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颐皱眉看着他,连头皮都跟着微微发痒,直到手里的红枣糕吃完,顾期年放开了他。
“好好吃,”他低声笑道,“真想一点一点全部拆吃入腹……阿眠再喂我吃好不好?”
楚颐手指动了动,却丝毫没有再去碰那些点心的意思。
“怎么了?”顾期年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笑道,“我都告诉你最爱吃什么了,就再喂一块好不好?”
“你们顾家人说话都喜欢绕来绕去吗?”楚颐声音干涩道,“我对你的事并没有少兴趣。”
话音落下,顾期年脸色立刻变了变,好一会儿才沉声问:“你说真的?”
他手指微蜷,将头微微偏开,抿唇道:“对我没兴趣还假装对我好,我不相信,你一向都如此吗?”
楚颐静静看着他。
那晚顾期年发脾气,他哄也哄了,让步也让步了,若非他事先再三保证不会与三皇子走得那么近,又乖又听话地跟他解释,楚颐也不会心软到一再为他破例。
而今日他出现在绿柳镇,跟随绫罗去了和盛酒楼,已证明他已将之前的不开心皆已抛开,愿意好好相处,楚颐也就愿意宠着他、顺着他,想抱给他抱一下,想散心陪他出来买红枣糕,甚至想来这种不入流的烟花场所,都可以陪他来。
可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得寸进尺。
若一直这么放任下去,以顾期年这种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不知回京后若对他稍加冷落,他又该是何种面孔。
想到入宫那日顾期年将他骗进顾府关起来,以他的脾气,难保没有第二次第三次。
“一句逆耳之言都不愿听啊?”楚颐不屑道,“动不动对我发脾气,这么不乖,让我怎么喜欢你。”
顾期年薄唇紧抿,凝眉看着他,脸色沉得如乌云骤雨。
正僵持间,房门被人自外轻轻推开,方才离去的周老板再次进来,随行的侍女们上了酒水菜品,身后还跟着几个相貌清秀的少年。
周老板客气笑道:“我看两位公子不像经常来这种地方的,所以带来的皆是馆中相貌最好、性子最和顺的清倌,稍后让他们服侍两位公子,若有任何不满,随时叫我。”
楚颐抬眸扫了他一眼,本想让他将人都带走,目光却不经意落在最后面那个熟悉的白衣少年身上。
他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那名少年,不由愣了愣。
“你叫什么名字?”楚颐问。
周老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连忙笑道:“回公子,他是清陵,才来不久,性子比较安静,长相倒是一等一的,公子可要留下他?”
楚颐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少年垂头站着,纤长的睫毛挡住眼中神色,红润的唇因紧张微微颤着。
他的相貌倒真的是极好,乍然一看,除了身高气质,楚颐几乎以为看到了三年前的顾期年。
只是他实在太胆小了,虽然很像,少了那丝倔强和不服输,整个人的气质都弱了几分。
楚颐看向顾期年,正好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
“你喜欢他?”顾期年问。
他直直坐在凳子上,脸色微微发白,周身似笼着阴云,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偏偏话音又带了一丝质问和嘲弄,让楚颐根本就不好回答他。
看着他微颤的手指,楚颐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淡淡问:“很痛?”
“不痛。”
顾期年端起茶,轻晃的茶水微微溅出在手指上,指尖沾上莹润的水滴,沿着手腕蜿蜒滑下,沾湿了衣袖。
他皱了皱眉,又将茶放下。
楚颐目光冰冷地看着他,轻描淡写道:“也不知什么毛病,事事较劲。”
他伸手从怀里取出那个熟悉的瓶子放在了桌子上。
“将药吃了,”楚颐道,“听话一点。”
顾期年看了看他,听话地伸手去拿桌上的小小瓷瓶,楚颐抬眸对周老板道:“将人都带下去吧,暂时不必来打扰。”
周老板愣了愣,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半天,才立刻恭敬退下了。
顾期年服了药后,半伏在桌上许久未再做声。
楚颐冷冷看了他一眼,笑道:“前两日绫罗特意辛苦替你熬制解药,你却始终不肯喝,就那么爱闹别扭吗?”
“不是,”顾期年轻声道,却又不想解释太多,静静问,“那个清陵,你不要了吗?”
