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也没开始吗?”梁泊言说。
“但我们刚刚都联系不上你,”陈思牧说,“你干啥坏事去了,怎么微信号都被封了?”
梁泊言拿出手机,才发现,就在没看手机的这短短几十分钟,他的号没了,还是他人举报。
真不知道谁这么缺德。
演出有点过于顺利了。
甚至结束以后,有人主动过来偷偷塞名片,说他那里也有演出场地,如果愿意也可以去他那边。
他在举着鼓棒的陈思牧和梁泊言之间犹豫了一下,可能是觉得梁泊言看起来年纪太小,还是递给了陈思牧。
陈思牧喜不自胜,吹了声口哨就打算收工。梁泊言跟在后面有些无奈,把正在直播的、被他们遗忘的手机拿下来,准备关掉直播间。
他不太熟悉操作,一不小心就点成了前置摄像头,直播间里正准备离去的观众看到了,又开始刷起弹幕来。
“主唱来了。”
“主唱叫什么呀”
“其他人是不是都走了”
“主唱下次直播的时候能不能唱唱梁泊言的《即使今晚》,感觉ai唱得还是不够对味。”
梁泊言看到最后一条时,不由自主地问出声:“即使今晚不是没有放出来过吗?”
他很快得到了科普。
原来,宸耀娱乐在收到其他音乐公司的律师函之后,火速撤掉了那些由ai翻唱的其他知名歌曲。但他们很快又有了新的操作。
他们将梁泊言之前没有发出来的歌,用ai重新调试了以后,再混合梁泊言在录音室里的原音,发了出来。
宸耀娱乐的总裁金明曳先生,甚至还为此写了一封长信。
他写道,录这首歌的时候,泊言的嗓子出了很大的问题,反反复复录了许多次,到后面对他的嗓子也不好,就没有再录了。他把这首歌买下来的时候,其实觉得很适合梁泊言,但直到最后,也没有听到梁泊言能够完整地唱一遍。
所以他想要用最新的科技,来复原梁泊言的声音。这并不代表,他认为能够用技术来代替人,而是他希望,能通过科技,找回那些已经消失的过去。
写得很有感情,有感情到评论有人都忍不住在评论里说:“怎么被你说得像梁泊言死了似的,警察不都说了他还活着嘛。”
而有所转变的是,骂归骂,也有很多人忍不住点开了歌曲,试图分辨,哪一句来自ai,哪一句来自真实的梁泊言。他们的判断标准也让人啼笑皆非,似乎唱得好点的就是ai,而有瑕疵的就是梁泊言。
梁泊言自己也听了两遍,觉得更多是把他的声音通过ai修复补全,混在一起,分不太清。
宸耀娱乐还说,他们后面还会尝试着通过技术,制作梁泊言的ai形象。
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
梁泊言其实并不在乎他们怎么折腾,哪天把他扔进元宇宙卖NFT也没事,只是这新闻越闹越大,怕是李昭又是要去委托律师发声明。
算了,要不还是回去把证件偷回来吧。
梁泊言刚想关掉微博,突然在下面的有关推送里,看到了李昭的名字。
是某个知名的狗仔,在今天的直播里绘声绘色地讲,说在影视基地蹲其他的明星,结果居然拍到某个编剧,进了当红男星的酒店房间,两个人在房间里待了好几个小时,又一起到楼下的餐厅吃饭,才恋恋不舍离开。
这个狗仔很会规避风险,不但是在直播里说的,还只是陈述了过程,没有说任何暧昧的字眼。但言辞之间充满暗示,还放了几张模糊的照片,从出房间到吃饭都有。
“可能是工作?”视频里,狗仔念着弹幕,“没有哦宝宝,他新剧的编剧不是李……”
各种信息之下,网友很快就找出是哪位编剧和男星,并由营销号汇总,呈现在了梁泊言面前。
男演员眉眼深邃,在那么糊的镜头下仍然英俊。不过看起来跟李昭并不太熟,举止都有些拘谨。而梁泊言更知道,这家餐厅的饭菜不错,打包回去也挺好吃。
这下好了,等一会儿回去也有了交代。如果李昭再来问他跟宸耀的合同是怎么回事,他就把这几张存好的照片举到李昭眼前,转移话题,让李昭好好解释。
不过回去之后,梁泊言想起来的第一件事情是跟李昭说:“你快来人脸识别一下,还有证件也要上传,我这个号被封了,需要申诉。”
李昭觉得奇怪:“号怎么了?”
