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朝他们比了个请的姿势。
楚颐看了一眼身旁的萧成暄,淡淡问小二:“可有雅间?”
小二歉然道:“雅间一早就被预定完了,大堂中有个位置马上会空出来,几位公子可愿将就一下?”
阿暄忙在身旁道:“颐表兄不用照顾我,我坐哪里都可以的。”
楚颐静静看了他片刻,点了点头。
正欲随小二离开,二楼却正好有个男子急匆匆下来,垂着头也不看路,整个人如风一般,直直就撞在了楚颐的身上。
楼梯附近人多嘈杂,男子又是下楼,过大的力道冲击下,楚颐躲闪不及,脚步踉跄,后退两步直接撞到了唐知衡的胸前。
肩胛处一阵钝痛传来,骨头仿佛都被撞碎了一般。
“怎么走路呢!”阿衡连忙扶住楚颐,冷声朝那男子喝道,又担心问,“阿颐,没事吧。”
楚颐皱眉摇头,尚未开口,对面男子已是一阵忙乱的致歉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
他一边抬起头来,一边继续赔礼,目光落在楚颐脸上时,却骤然愣住。
“小世……公子?”
“朱老板?”唐知衡惊讶道。
楚颐没想到会在此处偶遇朱湛明。
听朱湛明说,他们此次本打算进京谈生意,刚好得知绿柳镇玉石不错,就顺道过来逛逛,至多也就在此处待上一天就会离开,没曾想竟然能有次缘分。
朱湛明低声道:“我本来就打算进京后投奔世子的,没想到正好赶上,那晚点咱们同路,也省的再麻烦了。”
楚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几年未见,他脾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直爽。
朱湛明又看了一眼闹哄哄的大堂,拍着额头道:“你们是没等到位置吧?刚好今日有生意伙伴请客,楼上雅间宽敞,就一起吧,哎呀我都好几年没见过唐小公子了,若非这一身红衣,简直都不敢认了。”
说着他目光又落在萧成暄身上,犹豫问:“这位公子是?”
阿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着,轻声道:“我是随颐表兄一起来的,朱老板可以叫我阿暄。”
朱湛明一听瞬间明白,脸色立刻变了变,忙拱手道:“公子使不得使不得。”
几人一起上了二楼,二楼被分隔成六个大小不一的雅间,而朱湛明他们所在的雅间则在走廊尽头的最西边。
他此次下楼是为了去马车内拿账本,听他所说,邑城近来生意不太好做,他特意与钱老板强强联手,想入京收购些流行的布匹花样,而此时同行的钱老板和乙方正在雅间喝着茶。
雅间门推开后,朱湛明率先走了进去,客气道:“方才凑巧遇到几个朋友,两位老板不介意多加几双筷子吧?”
屋内立刻传来客套的交谈声:“怎会?朱老板的朋友便是我们的贵客,快请进来。”
等三人随后进去,端坐桌旁云淡风轻喝着茶的钱老板表情立刻微变,忙起身拱手道:“竟然是公子,几年未见,真是失礼了。”
钱老板并不知道楚颐的身份,只是猜测他来头不小,忙上前亲自替他将椅子拉好,又亲自为他倒茶。
楚颐轻笑:“钱老板不必客气。”
众人客套一番后,终于在桌旁坐定。
钱老板忙着叫小二重新点菜上酒,又叫人去请乐伶过来助兴,看了一眼唐知衡身上的红衣,凝眉思索片刻,凑近小二耳旁嘀咕咕半天,忙得不可开交。
雅间内开有两扇窗,正午的阳光温热,可因雅间深幽,徐徐送进的风依旧带了一丝凉意。
楚颐坐在桌前,随意朝对面扫了一眼,却刚好对上对面商贾看过来的目光。
“啊,你不是……”对面坐着一高一矮两名锦缎衣袍的男子,见了他脸色微变,有些惊讶地看向一旁的朱湛明,似乎没料到他们居然会相识。
楚颐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们,思索片刻,后知后觉想起对面两人正是当初他与顾期年在醉仙楼时,偶遇的锦绣布庄的两位老板。
“怎么没见到顾小将军?”对面矮个子悄声道。
刘老板目光小心在楚颐脸上扫过,看到一旁殷勤为他倒茶的唐知衡时,面露鄙夷之色,拿起桌前的茶盏喝了一口,低声回:“顾家什么身份,顾小将军玩玩而已,哪会真的当真?”
