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昔看着面前的人:“度小将军?”
度方开口:“我想抱他。”
戚昔讶异一瞬,随即浅笑:“那你抱便是。”
度方转身就走,接着问都不问,直愣愣地把常河手里的燕小宝抱过来。跟抢似的。
虽然动作迅速,但避免不了他跟拎麻袋似的抱小孩。
“不对不对,要这样抱!”阿楮仰头看着这个人,着急得忙纠正。
度方不理。
燕小宝竖着趴在人怀里,两个爪爪一抓,一左一右捏住了度方的耳朵。
脑袋栽过去,糊了度方一脸的口水。
“咿——”燕小宝露出招牌笑,两个小酒窝浅浅。
“哈哈哈哈,度小将军,你也有被人拎耳朵的一天。”
度方像没有听到常海的话,他动作在变化,最后像阿楮说的默默将奶娃抱好。
葡萄眼跟凤眼对视。
吧唧——
燕小宝眨巴眼,小手一抬,撑在度方脸上。“咿——”
度方又凑上,给他另一个酒窝亲了一个对称。
众人错愕。
度方掉魂了?
这是那个谁也碰不到的度小将军吗?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又见度方跟吸猫一样,整张脸全贴上去,将奶娃娃吸得咿呀声都弱了。
“哇!!!”
“哭了, 度方你把孩子弄哭了!”几个武将脸色一变,抱也不是, 哄也不知道怎么哄。顿时比热锅上的蚂蚁还要着急。
度方眼里闪过慌乱, 手捧着娃,神色更冷地看着燕戡。
还站在一旁的戚昔挑眉。
这小将军应是不会表达。
燕小宝最后回到了燕戡的怀里, 小嘴巴还瘪着, 包子脸哭得都是水。鼻尖跟眼睛都红彤彤的, 好不可怜。
燕戡给他哄好了,笑着调侃:“他平日难得哭,度方倒是厉害。”
度方手一滞, 表情都快结冰了。
一旁的戚昔无奈。
他发现燕戡骨子里有股恶趣味, 很喜欢逗人。
武将们平日各自都有自己的事儿,鲜少这么闲适地聚在一起。
戚昔过去接过燕戡怀里的燕小宝想让他们好好聚聚。
正要抱走,燕戡却轻轻握住他的手腕, 带到自己身边坐下。
戚昔也就一边逗弄着奶娃娃,一边听他们闲聊。
聊到中午, 就开席吃饭。
燕小宝也被送去填饱肚子。
两桌人,戚昔跟燕戡和武将们一桌, 阿兴、阿楮和几个等会儿负责把自己家将军抬回去的将士一桌。
桌上十二个菜, 凉菜、热菜,甜点以及还多了一盘水果。都是按照斜沙城的习俗上搭配的。
喝酒需要垫肚子, 所以大家伙先把目光放在菜上。
吃了几口,一众人都略有诧异。
燕仇率先问出口:“这些菜哪儿来的,我在斜沙城过了这么多年都没吃过。”
燕戡:“自己种的。味道可好?”
“好极好极。”
“明年让咱们大营那边也种些。”
吃着吃着,几个武将也喝了起来。
燕戡一边顾着戚昔吃饭,一边被几个大汉灌酒。愣是喝到戚昔下桌,都面不改色。
戚昔看了一眼热热闹闹的几人,慢慢往厨房去了。
看这个样子,需要准备点醒酒汤。
不出意外,一顿饭从中午吃到下午。
不过几人酒量都好,跑了几趟茅房,出来后面上便没了醉意。
接着剩下的半个下午,他们去了书房聊着,应是说军营里的事儿。
到傍晚,没多久又开始吃晚饭。这顿饭便净吃酒去了。
朗月明耀,今晚的天格外的亮堂。
燕小宝这个主角都送回去睡觉了,众人才慢慢歇下。
早已在旁边等候多时的各家随从立马将戚昔准备好的醒酒汤先给人灌下去,接着该送回营地的送营地,回不去的抬着放在府里准备好的客房。
一时人都散去,只余这家当家人。
有人过来收拾桌子,而戚昔则收拾醉酒的人。
燕戡坐着,戚昔站在他面前。
烛火跳动,柔和的光笼罩在一站一坐的两人身上。
戚昔:“燕戡,醉了?”
