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2023年,梁泊言恍惚地想,2022年已经过去了,彻底过去了。
哪怕还留着那极漫长的余音,就像再次上映的电影一样,回响在2023年,也已经全都过去了。
原来就这样迈入新的时期,是这种感觉。
莫名地,梁泊言又想起今天那两部没有选择的电影。
那是多么老套的题材,从《回到未来》开始,主角们就总是想干涉父辈们的命运。
如果回到过去,梁泊言会去通知张子强,绑架李嘉诚儿子的时候,也可以绑架一下自己,敲诈冉东一笔,反正子强哥最后也被抓了,能给国家挽回点经济损失。
至于梁幻——站在新旧两个时期的梁幻,抓住改革开放机遇的梁幻,试探着法律底线,在那时候敢偷渡过去,从大陆人摇身一变香港籍的梁幻,如果能,梁泊言也很想劝她好好守法,但更怕自己尸沉浅水湾。
“我们翻唱的视频被梁泊言公司的老板转发了。”陈思牧拍他的膝盖,“可惜是二传的。”
“还有李昭。”吉他手听见了,也加入搭话。
“李昭是谁?”陈思牧已经忘了。
“阿占的男……”吉他手说,“浴室很大的那个编剧。”
“你有金明曳的联系方式吗?”梁泊言刚一回来,李昭就问他。
梁泊言不知道李昭又在搞什么:“曾经有,那个我没用的手机里。”
“你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都背不出他的手机号吗?”李昭并不太相信,“他看起来挺想念你的。”
“1592378002x。”梁泊言念了出来。
“你果然背得出来。”李昭一边说,一边把号码输了进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李昭看向梁泊言,而梁泊言理直气壮:“我都说了记不住啊,瞎编的。”
但光开开玩笑是不够的,光这么糊弄不是办法,哪怕按照六人定律,李昭都能找到金总,更何况他还在娱乐圈,即使在朋友圈吆喝一声,都会有人把联系方式给推送过来,还会引起他人的非议。
不如还是他自己老实交代一些。
“你想问他什么啊,直接问我不就行了。”梁泊言说。
李昭发现梁泊言实在善变:“前几天问过了,你没打算说的样子。”
梁泊言摸了摸鼻子:“我很惨的,说出来还要被你骂,当然不想说。你不就是问合约那个事情嘛。”
说出来其实也简单,不过是一场典型的喝酒误事,甚至金总都不在现场,是梁泊言自己喝多了以后,跟经纪人续签了合同,不仅时间延长,范围也无限扩大。
“但你去年跟我说,你跟宸耀的合同已经快结束了。”李昭仍然记得那时候梁泊言是怎么告诉他的。
他们那时候仍是异地,梁泊言在微信里打字跟他说,反正演唱会也办不成,和宸耀的合同也快结束,他打算出国去散散心。
李昭觉得梁泊言疯掉了,这种时刻出国,如何回来都是个问题。
“可能就晚点再回来了,出去一两年,进修一下。找个音乐学院什么的。”梁泊言却这么说。
李昭并不赞同这个想法:“你来北京,我帮你找央音的教授,也能进修。”
梁泊言自然是拒绝了他,甚至完全没有讨论可能性。
僵持不下时,李昭突然问:“我上次看新闻,97前出生的香港居民,可以拿英国护照,你有吗?”
