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期年半伏在身上静静看着他,黑暗中目光灼灼逼人,仿佛随时会吃人一般。
“不喜欢这样抱你?”他低声道, “但是我好喜欢,喜欢你一直在我身边, 哪里都去不了……明日就要回京了,等回京后, 阿眠还会见我吗?”
楚颐皱了皱眉, 没有回答。
其实他跟顾期年心里都明白,像今日这样好好相处、一同出游的机会日后只怕是很难再有,楚颐本就是为了立储一事才回来, 围场时皇上有意试探四皇子, 只怕回京, 接下来会风波不断。
而楚家顾家本就立场不同, 以后剑拔弩张的情况只多不减,再混在一起,也说不过去。
想让他一直在身边,哪里都去不了?除非再像刚入京时那样关着他、绑着他。
沉默下来后,仅一墙之隔的暧昧声响更加清晰,甚至连珠帘晃动声都清晰可闻,许久都未曾停下。
楚颐头皮都微微发麻,也不知道隔壁住着什么人,哪来那么大的精力,他避开顾期年的目光,抬眸看了眼窗下燃了一半的龙凤红烛,耐着性子道:“你先放开,我喘不过气了,听话。”
“怎么会呢?我又没用力。”顾期年一听,忍不住轻笑出声,道:“阿眠为何不敢看我?你该不会是因为那些声音也想……”
“你胡说什么?”楚颐蹙眉看着他,目光冷了下来,缓声道,“你究竟放不放开!”
他使劲欲推,却因手被死死钳制,根本动不了分毫,虚弱之下忍不住剧烈咳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冷汗,呼吸渐渐不稳。
顾期年他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清冷的眉眼无波无澜,最终听话地松开了他的手腕,却顺势重新将他拥在怀里。
他一手揽着肩膀,一手环在楚颐的腰间,久久不肯放手。
“阿兄身上真的好凉,”他将头往楚颐的脸旁凑了凑,几乎半枕在他的肩上,低声道,“阿兄既然知道他们在做什么,那你答应我……以后都不准和别人这样,好不好?”
楚颐胸腔微微起伏着,虽然此时顾期年已不再是伏在身上的怪异姿势,可被他紧紧抱着躺在床上,怀中衣香轻软,呼吸温热徐徐喷在耳旁,周围又是那种不堪入耳的声音,没由来的就觉得心里微痒。
他其实并非不理解顾期年的心思,就像当初二叔差点被皇上赐婚时,他和阿衡两人得知消息后都是彻夜未眠,他们并非真的不愿他成家立业,反而比任何人都希望他以后都好 。
只是跟随二叔太久,久到舍不得跟他分开,久到担心他一旦有了家庭,就再也顾不上他们了。
此时聊这种话题实在是不合适,他咽了咽口水,淡淡道:“别再闹了,我真的要睡了。”
顾期年手臂紧了紧,轻轻道:“那你答应我,我就让你睡好不好?”
楚颐皱了皱眉,下意识偏头看他,因两人离得近,转头间嘴唇几乎碰到他光洁的侧脸。
方才他沐浴过后便穿着贴身里衣直接上了床,而顾期年同样沐浴过,却一身黑衣装束整齐,对那些暧昧到让人尴尬的声响也仿佛充耳不闻。
不愧是顾家严格教导出来的世家公子,只是他性子也实在太缠人了。
楚颐浑身疲累不堪,僵持片刻后,只得道:“不管答不答应你,我都不会,放心了吗?”
他目光落在顾期年脸上,叹气道:“我渴了,我想喝茶。”
顾期年垂眸笑了笑,终于放开了他,起身下床去桌旁为他倒茶,却发现壶里的茶水早已凉透。
他开门叫来了小二,特意交代道:“沏壶茶来,要淡一点的。”
小二应了一声,急匆匆离开了,没多时,便提了一壶新沏的茶水进了门。
房门打开后,外面声响更加清晰,喘息啜泣交杂,几乎未见停歇的时候,楚颐困倦地靠在床头,忍不住问:“隔壁是何人?”
小二愣了愣,立刻了然,听了周老板的交代,早已知道他们二人身份非同一般,说话也十分恭敬。
“隔壁是两个外地来的富商,不懂怜香惜玉,是不是吵到两位公子了?”他客气地陪着笑道,“若公子觉得打扰,小的立刻让人将他们安排至别的房间。”
“别的房间?”楚颐抬眸看向他,缓声道,“这么说……馆中还有其他空余房间?”