“只是跟从前的你有几分像才多看了两眼,”楚颐道,“若我真的喜欢他,方才在和盛酒楼就会留下。”
顾期年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下意识看向他的鼻尖,嘴唇,再到下巴……
他蜷了蜷手指,有些犹豫问:“在和盛酒楼时,我曾问过你……今晚不要进京了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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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颐身体不好, 其实并不适合连夜奔波。
围猎场距离京城不过两日,除中途需扎营一晚外,照原本计划今日入夜前便可以回京的。
只是他们临时来了绿柳镇, 耽搁了不少时间, 即便沿主街一路快马加鞭赶回去,待入京时,城门大概率也已关上,到时或许还需再动用国公府的令牌。
“不回京?你想做什么。”楚颐问。
“我想……”顾期年欲开口, 话音微顿, 轻咳着避开他的目光道, “秦楼楚馆一向到了夜间才热闹,我一直很想亲眼看看, 究竟是何热闹法。”
“再者说,从前就听闻世子很喜欢去瑶仙阁听曲,定然见多识广,你陪我一起, 我也稍稍安心。”
瑶仙阁虽然打着青楼的名号,却处处高雅不沾凡尘, 不过是为了逢迎权贵的风月之所,若非要说见多识广, 倒不如说醉仙楼, 可醉仙楼的热闹场景,顾期年也不是没有见识过。
楚颐扫了他一眼,越来越觉得他被三皇子带坏了。
顾期年继续道:“而且附近天河街市集两年才一次, 我们好不容易来了一趟, 却没有去转转便离开, 也实在是可惜。”
“不如我们稍作休息后, 先去天河街看看,待到天黑尽了,再回南风馆喝酒顺便歇下,然后明早直接出发回京。”
楚颐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有些犹豫。
其实他对所谓的天河街市集并没有太多兴趣,此地临近京城,再大的市集,再多的货品,也不过是寻常可见的玩意儿,好也好不过京中,可他看顾期年字字句句的力劝,似乎真的很想去的样子。
“更何况,唐知衡和萧成暄说不定乐而忘返,也是如此考虑呢?待会儿我们去了,或许还能遇到他们。”顾期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道。
楚颐抬眸看了他一眼。
“若你实在……”
“好吧,”楚颐放下茶盏,决定顺他的意,点头道,“就应你一次。”
顾期年声音骤然止住,薄唇轻抿。
虽劝了半天,得到想要的结果,可他却丝毫没有开心的样子,笑意凝在脸上,目光森寒地瞪着楚颐,连呼吸都有些不稳。
好半天后,他才静静问:“若非唐知衡或萧成暄,你是否就不会留下了?”
楚颐眉头微皱,被他骤然转变的态度打得措手不及,又是荒唐又是好笑,明明是为了他才决定留下,偏偏又爱扯东扯西,还真不让人省心。
他看向顾期年的目光也冷了下来,缓缓问:“你说什么?”
“没有什么。”顾期年抿了抿唇,似是怕他生气,声音也轻了下来,自顾自地拿了块小小的核桃酥咬了一口。
他表情平静,清冷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可修长的手指却因用力微微泛白,核桃酥的粉屑不时从指缝纷纷掉落。
楚颐冷眼看着,伸手将他的手按住,冷笑道:“又在生阿衡的气?能有点长进吗?”
顾期年脸色变了变,却没有反驳,乖乖点头道:“我知道。”
“反正你跟他又没有什么,对吗?”
楚颐靠在桌上看他,本来想说,“我跟阿衡是自幼的知己家人,也不算没什么”,可他实在不想再看到顾期年满腹怨气的样子。
明明阿衡也很喜欢他,可楚颐不明白为何顾期年的眼中却丝毫看不到。
当年的雁子岭,是阿衡先提出要去找他,楚颐觉得他麻烦、拖油瓶,懒得去管,后来找过去,也不过是一时怜悯不舍。
而下山也是阿衡亲自护送,交到了山下护卫的手中。
若说救命之恩,楚颐占一半,那另一半定然是阿衡。
楚颐忍了忍,道:“改天你与阿衡一起喝次酒,你会喜欢上他的。”
“你想让我喜欢他?”顾期年下意识抬眸看他道,“那你呢?”
“我什么?”楚颐淡淡道,“你不是一直都喜欢我吗?”