燕戡摇头,拉过戚昔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凉凉的,让脸上的温度降了些。手心很软,贴得他很舒服。
“那回去了。”
桌子都收完了,他还这么坐着。刚刚阿兴扶他,他动都不动。
戚昔垂眸,目光落在男人脸上。
燕戡面容肃着,下颚绷紧。正襟危坐,一副镇定可靠的样子。
看着是像没醉。
但怎么会没醉,脸这么烫。
“回去了。”
“回。”
戚昔抓着他的手拉人,结果这人力气大,反手拉着戚昔圈在身前。
戚昔站在他两腿中间,后腰紧贴着发烫的手心。腹部一重,大脑袋贴来。
“夫郎~”
喝醉了,更会撒娇了。
戚昔手指微动,想着,手伸到他的下巴底下捧着。
燕戡仰着头,轻靠着他腹部,配合地仰起头。
“夫郎~”
他眸光亮晶晶的,罩在戚昔身上。
门开着,晚风悠悠拂过。精神放松,忙碌一天的疲惫顿时袭来。
戚昔对着门口,慢慢闭眼吹了会儿风。
靠着他的人就这么抱着他,一直没什么动静。
戚昔以为他睡着了,哪知道垂头就见着一双盯着他的眸子。里面似有苍穹,浩瀚深邃。
“夫郎。”
见戚昔视线重新落到自己身上,燕戡心里欢喜,弯着眼睛毫不掩饰地表示出来。
直白又浓烈,看得戚昔心里一柔。
他轻叹一声,手伸到后背拉下男人的手。“走,睡觉了。”
燕戡站起,晃了一下。
戚昔直接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
燕戡就跟八爪鱼似的,另一只手立马缠上来。
好在他知道自己的重,没有将全身重量压上来。只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一脸亲昵地在戚昔脸上轻蹭。
蹭完了又唇碰上去。触感柔软,他却像惊住了。
几息之后,又亲上去。
戚昔无奈,只能依着这醉鬼将自己的脸上弄得满是酒味。
终于到屋里,戚昔将人往榻上一放。
本想着去把醒酒汤给他端过来,但人抱着他不放。
戚昔定定地看着他:“燕戡,松手。”
燕戡瘪嘴。
戚昔瞬间像看见了燕小宝瘪嘴的样子。
他软了声音,拉下脖颈上的手:“我不走,我去给你端桌上的醒酒汤。”
“……不走。”燕戡依旧缠着人不放。
无法,戚昔只能又带着人一起到桌子边。一边防着他摔倒,一边看着他将醒酒汤往肚子里灌。
喝完了,燕戡打了个饱嗝。
双眼这会儿倒是变得雾蒙蒙,不过依旧盯着戚昔。
“夫郎。”
戚昔将碗搁下,应了他一声。
“夫郎……”
戚昔一双手被燕戡捏着,搁在脸上。戚昔戳戳他的脸颊,轻声道:“燕戡,你好黏人。”
“夫郎~”
“嗯。”
燕戡消停了。
不应他他就一直喊着。
“郎君,热水来了。”阿兴端着水进来。
瞬间,刚瞧着还算听话的燕戡面上一沉,幽幽盯着进屋的阿兴。那目光像森林里的饿狼一样,恨不能把阿兴撕了。
“郎君有事叫我,我先出去了啊!”放了东西阿兴赶紧跑,就怕被自家神志不清的主子单方面殴打。
戚昔忽然一笑。
燕戡看呆了。
戚昔回身,立马敛了笑容,凉飕飕道:“洗脸。”
“夫郎……唔。”
戚昔直接把这个黏人精的嘴巴捂住,好歹是带着人收拾好了。
回到榻上,戚昔将他还缠在自己身上的手拨下。“别闹了,该睡觉了。”
燕戡往榻里缩了缩,手拉着戚昔不放。
“睡。”
戚昔看着床榻,摇头:“你睡这儿。”
“夫……唔。”
戚昔手堵住燕戡的嘴巴,抬起他的脸。四目相对,他一字一句道:“睡觉,听话。”
掌心一热,戚昔瞳孔微缩。手快速撤了回来。
他现在觉得燕戡是听不进去自己现在说的话的。
戚昔拨开燕戡的手,干脆地将人按在榻上。又扯了被子搭在他肚子。
“不许动,睡觉。”
燕戡:“夫……”
嘴上重新贴来手掌,燕戡弯眼。像计谋得逞了,笑得像个狐狸。
折腾半晌,好歹看着人阖眼。
戚昔悄悄将自己的手收回来。
他打了个呵欠,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床上一躺。正睡得迷迷糊糊,背上贴来温热。
戚昔喃喃:“燕戡……”
“夫郎我要睡床。”
困意汹涌,戚昔意识啪的一断,就这么睡过去了。
清晨,戚昔是在闷热中醒来。
他睁开眼,面前就是一张放大的俊脸。不是燕戡是谁。
戚昔皱眉,隐隐想起睡着前有个迷迷糊糊的人声。
两人离得很近,戚昔试图往后挪了挪。但腰上的手一紧,直接抱着他更深地嵌入怀里。
淡淡的墨香袭来,鼻腔全是燕戡的味道。
戚昔脸就贴着他敞开的胸口,一时间不知道是他的脸热还是燕戡的体温更高一些。
戚昔无措道:“燕戡,松手。”
腰间的手很有劲儿,揽着戚昔,整个腰肢弯出一个极为漂亮的弧度。
隔着薄薄的寑衣,甚至能感受到肌肤的细腻。
“谁家夫郎……这么好看。”
戚昔仰头。
燕戡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我怎么会在夫郎的床上?”