“我也不懂,说什么被举报诈骗,有病。”梁泊言抱怨了一句。
李昭却什么都没再继续问,非常爽快地走到柜子旁边,拉开抽屉,从卡包里面取出他的身份证,拿来给梁泊言上传。
梁泊言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会不会是你以前加的朋友,以为你被盗号了才举报的?”
李昭说:“不知道,有可能吧,那你把他们都删了比较好。”
他今天有些沉默,不跟梁泊言说话,坐在一边 ,拿着手机,好像一直在打字。
梁泊言没有开口问,因为他直接就搜到了李昭在干什么。
在骂狗仔,以及跟网友对喷。
“他说没有合作就没有合作?请问剧出来了吗他看到片尾了吗?我在写哪部剧的剧本需要跟狗仔报备?”
“不用什么传闻我是男同,我本来就是,但跟这个事情有关系吗?”
“大哥我能潜规则谁给谁加戏啊,你见过打螺丝的会特别关照哪个零件吗?”
男明星的团队本来都准备对这种无聊新闻置之不理的,因为李昭的开战,只能半夜跟剧组一起出来发澄清,说纯粹是讨论工作。当然也免不了有网友冷嘲热讽,说为什么编剧专门去跟男二讨论剧本,这不就是资源咖要加戏。
现在好了,不仅赶鸭子上架,真的成了挂名字的编剧,这剧本到底怎么写,也是个大问题。剧组倒是似乎挺高兴的,刚开拍就有新闻能炒作一番。
最生气的是李昭的老师,又给他发来消息:“你能不能不要再到处说你是同性恋了?”
李昭刚想回复,余光瞥见了梁泊言的手机页面,亮着屏的,是那几张被偷拍的照片。
“你怎么也在看?”李昭皱着眉。
梁泊言说:“因为我发现你跟别人约会,还把剩菜带回来给我吃。”
李昭欣慰了一些,梁泊言终于不像以前一样,看到他跟别的任何人在一起都毫不在乎了。
他于是坐好,跟梁泊言解释自己过去的前因后果,包括那个男演员是陈启志的侄子,唱歌不怎么好听,放视频很吵。讲完了,他还要梁泊言发表一下意见,到底怎么想。
“我怎么想?我想以前我传绯闻的时候,觉得你特别神经。”梁泊言说,“原来你一点都不双标。”
他被拍到的照片,要比这些暧昧得多,娱乐圈的男男女女没什么分寸,分别的时候抱一抱也是常事。他本来就不在意这些,更不会去澄清。李昭非常不满,简直要怀疑他跟一切人有染。
更何况,他那时候也没有想过,跟李昭能有这么长久的联系,如果李昭误会了离开了,那也未尝不可,本来相隔两地,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没有相信过,他能和谁真正拥有永恒。
当然梁泊言现在改变了一些想法,普通人的确不太可能。但李昭是个神经病。
“1995年8月17日,冉东是不是来找过你,给了你五万块钱。”
“是的,我那时候是是计生办主任。他说是超生的社会抚养费,让我收着。”
“但那年的财政收入里没有这笔钱。”审问人员说。
“那我上交不了啊,他说什么超生,我见都没见到过,资料都没交上来,我往哪儿交啊。”
“那这就属于受贿。”
“怎么算受贿呢,他自己也说了是社会抚养费。”
“没有进入国库,不能算社会抚养费,也不是这么通过你私人交的。”
“那是他手续有问题的,他私生子资料都没有,我咋给他交呢。”
“差不多得了,你搁这儿说二人转呢,你受贿的事情已经另案处理了,不是我们负责。找你来是想问你,你跟冉东关系不错是吗?”
“我们当过很短一段时间的同事。”前计生办主任回答了。
“你知道他对那个私生子怎么样吗?”
“他还挺喜欢的,好像经常去香港看孩子,说会弹钢琴,成绩也好。”
“那他有提过,给那个儿子留财产或者建基金这种话吗?”
“他是说过要给儿子留点家底……但怎么留的我就不知道了。”
“是叫……梁泊言是吗?”