“这位公子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了,身旁这位红衣公子长得倒是相貌出众,只是看他那副伺候人的模样,一看就是小门小户出身,跟顾小将军简直天上地下。”
他们二人声音虽小,却依旧零星传入了楚颐耳中,不过是仗着钱老板和朱老板一个忙着令人上菜,一个忙着翻账本无心顾及罢了。
楚颐懒懒靠在椅背上,目光淡淡地看向他们。
“阿颐,这茶我看着还不错,跟咱们当初在抚州喝过的差不多,你尝尝。”阿衡将茶盏推到楚颐面前,又忙着去给阿暄倒。
楚颐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水,右侧肩胛却钝痛得厉害,几乎无法抬起。
他眉头皱起,忍不住低低咳了起来,苍白的脸侧因窗外凉风吹过,几乎冷得麻木,心口钝钝的闷痛,许久都止不住咳意。
坐在身侧的阿衡连忙放下茶壶伸手帮他顺着气,抬眸看到打开的窗户,看了一眼朱湛明道:“将窗户关上。”
朱湛明抬头看向他,立马过去将窗户关紧。
喝了一会儿茶后,饭菜皆已上桌,钱老板特意令人叫来了酒楼内有名的琵琶手,红珠姑娘奏乐助兴。
泠泠弦音中,众人喝着酒就聊到了绿柳镇天河街上的市集。
据说那个市集并非常有,往往两年一次,多是附近行商在外淘得了好玩意儿直接摆摊出货,人山人海车马难行,今日倒是难得撞见。
楚颐身体不好,天河街长不见头,若一路走去只怕身体难以支撑,可阿暄倒是一脸向往的样子。
楚颐对唐知衡道:“等用完午膳后你带阿暄过去,我晚些出发,说不定马车入京前能碰巧与你们遇上。”
阿衡犹豫片刻,点点头道:“好吧,阿颐放心,我杀敌多年,定然保护好阿暄。”
钱老板听闻他的话,立刻好奇问:“这位公子方才说杀敌……您可是在军中任职?”
朱湛明一听就立刻想开口,可话到了嘴边又止住,他有些拿不准能否暴露阿衡的身份,下意识看向楚颐。
楚颐想到方才对面方老板他们对阿衡的鄙夷和不屑,面容冰冷,抬眸看向朱湛明,静静笑了笑。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朱湛明立刻明白,得意洋洋笑道:“眼前这位可是当初被楚小将军自幼带在身边历练,十三岁便入了军营,战功无数的唐小将军!”
席间三人面色顿时大变。
对面方老板连忙站起身倒了杯酒道:“早已久仰唐小将军大名,没想到竟在此处偶遇,实在是招待不周,我先自罚三杯。”说完仰头将杯中酒灌下。
唐知衡撑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他方才并非没有听到方老板他们的奚落和嘲讽,只是他性子和善,从来不爱计较这些小事,楚颐放任朱湛明说出他的身份,他已明白阿颐不高兴了。
阿衡笑道:“哪里哪里,我只是会伺候人些罢了。”
方老板脸色立刻由白转青。
坐回了席间,方老板和矮个子对视一眼,再看向楚颐的目光已不见方才的鄙夷,反而有些复杂和好奇,好奇他究竟是何人,竟能先后让两位将军为他伏低做小,照顾有加。
一曲终了,房门再次打开,钱老板勾头朝门口看了一眼,立刻喜笑颜开,拍手道:“进来吧。”
一个白衣清秀少年缓缓走进来,垂着头恭敬跪倒在地上。
楚颐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微微怔了怔。
钱老板笑道:“喝酒怎能没人陪同?也不知道公子喜欢什么样子的,随意让小二帮忙去请了一位清倌过来,权当为公子助兴吧。”
“钱老板糊涂!”坐在他侧旁的矮个子连忙咳了咳,低声道,“唐小将军还在呢。”
唐小将军身份贵重,他们下意识便认为楚颐是作为陪同而来,可钱老板却不傻,早已看出无论是朱湛明,还是唐小将军,都对眼前公子照顾有加。
虽说如此,他依旧歉然对唐知衡道:“眼下只能请到一位,唐小将军千万别见怪。”
唐知衡忍不住笑了笑,低声道:“我喜欢的可并非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我和朋友马上用完膳,待会儿就出发去天河街,阿颐麻烦你好好照顾了。”
楚颐沉默看了白衣少年片刻后,对他道:“离近点,让我看看。”
白衣少年连忙起身上前,在他脚旁不远处重新跪了下来。
楚颐垂眸看去,只能看到他纤长的睫毛和瓷白的肌肤,在透过窗纸的日光下,泛着玉一般的光泽。
他伸手欲去触碰那秀气白皙的下巴,还未碰到,房间门再次被人自外打开。
顾期年一身素色暗纹黑衣,身旁带着绫罗,满脸疲惫地走了进来。
“顾……顾小将军?”方老板和矮个子震惊道,下意识看向对面的楚颐,又看向一旁的唐小将军,脑子几乎乱成了浆糊。
什么情况!