顾期年忍不住低笑出声:“原来你知道啊……”
他顿了顿,又自言自语道:“知道跟不知道也没什么区别。”
两人默默喝了会儿茶,又开始喝酒,等桌上一小壶桂花酒喝完,太阳已经偏西,两人双双出了门。
天河街紧邻绿柳镇主街,得知他们的意图,周老板特意替他们指了条通往那里的近路,两人并肩散步过去,穿过一条小巷,出去又走了不远便到了天河街的街尾。
路上游人熙攘往来,摩肩擦踵,此时虽然未到天黑,街道两旁的摊位前已陆续挂起了五彩的灯笼,一眼看去,仿若置身漫天星河。
两人沿街一路走过去,随意在路旁小摊上挑挑拣拣着,绿柳镇虽盛产的是玉石,可天河街上商品却琳琅满目,上到古玩珠宝,下到话本木雕,放眼看去望不到头。
顾期年在身旁站着,目光始终落在楚颐身上,等到了街心处,下意识伸手将他拉住。
“人好多,”顾期年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指尖,轻声道,“别走散了。”
楚颐偏头扫了他一眼,明知他是有意黏人,却还是将手抽了回来,道:“走散了各自回去便好,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
顾期年抿了抿唇,没说话。
夜幕渐渐降临,路旁支起长长的横杆,各式彩灯越来越多,而街上的人不减反增,行走间几乎推挤不动。
两人跟随人群随波逐流半天后,被挤至了一个小小的玉石摊位前。
楚颐目光落在那一排形状完好的原石上,随手拿起一块仔细看着。
“顾期年?”
身后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道略含惊喜的声音。
楚颐回头看去,一个身着月色锦袍的年轻公子正站在人群中,满脸明媚笑意,不等反应,已穿过重重游人飞扑上前,牢牢抓住了顾期年的手臂。
“真的是你!没想到竟在这儿遇到了你,我们都多久没见了!”年轻公子声音爽朗,又笑着问,“想不想我?”
楚颐手指微顿,目光落在顾期年的脸上。
顾期年挣开他的手,皱眉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年轻公子道:“刚好来这里看看货,怎么,你是一个人,还是有朋友在?”
他下意识揽住顾期年的胳膊想往身后看,被他一把推开。
“有什么好看的,”顾期年沉着脸,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道,“赶紧走!”
年轻公子嘴里应着声,眼睛却往他身后扫个不听,眼见游人太多两人频频被挤开,干脆一把拉住顾期年,将他带到街旁的巷口僻静处说话。
隔着一条街,周围行人来往不断,楚颐只远远看到顾期年朝他看来,冲他做个无奈的表情,被男子不依不饶缠着,却又没有真的生气的样子,认真转头与他说着话。
没多久后,两人不知聊到了什么,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楚颐站在摊位前,手中还拿着个未打磨的天然玉石,看着顾期年灿烂的笑容,神情微顿,仿佛看到幼时的那个他,可爱肆意,即便傲气,笑容却能消融冰雪。
他心里沉了沉,一种莫名失望和复杂在心底慢慢滋生。
顾期年虽爱缠着他,大多却是威逼胁迫,何时如此开心过?更别提如今日这般发自内心笑了。
而他在这个陌生的少年身边,却可以。
他放下玉石,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们,强忍着心底不舒服,转身离开。
摊贩叫卖声不断,街上依旧热闹,可楚颐没有再逛的心情,沿着来路慢慢往回走,微凉的风扑在脸上,他忍不住低咳起来,心口闷痛不止,却是越咳越厉害,怎么都止不住。
他伸手扶住路旁半高的横杆,才勉强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明亮的灯火挂在头顶,映得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顾期年匆匆追上来,身旁已没有了方才的男子,停在身侧垂眸看着他,直到咳声止了才拉住他的手,问:“怎么不等我?”
楚颐扫了一眼他的手,冷冷道:“放开。”
“阿兄生气了?”顾期年忍不住低笑,耐心解释道,“我跟他不是阿兄想的那样,我们只是……”
“够了吗?”楚颐冷声打断,将手从他的手心抽回,似笑非笑道,“你跟他如何跟我有关系吗?你以为我在意这些?”
