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养我众将士—— by稼禾
稼禾  发于:2023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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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如今用不上你们。但若你们想,我可以供你们念书。”
“也不用有负担,就像我上面所说的,只当是将军为民的一份心意。”
“可听好了?”
温嫦咬着唇,眼眶已是绯红。
温仲小手紧紧握拳,身子瘦削,但目光坚定地看着戚昔。
“郎君,听好了。”温仲率先道。
温嫦肩膀轻颤,几乎是忍住哭腔道:“郎君,听好了。”
戚昔眉头缓缓松开。“阿兴,这事儿……”
阿兴立马表态:“让常河去办,郎君等消息就好。”
戚昔点点头:“麻烦了。”
斜沙城有自己的书院,名叫杳寂书院。
书院原是私人创办的,后来几经战乱,书院被毁。又经修复才得以重开。
如今规模虽大不如前,但依旧斜沙城唯一一座书院。
杳寂书院每年都招学生。从启蒙的幼子到参加应试的书生,只要是愿意进,交得起束脩,一般书院都乐意收。
但即便是如此,这座斜沙城里算得上第二好的建筑里,学生也少得可怜。更莫提师长了。
不过温家三姐弟现在也只是先启蒙,所以去书院也尚可。
这事儿交给常河去办,不出两天,姐弟两个连带着三岁的温圆开始上学了。
而府外,白等了三日的当朝太子终于不耐烦了。
他直接带上自己的亲随,浩浩荡荡一行人往将军府闯。
彼时戚昔刚跟燕戡用完早饭,听到阿兴张牙舞爪说着外面的动静。
他偏头看了燕戡一眼,人刚好拿着帕子凑在他唇边擦了擦。
“夫郎避一避,我去去就回。”
戚昔:“没事吗?”
太子毕竟是皇权的代表,将军再大,也大不过皇权。他此前居然不知道,燕戡能把大顺的太子晾在一旁这么久。
燕戡听到戚昔的关心,纯黑的眸子顷刻荡出笑意。“放心,没事。”
“阿兴,看好郎君。”
燕戡出去之后,阿楮以及周子通都过来这边院子,并把院门关上了。
没多久,院墙外响起一阵充满怒意的咒骂声,接着远离。
戚昔看了一眼阿兴脸上的不忿,心中了然。这就是那什么太子了。
人应当是去了花厅,之后戚昔回屋,也没再的关心外面。
燕戡从后门出去绕了一圈,然后一脸风尘的到了招待客人的地方。
陈肆都喝了两杯茶了,终于见到了燕戡这个大将军。
他将茶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讽笑道:“好啊燕戡,你可让我好等了整整三日。”
燕戡垂眸,眼里暗光闪过。一板一眼道:“臣前些日子才打完仗,军务繁忙。不想耽搁了太子殿下时辰,臣有愧。”
他抬起头,看着一身细皮嫩肉,披着黄袍跟大仙儿似的人,道:“本以为殿下已经走了,但没曾想殿下还在。正好臣有一疑问,不知殿下可否为臣解答一二?”
陈肆纵欲过度的眼睛挂着不耐:“你说?”
“敢问殿下,后面可还会有粮食送来?”
陈肆眼睛一睁,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燕将军,你未免太过贪心。二十万石的粮草还不够你燕将军的胃口。”
燕戡平静道:“何以见得?”
陈肆嘴角挂着讥讽,眼里更是溢满了被自家父皇下旨当个送粮监军的愤懑。
“本殿下日夜兼程赶往北地送粮草,足足二十万石,够你吃个半年了。你居然还想着送粮草。”
他逼近燕戡一步,目光阴沉:“怎么,真当大顺是你燕家的了!”
燕戡俯视只有他鼻子高的人,丝毫不惧。
“粮草清点过后不过十万石。不知太子殿下是否知道,除去草料三万石,即便是我北地将士一日兵粮只得七升果腹,这七万石也不过吃两个月。”
他浓黑的眸子紧盯着面前的人,问:“殿下,下半年的秋粮应不算在这里面吧。”
陈肆面色顷刻涨红。
偏偏来之前,皇帝为斜沙城调拨的粮食算了秋粮的。
大顺没有屯田制,驻守边关的将士们的粮食都是京都那边从其他地方调度过来的,这也是控制边关将领的手段。
但很显然,这位草包太子殿下为了填饱私库,昧了他不少粮食。
或者说他这里还算好的,乾州那块儿可能更惨。
燕戡笑不达眼底:“那便请殿下替臣谢过陛下。臣与边关五万将士,等着今年新收上来的秋粮。”
陈肆怎么也没想到燕戡如此不顾及他的面子,他怒极而笑:“好……等着,你就好好等着吧。”
燕戡笑不达眼底:“若秋粮如陛下所说的那样按时到达,臣不介意再回去要一次。”
“相必不只我斜沙城的百姓,天下的百姓都会担忧我为边关将士的温饱。毕竟……不吃饱,怎么御敌呢?”