朱湛明和钱老板也双双站起了身。
“来了?”
楚颐抬眸朝门口看去,收回手懒懒靠在椅背上,不咸不淡道。
顾期年目光落在地上的白衣少年身上,神色骤冷,面色沉沉地蜷起手指,声音狠戾道:“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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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酒楼内客人来往嘈杂, 透过打开的房间清晰传入耳中,而房间内却安静地几乎连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楚。
朱湛明咽了咽口水,看了一眼坐在楚颐身旁的唐知衡, 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白衣少年, 面露怜悯表情,自言自语道:“几年了还没放弃啊……”
他率先走上前冲顾期年笑笑,客气道:“顾小少主来了,来来这边坐……”
他做了个请的姿势, 看向桌子的时候目光稍顿, 有些犹豫起来。
楚颐此时与唐知衡坐在主位, 楚颐另一侧则是方才特意让至一旁的钱老板,而空余的位置只剩下与楚颐隔了两个人的花架旁。
朱湛明走到钱老板身旁, 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让让,小公子身边也是你能坐的?”
钱老板站在原地,此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甚至忘了做出反应。
他一向行事周到, 却没曾想此时翻了车。
三年前他就曾当着顾期年的面特意送上过那个红衣少年,那时他虽然看出当时的蓝衣少年对楚颐有意, 可为了堂兄的事,更为了逢迎, 也没顾得上考虑他。
方才再见楚颐时, 看到他身旁的唐小将军,立刻便明白了当初他为何会对一身红衣的朝云有兴趣,还庆幸当初误打误撞赌对了, 虽然方才不知唐小将军身份, 可好在他没有计较的意思。
此时却万没想到, 当年一身轻佻装扮、被他刻意忽略的小公子竟然是顾家小少主!
他脚步一软, 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被楚颐叫住了。
“不必了,让来让去的多麻烦。”
对上顾期年望过来的目光,楚颐看向身旁的唐知衡和萧成暄,笑道:“吃好了吗?若是好了不如现在出发去天河街,这样入夜前也刚好回京。”
阿暄看了门口的顾期年一眼,又看向楚颐,脸色微变,垂下眼眸没有说话,阿衡倒是瞬间了然,立刻笑着起身道:“既然顾期年来了,那我们就不陪你了,我现在心心念念着同福斋的红枣糕,就先走了。”
他一起身,众人忙着客气相送,阿衡摆手推辞后带着阿暄离开了雅间,与顾期年擦身而过时,还特意冲他笑了笑,顾期年目光在他脸上扫过,很快转过了头。
等两人走了,众人才皆悄悄松了口气。
朱湛明也松了口气,却又暗暗替顾期年不值,虽然唐小公子是走了,可世子和他的感情他还是知道一二的,那是自幼的情谊,若放在戏文里就是妥妥的官配,人家唐小公子性子好,现在是不计较,若是以后计较了,哪里还有顾期年的位置呢?
“顾小少主,快来坐快来坐……”朱湛明走到阿衡方才坐过的位置前,亲自替他将椅子摆好,见他迟迟不动,又纳闷看了过去。
顾期年目光落到跪在地上的白衣少年身上,神情冷漠,半天没有移开眼。
“还不过来?”看他只顾发呆,楚颐撑着脸侧懒懒道。
顾期年看了他一眼,走至他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
“是谁找来的人?”他看了一眼朱湛明,冷冷问。
钱老板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赔笑道:“这……这位清倌只是来伺候喝酒的,才……才刚过来,我现在就将他打发了……”
顾期年没有说话,等小二帮他换上新的餐具,伸手从桌上取了个干净的杯子,倒了杯茶。
楚颐看向地上的少年,见他伏在地上肩膀抖个不停,轻笑一声,道:“起来吧。”
少年垂头跪着,一动不敢动。
楚颐倒觉得有趣:“胆子这么小啊,那还如何伺候人?”