顾期年静静看着他,笑容愉悦,点头柔声道:“我知道阿兄不在意,但是他浪费我们时间真的好烦,我只想陪着你,下次不管是谁都再不理他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楚颐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没有回话。
顾期年目光放远,落在不远处摊贩上挂着的各式面具上,他大步走过去随意买了两个,再回来时将其中一个递给了楚颐。
“我们戴上这个吧,”顾期年轻声道,“这样就不会有人认出我们了。”
楚颐看了一眼手中青面獠牙的鬼脸,上次戴面具出街,还是和阿暄一起时,阿暄可比顾期年可爱多了,至少不会认识些乌七八糟的人,又满脸得意地看他生气,让他堵心。
他将面具塞回顾期年手中,道:“你自己戴吧。”
“好我戴,那阿兄陪我好不好?”顾期年好脾气地接过他退回来的面具,解开上面的丝带,轻轻凑近楚颐的脸,又伸手到脑后,小心仔细地替他重新系上。
楚颐抬眸看着他一脸专注耐心的样子,没有再开口阻止,等面具带好后,顾期年左右端详许久,才笑道:“真好看。”
“好看吗?”楚颐皱了皱眉,不明白这张青面獠牙的鬼脸好看在哪。
他的目光落在顾期年手上的面具,刚想催促他戴上,身后却“砰”地一声响,紧接着“斯拉”一声,漫天火光在头顶绽开,烟花飞散。
众人顿时被吸引了目光,纷纷抬头看去,叫卖声都仿佛停了,此时夜色已经浓黑,绚烂的五彩火花几乎照亮整个苍穹。
顾期年静静站着,目光一瞬不瞬落在楚颐脸上,在众人对烟花的惊艳声中,突然伸手轻抚在面具上,顺着眉毛的位置一路向下,手指划过脸侧,鼻梁,再到下巴。
“这么喜欢这张面具?”楚颐收回目光看他,伸手打算取掉,“既然喜欢,这张给你好了。”
顾期年轻轻抓住他的手腕,止住了他接下来的动作,低声道:“给了我,我又看不到,还是阿眠带着吧,但是我真的很喜欢,能不能……”
楚颐尚未反应过来,顾期年已微微俯下身,在那狰狞的面具的眉心处轻轻印下一吻。
楚颐几乎僵住,思维瞬间回到捕夜鹰那晚的树林中,那个温热轻柔的吻,他喉间干涩,隔着面具都能感受到轻微温热的痒意。
路旁的灯笼刚好落在顾期年的侧脸,给他的眼睫铺上了一层金红的暖光,连乌黑的瞳色都染上琉璃色彩,说不出来的好看。
顾期年呼吸微乱,将他的双手轻握在手心,紧紧包拢着微凉的指尖,热意一点点传递。
他垂头认真看着楚颐,低声道:“我真的好喜欢,阿眠你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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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码到这里想着再写点回南风馆的,结果睡着,也忘了发……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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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楚颐即便再不懂, 也不会认为顾期年最后那句温柔到挤出水的“好喜欢”会是指那个面具。
他虽然不习惯,可被人如此认真看着,如此温声哄着、耐心对待着, 心里还是涌起极大的满足感。
论年龄, 他大顾期年整整四岁,论身份,楚家与顾家也一向不和,论性格……明明顾期年才是别别扭扭倔强又傲气的那个, 就算吃亏了也不肯服软开口, 却愿意放下身段一次次对他耐心解释。
那是和从前周围人对他那种讨好、逢迎完全不同的真心相待。
楚颐静静看着他, 想起当初一眼喜欢他时的样子,十年过去, 那个小小的绿衣身影始终没有变过。
他看了眼顾期年手中的面具,道:“你也带上,我看看好不好看。”
顾期年扫了他一眼,听话地将手中面具带到了脸上。
那张面具也是同样的青色, 獠牙外露,面露凶光, 甚至比楚颐的那张还稍显温和一些,戴到脸上依旧让人看了不适。
楚颐皱了皱眉, 道:“这也下得去嘴?”
他转身离开, 见顾期年大步跟在身侧,想到方才街对面笑容灿烂的两人,依旧有些不舒服, 脚步微顿道:“你与方才那人是何关系?”
