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听着不对:“这么强硬,他有后台吗?”
“他有粉丝。”制片人正经地说,“我们这个剧现在宣发热度几乎全是靠他粉丝给的,到时候骂起来,我们这边也吃亏。”
八卦听完,就该说重点了。李昭问:“所以现在找我干什么?”
制片人赔着笑:“您特别有才华,所以我们后来剧本的走向也参考了一些内容……”
“……”把抄用得这么婉转,李昭都沉默了。
“所以现在要改男二线的话,您那一版的支线剧情就能用上,只要再增删一些就好了。”制片人说,“如果你答应的话,署名和钱绝对不会少了您的。”
李昭问:“还有呢?”
制片人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还有就是要麻烦你跑一趟怀柔,剧组在那边影视基地拍戏。可能需要跟男二多沟通一下。”
李昭明白了过来。
按照这些人的德性,把李昭原本的第一版剧本拿过去抄都不是问题,何必专门来告知一声还要给钱。看来是要李昭滚过去安抚男二,让男二知道他们多么用心想弥补,出动李昭这种知名编剧来重新写剧本。
“给钱就是了,不要留我的名字。”李昭怕自己的豆瓣列表上又多一部低分作品,“还有,他后台到底是谁。”
“李哥你好八卦。”事情谈妥了,制片人也能开玩笑,“其实之前真不知道,但这次闹出点事情了我才听说,好像他叔叔是灵极那边的陈总。”
“陈启志啊。”李昭重复念了一遍名字,答应了制片人的要求,这才挂断电话。
梁泊言早就醒了,他试图从李昭回答的只言片语中听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最后还是挫败,只能问李昭。
“男二发现自己被加了很多戏,”李昭简单解释,“现在不答应了,要给人改。”
梁泊言不是很明白:“加戏还不好?”
这是李昭的专业领域,他的话多了起来。
“没有谁会白白给配角加戏份。”李昭说,“给他们写的都是一些完全跟主线无关,删掉也没有影响的剧情,只会看得人心烦,骂他们加戏咖。”
“那为什么要写?”梁泊言听迷糊了。
“凑时长,才能有更多集数卖高价,人家男女主都是大腕,不可能给你多拍,就写给配角了。”李昭说,“还有的主线怕被审核删减了,给预先给配角加一些又臭又长的老娘舅戏份,如果主线审核过了,就把配角的那部分戏删掉,如果主线被删了,就让配角的戏份补上。反正那些无聊剧情过审还是不成问题的。”
梁泊言脑海里闪过好几部剧的名字,都是那种主角突然失踪,配角走一些无聊戏份,让观众气得大骂有病。
不过反正配角演员也是拿钱办事,顶多被当成加戏咖挨几句骂,但多演一集就多拿一集的钱,这种可有可无的戏份甚至不需要多少精力,轻轻松松多了上百万进账,李昭想想自己的赚钱难度,也很难抱以同情。
“可能这个男二比较有追求,”李昭说,“不想拍这种。”
更何况人家又有粉丝又有后台,硬气得起来。
“我觉得这种事情你不要掺和。”梁泊言听完点评,“这剧组已经够恶心人了,万一又出什么幺蛾子把你牵扯进去怎么办。”
“但是给钱。”沉默思考了一会儿,李昭给出的还是那个理由,“几年前就欠我这笔钱没给,现在是时候还了。”
“你们业内别的人会说你很爱钱吗?”梁泊言问道,他觉得可能性很大。
“他们很理解我。”李昭面无表情。
毕竟很多人都曾经在各种场合,听过李昭同他们讲,缺钱的日子有多难熬,icu的病房有多昂贵,想要留在北京有多难。也是奇怪,其实99.9%的编剧都经历过苦日子,但功成名就之后,大部分人喜欢炫耀的是自己现在有多得意,有多辉煌。只有李昭,明明上没老下没小中间没婚姻,负担比很多人都轻,却还是把缺钱写在脸上,让人都不好意思讲价。
像有一个巨大的空洞,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来填满。
李昭敲了三下门。
男演员暂时没戏拍,但也暂时没有离开剧组,住在酒店最贵的套房里,向李昭倾诉着他的委屈。
“本来我当时有好几部是男主的剧,我都没接,就是看这部更靠谱一点,结果现在给我来这套。”男二演员没受过这种气,现在说起来仍是一肚子火,激动起来,紧紧握住李昭的手,诚恳地说,“李老师,我虽然不懂影视行业,但我听我叔叔提起过你,知道您是特别优秀的编剧,这次就拜托你了。”
李昭只听到了一句重点,于是礼貌提问:“你都不懂影视行业了,那你跑来拍什么戏?”