“BNO?”梁泊言发来几个字母,“没有,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你去领一个,我们在英国登记完,你再去吧。”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有了这种错觉。”梁泊言的回复是,“但我不觉得我们是可以在英国登记的关系。”
更何况他是香港人,而不是什么英国海外国民。他是一个祖籍不知何处的香港人,是一个普通话流利得过分的大湾区歌手,他的身份已经足够多,没有必要再加上一个名号。
他还想让李昭不要再想这些四六不靠的事情,这么年轻,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没遇到,很多风景没有看。他们其实也没有多么深的感情,他希望李昭能放下那种强加的重量,不要像做题一样固执于得到某个答案。现在网络上都在教人不要恋爱脑,他觉得李昭也该去学学。
梁泊言一直想学会潇洒,如同某个人一样,什么都可以轻松地抛下,他一直试图做这样的人,但好像确实有点难度。
但这些话都没来得及说,李昭就已经拉黑了他。
再然后,他也没有出国成功,他去了香港,变成了现在这样。
“我骗你的。”梁泊言回答得很顺畅,“我只是以为他们不会再压榨我这种过气歌手的剩余价值了,能顺利解约的。”
“可是金明曳不像缺钱的。”李昭就这么看着他,似乎相信了,但又似乎,还是想看出梁泊言的语句里到底有什么漏洞。
梁泊言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李昭又将说辞转了个弯:“可能经济下行,缺钱了吧。”
话说到这里,差不多就告一段落了。
李昭自然还是不高兴,但起码他不会再花那个冤枉钱去找律所写律师函了。宸耀娱乐手里是有梁泊言亲笔签名的合同的,哪怕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签署,哪怕喝醉了酒,哪怕合约可能违法不成立,但也需要当事人去起诉,而现在的梁泊言并不愿意现身出来撕逼。
梁泊言接受完盘问,准备去睡,但李昭又叫住他。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偏过头去看李昭,想问又怎么了。但没有声音,只有李昭的手指,像羽毛一样拂过他的脸,手指很冰,在这个炎热的夜晚里,停留得实在太短。
“你唱得很好听,”李昭说,“所以我转了那个视频。看起来……也很漂亮。”
他说这话的时候,将梁泊言眼睛边上的头发撩到耳后:“别又扎到眼睛了。”
梁泊言很少能看到李昭这种时刻。
他自己也很少有这种时刻,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肢体接触,在炎热的夏季里,一切都是浮躁的,空气里都能看到流动的气体向上升腾。但梁泊言好像从一个认识良久的人身上,感觉到那份温柔的凉意。
“但你那些乐队成员水平也太烂了。”李昭继续说,“要不你还是让他们报个补习班吧。”
实话总是那么刺耳,梁泊言恼羞成怒:“没钱!就这水平了 ,爱听不听!”
关上门,他又点开视频听了一次,把李昭的话转述给乐队成员们。
“就这水平,爱听不听!”陈思牧第一个回应。
果然如此。
李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发笑,好像被梁泊言给摔在门后是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或许是他终于看习惯了一点梁泊言现在的样子,又或许是他得到了一些答案。
李昭对金明曳的了解并不多,准确一点说,是毫无了解。
这几天搜了一下发现,好像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必要拿ai技术复刻的梁泊言来圈钱。
金明曳本身就非常有钱。
梁泊言是他公司旗下的歌手不假,但对于金总来说,这个音乐公司,完全就是个小买卖。
他原本毕业于音乐学院,毕业以后跑去当了港声唱片公司在北京设立的分公司负责人,做了几年,在乐坛衰退,港乐不再兴盛的情况之下,港声也选择了注销在北京的分公司。
而金明曳,不知哪里来的钱,突然收购并重组了这家公司,从给人打工的负责人,变成了真正的老板。并将这家发展平平的唱片公司,发展成了全方面开花,涉猎广泛的宸耀娱乐。除此之外,还是几家实业公司的大股东。
或许他说搞这种事情,不是为了赚钱,也不是完全的假话。
李昭想,梁泊言未免太受欢迎了一点。
可是,如此惦记,在梁泊言失踪之后,除了李昭之外,却没有一个人去香港找他。
哪怕是人际关系淡薄,没几个朋友的李昭,哪天这样突然失踪多日,都会被甲方追杀,一定得找到人、拿到剧本。
除非别人都知道,找不到梁泊言了。
第39章 像永远在转圈圈的笔画
“为什么主唱没有SNS?”乐队发布的视频下面,有新关注的粉丝问。
“人声从反拍进入节奏,从咬字到呼吸都是一流的水平,这主唱待在小乐队里委屈了。钢琴水平倒是很水,以后别弹了。”这是比较专业一点的评论。
梁泊言想,要啥自行车,这已经是在APP上练过以后的结果了,钢琴这个东西,几天不练就不认识,他这么久都没有练过,实在不能要求太高。
至于社交平台,梁泊言对此敬谢不敏。
“我可能哪天就走了。”梁泊言解释给其他人听,“也没必要开个账号什么的。”
陈思牧怀疑地看着他:“哥们儿专门逃课来陪你练,你就说这?”