顾期年垂眸看向他, 清冷的面上带了一丝笑意, 道:“他是我母亲表妹家的独子, 与我年纪相当,幼时还曾随他母亲在顾府小住过一段时间,如今跟随父亲一同经商。”
“我不让他看到你,是因为他自幼就爱抢我喜欢的,越是喜欢就越爱抢。”
他话音微顿,静静看着他,试探般道:“阿兄你身边已没了陆文渊和司琴,跟唐知衡又……又不确定,万一再喜欢他怎么办?”
楚颐抬眸扫了他一眼,心知顾期年想听什么,可他都那么乖了,偶尔宠宠也不是不可以。
“我不会喜欢他的,”楚颐静静道,“跟你比差远了,我还是最喜欢你。”
话音落下,周围的一切喧嚣仿佛都安静下来,顾期年目光灼灼,忍不住轻笑出声,表情温柔地都能化出水来。
“真的吗?”他声音极轻道,“阿眠你真的喜欢我?”
楚颐看他只顾高兴,虽然不想泼他冷水,却又不得不特意出声提醒道:“虽然我很喜欢你,但也要注意言行举止,你已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动不动就亲和抱,即便你我同为男子,也一样不好。”
顾期年笑意微凝,目光暗淡下来,嘲弄般道:“原来如此,果然……”
他话音干涩,抬眸看向星火飞散的天空,不知想到了什么,嘴唇轻抿,很快脸上重新浮起笑意,淡淡道:“算了,反正你还在我身边,这样已经很好,只要你一直在,我不急的。”
烟火足足放了小半个时辰才结束。
两人回去时,夜已渐深,天河街上行人依旧拥堵,似乎要整夜畅游的架势。
到了南风馆门前,楚颐浑身已经疲累不堪,根本无心再进去喝酒寻乐,只是他们离开和盛酒楼时并未带上江植和绫罗,若他没有回去,江植他们应该依旧等在原地。
他只得和顾期年一同进了门,随意叫来个小二,令他帮忙去附近客栈定两间厢房。
小二一听,立马无奈赔笑道:“两位公子可能不知道,近两日天河街市集前来的外地商户众多,整个绿柳镇的客房早已全被定完了。”
顾期年表情微动,唇角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劝道:“这里的厢房一样可以休息,不然阿眠你将就下?”
想到那间布置得像新房一样的厢房,楚颐就忍不住皱眉,淡淡道:“那……重为我们安排两间正常点的房间,顺便准备热水沐浴。”
小二张了张口,正欲说话,对上顾期年冷然的目光,顿时闭了嘴。
周老板刚好下了楼,看到他们立马客气迎上前道:“两位公子回了,实在抱歉,方才馆内其余厢房皆已被定下,如今只剩下两位今日预留的那间,近来客商众多,实在空不出多余的房间,两位不如稍微将就挤挤?”
顾期年深深看了周老板一眼,立刻转头对楚颐道:“阿眠你说呢?若你实在住不惯,不如我们立刻备马车回京,大概到天亮时,也刚好赶上城门打开。”
楚颐目光微沉,淡淡道:“算了,眼下进京又要再去找了江植,不知道要折腾到何时,那间就那间吧,反正只是休息一晚。”
顾期年唇角含笑,点头道:“好。”
南风馆内琴乐声声,一楼大堂摆放的桌子旁早已坐满了客人,身着轻衫的清秀少年游走其中,不时忙着添茶倒水,有性子急的客人,等不及入厢房,大堂内便抱着小倌们上下其手起来。
两人一同上了楼,顾期年摸出一锭金子丢给周老板,表情冷淡,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去准备些吃的来。”
周老板眉开眼笑接过,低声道:“那两位好好休息,酒菜热水稍后便会送上。”
房间内之前满桌的酒菜皆已被撤下,只有那包点心包得好好地放在桌上。
楚颐倒了杯茶慢慢喝了一口,放眼看去,发现窗下长几上的那对龙凤烛,不知何时已经点上了。
“还真像那么回事。”楚颐冷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的洞房花烛夜。”
顾期年轻轻“嗯”了一声,挨着桌子坐了下来。
楚颐自顾自走到窗边,透过半掩的窗户朝外面看了一眼,此时天色已经浓黑,主街渐渐安静下来,相隔一条街的天河街辉煌的灯火并未照到此处半分,周围只有南风馆内说笑声谈情声依旧清晰。
他回到桌前也坐了下来,看顾期年自顾自拿了块红枣糕在吃,不自觉就想到今日喂他时的场景。
温润的唇轻贴在指尖的感觉仿佛犹在,楚颐的手指下意识动了动,似笑非笑道:“没想到你最喜欢吃的还真的是红枣糕。”