男二本来还有滔滔的词句想说,被李昭噎得一口气没上来,让口水给呛住了,猛咳了一分钟都没停下。
连旁边的助理都愣住了,都准备上前阻拦说对不起这个问题我们拒绝回答了,突然发现这不是媒体采访,没有摄像机也没有录音笔,明星不管说什么都不会被放到网上嘲笑文盲,这才又退了回去。
李昭看他回答不上来,又问:“所以是陈启志……你叔叔告诉你有问题,你才知道的吗?”
“是啊。”男二演员说,“因为我以前是歌手嘛,这是第一部 戏 ,也没什么经验。”
“你把影视约签给灵极了?”
“那倒还没有……”男二犹豫了一下,“其实我还没确定到底要走哪条路,也有可能去拍电影。我也不是很想靠他,之前才去做歌手的。”
他还年轻,又被家庭和粉丝保护得很顺利,所以给自己留了很多后路,不肯污损羽毛,生怕被路人误会骂他加戏咖。
李昭认为男二演员做了正确的选择,语气也和缓了一些:“你叔叔眼光确实很差,你还是不要签约了。不出名还好,要是拍戏红了,怕是要被拉去拍烂戏。”
“……”男二演员听出来了,自己叔叔似乎跟李大编剧的关系不太融洽。
但没有关系,李昭既然肯来,他就要努力一下,再固定一下和编剧之间的关系,换一个对他有利的剧本,这很重要。
既然有这种打算,肯定不能就让李昭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眼看中午到了,他便盛情邀请李昭到酒店的餐厅去吃饭。
只是两个人毕竟不熟,尬聊了一会儿后,坐着实在没事干,男演员便忍不住开始玩起了手机。见李昭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反应,索性更进一步,刷起了短视频。
几乎都是同质化的聒噪配乐,加上“笑不活了家人们谁懂啊”之类的人声,李昭在旁边麻木地听着,又开始想,真是什么人都能当演员。
仍然是那样的机械人声:“真人歌手和AI歌手,你能听出来谁是真的梁泊言吗?”
男演员听了几句,没听出来,手指一滑,视频已经跳到了下一个,但李昭开口了:“能把前面那个视频再放一下吗?声音开大点。”
他不明所以,但依旧照做,这个梁泊言似乎欠了李昭很多钱,李昭听了两遍,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吃饭的时候,脸也拉长了。
而且,吃着吃着,李昭还问他:“你能听出来哪个是真人吗?”
“能吧……”他犹豫着回答,又马上找补,“可能因为我唱过歌,能听出来那种区别。普通人可能听不太出来,这也没什么,本身现在科技进步,差别就很小了。”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想换条新路走走,他的唱功没那么好,音色也没有那么独特,没有那么不可替代。所以他想当演员,起码影视行业现在还处于手工作坊阶段,不至于那么快失业。
李昭听完这个滞后的、关于“为什么要来拍戏”的回答,觉得自己被不带脏字地骂了一遍。
确实是不一样的文艺作品,一首歌最多五六分钟,只要不是太过火,不踩底线,还是能轻轻松松出街的;而一部剧则要难得多,创作过程已经很难了,还要面对ABCDE的甲方修改意见,和这种突然冒出来的意外情况。
确实是纯手工作坊。
“我没听过你唱歌。”李昭开始点歌,“要不然你唱首梁泊言的歌吧,就刚刚视频里的就行。”
对方满头问号,但还是很给面子地唱了几句。
“你还是去演戏吧。”李昭说。
“……”男演员想,叔叔跟这个人有仇真不是没有原因的。
梁泊言一早就醒了。
昨天加的鼓手不仅把他拉进了乐队群,还疯狂发了一堆他们的原创歌曲乐谱,让他好好学习,过几天他们考完试了要来验收。