“有啊,多……”小二随口应着,却突然反应过来,看了一旁的顾期年一眼,立马住了口。
顾期年表情无波,淡淡道:“上完茶还不出去?”
小二低低应了一声,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忙不迭下去了。
屋内气氛顿时凝滞起来,没多久,就连隔壁没完没了的暧昧声响也止住,周围安静地厉害,紧闭的门窗连一丝风声都未再听到。
顾期年静静站着,许久后,他伸手倒了杯茶走回床边,微微俯身喂到了楚颐的唇边。
楚颐目光冰冷地看着他,抬头看了看满墙的大红喜字和悬挂着的各种红色绸缎,道:“屋内装饰还真是喜气。”
不等顾期年开口,楚颐笑道:“你喜欢这个?”
“这个房间不是我安排的,”顾期年扫了他一眼,轻声道,“阿兄渴了,先喝口茶再说话吧。”
楚颐看都不看那杯茶一眼,淡淡道:“不是你安排的,所以你只是顺势而为,联合他们一起骗我而已。这么想跟我待在一起吗?住这么间房,你懂什么是洞房花烛吗?”
“阿兄觉得我不懂?”顾期年唇角带笑,将茶盏收了回来。
“当初在邑城时,阿兄以为我不懂用弓,所以不仅护着我,还亲自教我,既然阿兄觉得我不懂,那为何不再教教我……”他话音微顿,微微倾身上前将楚颐逼至角落,声音极轻道,“教我洞房花烛都要做什么。”
楚颐眸光骤沉,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顾期年忍不住轻笑出声,一瞬不瞬看着他问:“真就这么不喜欢这间厢房?”
他将茶盏放到床边矮几上,倾身上前将楚颐抱在怀中,柔声道:“别生气了,我也是舍不得你才让他们骗你没别的房间,等回京后,不知多久才能再见你一次,阿眠舍得我吗?”
看着他委屈的样子,楚颐并非真的没有一丝感觉,而顾期年也不是第一次骗他,可他们今日明明就相处得不错,明明只要好好跟他说,他或许都会心软答应,他却偏要用这种方式。
楚颐脸色紧绷,最终没有再同他计较,淡淡道:“算了,我困了。”
说完就要躺下睡觉,顾期年适时拿起茶水凑近他的唇边,轻哄般道:“喝口茶再睡。”
楚颐抬眸看了他一眼,听话地就着他的手喝完了杯中的茶,浑身疲累地躺回了床上。
第二日楚颐醒来时,都不知道前一晚是何时睡着的。
旁边房间声响自小二离开就止了,他头脑晕沉沉地,闭上眼就陷入断断续续的梦境,而顾期年回到床上就重新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揉捏着他的手指,像只被驯化的小动物一般,依偎在身边,舍不得离开。
窗外天光已经大亮,南风馆内难得的安静,他揉着眉心坐起身,发现顾期年已安静坐在了桌前喝茶。
“方才我已令人去了和盛酒楼传信,江植的马车已等在楼下,阿眠要起了吗?”
顾期年放下茶盏,起身拿了架子上的衣袍走至床前,微微俯身理了理楚颐微乱的衣领,轻轻道:“我帮你更衣。”
这是他第二次帮楚颐更衣,极耐心地帮他将衣衫一件件穿好,然后系上腰带,穿上鞋袜,又忙着令人拿了热水过来,亲自帮他洗漱。
楚颐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忍不住道:“回京后,也并非完全见不到。”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安慰般地说出这种话,明明之前想过,等回京后绝对不想再到他,不想每日被他逼迫着喝药,更不想被他哄骗,再一次关起来。
明明知道顾期年眼前这副又乖又听话的样子很大可能是装的,明明知道他乖顺的外表下总是藏着让他招架不住的真面目,可他却依旧忍不住心软。
楚颐道:“你身上的蛊毒还未清,待回去后,绫罗也会继续为你解毒。”
顾期年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等二人用过早膳下楼,马车已等了小半个早上,顾期年来时将马车一同停在了和盛酒楼门口处,此时出发,他却径直上了楚颐的马车,与他坐在一起。
一直等马车沿着主街离开,顾期年才再次开口:“唐知衡在国公府等你吗?”