“还望殿下好好跟陛下提醒一二。”燕戡抱拳,声音铿锵有力,“燕戡在此,提替将士们谢过殿下!”
陈肆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
还没吃进肚里的银子就要叫他吐出来,他不禁想到自己的幕僚让他不要动燕戡粮草的那些话。
燕戡……好,好一个燕戡!
他甩袖就走,万分没有来时要报复燕戡的嚣张。
燕戡直起身,黑眸凝视着那道背影。
是挺草包。
这个位置让他暂且坐着也没什么不好。
“郎君,地里的菜都可以摘了。”
“那就中午摘来吃了。”
“郎君知道怎么吃吗?”
戚昔看着被阿兴他们当水果啃的番茄,道:“不知道,让厨房去研究吧。”
“好嘞,那我这会儿去摘……将军回来了。”
燕戡直接在戚昔身边坐下,道:“摘什么?”
“菜啊,您瞧,院儿里的那些应当也可以吃了。”
拳头大小的辣椒挂在叶片下,番茄藏在植株间只剩下些泛黄的,红了的一个不剩。茄子巴掌长,肥嘟嘟的,是深紫色……
各个都长得好,只这小块地的摘下来就够炒个几大盘。
燕戡挑眉,看了一眼戚昔。
正巧,他进来的时候听见了戚昔说的“不知道”。他笃定,自个儿夫郎是知道的。
戚昔抬起眼皮,也看着他。
两人心照不宣,都知道彼此想什么。
燕戡笑着道:“那就做来看看能不能吃。好吃的话明年多种些。”
“那我去摘!”
阿楮离开摇篮,跟上阿兴:“我也去!”
周子通吊儿郎当翘着个脚坐在摇篮旁,时不时地伸手招惹一下里面昏昏欲睡的燕小宝。
燕戡看了他一眼,眸子沉得发黑。
周子通心虚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起身往外走。“我还有事,吃饭记得叫我啊。”
人都走了,燕小宝在晃晃悠悠的摇篮中慢慢睡熟。他两个小手攥拳搁在脸颊边,小腿蹬了蹬,嘴角还带着笑。
戚昔看了他一眼,又去矮榻上靠着。
燕戡跟过来,抓着他的手把玩。
“夫郎,问你一个问题?”
戚昔撇下眼,看着被蹂、躏得发红的手。“你说。”
“番茄怎么做才好吃?”
戚昔想到了那盘经典的菜,道:“番茄炒蛋。”
“嗯。”燕戡抓着戚昔的手,下巴在上面蹭了蹭。似乎也不那么在意如何用番茄做菜。
手心痒痒,戚昔蜷缩手指抵着他。
燕戡又问:“那夫郎知道什么是火药吗?”
戚昔眉梢一挑。
“能告诉我你是从什么地方听来这个词的吗?”
燕戡弯眼,前倾上去将戚昔整个圈住。“从草原军师那里听来的。”
“不止火药,他还说火铳、大炮,说人可以上天入海,说世界外又有世界。”
说着说着,戚昔感觉到贴在后腰上的手越来越紧。他望入燕戡的眼睛,见黑眸幽暗,仿佛要将人拉着沉溺进去。
沉默得有些久了,戚昔从他眼里又看到了一丝没藏好的慌张。
“夫郎……”
燕戡面色不变,但脑袋往戚昔的脖颈蹭来,显出几分焦躁。
戚昔微微偏头,低声问:“怎么了?”
燕戡抬起头,两人凑得更近了。近到戚昔能感受到燕戡急促的心跳。“不走,好不好?”
戚昔:“嗯。”
燕戡立马放松了。他坐直身子,又上了榻,并排挤在的戚昔身边。目光灼灼地看着戚昔。
戚昔知道,他等着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
“他说的东西,我知道,也不知道。”他偏头看着燕戡的眼睛,轻声道,“我见过,但我做不出来。”
他不知道燕戡从那个军师手上知道多少,但若是火药……
“火药是道士在炼丹的时候发现的一种有极强杀伤力的武器。一旦出现,也意味着以后战场上会出现更大的伤亡。他……告诉你怎么做了吗?”