“这歌词你写的吗?”梁泊言看完问。
“当然了,我可是团队的主要创作人,是不是很have culture?”鼓手颇为得意。
“这些英文歌词语法全错了。”梁泊言说,“乐队又没外国人,你写这么多英文干什么啊。”
“他说显得比较international。”贝斯插嘴,“还说又不是我们唱别逼逼,终于有个人来管管了。”
梁泊言曾几何时,当货真价实的歌手时,都没有原创过几首,从来都是作词作曲人交稿过来,他只负责审核一下,挑出自己满意的。没想到现在居然还要给年轻人改狗屁不通的英文歌词。改完以后念了一遍,告诉对方这样才押韵。
“我没问题啊反正你唱,你要改就改呗,妈你别喊了我不饿你们先吃!”鼓手话说到一半,似乎被开门的家人打断,话题迅速转向。
梁泊言也跟着笑了,笑到一半,一个打包袋突然降落到面前。抬头一看,是李昭回来了。
“该吃饭了。”李昭说。
这带回来的剩菜还没吃上几口,梁泊言就食不下咽了。
因为李昭开始在他旁边播放ai梁泊言唱《爱你一万年》的视频,唱完不算,还有更多金曲由ai倾情演唱,唱得梁泊言格外心虚。
更心虚的地方在于,李昭并不是要追究自己昨天瞎忽悠他的事情。
“确实挺强的,我都没分辨出来。”李昭淡淡地说,“但他们好歹也是家大公司,怎么会做这么侵权的事情。我记得你公司跟你的合同已经到期了。”
梁泊言咬着外卖的塑料勺,过长的头发遮住了眼睛:“我的个人约是到期了,但我歌曲的版权是在他们手里嘛。”
“这不是你歌曲的版权问题,他们使用的是你的个人形象,打着你的名字。”李昭觉得梁泊言变笨了,完全抓不到重点,“虽然现在没落了,但这也太跌份了。”
梁泊言只想把这个问题敷衍过去:“我又没亲属可以维权,那本人又不见了,他们就可以乱来没人管了。”
“你不维权吗?”李昭问。
“大哥,我现在还是个未成年人。”梁泊言痛心疾首,再次提醒李昭这件事情,“你见过柯南顶着小学生外壳去找他父母要生活费吗?还不是只能在毛利家混吃混喝。”
他说得似乎也有道理,李昭想一想,还是开始骂梁泊言昨天欺骗他感情,拿Ai唱的歌来忽悠他。
梁泊言乐得转移话题:“那你也听出来不对了嘛,玩玩而已啦!大不了我再唱十首歌给你听咯。你写剧本,我在旁边配背景音。”
李昭不喜欢这样的玩笑,因为他真的要加班写剧本。还是为一个自己没有署名,很可能质量也不靠谱的剧,专写男二的单独剧情线。
虽然钱是拿到了, 但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陈启志闲着无聊多嘴,给侄子出谋划策,招惹出来的是非,就更加不高兴。
恰在此时,手机响起,李昭看了一眼,是邱老师的消息来了。
邱老师是带着李昭入行的前辈,但是这几年,他并不是很赞成李昭的工作方式。这次,也是一样。
“听说你一回北京又接了个剧本?”邱老师问。
“嗯。”李昭承认。
邱老师搞不懂了:“你到底在干嘛啊,之前不还肩周炎犯了,我让你去看,你看了吗?”
“没挂到号。”
“少他妈找借口。你赚这么多钱是要当医药费吗?”
李昭觉得邱老师在这方面很不理解他,把他为什么要赚钱的理由又打了一遍,但字刚打到一半,邱老师的新消息就来了:
“你那些话就别说了啊,别再多写个琼瑶剧剧本。”
太伤人了。李昭只好把刚刚打的那些字全都删掉,只回了一句:“我知道轻重,就手头这两三个项目,后面也没打算再搞了,准备休息一段时间。”
他这么一说,邱老师反倒不适应了,李昭说要休息,仿佛天上下红雨一样,虽然他平时总是这么劝着李昭,但没想到还真能实现。
“我在大理有个小院子,你想去住就去,北京这空气真是……”邱老师问,“你休息打算干什么?”