楚颐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应该是吧。”
原本说好了让他和阿暄逛完天河街后先离开,说不定正好可以与楚颐遇到,可没想到他却多留了一晚。
如今安国公和昭康公主在京中,阿衡定然不会独自上门住进国公府,可依照他的性格,唐家他也定然不会回,也不知道昨晚住在哪里。
马车走了大半日,一直到了下午,才终于进了京。
楚颐夜间休息不好,马车一晃就忍不住泛起困来,他懒懒靠在软枕上,正闭目养着神,刚进城门就听车外的江植道:“主人,唐小公子来接您了。”
顾期年伸手掀开车帘,看到前方不远处站着的红衣身影时,神色微变。
他垂眸思索片刻,对楚颐道:“既然他来了,那我先走了,明日我再去找阿兄。”
楚颐心知他所谓的找他为着什么,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顾期年也不在意,等马车在唐知衡身旁停下,他起身下了马车。
阿衡懒懒靠在路旁的树上,见他下车,略显诧异地看着他,而后笑道:“顾期年?你和阿颐一同回来的?”
顾期年扫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清冷的面上表情淡淡:“本来昨日打算回来,可昨晚我和阿眠一同留宿南风馆内,是我不好,明知他身体不好,却还是忍不住几番拉着不准他睡,方才途中他又一直陪我说话,眼下定然累了,既然你来接他,那就让他再睡会儿,帮我好好照顾他,唐小将军。”
唐知衡笑意僵住,下意识看向马车放向。
顾期年就是想看他为此生气难受,低笑一声,继续道:“对了,阿眠说想让你我有时间一同喝酒好好认识一下,毕竟你们自幼一起长大,我们总不能每次见面都满是火药味,这样阿眠也会为难。”
他有意将话说得暧昧,等顾府的马车随后赶到,看都不看唐知衡一眼,转身离开。
阿衡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许久不发一言,最后还是在楚颐的催促下才上了马车。
楚颐懒懒靠在车厢内,不是没听到顾期年的那番话,可他说得虽似乎夸张了些,却也没说谎,于是也没打算再计较此类话题。
只关心问:“你昨晚回府了吗?”
阿衡没有回答,静静看了他片刻后,突然问:“你们昨晚真的宿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先发吧,不然一直想改。。抱歉手感一直不好,欠一章今天更不了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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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衡向来不是追根究底之人。
与其说不爱追根究底, 倒不如说他们二人之间的默契早已不需要开口询问,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互相便能明了。
从前阿衡只要在京中, 还从未与楚颐分开过, 尤其此时他回京突然,衣食住行皆未提前安排,楚颐丢下他独自一人整整一日,确实有些不应该。
楚颐回道:“昨晚和顾期年一起去天河街逛了逛, 回去时有些晚了, 不便再赶路, 于是只好留宿一晚,你昨晚住在哪里?”
“你们一起去了天河街?”唐知衡没有回答他, 懒懒撑着脸侧笑了起来,“你和顾期年?”
楚颐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自幼的相伴,他对阿衡的脾性早已了解的透彻, 此时他虽笑着,可那笑意却轻飘飘地浮在脸上, 明明就是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
于是轻笑道:“究竟怎么了?”
