔皱了皱眉头,翻个身,落下的手摸了个空。
没回来……
他拢着被子蜷缩起来,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一夜醒来,戚昔下意识探手摸摸旁边,也还是凉的。
天蒙蒙亮,院墙边几树枣迎风而立。草丛一只刺猬蜷缩着,窸窸窣窣啃着落地的枣。
戚昔瞧了一圈儿也没看见燕戡,料想昨晚也没回来。
他将被晨风吹得微凉的手缩进袖子,深吸了一口早晨的冷气,那股困意散得一干二净。
今日要用的菜已经备好了,戚昔转身去将昨天收的板栗搬出来。
墙边响动,见一黑影落地。不是燕戡是谁。
“夫郎……”
戚昔还没问人昨晚儿个去了哪儿,燕戡就巴巴地走来,高大的身子往他背后一挂,蹭了蹭脖颈,闭着眼睛就不动了。
身上灰扑扑的,人瞧着也疲惫。
戚昔稳住身子,问:“一晚上没回来?”
“嗯。夫郎,我困。”燕戡声音微哑。
“困就去睡觉。”
一手摸到燕戡手上的灰,又从他滑落的发丝上取下几片树叶。戚昔问厨房探头出来的常河道:“厨房有热水吗?”
“还有。”
戚昔拖着人往屋里走,道:“去洗一洗,洗完去床上睡。”
燕戡撑着身子不想起来,他鼻尖抵着戚昔脖颈上的软肉蹭了又蹭。
温热的气息撩拨着脖颈那处,戚昔偏了偏头,一脸无奈。他手抵着他的下巴:“我外面还有事儿,快去洗。”
燕戡亲在他手心,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谁家夫郎这般无情,也不心疼心疼你夫君。”
戚昔不理他,又出去处理他的栗子。
常河进来送水。“主子,这几日这边都无事。”
燕戡摆了摆手,身形挺拔,哪里还有刚刚那样子。他压着眉摆了摆手,往屏风后边去。
快速洗了澡出来,桌上放着一碗热粥。
燕戡瞧着桌边坐着的人,立马将擦头的帕子往肩膀上一搭,挨蹭着坐到了戚昔身边。
“喝点粥再睡,肚子里也暖和。”
燕戡一笑:“还是夫郎心疼我。”
戚昔捂着他又凑过来的脸,帮他摆正了对着拿碗粥。“不是困了,快些吃。”
他站起身,拿了燕戡肩上的帕子慢慢将还在滴水的长发收拢,轻轻擦拭。
燕戡背对着戚昔,察觉到动静轻声一笑。
冷硬的五官柔和下来,笑容温柔得像三月里的春风。
这个时节头发就不容易干了,戚昔为了让人尽早窝床上去,又出去取了个炭盆进来。
他立在燕戡身后,不想吃完了饭的人硬是要面对着他。他动,燕戡也跟着动。两掌轻易把住了戚昔整个腰。
“头发你自己烘干。”
“我不。”
戚昔微恼地揪了一下燕戡的长发,最后看着他眼下的青黑,最后只能是由着他。
燕戡这才整个圈住戚昔的腰,额头贴上他肚子。他嗅着怀中的味道,唇角翘着,疲惫也尽数漫上来。
等戚昔将那一把长发拨弄着烘干时,燕戡已经靠着他睡熟了。
戚昔收回手,垂眸瞧着一动不动的男人。
从上往下看,侧颜也俊。眉锋锐,鼻梁高。嘴角没了清醒时候在他面前的笑,是绷紧了的,想必是肃着脸多了养出来的凶狠模样。
他覆手盖在燕戡脸上,轻轻摩挲。
这几日出去得早,回来得晚,难不成夜夜修建沟渠。脸都吹得更粗糙了。若冬日再冻一冻,开裂了也是有可能的。
他低声,手戳着男人的脸:“燕戡,床上睡去。”
没人应,抱着他的手也没放。
戚昔抬着腰上的两个又粗又壮的胳膊搭在肩膀将人半托半背放到床上。
脱了鞋子,又仔细着把被子盖上。又将自己擦脸的油膏拿出来给他糊上。随后才轻手轻脚地出去。
燕戡有意识,但闻着一床属于戚昔身上的淡香,睡得更沉了。
铁匠那儿定的炉子和大锅到了,加上木匠那买的带车轮的货摊,戚昔早早将这些东西摆出去。
炒热了洗干净的细砂,再放上一兜子栗子。这做栗子的方式斜沙城的百姓是闻所未闻。
路过的人见了,免不得要上来问上一问。
“戚老板,做什么呢?”
“糖炒栗子。”
锅下隔着炉子,炉上的大锅里细砂翻炒几遍热得烫手。栗子在里面翻滚,一刻钟就炒好了。
筛出来放厚布裹着的木桶里,塞子闷上一会儿。
戚昔趁着这个时候道:“糖炒栗子,十文一斤,诸位可尝尝?”