“你平时也逃课。”吉他手幽幽地说。
“是不是什么MCN公司来签你当网红了?”陈思牧继续追问,“我们就是你的拖油瓶,你准备抛弃我们去solo了是吧。”
“没有!”梁泊言有些烦躁,“签个屁啊,我就是不想红起来。刚开始参加的时候不就说过了。”
早知道,就不该听网上那些人的怂恿,翻唱那首实际没有录完的“旧歌”,居然会被大V转发,还拿来跟宸耀发布的版本对比。
歌手是一个神奇的职业,在年轻时拥有最好的嗓音状态,但是对音乐的理解却还没有完全纯熟,等到了一定年龄,能唱出来更多的内涵时,嗓子却跟不上了。
而现在的他何其幸运,同时拥有了经验和状态,能将去年唱不好的歌翻唱得火了一波。
其他人没有听过这么荒唐且凡尔赛的发言,如同一个乞丐宣称当百万富翁没什么意思,他绝对不要致富,要逃避一切赚钱的可能。陈思牧也是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当时梁泊言在街边问了他们什么话以后,才决定加入的。
陈思牧是个没有文采的工科生,很难用自己的语言来形容梁泊言这种奇怪的人。等梁泊言出去接许奕的孩子放学时,他跟吉他手说:“你觉不觉得James给人一种疏离感?”
“怎么说?”
陈思牧有点想不起来原文了,只能回忆着说:“好像很孤独,跟我们嘻嘻哈哈的,但一直只有他一个人,永远有一层保护膜。”
“我总觉得这话特别耳熟,”吉他手的手指点着太阳穴,“这他妈是钓鱼滚圈文艺男专用吧?我被起码三个人发过这种话,后来都麻木了,反正别人一发,我就秒回复你好懂我。”
“下一步呢?”陈思牧问。
“下一步当然是去约会,进行一些心灵深入的探讨。”吉他手说,“所以你千万不要当面对James说这种话,他说不定以为你要泡他,然后你就要被他男朋友追杀了。”
想起李昭,陈思牧便自以为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感觉他说什么不想红,就是因为那个男的,毕竟万一成名了,被男人包养这种事情也不好。”
“我没见过这么穷的包养,”吉他手说,“James吃饭从来不掏钱,手机还用的是iPhone8,这都什么年头了!”
梁泊言当然是很穷的。
许奕的小孩问,太阳这么大,能不能吃冰淇淋。梁泊言看了看手机里的余额,说五块钱以下的没问题。
小朋友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轻车熟路地走到路边的一家意大利冰淇淋店,买了两杯gelato,用自己的电话手表付了账。
递给梁泊言的时候,他还提了交换条件:“等会儿我爸如果问起消费记录,你就说是你闹着非要吃,让我请你的。”
“我看起来像是这种人吗?”梁泊言很无语,“我身上的衣服都没你一个冰淇淋球贵。”
“像啊,”小朋友说,“我爸妈说你看着家里就有钱,才这么不在乎钱,一个人跑到北京来野。”
梁泊言一愣,直到冰淇淋化了,他才说:“我过得也不轻松的。”
不过,仔细想想,要说多沉重,似乎也不至于。
不是说过得好不好,而是很多人与事,都像浮云一样掠过,很难让他有什么深刻的印象。久而久之,在别人的眼里,他便活得很轻松,就如同在许奕看来,梁泊言只是一个不知轻重、被宠得忘形的青少年。
许奕正在家里玩健身环,梁泊言跟他交代着,说自己想吃冰淇淋,闹着让小朋友买了两个球扣掉了一百多,许奕也完全没当回事:“这么热的天,他请你应该的。”
他把护腕取下来,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你发我的歌,我快做完了,后天发给你。这小子也快放暑假了,我们打算带他去亲自夏令营,这周过完你就不用去接他了。”
其实前后加起来也没接送多少天,梁泊言这波纯赚。