燕戡捏捏戚昔的手。
他家大公子没做过什么重活,所以掌心软软的,皮肤又细腻,令他有些爱不释手。
他边玩儿着,边道:“审出来了。”
这一句话,戚昔听出了他的傲气。身为一国大将军该有的傲气。好像那些东西被他审出来本就是理所应当。
言罢,燕戡合拢手掌,将戚昔的手完全包裹。冷硬的脸此刻没了笑容,眼神透露出些许郑重。
“在外面,夫郎要像今日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戚昔看着他,点头:“好。”
燕戡凝重的神色散去,重新揉搓戚昔的手:“夫郎要说到做到。”
对于那什么军师的出现,戚昔没什么意外。他能到这里,那就意味着别人也能。
有些东西看似是意外,但戚昔将其当成历史的必然。
就看谁先研究出来。
不过,他现在很清楚自己希望是燕戡。
戚昔垂眸,看着交握的手:“嗯,说到做到。”
任由燕戡抱了一会儿,戚昔受不住他身上暖烘烘的热气,手抵着人肩膀将他推开了些。
又在燕戡怨念的黑眸中,主动将手搁在他的掌心。
一双手而已,他不知道为什么燕戡像猫见了猫薄荷,这般上瘾。
夏日阳光炽热,风吹进屋里都是暖的。
戚昔吹得有些犯懒,又想起自己关了许久的铺子。
“燕戡。”
“嗯。”
“等过段时间好了,我想回酒肆。”
“夫郎又想抛夫弃子?”
戚昔轻笑一声,顺着风的方向,看着两人交缠的发丝。“铺子放在那儿也是放着,不如开起来,也算有个进项。”
燕戡:“夫郎想开那就开,但是不能搬走。”
戚昔:“来往不方便,而且被那么多人看到……”
思来想去,这段关系暂时还不要摊开在世人眼前的好。
龙阳之好在这里,应当不是一件受欢迎的事儿。
就算他无所谓,但燕戡的身份还是让戚昔不免多考虑了些。
燕戡看着戚昔,一语不发。
两人对视一会儿,还是燕戡先开口:“夫郎想私下来往?”
“嗯,也可以这么说。”
“那不成了偷情吗?”
戚昔没想到他忽然来这么一句,脸蓦地一热。耳垂隐隐有发红的征兆。
他伸手挡开燕戡的脸,要往榻下去。
但燕戡长腿一伸,一脸笑意地望着他:“还没说完呢,夫郎要去哪儿?”
戚昔咬了下唇,手贴在腹部,眉头轻轻一皱。
燕戡立马撤开腿,一脸担忧地拉着他的手,看着是要撩他的衣服。
戚昔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顺利下了床榻。
走了两步,他肩膀被男人按住,跟着转过身去。
燕戡看清戚昔眼里的一抹笑意,心下一松,很是无奈。“夫郎居然还学会骗人了。”
戚昔:“我要重开酒肆。”
“我也没不答应。”燕戡倾身,唇几乎快要贴在戚昔唇上。
他笑了一声,眼里透着几分强硬:“但分开住,夫郎是想都不要想。”
戚昔看着仅在咫尺的薄唇,后退一步。
但后腰的手拦住他,直接更深地将他拉入宽厚的怀里。
脸上一软。
戚昔身子微僵。
他捏紧男人衣襟,忽然道:“燕戡。”
“嗯?”
“要不你翻墙?”

翻墙的事儿燕戡不是没干过, 但此刻从戚昔的嘴里听到,他忍不住嘴角一翘。
明明是不正经的事儿,他一脸诚挚地建议。有种反差的可爱。
燕戡下巴抵着戚昔的肩膀。
眼前的长睫微翘, 根根纤长。瞳孔透着光亮, 是清澈的黑棕色。
与这样的眸子对视半晌, 燕戡无奈叹息:“那便按照夫郎所说的办吧。”
戚昔眼中闪过亮光。
面上风轻云淡, 但看得出来他现在很高兴。
燕戡抱着怀里柔韧的身躯,又凑上去亲在戚昔的侧脸上。
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耳垂红似樱桃, 他闷笑一声, 鼻尖流连地在耳尖上轻蹭。
眼看戚昔受不住,试图拉开自己。燕戡恢复正经, 问:“夫郎打算什么时候再开?”