戚昔双手撑着他的胸口,触及温热,又蜷缩指尖。“昨晚不知道是哪个醉鬼……”
“是我。”燕戡脑袋往戚昔肩上一埋,轻轻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夫郎好香,不想放。”
说着说着他闷笑出声,胸腔震动,戚昔直接将上面的手撤开。
这下可好,腰间的大手移到背上,微微用力,戚昔又完全趴进了燕戡的怀里。
戚昔彻底无奈。
算了,抱就抱吧。
戚昔安静了,燕戡又不得劲。他往下滑,手搁在戚昔脖子下,脑袋碰着脑袋。
“夫郎,我请求以后都睡床。”
离得近,唇上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戚昔脑袋微微后仰。
燕戡追上去,看着戚昔的唇,眸光微暗。只克制地啄了一下莹润的下巴。
戚昔心里一堵。干脆埋头藏在燕戡肩窝。
“我是不是可以拒绝你这个请求?”他声音闷闷传出来。
“不准。”
还是那个燕戡,依旧霸道。
“我都上了夫郎的床了,自然没有再下去的道理。你说对不对?夫郎想,若是换做是你,你会再下去吗?”
“没有这个可能。”戚昔抬起头看着燕戡满含笑意的眼睛,“我不会半夜爬床。”
“呵……”燕戡笑出声来。
他搂紧人,黏糊糊地在戚昔肩膀上蹭。
“夫郎啊,甩不掉了怎么办。你就是赶我,我也可以半夜爬……”
戚昔抬手捂嘴。
一头青丝被他蹭得乱糟糟的,闭了闭眼,他道:“你想睡就睡吧。”
“谢谢夫郎!”
回答得倒是挺快。
戚昔推了推他:“该起了,不然外面又要喊了。”
“好,听夫郎的。”
现在燕戡不敢有半点违背戚昔,问就是怕他家大公子一个后悔,改变让他一个被窝的主意。
燕戡今天一睁眼就看到戚昔,加上期盼了许久的事儿终于达成,现在心情极好。
阿兴见了不免来一句:“主子,最近可是有什么喜事儿?”
戚昔怕他胡乱说出什么,道:“用膳。”
燕戡一笑:“是有喜事儿。”
阿兴睁大眼睛好奇:“什么喜事儿?”
燕戡瞥了他一眼,道:“吃饭。”
阿兴脸一垮,委屈:区别对待!
“那几个人呢?”
“一大早就走了。”阿兴亦步亦趋跟在燕戡身后,“主子,昨天百姓们送的东西怎么办?”
天知道昨晚阿兴跟着送人的几个打开门的时候,那堆得高高的菜篮子险些将他们给淹了。
但门口放了这么多东西,门房是一点儿都没发觉。
昨日的事儿燕戡本意是让熟悉的人认认戚昔,顺带知道燕小宝的存在。本来也没有打算瞒着。
但将军府的事儿一概不往外传,虽没明说,但都该有分寸。
“查一查是谁说出去的,知会一声,再有下次就不用了。”
“是。”
“至于那些礼……待我跟郎君看过再说。”
早饭过后,燕戡带着戚昔到了外面院子。
照阿兴说的,送的东西确实不少。
戚昔走在里面,看见了红鸡蛋,木匠雕刻的玩具,衣服、菜,甚至还有鸡鸭……这都是他们能拿得出手的,觉得好的东西。
“夫郎,送回去吗?”