“红枣糕是很好。”顾期年抬眸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道,“但是阿眠喂得尤其好吃。”
原来是这样。
楚颐随意拿了块小小的糕点,轻咬了一小口尝了尝,果然太甜了。
他撑着脸侧懒懒道:“从前年少时,我曾捡到过一只野猫,它通体纯白,瞳色碧绿,就像尺玉一样。”
“只是太凶了,无人敢接近他。”
楚颐只是突然想到,那只猫刚去国公府时也不太爱吃东西,经常要楚颐将食物亲自喂到嘴边才肯张口,吃的时候又不专心,粉嫩的鼻子总是在指尖蹭呀蹭的,有一次不知怎么心情不好,还咬了楚颐一口。
想到脖子曾两次被顾期年咬过,楚颐目光微抬,道:“你跟它还挺像。”
顾期年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轻道:“可是阿兄最后还是不要他了。”
也是,原本那只猫脾气大,动不动就炸毛冲他亮爪子,楚颐一边嫌弃一边又觉得可爱,反而等到真的完全驯服,心里眼里只有他时,却不在意了。
楚颐静静坐着,整个人陷入了回忆中,突然指间一轻,他咬过的那个红枣糕被顾期年接在了手里。
“马上该用膳了,阿兄不要吃这个了,”顾期年帮他的杯子里添了些茶,目光淡淡问:“阿兄还想着那只猫吗?”
楚颐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没有做声。
等到饭菜和热水送上来时,楚颐已困得有些撑不起力气,他垂头低低咳着,因心口闷痛,眉心紧蹙,勉强用了碗粥后,走至屏风后随意沐浴完便率先躺到了床上。
弗一挨枕头,楚颐便浅浅睡了过去,虽是睡着,却依稀听到顾期年独自安静地用膳,然后令下人们撤下饭菜重新抬来热水,再然后便是屏风后轻微的水声。
不知过了多久,大床外侧微微一陷,顾期年在他的身旁躺了下来。
眼下九月下旬,白天倒是不觉得,到了夜间空气骤然冷了下来,躺在松软的大床上,即便拢了被子在身上,楚颐依旧感觉通体冰冷。
手背微微一暖,顾期年伸手握住他放在身侧的手,指尖在手腕处轻轻摩挲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圈圈,也没有后续动作,却磨人得厉害。
楚颐睁开眼看他,感觉整条胳膊连带着都酥麻起来,刚想开口,原本安静的隔壁房间骤然传来一阵连续不断极有节奏的暧昧声响。
“不要……嗯……好痛……”
这是……
楚颐手指骤然僵住。
顾期年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没有放过任何一丝表情变化,扬了扬唇,静静问:“没睡着?还是声音太大将你吵醒了?”
他的声音清冷,混在无休无止的呻\吟轻喘声中,语调都低了几分,仿佛蛊惑一般,手指微顿,沿着手腕徐徐攀向小臂。
“你做什么?”楚颐眉头皱了起来。
顾期年对周遭的声音仿佛充耳不闻,耐心解释道:“手好凉,是不是很冷?反正我也睡不着,要不然我抱抱你好不好?”
耳旁是让人尴尬窒息的声响,而顾期年竟还有闲情逸致抱他,不等楚颐再开口,那道黑衣身影已微微起身,在连绵不断的抽噎声中,将他抱在了怀中,轻轻压在床榻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31 07:09:28~2022-08-01 01:34: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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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烛火大多皆已熄了, 只剩下窗下那对龙凤烛依旧热烈燃着。
光线被半垂的床帐挡住了大半,紧闭的窗有风漏进来,烛焰轻轻晃动着, 目之所及处光影扑朔, 有种缥缈而不真实的感觉。
楚颐身体被轻轻压着,整个后背陷入松软的褥子里,下意识动了动胳膊,手腕立刻被钳制住。
这已是他第三次被顾期年压在身下, 前两次被他咬了脖子, 衣领遮挡下的伤口如今都还结着痂, 此次又不知犯了什么病,又要咬哪里。
“你这是抱人吗?”楚颐目光冰冷, 声音微沉道,“还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