“戚老板说笑了,街上才卖五文一斤呢。”
戚昔掀了盖子,捞了一勺子出来。“诸位尝尝。”
铁匠还没把开栗子的工具做出来,所以难剥一些。
栗子肉本就绵软,入口润而甜。不似煮的的那般湿漉漉的。当个零嘴吃正好。
就是半斤也不少,但凡是喜好这个的,都抵挡不住。
能出来吃酒的都是有点闲钱的,五文的,十文的,没一会儿就分了出去。
戚昔连炒了两锅,后头便交给常河,自个儿去后厨继续忙。
铺子里有酒有菜,外面有糖炒栗子。
食客在里面吃饱了,出去的时候又给家中夫人子女捎上一点。这样一来,铺子里又多了个营收。
时间长了,这外头的炒栗子与铺子里的高粱白一样,成了招牌。
不过糖炒栗子的生意几乎大部分人都可以做,短短三两天,斜沙城里就多开了两三家。
不过顾忌着脸面,没开到胡油巷罢了。
戚昔早知如此,也没多担忧。这也不过是挣个辛苦钱,铁锅、炉子还有底下的炭火,一套置办下来也要个二三两。
加上掌握火候难,炒出来的栗子不能生,也不能熟过流失了水分而变得发干。最后还是落脚于哪家味道好。
而这味道上,戚昔就没输过。

糖炒栗子的生意稳定下来, 一天能卖出去百来斤。
不过天气越冷,铺子里也越忙。常河守在外面就做不了铺子里的事儿,戚昔也要顾着后厨。
今儿下雨, 外面的摊子没有摆出去。戚昔站在柜台后一边算账一边琢磨着这事儿。
窗边食客对雨小酌, 没人要添酒。常海跟小姑娘一个在门口坐着, 一个去后厨洗盘子去了。
戚昔转头, 看身侧双手攀着台面儿垫脚看自己算账的小孩。他眉尾一扬,唇角带了几分笑意。
“想不想学算账?”
小孩虎头虎脑的, 一左一右扎着个似羊角的圆髻。跟着在铺子里吃了这么久, 体格也壮实了不少。脸养得白了些,更讨人喜欢了。
一听戚昔的话, 铁树立马抬起头, 眼睛发亮:“大哥哥我想学!”
戚昔手指点点他的眉心。
他看得出来小孩不是为了哄他高兴才答应的, 瞧着是早有兴趣。
小小年纪能有这番打算也是很不错了。
“那你瞧着我算了这么久,我先考考你如何?”
“大哥哥尽管说。”铁树手垂下,身体站得板直。不过见戚昔淡然翻着书页, 又有些怯道, “大哥哥,太难的我不会。”
戚昔:“那就从简单的开始。”
戚昔随手点在账本上的字:“此为几?”
“三。”
“此为几?”
“三十。”戚昔算账的时候偶尔教他认些字,所以小孩回答得很轻巧。
戚昔:“那三十减去三为几?”
小孩瘪瘪嘴, 委屈巴巴地看着戚昔。“……大哥哥,我不会。”
“三加三?”
“六!”
戚昔笑着揉了揉小孩的脑袋。看来急不得, 得从头开始教。
“那从今儿开始,闲时我教你识字跟算数一起。再每晚抽半个时辰, 专门学习这算学。”
“真的!谢谢大哥哥!”小孩一脸雀跃。要不是柜台后空间狭窄, 他能蹦起来。
戚昔:“学便好好学,不能中途放弃。”
“我一定好好学!”
自从小孩往铺子里钻, 戚昔教了他不少的字。有了一点点的基础,后续就好教。
秋雨如银针随风斜落,街边小树上的枯黄叶片也承受不住,掉尽了最后一片叶子。
食客们听戚昔教导小孩的清冽声音,观秋叶簌簌。恍惚间,又快一年冬了。这铺子也从李老头手上接过来,开了一年余。
当初他们怎么说的,说这小公子铺子准开不了多久。
可如今日日往酒肆里来的人又是谁?
一想脸就臊红。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掌柜的,来一壶好酒!”
粗狂的声音砸地,听声便知那人应当似山峦高大野蛮。转头一瞧,果真!四个有门高的大汉跨步进来。
见为首的汉子脸上一道疤,从左眼一直劈到右边嘴角,看得人心中瑟缩。食客们赶忙转过头,一言不敢发。
又是生面孔,瞧着像山匪似的。
常河目光从他们身上滑过,冲站在帘子边那桌的方俏儿抬了抬下巴。
方俏儿眸光微动,转身去打酒。
铺子里最好的酒就是这高粱白,五十文一两。铺子里的食客鲜少喝这种烈酒,所以馋嘴得不行,常打来一壶一品品一天。
次等的有市面上常见的普通黄酒,也有姑娘老人适合喝的果酒,这些十文二十文一两的都有。最次的是那二文一两,有点酒味的粟米酒。
不管什么时候酒都不便宜,但比起那些富庶地区而言,斜沙城的酒已经是最便宜的了。
方俏儿径直掠过普通的酒,上了高粱白。
戚昔见状,摸了摸身侧小孩的脑袋让他去后院待着。自己听客人点的菜又去炒菜。
常河接了方俏儿手上的酒壶,支使着人去后头端菜,自己把酒给人送去。
“几位客官慢用。”他笑着道,“这是我们小店最好的高粱白。”
刀疤汉子冲着常河点点头,摆手让他下去。
“我说大哥,咱东西都收好了。要我说何必在这边耽搁。快下雪了,到时候路不好走咱还不如啃点干粮就离开。”他压低声音,“这破落地儿能有什么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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