李昭其实也没想出来休息该去干什么,但邱老师问了,他也认真地想了想。
“谈恋爱吧。”他回答道。
邱老师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跟谁?”他问了一句废话,果然也得到了废话回答。
“1988年出生的,35周岁的梁泊言。”李昭说。
“……报名字就好了,不用报简历,我这又不搞招聘。” 邱老师愈发觉得李昭不正常,需要休个长假调理一下。
“35岁的。”李昭强调,“就是那种马上要被大厂优化裁掉,考公务员也没资格的年纪。”
邱老师受不了了:“你去治治病吧!”
“我要去的啊,肩周炎专家的号太难挂了。”李昭说,“等我抢到号就要去的。”
邱老师不理他了。
柯以明被李昭通知过去开会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今天李昭要宣布些什么。
“灵极影视那个项目,这些天估计也要启动了。”李昭说,“这次我不打算负责那么多了,就像那些垃圾一样,挂个总编剧的名,活全都交给你们干,我也不会再给你们改了。”
小编剧们已经习惯了老板这不稳定的精神状态,只问最重要的问题:“钱呢?”
“我懒得拿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李昭抱怨,“我这些年很累的,要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大理怎么样?”有人提了和邱老师一样的建议,“那里空气好。”
李昭说:“我打算去香港休养。”
他转头跟柯以明说:“你想试试参加吗?”
柯以明原以为还要陪着李昭去香港,正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去办港澳通行证,被李昭一问,愣住了,半天才说:“当然想。”
李昭点了点头:“那就这样。”
但会是不能就这么散了的,李昭放话不管,却也做不到完全把活给扔出去,在他眼里,手下这些都还是年轻人,有一万种被坑的可能,又怕他们负责不了这么大的项目,所以到最后分工完,李昭一统计,发现自己为了把关,还是承接了许多的任务。
人纷纷散去,柯以明还没走,低头看手机里的小群,已经热闹得炸了锅。
自从上次找小朱姐打听了李昭的私事以后,朱姐就把他给拉进了一个群,还再三叮嘱,一定不能让李昭发现。这个群还可以开启匿名功能,无法知道是谁在大发狂言。
“他怎么又要去香港,不会是去找梁泊言吧。”
“你这不是废话,不然谁度假去香港啊,物价贵得要死,我买瓶水都要十几块。一不小心进了黄丝的店都怕他们吐口水。”
“是哦,他还粤语都不会,会被人翻白眼吧,好惨哦。”
“至少这次提前打了招呼,不像上次一样突然就跑香港去了。说实话,我上次感觉就像家长突然外出,不用做作业了一样爽。”
“然后家长一回来发现作业做得一塌糊涂,把我们骂了一顿。”
“别提了,我上次去我在职场app上吐槽他,还被管理员给删帖+警告了[哭泣],让别聊娱乐圈八卦。”
他们这个群里,从来不直呼李昭大名,只要提到“他”,都是指那一个人。李昭在这里,享受着you know who的待遇。
但今天的事情,其实对大家来说都算是好事,如果非要抱怨,那就只有一条:
“他是不是跟那些影视大佬混久了,对自己的年龄没有正确认知了。”有人说,“比我们才大几岁啊,就年轻人年轻人的。”
“一般来说,找了比自己小太多的男女朋友,就会开始在意自己的年纪了。”另一个人一语点破。
于是大家便都想起来,那个半夜出现在公司的年轻人,言笑晏晏,半真半假地说着李昭是他亲戚。
因为这过于炸裂的男男关系,这个群里陷入了沉默。
一小时后,某个职场app的影视板块又有新的帖子。
标题:老板在工作上挺有能力的,但私人感情上太乱了,要忍吗?
回帖1:怎么了,他xsr你了?
楼主回复:那倒没有,但我怕又要听他的新爱情故事。
回帖2:不会又是上次那个吧?
回帖3:lz要不然你换个平台吧,在这里你只会得到永封,你要是去db爆料多好。
楼主回复:我老板恨db,他说在那里收到的低分让他伤心
【该用户已被永久封禁】
“我给你个联系方式,”李昭对柯以明说,“是个律师,需要他出个声明。”
“啊?”柯以明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李昭看了柯以明一眼:“没事找他干什么?你这种台词,放在剧本里就是说杀人的一定是凶手。”
……看来老板现在心情不太好。
柯以明换了问法:“有人抄了剧本什么的吗?”