“这些东西你都对得上人?”
能送自然是最好,除了那只小黑狗,府里没收过大家其他东西。这一次打破了常规,以后就更不好说了。
燕戡:“能对的上,就是有些麻烦而已。”
“那便送吧。”
戚昔沉吟片刻,手指在衣摆上轻敲了一下,看向燕戡:“要不要再添点东西?”
燕戡好奇:“添什么?”
戚昔:“菜。”
“阿兴,隔壁的菜摘完了吗?”
“没有。”
上一批是摘了送给隔壁那些将士们,这一批只用了一些做菜。而送给隔壁将士们的菜则不是用自家种的这些菜做的,因为这样会不够。
“那就走吧,摘菜。”
燕戡抓住戚昔垂在身侧的手,与他并排着走:“夫郎想过去?”
戚昔扫了他一眼,道:“一直听说那边,但从没去看过。有些好奇。”
燕戡点头,面上一副正经样子,实则非要与戚昔十指相扣。
阿兴简直没眼看,他道:“那我去多叫点人。”
戚昔现在住着的宅子以北,本来被这一家原主人当做园林用地的。
面积很大,占据了城东北大半的地方。
过了宅院,再往周子通的杏林院的西边走。穿过一道门,往南,便是将军府众人一直说的隔壁。
门后是一条石板道路,路两旁放置着假山。枫树与草木掩映,头顶的光都被挡了去。
这样一瞧,确实有几分好看。
过了这十几米的路,从枫树林中出来,便是平坦的田地。离得最近的几块,有的空着,有种着菜,有的还剩下些药材。
这些地应该就是将军府的了。
至于其他地里,粟米被穗子压低了腰,由绿色变得浅黄。或有豆子丛生,或有……棉花?
“那便边?”
阿兴嘿嘿一笑:“这是我按照郎君的法子种的,长出来就是这个奇怪的模样。大伙儿都觉得好看,就等着来问郎君要怎么办呢。”
戚昔不免想到了大家冬日里穿得最多的粗毛褐衣。他拂过自己身上的锦衣,轻声道:“等花开得差不多,就那白色的部分采摘下来。里面的种子也留下。”
“好。”
戚昔站在田边,目光眺望,东边是各户人家。真就像是村子聚落一样,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要过去吗?”戚昔问燕戡。
燕戡摇头:“去是麻烦他们。”
没有多言,两人随着阿兴到了种菜的那块地里。
身后阿楮背着个小篓子跟在两人身后,到地了,熟练地挎着篓子进了里面。
这块地不小,放眼望去,辣椒一块,番茄一块,茄子一块,还有西瓜、红薯、土豆甚至玉米……
上辈子常见的,这里也有。只是种植的少,稀奇而已。
阿楮就站在他们前面,小手捏着辣椒轻轻一掰,青色的辣椒就从枝上落到了手上。
戚昔挽袖,燕戡瞧着,主动伸手过去帮他把袖子扎紧。
他不阻止戚昔做这事儿,活儿轻省,不碍事儿。
燕戡紧随其后,也下了地。
这块地被打理得很好,土地没有板结。里面能看到些混合的草木灰。踩下去软绵绵的,土质并不差。
除此之外,种植的时候还起了垄,种菜的地块高,两边留出走道。
收获无疑是开心的,一棵辣椒苗上,因肥料给足了,现在下面依旧硕果累累,白色的小花开不断。
番茄绑在木棍上,直直往上长。
红彤彤的果子三两成群,从里到外透露出一抹胭脂红色。让摘它的人摘着摘着就忍不住直接拿上一个现吃。
“郎君,这些菜拿回去怎么分?一个篮子也装不了几个。”
戚昔立在地里,腰间被菜枝挡住。露出来的半身背脊挺拔,长发披在身后。动作闲适而快速,就是干农活儿别有韵味。
他摘下番茄递给一旁的燕戡,道:“重要的不是现在这些菜,是种子。”
阿兴一惊,瞬间反应过来:“您是想让他们也种这些菜?”
这些菜种稀奇,寻常百姓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也不乐意花钱卖了昂贵的种子拿回去种。所以至今,这些东西都没大规模推广。
若是戚昔这一手成了,那不就直接让大家餐盘了又多了不少菜嘛!
是好事儿啊!