梁幻离境之后,她所租住的房屋因为没交租金被收回,随之消失的,还有她的儿子梁泊言。而据冉东供述,梁泊言是他与梁幻的私生子。
高官们供述的受贿资产,大部分都已经没收,但后期,冉东变得更加狡猾,要么是通过梁幻开设的海外公司购置资产,由梁幻代持;要么就是其亲友以个人旅游的名义前往澳门等地,通过赌场洗钱。
而在事实已经基本清楚的情况下,他们能做的,就是尽量追回,挽回给国家造成的损失。但问题是,梁幻已经明确逃往国外,一大笔钱也随之消失。
这就是梁泊言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李警官。”有外人在,梁泊言没有叫李叔叔。
李警官联系了他,让他过来,对他说,希望他说服冉东,交代财产去处,这个也能算冉东的立功表现。
“你试试问他,有没有给你留下点什么,毕竟你是他儿子。”旁边的警官说。
梁泊言是愿意配合的,但不配合的人居然变成了冉东。
“我全都交代过了,我都是通过梁幻转出去的,”冉东说,“我为什么这么相信她?因为我跟她都有孩子了,当然……”
他突然停住了,像是想起了什么。像是突然发现他这套因为所以的理论,逻辑上存在着巨大的漏洞。
于是梁泊言又无辜被抽走了一管血,他想起看过的狗血电视剧,问能不能拔根头发就算,但被拒绝。他们说,是冉东突然要求亲自鉴定。
而冉东的直觉是正确的,司法鉴定中心的结果显示,梁泊言与冉东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
整件事情都像一部荒诞剧。
李警官请他吃饭,问他现如今的去处,甚至说:“你不介意的话,来我家里住也可以,我看能不能给你安排学校读书。”
梁泊言诧异地看这个人,自然第一反应是拒绝,说他现在自己过得也不错,
“听说冉东在里面绝食了好几天。”李警官说。
“冉叔叔气性还挺大。”梁泊言听笑了,“怎么戴个绿帽这么气啊,也还好吧,他不是本来也有个孩子吗?”
“去年他被抓以后,他那个孩子精神不太好,出了车祸。”李警官说。
梁泊言愣了一下,想一想实在无话可说,只有一个最简单的结论:“人还是不能违法犯罪。”
“这些跟你都没关系,不是你的错。”李警官说,“你自己要好好生活,如果有困难,随时联系我。”
梁泊言说好的一定。又趁着李警官没留意,把李警官手边的啤酒倒了一杯来喝。
但李警官放心不下,他办过太多的案子,在他眼里,梁泊言是最敏感的时期,遭逢这种事情,表现得激烈一点,可能才更正常。
可是他实在不善言辞,面对年龄差巨大的青少年时一筹莫展,连自己熟悉的儿子都搞不定,更何况并没有多少了解的梁泊言。想来想去,给梁泊言的杯子满上了酒,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喝多几杯以后,他也有些微醺,对梁泊言说:“你现在光靠唱歌就能维持生计吗?”
“可以的。”梁泊言笑着安慰他,“我唱得很好,很受欢迎。”
靠着冉叔叔搜刮来的黑钱,他在香港好歹也过了十六年的好日子,吃喝不愁,现在没要求他退还那些钱就不错了。既然情况变了,他也要跟着变。理论上他是个香港人,揾食紧要,求生第一,是香港人最大的原则。如果实在太不开心,就买张飞去听栋笃笑,笑几个小时,第二天接着在这个世界上存活。
李警官突然说,他也看TVB,很喜欢一部老电视剧的主题曲。
“谁没有一些刻骨铭心事,谁没有一些旧恨心魔。”
他唱了这么几句。
那是一首很潇洒的歌,让人为今天欢笑唱首歌,不要解释为了什么,一笑看风云过。梁泊言本来是没听过的,回去搜了原唱,发现李警官忘词不说,还走音得离谱。
“我第一次见到梁生的时候,他就在酒吧里唱这首老歌。”金明曳放完以后,合上了手机,“那时候还没有宸耀娱乐,我是港声音乐驻北京分公司里的一个普通音乐制作人。我想,这么大气的歌词,本来应该唱得什么都不在乎的,这个歌手怎么唱得这么缠绵,说明根本没有放下。”
“现在我明白了,很多事情本来就不是能放下的。我当然知道,真人无法被代替,但我们应该拥抱科技,而不是一味地抵制,很多事情如果只留在回忆里,是会慢慢淡忘的,我希望留住一些永恒。”金总裁诚恳地对采访的记者说道,他似乎被自己感动,还摘下眼镜,用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李昭关掉了这个视频。
他把金明曳说的话都用纸笔记录了下来,按照他的习惯,他分析着这些词句背后的潜台词。
第一应该是金明曳跟梁泊言算认识多年的朋友,他很想念梁泊言,所以希望ai复刻梁泊言,来满足他的怀念。
第二是……这人为了赚钱,还挺能扯。
3-508-贷款小李
是谁在地下车库排练,吵死了。@物业小管家 给你们交那么高的物业费也管管事吧!