“不是以我的名义出。”李昭说,“我回头发给你。”
柯以明一头雾水。
梁泊言被拉着去烫了个头。
发型对一个人的气质有决定性作用,以前的梁泊言从来没有留过长发,最长也不过到耳后。现在头发已经长到了颈边,鼓手大人看不过眼,把他拉去了理发店。原本以为稍微修剪一下就行,但不知道他们跟tony老师说了什么,还用上了机器和药水。
直到快要结束了,鼓手才突然想起来问:“你们学校允许烫头发吗?”
梁泊言翻了个白眼:“不烫难道就行了?”
“哦哦,那你是在哪个职高吗?”
“我读完初中就辍学了。”梁泊言说。
鼓手本来以为梁泊言开玩笑,再三确认了以后,陷入了沉默。
这沉默让梁泊言很是担忧,生怕对方过于好心,提出来资助他上学。
“那你岂不是拉低了我们乐队的平均学历。”鼓手说。
tony老师适时地开口了:“长这么好看还在乎什么学历啊,这送去当偶像都行了,放在你们乐队才是暴惨天物。”
“你看没文化就是他这样,暴殄天物都读不对。”鼓手马上说。
“你还是闭嘴吧,你那英语也好不到哪里去。”梁泊言着实担心tony老师把愤怒报复到他的头上,回头把头发全给烫没了。
还好tony老师大度,没有计较,但打量着做完发型的梁泊言,说:“你看,这发型变化多大,看起来都有点像那个歌星了。”
tony甚至不用说出名字,鼓手都知道是谁,端详着他:“是有点像梁泊言。”
话说到这里,他们又开始讨论起梁泊言的影踪。
“他嗓子不好隐退了,”tony说,这是外界的普遍看法,“以前是真的唱得好,难怪他公司现在都还想用他的声音来搞新花样,还被梁泊言给告了,真是活该……”
“什么?”梁泊言皱了皱眉,仿佛没有听清,问道。
tony觉得解释太麻烦了,索性把手机递给他,让他自己看热搜第一。
某个以代理明星案件出名的律所,代表梁泊言先生严正声明,要求梁泊言的前公司立刻停止侵权,否则将诉诸法律进行处理。
而那条热搜之下,也是一片沸反盈天。
梁泊言的粉丝和好感路人都在评论,一方面惊讶于梁泊言终于出现了,一方面也在反对公司的这种行为,尤其是在没有经过梁泊言许可的情况下,把人的声线复制。他们认为,有的歌手不是ai可以代替的,比如梁泊言,他之所以是一名独特的歌手,不仅仅在于他能唱到多高,他如何咬字,更是因为他能传递的声音情感,他如何呼吸,如何让人在旋律和词句中得到共鸣。
甚至还有人在律所的评论里问,能不能联系梁泊言,让他回来,哪怕要隐退,是不是至少也该有一场告别演唱会。
梁泊言想,本来确实是有的,可惜没有开成。
而律所的声明是来自何人,稍微动一动脑子,就能想出来。
真是头痛,早知如此,真的应该把自己的证件偷回来,免得被李昭拿去作妖。
“差不多了。”tony老师关掉机器,又用定型水喷了喷,非常满意地看着梁泊言的新造型,“你可以走了。”
“我不想回家。”梁泊言有几分痛苦,“让我留在这里当洗头工吧。”
与李昭想象的事情发展走向不同,宸耀娱乐态度很是强硬,立刻就做出了回应,声称他们并没有侵权,甚至还带着几分阴阳怪气,说“梁先生”可能休息太久,不记得当初的合同内容了。
评论里的粉丝自然是一顿大骂,问什么合同能预见到ai的版权,纯属强词夺理。
李昭点了个赞。
不过,宸耀娱乐这番折腾,确实也让人不解。他们的直播间里,顶多只是卖货时放放公司艺人的歌,却把梁泊言拿来搞实验,像是法外狂徒一样,完全不担心梁泊言来找麻烦。
他们的想法也不算有错,如果不是李昭跑出来横生枝节,梁泊言大概压根就不会理。但李昭觉得不该让他们这么猖狂。
他本来是打算让律所再发声明的,但那边却有些犹豫,问是不是梁先生本人的意思。
毕竟虽然律师函这种东西没什么成本,出一份也不贵,但他们律所也是要名声的。李昭声称是受梁泊言委托,他们相信李编剧没必要撒这种谎,但万事小心为妙,还是再确认一下。
李昭想想也有道理,毕竟有的事情,他也需要再找梁泊言重新核实。
柯以明知道自己不该太关心老板的私事,免得丢掉工作。但那种料理好一切却又什么沉默安静都不问的神秘人式助理,只会出现在电影电视里,他只是个刚毕业还不成熟的大学生,更何况这事情本身也太不太对劲。
“李哥,梁泊言是在你那边吗?”柯以明问,“你们现在什么关系啊?”