看着顾期年阴晴不定的脸色,朱湛明满脸同情,撸起袖子自告奋勇道:“小公子,我来伺候你吧,你跟……顾小少主好好聊聊,别吵架。”
“你说什么?”顾期年皱眉看向他道,“谁吵架了。”
楚颐轻轻把玩着茶盏看着他,脾气又坏又嘴硬,不亏是顾家人。
顾期年抿了抿唇,干脆又对地上的少年道:“让你出去听不懂话吗?”
少年吓得连连磕头,却根本不是听不懂,而是双脚早已浮软,勉强撑着地站起身,跌跌撞撞一般出了门。
钱老板终于松了口气。
那位清倌是小二帮忙去旁边南风馆选的,依照他要求的标准必须是清倌,要恭谨有礼,最好话少温和,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那种,却没曾想竟是个胆小如鼠的。
坐在对面的两位老板这才小心开了口:“许久不见顾小将军,将军一切可好啊?”
方老板倒了杯酒站起身,客气道:“上次的事实在是抱歉,一直未能有机会请客赔礼,今日有幸与将军再见,小的先自罚一杯。”
看他仰头喝下,又准备再去倒第二杯,顾期年皱眉道:“你们若有事情聊,聊自己的就好,不必管我们。”
听他提到“我们”,朱湛明立刻双眼冒光,善解人意得拿出账本将方老板拉了回去。
生意人口才本就好,房间内不一会儿响起了压价还价声。
楚颐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淡淡道:“还生气啊?”
顾期年摇了摇头,抿着唇有些犹豫问:“你……你当着唐知衡的面还找人作陪,不怕他生气吗?”
楚颐扫了他一眼,随口道:“阿衡才不会动不动就生气。”
顾期年手指微微蜷起,没有说话。
他伸手拿起筷子,见楚颐面前的碗崭新干净,根本没动过,抬眸问:“没有胃口?”
“不是。”楚颐眉头微蹙,动了动右手,手臂牵动下,肩胛依旧是尖锐地痛,也不知朱湛明一个文文弱弱的商人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你喂我吧。”楚颐道。
顾期年抬头静静看着他,神色稍缓,放下筷子忍不住倾身将他抱在了怀里。
温暖的感觉瞬间包拢整个身体,鼻尖满是熟悉的幽香。
屋内热火朝天的谈价声立刻小了几个度。
“你做什么,”楚颐皱眉道,伸手去推他,“放开。”
顾期年将鼻子埋在他的肩侧,深深吸了口,轻声道:“屋里的人之前都不止一次在秦楼楚馆看到过我们,你怕什么?”
楚颐浑身不舒服,肩胛微微动一下便是一阵生疼,干脆也不再乱动,脸色沉了沉,冷声道:“不是怕,是不习惯,给我放开!”
顾期年静默片刻,稍稍将他放开垂眸看他,清冷的脸上浮现一丝温柔,轻声道:“你之前说过的话是不是忘了?”
“我说什么了?”楚颐眉头紧皱。
“你说……”他顿了顿,紧紧盯着楚颐的双眼,声音放得极低,“你说唐知衡有什么,我就有什么。”
“今晚不要进京了好不好?”
说完他又轻轻将楚颐揽住,威胁一般低声道:“阿兄对我那么好,我不该动不动就对你发脾气,只要你说到做到,我以后再不对你生气,不然……只要有唐知衡在一日,我不会让他好过的!”
楚颐眉头越皱越紧,也懒得跟他吵架,好脾气道:“那你先放开,阿衡何时动不动抱过。”
顾期年放开了他,伸手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脸色微沉,冷笑道:“唐知衡难道不是随意可以抱你吗?”
“狐狸精一样,就知道乱勾引人,”他忍不住将杯子狠狠搁在桌子上道,“还是他在你心里特别,你根本不生气不在意。”
顾期年嘴唇紧紧抿着,仿佛跟自己赌气一般,好一会儿才拿起碗伸手盛了碗鸡汤放着,又执起桌上的筷子夹了块龙井虾仁,小心吹了吹,喂到了楚颐的唇边。
楚颐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伸手将他的手推开,沉声道:“你把话说清楚,阿衡何时勾引人,又何时抱我了。”
“你整日看他不顺眼,就是因为这个?”