物业小管家
业主您好,我们已经收到,马上派人过去[爱心emoji]
3-508-贷款小李
建议不要让这种低素质租户入住!
5栋-李昭
@3-508-贷款小李 没必要说别人没素质吧
贷款小李还是有那么点礼貌的,马上道了歉,说自己偏激了。李昭把手机放到一边,刚好看到乘着电梯从地下车库逃回来的梁泊言主唱,以及他拖家带口的乐队。
这些人是第二次见到李昭了,第一次时,对这个陌生人并没有什么印象,但再见一次,又结合这几天的热搜新闻,便有人认了出来。
“他是跟陈炽传绯闻那个编剧啊,”吉他手低声跟梁泊言说,“真的是gay?”
“你可以自己问他。”梁泊言也压着声音回复,“他特别乐意回答这个问题。”
但李昭作为成年人的气势压住了他们,没人敢提出这个问题,反而被李昭发问:“排练房也没几个钱,跑地下车库去干什么?”
梁泊言立刻被指认为凶手,说是主唱教唆,说什么车库的空间设置,会让唱歌的音效特别好。
“真的啊。”梁泊言喊冤,“就像浴室里唱歌能产生混响一样,普通人都能唱得比平时好。”
他们原本是想在车库里录视频的。
要求他们乐队翻唱梁泊言最后那首歌的评论很多,梁泊言倒也想试试,用自己现在的嗓子唱出来是什么效果,自己把配乐的谱子给写了出来,刚把手机给放好,前奏都没演完,李昭就发来消息:“保安过来了,快从电梯上来。”
他们赶紧带着家当逃跑。
“其他业主嫌你没有素质。”李昭说,“以后还是去浴室唱吧。”
乐队成员又开始说悄悄话,问梁泊言:“他刚不是说排练房没几个钱吗?我以为他要说给我们把钱出了。”
“不要做梦。”梁泊言回答,“他没收你浴室场地费已经很不错了。”
“不是,你们到底啥关系啊。住他房子里,天天人家说什么就听什么。他还是个同性恋。”陈思牧鼓棒一挥,手肘撞到墙壁,龇牙咧嘴,“你给哥们儿交个底,你不会也是同性恋吧。”
梁泊言成天要对着各色人等胡说八道,已经不太记得自己当时怎么跟这群单纯大学生编的什么了,迟疑着:“我说的什么关系来着?”
“你妈的,现场编是吧?糊弄也用点心!”
“老板,你那边在放音乐吗?”视频连线里,柯以明隐约听到歌声。
李昭发现柯以明这个讲废话的毛病是改不掉了,显而易见的事情总是还要问一遍,他说:“不是,原来听起来很像音乐吗?说隔壁在用电钻装修。”
小朱意识到李昭的情绪,连忙说:“我觉得挺好听的,而且也不影响开会。”
她又低头给柯以明发了消息:“你可千万打住,不要问他为什么反反复复放一首歌。”
柯以明顿觉小朱姐神机妙算:“你怎么知道,我正想说好像一直都是那旋律。”
这小子真是毫无一点八卦的天赋与悟性,甚至都没有去主动学习,小朱反手就将原唱发给了柯以明。
李昭突然停下来,皱眉看着屏幕,说:“不要在工作群里发无关的文件。”
梁泊言最新发布的歌曲,赫然出现在了刚上传的群文件里。
小朱扶着额开始无力的狡辩:“就是觉得蛮好听,分享一下。”
李昭没有说话,但他那边的音乐停了,身后的浴室有人走了出来,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
“你别说,这浴室效果是还可以哈。”陈思牧大声夸道,“修这么大还是有点用的。”
“今天差不多了,下次再继续。”李昭总觉得这个画面过于诡异,选择先关掉视频。
“哥你让一下,他用钢琴solo补录一段。”鼓手看李昭挡住了,还过来提醒。
李昭站起来,让梁泊言走过去,而他们站在李昭原本坐着的位置,找好角度,又拍了几分钟梁泊言弹钢琴的画面。
陈思牧还是没想明白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只能继续使用他的惯常称呼:“哥谢了啊,你要不要来看我们演出?”