燕戡也没料到自家夫郎是这个意思。他顺手接着戚昔手里的菜放在自己肩上的篓子里,道:“那便不是每一家都给一样的菜。能分到什么就分到什么。”
戚昔:“是。”
“那多好!谢谢郎君!”瞬间,阿兴跟打了鸡血似的在地里忙得飞起。
他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啊,不对!换做是他,他也不会去买那些不认识的种子。
戚昔做得累了,微微直起身。刚刚抬手,额角的汗水就被燕戡抹去。
“夫郎歇会儿。”
戚昔看着他,唇角翘了翘。“好。”
转眼见到一堆人往这边来,戚昔定住。他手碰了燕戡一下,示意他往东边看。
燕戡轻笑,嗓音低而沉。落在耳畔挺悦耳。“这是给他们看到了,所以又来帮忙了。”
“小将军!”
“将军!”
大伙儿兴高采烈地跑来,手上同样拿着篓子。
叫燕戡小将军的,是跟随燕戡的父亲亦或者是大哥打过仗的。将他将军的,则是他成为大将军之后,在战场上退下来的。
打完招呼,众人自发进入地里。
燕戡见戚昔看着自己,无奈一笑。
戚昔注意到这些人不是年迈,就是断手或者跛脚,要么肢体看不出什么残缺,但动作稍稍迟缓。
但他们面上都不见因受伤而露出的沮丧,相反,每个人看着都发自内心的从容与高兴。
他忽然窥破燕戡在他面前罩在身上的那层纱帐,看到了他身为大将军的担当。
戚昔心绪一动,缓声道:“他们也要给。”
“自然。”燕戡一笑,瞧着戚昔白里透红的脸,有些想亲上去。
两人的互动自然落在了这些将士们的眼里,他们没见过戚昔,但根据之前阿兴跟他们聊天时说出来的,也能猜测燕戡身旁的人就是将军的夫人。
听的时候跟真看到的时候又不一样。
当知道燕戡娶了个男人时,大多人都难以置信。在大顺,就是养男宠也得藏着,哪里有人光明正大把男子当妻。
可这会儿真看见了戚昔,大家无不静默。
这天仙似的人,好像将军喜欢,也是正常的事儿。至于妻不妻的。
将军喜欢就对了。
经过不到一刻钟的挣扎,大家也都想明白了。
燕戡回去倒篓子里满了的菜,就有人好奇地凑过去。
“夫人。”
戚昔见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长得很青涩,可能才十七八岁。他虽跛脚,但脸上是遮不住的灿烂笑容。
“夫人。”
“叫我戚昔就好。”
“郎君,叫郎君。”阿兴在一旁嚷嚷。让他们叫名字,准是叫不出来。
“郎君,昨天吃了府里送来的好酒好菜,还没谢过夫、郎君呢。”
戚昔见大小伙子拘谨,嘴角牵出笑:“昨日本是该请你们到府里来的。”
“哪里哪里。”
眼瞧着燕戡盯着人大步来了,小伙子脖子一缩,忙问:“昨日那菜可好吃,不知道等这些菜有种子了,郎君能不能匀一些。”
此时,燕戡已经走到身边。
他瞧着已经缩起来的人,板着个脸,道:“自然。”
“!!!”
“那将军,小的告退!”他撒腿就跑。
戚昔看了燕戡一眼。
又故意吓人。
燕戡立马冲着他笑,还出其不意,一下亲在戚昔嘴角。
戚昔手一颤。
咔嚓一声,果子上的枝丫都断了。
戚昔脸瞬间红透。
他难得瞪人,可红着眼尾,一点气势都没有。
燕戡凑过去,不要脸笑:“嗯?夫郎我什么?”