运气这种东西,真是玄之又玄,似乎在他变回十六岁之后,原本欠缺的好运都回来了,在香港有调酒师借他地方住,在北京他能找到玩音乐的同伴,送他钢琴、帮他做歌的制作人,以及,还有小学生送他的天价冰淇淋。
梁泊言在真正的十六岁时,并不觉得年轻有什么好,可是当失去的青春给予他第二次机会,从来都说,时光如流水,发生过的往事就是刻舟求剑。他溯源而上,居然真的在曾经的河床之上,拾到了尚未生锈的旧剑。
“那我岂不是占便宜了。”梁泊言笑着说,“等你们夏令营回来,我可以教他英文,我英语还勉强可以。”
教钢琴是不行了,那架钢琴上,还有不少抠下来的木屑,一看便知,弹琴者内心有多么苦闷,恐怕是一边听着小伙伴在楼下打闹,一边用手指抠着木头,日复一日,才会留下痕迹。
那能教的就只有英语了,那时候,他好像也是教李昭讲英文,纠正李昭的发音,让他去看英语的电影电视剧,不要讲哑巴英文。
他跟李昭说,在香港,正式的信函公文都是以英文为主,香港人讲嘢,也都喜欢夹杂着粤语特色的英文词汇。直至今日,仍是如此。
不过他没告诉李昭,梁幻很不喜欢这样的讲话方式,有很多次 ,他在学校里不小心沾染了口癖,回来顺口说出来,梁幻哪怕在吃饭,也会放下筷子,告诉他,粤语、普通话、英文分开讲,不然她听不太懂。
还好他后来没有留在香港工作。
许奕却说:“算了,他们学校本来就教英语,我们平时也请了外教,他都学烦了。”
这就是委婉地嫌弃梁泊言水平不够了,想来也是,梁泊言现在是个拿不出学历证明的人,英文好全靠嘴说,没有任何证据。
“不过你可以教他唱歌,”许奕说,“我刷短视频看到你了,唱得确实还可以。”
梁泊言又想起今天跟乐队成员们说的烦恼,只能祈祷,最好只有这几天的热度,不要再红了。
从许奕家里出来,在4号楼和5号楼之间,梁泊言看到了蹲着的李昭。
李昭的旁边,是那只至今无人认领的布偶猫。
它变成了业主们共同的宠物,给它喂食绝育,在业主群里发领养消息,发的视频里,布偶猫对着每一个来投喂的人打滚撒娇。
宠物猫在野外没有生存能力,还没多长时间,洁白顺滑的毛发就已经变成了浅灰色,但仍然亲人,怎么摸都不会伸爪子,顶多不满地叫几声。
就是被喂得太好,有些挑食,李昭去便利店买来的火腿肠,它只是闻了两下,便兴趣缺缺地走开。
梁泊言也蹲下来,跟李昭一个水平线,分析道:“猫是肉食动物,这根可能是淀粉肠,淀粉含量百分百。”
“怎么这么金贵,”李昭说,“我拿的是货架上最便宜的。”
“宠物猫是这样的,再加上你们小区人都有钱,估计喂得都好。像外面的流浪猫,管它是不是肉食,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梁泊言挠了挠布偶猫的下巴,便站起来,“我要去演出了。”
但李昭也跟着他站了起来。
“我开车送你吧。”李昭将粘在衣服上的猫毛捋下来,“去哪个酒吧?”
第40章
陈思牧看着停在酒吧门口的车,又看着从车上下来的李昭和梁泊言,觉得这个主唱真是他们乐队成名之路上最大的爆雷隐患,身份不明还跟男人纠缠不清,能不能只留下他的脸和声音,把其他的导火索都去除掉。
吉他手说:“定制虚拟偶像很贵的,我们没这个钱,还是活人比较便宜,将就着用吧。”
梁泊言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沦为了经济适用型主唱,他还在替李昭到底选什么位置而忧心。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家酒吧又提升了最低消费,卡座的位置更是贵得仿佛抢钱。梁泊言环视一圈,总觉得坐在哪里都不划算。
还好老板今天来了,梁泊言立即跑过去,跟老板商量:“我有个朋友今天来了,能不能给他免个单?”