“不用谢,同性恋的浴室可能是效果要好点。”李昭说。
梁泊言:“……”
于是一走出去,梁泊言就跟陈思牧说:“你以后跟他说话小心点,我真是服了你这嘴。”
陈思牧却还在思考另一个问题,很紧张地问梁泊言:“我靠,他那个浴室不会干别的什么吧,我听说他们同性恋……”
梁泊言觉得这几天听到同性恋的频率实在太高了,虽然这事李昭也有责任,但自己仍然还是要制止一下,只好假装沉了脸,说话也有些戾气:“你差不多得了,这病特别传染,从你走进他房子的一刻,只要你在呼吸,你就感染了同性恋病毒,马上就会有梅毒艾滋一系列症状。”
陈思牧说:“我起码是大学生,我知道同性恋不传染的。”
中国教育完了,梁泊言想。
他们花了很短的时间剪好视频上传到网上,又马上决定要去看场电影来奖励今天一天辛勤的劳作。
“快点选看哪部。”陈思牧说,“一部是主角穿越宇宙去救他妈,一部是穿越时空去救他爸,你们选妈还是选爸?”
“这几年怎么老搞这种题材,”吉他手说,“之前也是,我随便打开部电影电视剧,都是些什么穿越到过去让他妈别嫁给他爸的,不然就又要受一辈子苦。”
梁泊言在旁边没说话。
“阿占,你看什……”陈思牧转头去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们的主唱从来没有提起过父母,在这个应该读书的年纪,宁愿一个人跑到北京,和一个比他大十几岁的男人住在一起。
“换一部吧。”他自行决定,“这些太商业了,配不上我们的高贵品味,看这部音乐电影。”
“这是宝莱坞的歌舞电影。”梁泊言提醒他。
“就这部了!”
@音乐正在现场
@宸耀娱乐 @金明曳kim 滚出来听听,人家小乐队随便在卫生间翻唱的版本都比你们的狗屁ai唱得好唱得更像梁泊言,能不能别惦记你爹了,闲的没事进厂打螺丝去吧。【视频】
短短几个小时,李昭就在热搜上刷到了自家的浴室。
那是一个乐评人发的乐队翻唱视频,配上有些激烈的文字。年轻的梁泊言在他眼里已经愈发陌生,半长的头发散落在脸颊边上,修饰了他那过于瘦削的面部轮廓,连忧郁都是少年维特式的。
当然,评论区里的反应和李昭的想法相反:“虽然是有点模仿梁泊言,但确实唱得可以。”
“确实太模仿了,主唱可以分享一下这个仿妆怎么画的。”
宸耀娱乐作为公司官博,是没什么动静的,但金明曳总裁居然转发了,还点评道:“确实不错。”
李昭手一抖,也不小心快转了那条微博。
第37章
美女网红秀恩爱时,对象外貌若是不衬,那便是河童男友。而对于出柜男性或是明柜的公众人物,更是要审视一番外貌和行为,要么判定为丑gay,要么便是娘gay。也有那么一小部分长得还不错的,那完了,极大可能是滥交gay。普通长相的都在滥交,他们具有外貌优势,又哪里会不利用。
不娘不丑不滥交特别专一的gay?活在多年前的传说里,占据好同性恋名额,就是见不着。
而有的人不丑,不娘,不滥交,坏消息是,看起来也不gay。哪怕是李昭到处宣扬了,众人皆知了,放到大众视野里被评判,仍然让人怀疑。
比如有的人就在微博评论里说,李昭看起来像他们学校物理系的助教,明明长得也不赖,永远都把建校110周年的五色文化衫换着天数穿,黑白灰蓝绿每天一件,他们全靠助教衣服来判断今天周几,学校因为文化衫做得质量太好,销量大增。学生都觉得他好玩,但无论男女,都不会有感情上的兴趣。
听起来不是什么正面的评价。
李昭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老给人这种误解,他明明没有穿文化衫,也不是理科生。
如果放在以前,他不会很在乎别人说的这些评语,但显而易见,今时今日,他好像走到了什么困局里。
巧合似的,随手拿起一件外套衣服,有一张卡片掉出来,落在地上。
李昭拿起来,看了看内容,并不是某些上门服务的卡片,而是那天去那家同志酒吧时,店主递给他的。