戚昔的动作停下, 手还抓着燕戡的手臂。想了想, 他道:“等秋收后吧。”
燕戡绷着嘴角,不然笑意泄露。
“既然是开酒肆,夫郎会酿酒吗?要不要我找人帮忙?我记得府里有会酿酒的。”
戚昔想说不用, 可偏头看着燕戡期待的眼神。他长睫一抖, 出口的话转了个弯:“若是用得上,我会跟你说。”
“那我便等着夫郎了。”
午间,一桌子的现摘现炒的菜上桌。
燕戡牵着戚昔坐下。
阿兴盛饭, 周子通叽叽喳喳抢过阿兴手上的勺子给自己添了一大勺的白米饭。嘴上叭叭:“今儿个中午的菜一看就很好下饭。”
“师父,你不要跟阿兴哥哥抢。”
周子通一屁股在阿楮身边的位置坐下:“哟呵, 还管你师父了。”
阿兴笑:“他就是这个德行,阿楮你还不知道吗?”
周子通:“快快快, 吃饭吃饭。”
在戚昔看来, 桌上的菜色都是他曾今常吃的。青椒炒肉、油焖茄子、番茄炒蛋……
每一盘都熟悉。
他看了一眼燕戡。
燕戡轻笑:“我可没说。”
戚昔收回目光。
也是,庖厨本来就是将各式各样的菜色做得好吃。这些后世常见的菜谱能做出来……也正常。
“吃饭吧。”燕戡给他夹了一点菜。
青椒入口, 熟悉的味道在舌尖迸发。戚昔又看了一眼燕戡。
明明不正常,他总觉得燕戡参与了的。
“唔!好好吃,豆角我都快吃腻了。可是和茄子一起做怎么会这么好吃!”阿兴抱着碗刨饭,吃得额角汗都冒出来了。
阿楮动作慢,吃得斯斯文文。闻言也点头:“好吃。”
唯有话最多的周子通闷头干饭,瞬间一碗空了。肚子半饱,这才慢悠悠地去添第二碗饭。
桌上的菜没得快,戚昔吃得个七八分饱就不吃了。
燕戡看了一眼他干干净净的碗,几口解决了自己碗里的。顺带将戚昔盘子里没吃完的菜包了。
“嗝!”周子通筷子一放,抱着肚子,“爽!”
阿兴睨他:“就你吃得最多,你自然爽。”
周子通得意一笑,悠哉晃脚:“你年纪小,我不跟你计较。”
戚昔见一扫而空的一桌菜,道:“阿兴,隔壁那些菜地里的能摘的摘了,送给府里其他人也尝尝。”
阿兴一愣,接着看向燕戡。
燕戡嘴角含笑,正抓着戚昔的手,一根根手指擦拭过去。
阿兴心里唾弃,还是高兴对戚昔道:“谢谢郎君!”
戚昔摇摇头:“本来他们就出了力的,何必对我言谢。”
一顿饭吃完,又坐了一会儿,戚昔才从连廊回到正房里。
“咿呀!”一声奶音响起。
进门就见听见声响的燕小宝抱着自己的脚丫子,葡萄眼圆溜溜的,巴巴望着摇篮外。
戚昔见状,走到摇篮边。
手刚伸过去,立马被有力的小胖手抓住手指。
那小嘴巴一张一张地,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又冲着戚昔扬起一个大大的笑。
戚昔微微弯腰,指腹轻触柔嫩的小脸蛋。
他伸手想抱,但考虑到自己的情况,无奈只能对身后的人道:“燕戡,抱一抱。”
腰身立刻被男人圈住。
戚昔贴着小奶娃脸颊的手点了点:“抱他。”
“睡了这么一会儿了,该饿了。”
燕戡脑袋贴着戚昔侧脸,跟他一起看着摇篮里的奶娃。“他为什么不哭?”
除了他出声的时候被周子通打哭了,其余的时候燕戡鲜少听见燕小宝的哭声。
“可能人家天生爱笑。”说着,戚昔弯起嘴角。
“快送去吧,不然待会儿真哭给你看。”
燕小宝抓着自己的一只脚丫子往嘴巴里塞。黑葡萄眼睛一会儿看看戚昔,一会儿看看燕戡。
像个小北极熊幼崽,白白软软的,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燕戡大手一捞,小娃娃被竖着抱起来趴在他肩上。
“啊唔!”