“我不是跟你讲过的吗?”李昭说。
“你讲的是过去的事情。”柯以明说,“还基本都是你单方面的事情。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专注只问梁泊言,没有牵扯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年轻人。不然的话,就过于复杂了。
“你这么关心我的感情吗?”李昭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反问。
这话说得,仿佛那个非要别人关心他感情,什么都往外说的人不是李昭似的。柯以明一时间尬住,还好李昭也没怎么生气,甚至也回答了他:“梁泊言是在我这里。”
后一个问题,他就当没听到了。
梁泊言进门的时候,下意识摸了摸耳朵。
在心理学上,这可能代表紧张,而在梁泊言这里,代表他耳朵真的很痛。
他真的开始考虑要篡位了,再这么下去,他鼓手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乐队说一不二的领导,觉着梁泊言这个辍学的街溜子太不时尚,剪完头都觉得不够,又拉着他去换了几件潮牌,还拍到他们那个乐队群里让其他人欣赏。
“应该再去打个耳骨钉。”群里有人说,“再配上长头发,就更像落拓不羁性向不明的艺术家,我们走红的希望全都寄托在阿占身上了。”
梁泊言试图反抗,但比他高了快一个头的鼓手觉得很有道理,完全不理会他的意见,一只胳膊就箍住他,随机地走进一家店,把梁泊言按着,给打了个耳洞。
不仅如此,他还在群里嘲笑:“天呐,他居然哭了!什么我打的,我这么温文尔雅会打人吗,疼哭的!”
甚至还怼着梁泊言的脸拍视频,一边拍一边欠打地问:“有这么痛吗?来给你纸巾擦擦,姐你给他涂点酒精啊,不然到时候感染了。”
店主也有点慌,她原本以为是两个人闹着玩,毕竟梁泊言坐下来也没有怎么认真地挣扎,平时来的客人顶多叫几声,她都没见过这场面。
“你不是被他逼着来的吧?”她试探着问。
梁泊言擦干眼泪,自己也哭笑不得,说:“没事,打了就打了。我本来也想试试。”
真是奇怪,他以前好像并没有这么怕疼的。以前有次演唱会事故,本该升起来的升降台故障了,他唱着歌没注意到,一脚踩空,脚踝骨折。医院里,演唱会负责人吓得都过呼吸了,他也是在龇牙咧嘴,没怎么哭。
“三千五百二十一块钱啊,我给你记账上了。”临走的时候,鼓手一句话,让梁泊言险些吐血三升。
“你去抢吧,你那什么朋友的潮牌店,看着都没生意,你就是托吧,这是强制消费。”梁泊言说,“我不会还钱的。”
鼓手骂他,说他住那么好的房子三千块都不给,梁泊言说我他妈住那屋吃的也是打包回来的剩菜,哪有钱给你。说着说着,就想起李昭。
也不知道今天回去有没有剩饭吃,又或者,按照李昭的性格,说不定会要求他交代清楚,不是说跟宸耀娱乐合同到期了吗,为什么对方现在还可以这么肆意妄为,不好好说明白,就不许吃饭。
做好这些心理预设之后,门一推开,所见到的场景,还是超出了梁泊言的想象。
“你这户型是典型的穿堂煞啊!”门口的地方,一位穿着道士袍的师傅,正在跟李昭说话,“玄关这个地方,你要么买棵植物,要么放个屏风,挡一挡。”
这封建迷信是停不下来了,梁泊言很绝望。
第31章
道长是专业的道长,不仅专业,还很有职业道德,看到梁泊言怀疑的眼神,主动拿出了他的道士证,还有在某地道教学院的毕业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