正面是酒吧的名称,而将背面翻过来,一道彩虹图案之下,是一个心理咨询电话。
“如果你正为性取向感到困惑痛苦,可拨打彩虹之下免费热线电话。”那行字是这么写的。
这似乎表面看起来是个公益电话,可是成年人的世界里总是充满了欺骗和怀疑,李昭想,或许打过去就会发现是个骗钱的号码,骗的还是那些涉世未深,正在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痛苦的青少年。
为了这些无辜人士,李昭决定试一试陷阱。
“你好,这里是彩虹之下,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接听者大概是受过专业培训,声音很是温柔。
“我现在三十多岁了,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取向。”李昭说。
“三十多岁……请问您是已婚吗?”
“未婚。”
那边的语气明显轻松了许多:“那您是……?”
“很多人说我不像gay。”李昭问,“我该怎么判断呢?”
“冒昧问一下,您现在三十多岁了,有过性行为吗?”
“有的。”
“主要是和哪种性别比较多呢?”
“只有男性。”
电话那头显然陷入了一种困惑:“那你是在怀疑什么呢?是最近对女性也有了想法吗?”
李昭说:“没有。我性格很孤僻,不认识几个女生。她们也都不喜欢我。”
“是不是周围的人因为你的性取向排挤你?”接听者还是很有耐心的,根据经验设想着场景。
李昭想一想,又在空气里摇头:“确实歧视我,但我是他们老板,也不在乎。可能还是因为那个人。”
“哪个?”
“和我发生关系的男性。”李昭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是他从来没有对我同性恋的身份表达认同,我只觉得在跟他进行性行为,但没有得到爱情的体验。”
那边的接线人员本就是个志愿者,聊到如今,专业素养已经渐渐绷不住了,他只能咬着牙说:“有性生活已经不错了,很多人连这个都没有呢。”
李昭不这么觉得:“你不觉得感情更重要吗?”
“先生,首先我觉得你没必要对你的性取向困惑了,这已经很清晰了。”接线员说,“其次,我们这个热线是公益性质的,请你闲着没事不要占用公共资源。在你打进电话的这几分钟,可能就有一个青少年因为被歧视性取向而陷入抑郁。”
“我也很抑郁。”
“那你可以讲讲。”
“得不到认同。”
接线员终于共情了一秒:“其实刚开始发现自己喜欢同性的时候是这样的,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你也是这样吗?”
“我没有发现过自己喜欢同性。”李昭说,“第一次看GV我觉得很反胃。”
“要不然你还是滚去当异性恋吧。”接线员说,“我们恶心的同性恋容不下你。”
接线员挂掉了电话,而李昭就像一个被歧视性取向的青少年一样陷入抑郁。他想下次如果打电话,自己应该谎称是一个被众人歧视的高中生。
而此时此刻,梁泊言恐怕还在跟那些和他生理年龄相同的、演奏乐器水平一塌糊涂的所谓乐队成员们在一起,庆祝他们的翻唱视频赢得了有史以来最高的播放量。
梁泊言看歌舞片看睡着了。
在电影院里睡得很不体面,头垂下来,差一点就栽到地上去。陈思牧看不下去,拍他的脸,说这么载歌载舞你还睡得着。
“看过了。”梁泊言打了个哈欠,“这部在大陆上得太晚了,去年香港就已经上了……”
“去年谁能去香港啊,还看电影,在内地都不一定能看。”陈思牧嚼着爆米花说,“我去年才倒霉,刚好高三,辛辛苦苦考完,我爸妈让我哪也别去,不然说不定就回不来,上不成大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