唐知衡没有说话,转头随手掀开身后的车帘往窗外看去。
九月底的京城天气已渐凉, 下午阳光却很好, 街道两旁摊贩热闹叫卖着,行人马车络绎不绝,主街宽敞, 马车被驾得飞快,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咕噜噜响个不停。
唐知衡闲闲地趴在窗口, 突然道:“送我回府吧, 总不能每次都不回去。”
楚颐扫了他一眼,没有拒绝,掀开车帘对江植吩咐了一声。
“此次回京本就是为着你兄长成亲一事,”楚颐道,“是该回去看看了。”
唐知衡沉默下来。
唐府位于城东,离了京城主街穿过一条小巷很快进了一条热闹的街道,江植一路抄近道,一个时辰后,便到了唐府所在的小巷巷口。
楚颐掀开车帘朝外看了看,街上行人来往虽多,巷子附近倒还安静,他看唐知衡道:“还好天色不晚,快进去吧。”
唐知衡随口应了一声,懒懒舒展了下胳膊,打着呵欠笑道:“那我走了。”
他起身到了车门旁,掀开了帘子,却未着急下车,回头看了楚颐一眼,笑得眉眼弯弯:“顾期年说的没错,你的确该好好休息了,眼下都有些乌青了。”
说完轻快的跳下了马车。
看着那道红衣越走越远,楚颐放下了帘子。
“主人,要回府吗?”江植在外犹豫问。
江植跟他已久,向来明白他的心思,没他的命令,也不敢轻易调转马头。
楚颐没有说话,伸手从桌下包裹里取出个小小的酒囊出来,拔掉上面软塞,微微灌了口。
那是离开和盛酒楼时,朱湛明特意让江植带给他驱寒用的,虽说此时还不到十月,可楚颐身体一向畏冷,此时独自坐着,更觉心底发寒。
几口冷酒下肚后,反而更加不舒服,他眉头紧蹙,忍不住剧烈咳了起来,手无力地撑着车内的小桌,苍白的脸上连淡青血管都清晰可见。
江植打开帘子,有些担忧问:“主人,不然先回去让沈大夫看看,等明日再来看唐小公子?”
“不用,”楚颐面容冰冷,起身下了马车,朝唐府方向走去,“让他回府看看而已,此时应该已经见过家人了,也该跟我回去了。”
江植平静地应了声,快步跟在了后面。
算起来,楚颐踏入唐家的次数统共也就两次,还是幼时随二叔一起,后来阿衡常居国公府,即便回来,不出两日也会被二叔再接回去,楚颐更是不曾再踏足过此处半步。
江植上前敲了门,朱红大门很快被人自内打开。
门房小厮探出半个身子,看了二人一眼,有些迟疑问:“请问公子是?”
江植取出腰牌亮了亮,小厮立刻变了脸色,转身就要进去通传。
“不用了,”楚颐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是随阿衡一起来的,马上就走,不必通传,带我去见他。”
小厮有些为难起来,可又不敢得罪楚家人,抬头间正好对上楚颐冰冷的目光,整个人顿时一凛,竟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公子他、他正在花厅和老爷他们说话……请、请随小的这边请……”
唐家是文臣世家,唐大人在朝中又任翰林院学士,原本此官职在本朝之前都十分受皇上器重,后来却因楚顾两家争权,几乎被完全被架空实权。
沿着青石地板走过两道门后,小厮带着他们进了东跨院内。
院内种着两棵枣树,秋日天冷,枯叶早已开始掉落,楚颐进去时,几个侍女小厮正边清理落叶边低声说着话。
“小公子突然回来,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参加大公子的婚宴。”一个侍女道。
“他自出生就克母,天生不祥,夫人原本就没想着要他回来,没曾想竟然悄悄回了,难怪夫人不高兴了。” 另一个侍女接话,满脸八卦的样子。
“据说小公子长相跟他那短命母亲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第一个侍女又道,“如今几年过去,倒是生得越发好看,夫人看了都牙痒痒,就连老爷都不愿多看他一眼呢。”
“难怪他整日讨好楚家,与楚家不清不楚的……”
楚颐大步进了院子,院中骤然止了音,他目光冰冷地朝众人脸上扫了一眼,在小厮的引领下大步走至花厅门前。
花厅外,院中下人议论不断,花厅内唐大人的严厉呵斥声同样没有止过。
“楚顾两家这么多年的明争暗斗,皇上多方掣肘,别说推行政令,连立个太子的主见都不敢有,如今你战功一身,不在西北好好呆着,倒是回来得积极,不想着给唐家长脸,只想着整日与楚家人混在一起!”
“若四皇子将来继位还好,否则若是三皇子,就算楚家保了你,你还能继续当这个将军吗?我唐家难得出了位武将,非要断送在你手上不成!”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蠢货!”