顾期年见他不肯吃,干脆将筷子丢在桌子上,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冷冷道:“他晚上没有吗?穿成那样……真是笑死人了。”
你自己才是笑死人了。
楚颐撑着下巴,好笑道:“你不会认为,我们晚上真的睡在一起吧?”
遇到这种又别扭又爱赌气的人,想让自己好过,真的不能将话藏着掖着,楚颐轻轻拉着顾期年的胳膊,耐心道:“阿衡自十四岁那年起,就经常会噩梦不断,其实也有他小时候的原因,再加上后来……”
他话语顿了顿,没有提起二叔,继续道:“因为我的病,他一直很担心,经常睡不好,才会在我帐中的软塌上将就了几日。”
顾期年抬眸看向他。
“都跟你说过了,我不习惯别人抱我,更不习惯和人同睡,”楚颐笑道,“阿衡向来了解我,他怎么会呢?”
“反倒是你,总是不听话,又气人。”
顾期年沉默下来,许久后才忍不住轻轻笑了笑,目光灼灼地看着楚颐,小声道:“阿兄没骗我吗?”
“我以后都听话好不好?那阿兄能不能让我再抱一下。”
他虽是问了,却完全没有等楚颐回答的意思,上前将他紧紧抱在怀中,低声在耳旁道:“阿兄饿了吧,先吃东西,然后我们出去走走好吗?被他们一直偷看着,好烦。”
他很快将楚颐放开,见桌上的鸡汤已凉,拿起碗盛起一勺小心喂到了楚颐唇边。
楚颐张嘴吃下,不忘再交代他:“以后不准再对阿衡乱生气了。”
顾期年表情温柔,小心地将一碗鸡汤喂完,又再次执起筷子喂他吃菜。
屋内的论货谈价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一时安静地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两人。
锦绣布庄的矮个子老板忍不住悄声道:“完了,你不是说顾小将军玩玩而已吗?怎么都喂上饭了?”
“咱们方才没有怠慢他吧?别又得罪了人……”
刘老板没有回答,张着嘴巴傻愣愣看着,直到两人用完了午膳,与众人道别离开,都没有反应过来。
同福斋已是百年品牌,走至街上随意一打听便有人为他们指了路。
那里距离和盛酒楼不过两条街,因才用过膳,两人没有乘坐马车,闲闲走在路上一边逛路边的小摊子,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路上行人来来往往,虽然最热闹的天河街距离不远,可主街依旧有不少摊贩,嘈嘈杂杂叫卖不断。
见楚颐停在一个玉器摊子前随意看着,顾期年犹豫问:“阿兄在邑城时说过,有个朋友很喜欢吃红枣糕,所以才买给了我,那个朋友是唐知衡吗?”
楚颐偏头扫了他一眼,懒懒应了一声。
顾期年神色微冷,话音立刻带了丝酸味:“你连唐知衡喜欢吃什么都一直记得,那你可知我喜欢吃什么?”
楚颐忍不住好笑,吃东西挑剔到发指的人也有喜欢吃的?仿佛在问哪个盲人能看到东西。
他将手中的玉牌放了回去,好整以暇道:“这是为难我了,是红枣糕,还是不碎的鱼月牙肉,是半年以内很嫩的鸡肉,还是很甜很甜的糕点,或者是兑了牛乳的燕窝?”
顾期年目光静静看着他,忍不住垂眸笑了起来:“原来阿眠一直都记得。”
“真的是这些?”楚颐问。
“也不算,只是能入口罢了。”
楚颐觉得好笑,从食材到做法个个挑剔了个遍,最终却只是能入口,也不知顾府怎么养出来这么个娇气的小少主。
他有些好奇问:“那你究竟最喜欢吃什么?”
“我最喜欢……”顾期年正欲回答,话音骤然顿住,他的目光落在楚颐脸上,喉结微微滚了滚,轻轻道,“我……我最喜欢吃,最想吃的……”
见他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句完整的话,一点世家公子的样子都没有,楚颐皱眉问:“是什么?就那么难以启齿?”
顾期年蜷起手指将头偏向一旁,低低道:“你想知道?”