刚来问了戚昔种子的小伙子立马捂眼睛。
他以为自己做错什么事儿了将军那么凶。原来是吃醋了。
戚昔咬牙,伸手捏住他腰间紧实的肉一拧。
燕戡变脸:“嘶——”
他余光扫过这两个人, 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几步挡在他们面前。
主子也是,调.情也不好好选个地儿。
“夫郎好狠的心。”
阿兴背对着他们翻了个白眼。
明明是主子里不要脸,连郎君这样的脾气都能把人逗得生气。
戚昔从燕戡手里抽回自己的手, 往边上走了两步子。燕戡跟狗皮膏药似的, 又贴了上去。
戚昔闷头摘菜, 任他在耳边念叨。
燕戡逮住他衣角, 小声道:“夫郎,你理理我……”
勉强听得见一点燕戡声音的阿兴望天:为什么从来没有这一刻觉得自己主子如此讨嫌。
人多, 半个时辰不到便把菜摘完了。
菜送回去之后, 阿兴估摸着一个篮子放两样。再把府里剩下的种子一包,垫在篮子或者放包袱里。
确保一个不漏, 当即开始往府外送。
戚昔还以为叫些人来帮忙, 但燕戡直接拿了张写满了的纸递给阿兴。紧接着, 常河又从府外进来,身后跟了几辆车。
戚昔瞬间认了出来:“是商队的人。”
燕戡:“嗯。”
他揽着戚昔的肩膀,将他带离这个院子。“剩下的就交给他们, 东西都会送到的。”
马车从将军府驶出, 沿着东、北、南几个方向离去。
东边,野树弯村。
今日太阳也好,到中午阳光烈了, 杜家一大家子都待在家里没有出去。
高栋梁今早也从村后头的梢山沟村过来,找杜属善说话。
“今年的天气属实要比往年好多了。旱也没旱几天。”
杜属善苍老的手搓着叶子烟, 虽然背脊佝偻,但人精神头很足。“是没旱几天。再不久就要收谷子了, 不要下大雨就好。”
快要成熟的谷子经不起雨打。
“我跟着你种那麦子也长得好。”高栋梁说到这个, 脸上泛出喜色,“那麦穗都跟别人的大不同。”
杜属善:“麦子要种, 你那些牲畜更是要好好看顾。”
“这我还不知道。”
“还有之前说的堆肥的法子我用过了,好着呢。为了几个钱,我婆娘都撺掇我去山上捡粪了。”
说着,他看向门外湛蓝的天,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日子啊,可算是有点盼头了。”
“好像去年将军去了一趟京都,再回来就跟开窍了似的,又是羊粪又是堆肥的。”一旁杜勇全媳妇王夏芒忽然道。
杜勇全:“可不是,今年咱斜沙城都知道将军是个会种地的将军了。”
“爹,你说将军从哪儿知道的啊?”
杜属善沉下脸:“不该问的别问。将军对咱们好,你深究什么。”
杜勇全干巴巴地笑了笑:“哦。”
他媳妇看他被爹凶,转了个话题:“将军年纪不小才有夫人。夫人肯定好看,将军长得也俊,那娃子指定好。”
高栋梁胳膊撑着膝盖,好奇:“前儿不是满月,你们送什么了?”
杜勇全:“老母鸡,正好给将军夫人养身体。”
高栋梁嘿嘿笑了声,瞧着有点贼:“要不是不能弄出动静,我打算送羊的。”
“那叔你送的什么?”
“羊腰子。”
“嚯!”
“杜家的!杜家的人出来一下。”
杜属善抬头看向门外,自己的儿子已经冲了出去。
“怎么了?”
“给,你家的。”常河拎着捆着爪子的老母鸡塞过去。“下次别送了,不然还得跑来送回来。”
“这、这不是我家的……”
杜属善背着手打断他:“这不是我家的鸡。”
常河:“哟呵,这是我第十次听到这个借口。”
他把鸡往前递了递:“要不要?”
杜勇全也反应过来,立马后退一步:“反正不是我家的,不要。”
常河卷着马鞭,扬了扬下巴。“行,不要是吧。那我带来的菜种也别要了,反正没多少。”
“走了啊!”
说着他一扬马鞭,真就毫不犹豫。
“诶!要,要!”
杜勇全只觉面前黑影一闪,站在旁边的老爹跑了。
他连忙追出去,心跳到嗓子眼了:“亲爹啊,你年纪大了,跑什么!”
“要!那小将,我们要!”
常河停下马儿,笑了一声。“早说不就好了。”
他转身,往那个灰布包袱里掏了掏。“给!”
巴掌大的小纸包,附赠三个辣椒一个西红柿。
“就是这俩菜,青椒跟番茄。”
“种子不多,先育种后移栽苗。你们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下一家还要送,走了啊。”
杜属善小心翼翼拿着青椒看了看,又将那红艳艳的番茄捧着。“可好看。”
“那个,瞧着他也要往梢山沟去,我就先回去了啊。”高栋梁盯着两样菜看了看,立马走。
杜属善拿上种子,脚程飞快地往家里走。“回去看看这菜怎个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