奶味儿十足的一声,又铿锵有力。
戚昔戳戳他的小手,小小一个紧紧握拳,极有力气。
奶娃娃被抱走,趴在燕戡肩上还跟戚昔叽里咕噜说着婴语。
戚昔心软地跟着走了几步,到院门口下意识停步。
他看着门槛,手下意识放在自己已然平坦的肚子上。他自嘲一笑。
倒是忘了,现在已经可以出去了。
饭后不久,人开始犯困。
夏日炎炎,戚昔捂着唇打了个呵欠。在廊下又走了一会儿消食,才去床上躺着。
等燕戡回来的时候,院子里没了动静。
燕戡眼睛在院子里扫了一圈儿,看见从膳厅出来的阿兴。
他叫住人,道:“郎君要重开酒肆,你找个时间过去收拾收拾。”
“知道了。”
阿兴看了一眼屋里,压低声音:“那要把郎君的东西搬过去吗?”
“暂时不搬。”
阿兴点点头,那就是不分房睡。他高兴道:“那我找常海一起去。”
“随你。不要让人看见了。”
“您放心,这事儿我肯定办好。”
回到屋子里,燕戡拿了一把扇子坐在戚昔身边。他手腕转动,轻扇着的扇子,看清风捧起戚昔脸侧的碎发。
蝉鸣声声,风从大开的门口送进来。石榴入画窗,午阳渐藏。
雕花大床上,清俊公子侧卧闭目。
长眉舒展,红唇微张。脸上绒毛浅软,细小的汗珠被蒲扇扇起来的风吹散。轻薄的夏衫堆积在身侧,只余一身清爽。
燕戡看着看着,不自觉翘起唇角。
他家大公子啊,合该细养。
下午,炎热稍稍褪去。
东城的巷子里,石头围栏围起来三户人家。
正对着院门口的那家房子外,被太阳晒得黑黢黢的小孩坐在屋檐下。
他两个小手捧着肉嘟嘟的脸,看了看自家新盖好的房子,又望向院子外面。慢悠悠一叹。
隔壁屋,躺在自家门口吹风的人见了好笑。
“铁树,又在愁什么啊?”
小孩鼓起腮帮子,一把拎过身旁的葫芦往嘴里灌水。咕噜咕噜喝饱了,随意抹干净嘴巴,有气无力道:
“叔,现在是夏天了对不对?”
邻居大叔眯眼望着天上那瓦亮瓦亮的大太阳,笑道:“这么大日头,你娃子傻了?”
小孩郁闷抱膝:“那为什么大哥哥还没回来?”
大叔知道小孩说的是谁。之前他家卖不出去的葫芦还被搜罗着卖给了那小公子。
他摇摇头,道:“你去酒肆看过吗?怎么知道他没有回来。”
“对啊!”铁树瞬间站起来,“那我现在就去看看!”
“阿爷,我出门一趟!”他冲着屋里喊。接着光着一双脚丫子冲了出去。
“诶!你这娃子!穿鞋啊,地上烫!”
小孩一口气从七拐八绕的小巷子里跑到胡油巷,停在了酒肆的门口。
宋四娘定睛一看,忙走出来拉着他的手到自己铺子里。手上不停给他扇着风。
“你这会儿跑来做什么,瞧瞧你热的。”
“宋奶奶。”小孩看了一眼对面紧闭的大门,垂头丧气地盯着自己的脚丫子。
几个沾满了泥土的脚趾动了动,拧巴着。
大哥哥还没回来。
是不是不回来了……
想了想,他连忙摇摇头。一滴汗从眉骨划过,粗糙的指腹给他擦掉。
宋仓:“我们给你看着呢,还没回。”
宋四娘拉着他坐在小板凳上:“既然小公子跟你说了要回来,你还不相信他吗?”
“可是我都等了好久了。”
“快了快了。”
宋四娘快速扇着蒲扇,拎着小孩后背的衣服抖了抖。“都是汗,就坐在这儿别动,奶奶给你拿帕子擦一下。”
“好!谢谢奶奶。”小孩在长辈面前都很乖巧,说不动就不动。
歇息了好一会儿,又灌了一杯水下肚,好歹面上没有那么红了。
他在包子铺坐了一会儿。时间越久越坐不住。
“奶奶我去院墙那边看看。”说了一声,他撒开脚丫子就跑。宋四娘拦都拦不住。
“这孩子,都说了没回来。”
宋仓笑着道:“不亲眼看见不死心。”
他拿过宋四娘手里的扇子,手伸在她背后慢慢扇着。看宋四娘皱着的眉头舒展了,才道:“过不久,儿子要回来吧。”
宋四娘喜上眉梢:“是,这次回来的时间长。”
夫妻俩说着家常,小孩儿也跑到了铺子后头的院墙。
他刚走近,就听到里面有说话声。铁树半信半疑,双手撑着墙耳朵贴上去。
真的有人!