老板也是个商人,立刻开始谈条件:“可以,那你今晚再多唱一首。”
“我们没准备啊,”梁泊言说,“突然增加都不知道唱什么。”
“梁泊言那首歌啊,”老板说,“正好现在还有热度,你唱个live版给他们当代餐。”
梁泊言还想推辞:“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你朋友已经坐下了,”老板指了指,梁泊言看过去,是离表演台最近的位置,“啊,酒水也点了。”
老板看梁泊言满脸不情愿,又大发善心,说给他们今天加五百块钱。
梁泊言答应下来,回去通知乐队今晚需要加一首歌,老板要求的。
其他人倒是都没什么意见,如老板所料,最后翻唱时,下面的客人们反响是最大的。
虽然在家里已经听过一次,但酒吧里气氛似乎是不一样的,甚至有那么一点让他想起自己花钱去看梁泊言演唱会的时候。
同样也是前排,但没有这样近,一伸手,就能将眼前的主唱给拽下来。
梁泊言以前也没这么人来疯,喝水就是普通的喝水,不会喝得泼到了脸上,水珠从下巴坠落。
旁边还有人在说:“我想看他弹钢琴,这乐队应该再加上钢琴。”
“我觉得他光唱歌就行了,后面那些人可以都去掉,直接放伴奏。”
这些人好像只是为了主唱来的,讨论的都是梁泊言。
“我觉得……他侵权了。”
怎么会有这么扫兴的人。酒吧里随便翻唱一下罢了,哪里谈得上侵权。更何况台上那位,非要较真起来,还是这首歌的原唱。
其他人果然也这么想,刚刚讨论的那几位都笑了,调侃道:“怎么了金总,今天专门带我们过来就是要提告啊?这小乐队,顶多赔你几百块钱,还不如酒吧的最低消费呢。”
“不是钱的问题,”金明曳说,“妈的唱得这么好,把老子的ai都毁了。早知道不调试了,就该把虚拟形象也一起上线。”
“你差不多得了,”金总的朋友说,“真仗着梁泊言不告你就瞎搞呢,再这么下去,你是不是都要拿人形象去拍黄片了?讲点道德吧。”
“那他有本事出来告我啊。”金明曳推了推他的无框眼镜,一脸无所谓,“他妈的拿个律师函糊弄老子,什么玩意儿。我还真以为他出现了,找了那个律师事务所,结果去他娘的,说什么委托别人的,拿了个证件,压根没出现。我草……”
金总每一句话不带脏字似乎就说不下去,满口污言秽语,李昭在前面听着,耳朵都快脏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跟梁泊言道歉,因为之前看金明曳那么执着,他也不是没有疑虑过金总和梁泊言之间的关系。现在亲眼所见,梁泊言实在受了太大的冤枉。
金明曳骂着骂着,有点不自在,总觉得谁在盯着他,左看右看,很快就锁定了李昭。
“哪来的傻帽,死同性恋吧你,没见过老子这么帅的吗?你看个鸡……”金明曳出口成脏了几句,突然停住了,仔细打量着李昭。
“你是那个编剧吧,”金明曳说,“梁泊言喜欢的那个。”
李昭觉得这人搞错了什么。
但李昭没有跟这人多说,他并不打算和金总有什么交情,只是想知道,金明曳这些反常的举动,到底是不是有什么,他本该知道却不知道的原因。
以及,回去就要换掉那个泄露客户隐私的无赖律所。
梁泊言的乐队即将结束表演,金明曳现在被挡住了,梁泊言并没有发现他,但如果等会儿唱完歌,梁泊言再过来找李昭 ,很显然会马上看到金明曳。
“这里太吵了。”李昭平视金明曳,说道,“去后门抽根烟聊聊吧,金总。”
金明曳求之不得,一出去就开始吞云吐雾,顺便打量着李昭:“怎么了,你也是来听这个小主唱翻梁泊言的歌啊?”
李昭不是很想回答。但直接问梁泊言到底隐瞒了什么,似乎也不能得到确切的答案。
他想起刚刚卡座上,听到的对话,问:“你很想梁泊言出来告你吗?”
“我想他出来。”金明曳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变成什么鬼样子都好,不要他妈的完全失踪,根本都找不到。要是完全没消息就算了,还让我知道他回了北京。你知道吗,我前段时间还去找了个当官的,问他能不能把北京再封几天,出入公共场所乘坐交通工具都需要扫健康码行程卡,反正现在第二波疫情,严一点嘛。这样的话,他去了哪里就很好找了。”
“你是不是精神出问题了?”李昭听得都皱眉。
“领导也是这么跟我说的。”金明曳说,“让我不要发神经。”
“但你去找过他吗?”李昭问,“从去年到今年,在他出现新闻前。”
“当然没有了,我本来以为他已经……”金明曳说到这里,终于意识到了,怀疑地看向李昭,“梁泊言不会是跟你在一起吧?”