引路的小厮没料到唐大人竟是在议论楚家,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强撑着胆子才轻轻唤了声:“老、老爷……有客到……”
花厅内顿时止了音,等到里面有人应声,小厮上前推开房门,恭敬对楚颐点了点头。
楚颐目光微沉,脚步轻缓地走了进去,入眼便看到右下首的椅子上,唐知衡正懒懒靠靠坐着,他手里拿了个茶盏,目光认真地研究着上面的纹理,对唐大人的话一副听之任之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
不愧是阿衡,楚颐目光冷冷看向一旁的唐大人。
唐大人没料到楚颐会来,脸色骤变,下意识看了引路的小厮一眼,从中间椅子上连忙站起身道:“世子……你来了怎么也没让下人通传一声,怠慢了怠慢了。”
阿衡闻言,后知后觉抬起了头。
楚颐对上他的目光,淡淡道:“方才送阿衡回来见见父母亲,如今既已见了,也该回去了,待到唐大公子大婚时,阿衡会随楚家一同过来。”
“回去?”唐大人面色尴尬地转向依旧坐着的阿衡,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阿衡他难得回京,自然要……”
“唐大人还有话要对阿衡说?”楚颐目光冰冷地看着他道,“不如现在一并说完。”
唐大人面色瞬间尴尬,下意识道:“不是,我……”
楚颐不再看他,垂眸对静靠在椅背上着看他的唐知衡道:“既然都说完了,回府吧。”
唐知衡轻轻笑了一声,起身上前替他拢了拢披风,眉眼弯弯道:“走吧。”
两人一起出了花厅,花厅外下人们似乎已得知他的身份,皆是垂着头大气不敢出的样子,唐大人跟在身后一路相送,气氛沉凝。
楚颐脚步微顿,偏头朝院中看了一眼,冷笑道:“另外,将这群乱嚼舌根的下人处理了。”
江植恭敬道:“是。”
等那群下人哭喊着被拖下,江植亲自去监视行刑后,楚颐才带着阿衡离开了唐府。
看着站在门前恭送他们离开的唐大人惨白的脸色,唐知衡忍不住笑道:“知道他胆子小还吓他,阿颐你又是何必。”
“谁让他欺负你。”楚颐冷冷道。
二人一同上了马车,楚颐将酒囊递给他,见阿衡打开喝了一口,才问:“究竟是因为何事不高兴,还非要回唐家受气。”
唐知衡手指顿了顿,无奈笑了:“阿颐我不骗你,其实我也不知道。
“就是得知你整晚与顾期年在一起时,心里挺不舒服的。”
他和楚颐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早已难以理清究竟是何种心情,楚颐幼时喜欢那只被人抛弃的野猫,他就帮他围堵诱哄,楚颐想要驯服那匹烈马,他就帮他备好工具相陪,只要楚颐喜欢的,他都愿意助他顺利得到。
九岁那年雁子岭偶遇的那个小团子也是一样,因为阿颐喜欢,他便陪他一起去找,如今难得相认,他也愿意帮他们制造一起的机会。
可是都是仅限于楚颐喜欢。
而今日顾期年口中想告诉他的分明是,他和楚颐互相喜欢,两人如今的感情早已超出了他的想象。
甚至亲密程度已远超他们。
他原本不在乎阿颐会喜欢谁,因为他的身边永远只会是他自己,一个幼时救过的小孩子而已,又有什么可担心的?他也同样很喜欢当年的小团子,可是现在不同了。
“顾期年真是不如小时候可爱了,他似乎很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唐知衡身体微倾靠在楚颐肩上,轻声笑道,“所以那晚你们究竟做了什么,可以跟我说说吗?”
楚颐皱了皱眉,下意识就想到睡梦中顾期年紧紧抱着他的样子,犹豫问:“可以不说吗?”
作者有话说:
小顾下章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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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颐其实也觉得顾期年不如小时候可爱。
回想回京后遇到他的每一次, 几乎没有一次能完全和颜悦色相处,多半都是充斥着火药味。
因身份原因,身边的人即便宠爱如阿曦, 也从未敢像顾期年一般动辄别扭, 时而争执,天天想着将他关起来,执拗又咄咄逼人,甚至连阿衡都要针对。
他接过阿衡手里的酒袋喝了一口, 辛辣味道刺激下, 楚颐忍不住又剧烈咳了起来。
“怎么咳得这么厉害……”唐知衡坐直身体轻轻替他顺了顺背, 顺手将酒袋接过盖好丢在了一旁,道, “好了,我们不想这些了,听说大将军和公主此时正在京中,我也有几年未见过他们了, 等下你陪我去给他们请安可好?”