“那我告诉你,你别生气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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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行人来往纷杂, 不时有各地来的商人在路旁摊位旁挑挑拣拣着。
那一方小小的玉石摊位前,楚颐和顾期年相对立着,两人相貌本就出众, 又衣着不凡, 站在一起不时吸引路人偷眼看来。
顾期年话音落下便只顾沉默,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
楚颐等了半天见他始终抿着唇不肯开口,皱了皱眉,实在见不惯他这副扭捏样子, 转身就走, 胳膊却被拉住。
“这里人太多了, 说话不方便,”顾期年眸光微动, 低声道,“不如找个安静的地方?”
楚颐不明白只是说一下口味喜好,又有何不方便的,竟还要避开人偷偷摸摸, 不过两人此次出来本就是奔着同福斋的红枣糕,左右无事, 也就顺着他了。
穿过两道街到了同福斋后,楚颐亲自选了五六样糕点, 令人包了起来, 付了银子后直接交给了顾期年。
顾期年抱着大大的油纸包,满脸温柔笑意,他勾头朝附近看了看, 对楚颐道:“去那里吧。”
那是一家南风馆, 坐落在主街与一条窄巷的交界处, 规模不甚大, 门口驻足的客人也极少,隔着一条街隐约听到馆中靡靡琴音,皆是舒缓醉人的曲调。
楚颐似笑非笑地抬眸看向他。
上次是醉仙楼,此次又是南风馆,顾期年的口味倒是越来越独特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跟三皇子走得太近受了他的影响,毕竟他可是出了名的生冷不忌,哥儿姐儿的从未断过,周围与他交好的几乎都被他带出去见过世面。
想到顾期年坐在床边温柔喂三皇子服药的画面,楚颐难得压下的焦躁火气隐隐又有了复燃的苗头,莫名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顾期年垂眸笑了笑,道:“在想什么?我真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那里比较安静,想去坐坐而已,不然阿眠以为我要去里面做什么?”
楚颐目光从他脸上扫过,表情微冷,率先穿过马路走了过去。
眼下才过午后,南风馆还未到生意最好的时候,两层的红色楼阁里面冷冷清清,只偶尔有醉酒的客人被人搀扶路过,琴声袅袅自二楼传来。
此家南风馆老板姓周,见到两人立刻知道他们身份不寻常,连忙亲自相迎,将他们安排进了二楼最清幽的雅室。
雅室不算大,布置得十分温馨,弗一进去,楚颐便被满室的红色晃了眼睛。
房间正中放着一张大大的圆桌,靠墙的位置则摆着一张大床,红纱床幔半合着,隐约露出里面绣着鸳鸯的大红锦被,窗下是一个几案,因是白天,几案烛台上的龙凤蜡烛并未点燃,却依旧难掩喜气。
周老板客气到:“两位公子稍坐片刻,在下这就去挑几个好的送来。”
等人离开,楚颐才淡淡道:“还真有点邑城红袖巷的意思。”
雅室内的布置和当初邑城的云笙馆九成相似,皆是新房布置,氛围倒是足了,只是不知这里会不会再有一个一身红衣的朝云?
顾期年没有接话,自顾自走到桌前坐了下来,四处打量一番后道:“好饿。”
方才在和盛酒楼,他只顾着楚颐,自己压根没吃什么东西,此时怀中点心甜香隔着油纸包不时传来,他早已耐不住打开,露出里面精致的糕点。
顾期年正欲去拿,想了想对楚颐道:“不是想知道我最爱吃什么吗?你喂我,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楚颐扫了他一眼,眼前的少年眼眸幽黑,清冷的脸上挂着一丝淡笑,一副撒娇卖乖的样子,隐约有着幼时的可爱影子,偏偏看着人的目光却又带着几分狠戾。
蓦然间,楚颐就想到阿衡说过的那句话。
“我看他现在看你的眼神,都恨不得吃了你,真是救了只白眼狼。”
楚颐皱了皱眉,上前在桌旁坐下,内心一时有些复杂,伸手拿了块小小的红枣糕在手里。
想了想,又打算放回去,手腕却蓦地被抓住。
顾期年垂眸看了他一眼,微微俯身就着他的手轻轻咬了口松软的红枣糕,温润的唇碰上微凉的指尖,微微发痒,楚颐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却因被他死死抓着,根本无从躲避。
一口吃完后,顾期年却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极轻极温柔地再去咬第二口,第三口,双唇在修长手指上流连忘返,仿佛在品尝世间最难得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