大哥哥不在,都有人敢进去偷东西了!
铁树撒开脚丫子往外跑。
院子里头,跟常河一起收拾了一下午屋子的阿兴拿着扫帚,脚下一定。
他指了指外面,示意常河去看看。
常河攀上墙头,道:“是个小孩。”
铁树听到了,他大喊:“来人啊……唔!”
常河捂住小孩的嘴,笑了一声。“小孩,你难道不知道还没跑远了就喊人也很容易被坏人听到,然后你就会像现在这样被抓住了吗?”
“唔唔唔!”
小孩使劲儿挣扎,但在成年男人手下,他那点力气无异于蚍蜉撼树。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瞧瞧我是谁?”
常河将小孩翻个面,眼睛对着自己。
“唔?”
常河松开他嘴巴,抱着他往院墙走。边走边道:“既然来了,那就来帮忙吧。”
“大哥哥回来了!”
常河带着小孩腾空掠过围墙,将他放院子里。阿兴笑眯眯地给他塞了一根扫帚。
“来,院子现在你负责。”
“大哥哥呢?”小孩左看右看。
“没回来。我们是过来帮他清理房子的。”
小孩的瞬间变得蔫头巴脑的:“还没回来啊。”
“嗯,不过快了。”
“真的!”
阿兴揉了一把他毛毛躁躁的头发:“当然,我不骗小孩。”
“不过你刚刚那样的事儿以后记得不要做了。坏人可不会因为你是小孩就手下留情。”
“知道了。”
常河:“快,收拾。”
“好!”小孩跺跺脚,干劲儿十足。
阿兴笑了一声,摇摇头,继续去厨房清扫。
他在想,在他家主子还没认出郎君的时候,有这么个小尾巴跟在郎君身边也挺好的。
郎君那个性子,也就只有这样的小孩才可以轻易接近了。
房子几个月没有住人,全是灰尘。
常海在屋里擦桌子,抽空看了一眼在院子里画大字的小孩。就见着一堆的灰尘将人包围。
他找了条帕子,出去将小孩的口鼻捂住。
小孩冲他傻笑,更有蛮劲儿。然后那灰尘跑得满院子都是。
两个成年劳动力齐齐背过身去。
小孩是一点都靠不住。
院子清扫得差不多,加上收拾铺子,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期间他们把帮倒忙的小孩放了出去,让他回家。好歹没让其他邻居发觉。
入夜,温度降了不少。
一行人围坐在院子里,一边吃着瓜果,一边欣赏天上浩瀚无垠的星辰。
天上没有云,也意味着明日也不会下雨。
众人闲聊着,说起了地里的事儿。
燕戡抱着眼睛轱辘转,正精神得不行的燕小宝,感慨:“今年天气还算可以,只有六月初的时候干了一阵子。”
“可不是,我记得去年为了浇地,斜沙城外的几条河都干完了。”阿兴捧着一盘向日葵,直接扣下来一颗吃一颗。
周子通难得想到了自己地里还有药材,随口问:“阿楮,我药田里的药材是不是可以收了?”
阿楮在跟燕小宝玩,闻言道:“师父,阿叔们已经收了。”
“啊……我怎么不知道。”周子童没心没肺道。
戚昔躺在唯二的躺椅上,喃喃:“地里的庄稼如何?”
阿兴:“比往年长得好。具体的要等收割了才知道。”
一阵凉风吹来,众人齐声喟叹。
周子通举起双手往另一把躺椅上一靠,像一条懒蛇。一身的懒骨头。“啊……这日子过得舒坦。”
“啊呜不不不……”小奶娃试图参与进来。
阿楮笑着,手指摸摸他脸上的小酒窝。“小宝他在说什么啊。”
“小宝在说……”燕戡忽然停下,转头。
院子里的几人不明所以,跟着看向门边。
院门大开着,外面站着的不是别人,是领着人进来的门房跟大管家邱进一。
两方人各自愣住,一时间院里万分寂静。只有奶娃娃哼唧声。
邱进一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燕家二公子抱着个小奶娃熟练地哄着。抱娃的姿势甚至比大公子以前抱小小姐都标准。
“这、这这……”
戚昔坐直,邱进一长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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