楚颐脸色苍白,低咳了许久后才勉强点了点头, 淡淡道:“顾期年抢不走我。”
唐知衡偏头看向他。
“你不了解如今的他,”楚颐微微缓着气道, “顾期年脾气实在是执拗, 又缠人的厉害,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此类,之所以与他尚能好好相处, 也不过是因为幼时那段过往而已。”
他抬眸看向阿衡, 虚弱笑道:“反正眼下已经回京, 以后大概也不会经常见到, 等两年后我们离开,更是与他不会再有交集。”
唐知衡靠在桌前认真看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我知道了,不说这个了。”
城中摊贩陆续开始收拾回家,行人减少,马车行驶得飞快,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已是金乌西沉,红霞漫天。
等回到国公府,马车才停稳,立刻有侍女迎上前道:“世子,昨日沈大夫来为您诊脉,见您不在就回去了,可要奴婢去请他来?”
自楚颐出发围猎那日起,沈无絮便搬离了国公府,算算时日,也到了该为他定期诊脉的时间,原本服用的药,也该重新调整了。
他随口应了一声道:“请他来,让他先去房中等我。”
等侍女领命下去,楚颐则带着阿衡去了父母亲所居住的院中请安。
阿衡虽自幼常居国公府,与安国公和昭康公主照面的次数却极少,此次他们难得在京中,几人聊着就忘了时辰,一直等到了晚膳时间,才一同回了浮翠园。
沈无絮独自坐在桌前喝着茶,虽然已等了一个多时辰,却面容温和丝毫不见焦躁之色,见他们回来,立刻起身:“世子。”
目光落在身后的唐知衡身上,又神色稍顿,客气道:“唐小公子。”
楚颐淡淡应了声,漫步上前走至桌旁坐下,阿衡冲他一笑,随之坐在了身旁。
等侍女奉上茶,楚颐才道:“都下去吧。”
他平时诊脉时向来不允许有下人在场,事关多年来的秘密,一旦泄露便是欺君之罪,此时留着唐知衡,沈无絮见状脸色微变。
等屋里侍女全都退下,楚颐将手搁在脉枕上道:“听闻沈大夫昨日曾来过一趟,不知你师父近来可有来信?”
沈无絮兀自沉默着,直到楚颐淡淡看向他,才犹豫道:“世子……有外人在。”
“阿衡不是外人,”楚颐笑道,“不必瞒着他。”
唐知衡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看他。
沈无絮脸色微微发白,点头道:“好。”
他伸手叩在楚颐腕间,低声道:“师父暂时没有来信,不过他之前说,世子在衡州时身体养了三年,较之从前好了一些,但是这是自幼的病,依然不可轻视……”
诊脉片刻后,他放开了手。
楚颐问:“如何?”
“世子的脉象虚浮,和从前一般无二,太医即便是诊,也诊不出什么,无絮稍后会照例将药方交给绫罗姑娘。”
楚颐目光淡淡地落在他的脸上,将手收回道:“沈大夫此时被我叫来还未用膳吧?”
他转头对一旁的绫罗道:“让人传膳。”
绫罗应声下去准备,没多久后,晚膳很快上了桌。
绫罗未留人在院中,自己亲自在旁伺候着,众人退下,楚颐才对唐知衡道:“等药换了,我大概又会病几日,你不必担心。”
“你向来如此吗?”唐知衡看向他轻声问,“难不难受?”
楚颐好笑道:“习惯了,无妨的。”
他伸手盛了碗粥,淡淡道:“等以后我们走了,这药就再也不吃了,虽然不能再像年少时那样,整日出去闯荡,可每日游山玩水还是勉强可以的。”
沈无絮猛然抬头看向他,失声问:“世子……是决定和唐小公子一起走?”
楚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有何问题?”
沈无絮下意识摇了摇头,低声道:“自你十四岁那年到如今,已整整十年,世子从来瞒得很好,除了安国公和公主,知情者也只有我和师父二人,不知是何原因……”
他话语微顿,有些说不下去,拿起桌上茶盏喝了口茶。
楚颐目光冰冷地扫了他一眼,转而对阿衡笑道:“二皇子生辰快到了,阿衡和我都几年未替他贺过生辰,等过了寒衣节,我们一起去好好帮他选样贺礼如何?”
唐知衡点头:“好。”
用完晚膳后,沈无絮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唐知衡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轻笑,撑着脸懒懒道:“看来沈无絮一如年少时那样,对你很是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