“你本来以为他怎么了?”李昭只需要这个答案。
“那个不重要,你先跟我说,你知道现在梁泊言在哪里吗?”金明曳还挺着急。
梁泊言今天唱得有些累了,干咳了两声,喝了杯润喉的蜂蜜水,再一抬头,就看不到李昭的人影了。
绕了一圈,原来在后门跟不知道哪个人说话,这人面子也够大的,当着李昭还夹根烟抽。
李昭也看到了梁泊言,甚至对着梁泊言做了个招手的手势,让他过去。
梁泊言不明就里,刚走几步,李昭就直接把他拽了过来。
“梁泊言不在我这里,”李昭的一只手从背后捏住梁泊言的脖子,一边面色如常地对金明曳说,“我也很久没见到他了。这是我的新欢。”
梁泊言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对面人,就被李昭捏着脸,吻了下去。
金明曳莫名其妙突然看到这种场景,既恶心又伤心。
他可以理解,但不能接受,虽然早就知道男同性恋都很淫乱,但实在也没有必要这么表现给他看。想起梁泊言离开大陆之前,还特意嘱咐过他,说如果过来问,记得说不知道。他打了很多次腹稿,还上网搜索了李昭的照片,但李昭压根就没有来过。
现在梁泊言明明回来了,却根本没有消息,完全没有想过联系他,他却还要在这里,帮梁泊言圆谎。
李昭将还处于呆愣状态的梁泊言放开,又问了一遍金明曳:“你现在能告诉我吗,你本来以为梁泊言怎么了?”
“这跟你没有关系吧?”金明曳的语气多了厌恶,“你不都有新欢了吗?”
“找到梁泊言,我马上就能把他甩了。”李昭冷酷得像一个十足的渣男,“麻烦你说清楚。”
金明曳只是叹了口气:“那他妈的都不重要了。”
但李昭不这么看。
“我他妈的是学编剧的,”李昭冷冷地说,“我会完形填空补充语义,你本来以为什么,你觉得这很难猜吗?”
最尴尬的人,其实还是梁泊言。
他原本以为会直接埋在地底的事情,似乎就要呼之欲出,他却找不到什么办法来隐藏。毕竟,金明曳到现在仍然保守着秘密,可是李昭,却即将猜出来。
乐队成员也没走,听见动静也过来了,陈思牧倒是眼疾手快,看这架势,把梁泊言拉了过去,躲在人群中。
“我靠,你咋回事,找了两个金主被发现了?”陈思牧悄悄问他,“也太狠了吧你。”
梁泊言发现这种傻卵还是有存在价值的,把他都给气笑了,给了陈思牧一胳膊肘,击打在肋骨位置,让陈思牧痛得成功闭了嘴。
“你这一年都没有找过梁泊言,你的公司也根本对找他这件事情兴趣不大,毫不作为,但在他有了入境记录以后,又开始大张旗鼓炒新闻。”李昭说,“你本来以为,他已经死了,是吗?”
金明曳没有说话。
李昭觉得空虚,空虚原来比痛苦还可怕。巨大的肥皂泡碎在眼前,那些原本在光线之下绚丽的色彩,瞬间变为了空气。而他们其实本来就是空气。
如果现在他继续问下去,问梁泊言,或者问金明曳,他也许能得到更具体的答案,知道梁泊言当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但李昭仍觉得空虚。
在他跟人无数次的描述里,他可以清晰地记得,他见到梁泊言的第一眼,这个人穿什么样的衣服,跟他说了什么话。又或者这些年里,他们见过多少次面,他做过多少努力,他希望得到爱,希望能够固定一份关系。
但当李昭将这些事情,在电光火石之间,于脑海之中,走马灯一样放映完毕,李昭不得不承认一件存在良久的事实。
他做过这些事情,他付出了很多,他花了很多钱,在香港大海捞针找到梁泊言,他不是不爱梁泊言,但如此长的时间,他仍然跟梁泊言不熟。
而原因也如此明显,在这么多的陈述里,主语永远都是李昭自己。
他看到自己想看到的,除此之外,没有其他部分的梁泊言。
第41章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说法,一般来说,看起来舔狗比较卑微,其实真正意义上,是舔狗在掌握主动权。”小朱突然在群里说,“因为舔狗随时可以选择不舔了,或者换个人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