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区被收编,对老百姓来说是大福利,但对霸占着第四区的几方势力来说,就是手里的蛋糕被打碎,他们不但保不住现有利益,将来的生存也是个问题。
最近傅言归在第四区进出,总是和任意在一起。那对家便想出一个损招,将人安插到工地上,等两人落单。他们的计划简单而低劣,先是引两人进仓库,然后用诱导剂强制傅言归发情。
傅言归在仓库里标记任意也好,发疯发狂也好,都会被提前安置在高处的摄像头拍下来。
到时候,新联盟国军委会傅主席强迫第四区总长的视频一发出来,必然会引发沸反盈天的效果。新联盟国可能要耗费很多年才能消化掉这个丑闻,而收编大概率会半途而废。
计划很简单,但够恶毒。何迟抓住人后亲自审的,当时没忍住,生生踹断对方几根肋骨,溅了自己一身脏污。
傅言归听完气得眉头肌肉跳了几跳。他当时进仓库就看到了摄像头,一开始以为是防盗,可当诱导剂扔进来,他就知道那摄像头是做什么用的了。
他突然想到什么,问何迟:“你看视频了?”
何迟正喝着水,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傅言归脸色难看起来,又问:“还有谁看了?”
“只有我啊。”何迟有些疑惑,那视频没放出去,而且傅言归也没对任意做什么,顶多就是撕了人家外套,有什么可着急的。
不对,等等,撕了……外套?
“哦,这样,我也没时间细看,只扫了一眼,就忙着审人了。”何迟冷静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内存卡,递到傅言归跟前。
傅言归接了,脸上表情缓和了些。
他清楚记得,任意外套被撕了之后,里面只穿着一件很薄的长袖T,也被他在失控之下撕烂了。到现在,他眼前还晃动着那片莹白的肩和勾人心魄的锁骨。
还好没人看到。
任意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跟傅言归要过几次那天的视频,傅言归没给,后来又说销毁了。
视频后来确实销毁了,傅言归自己看了都觉得吓人,更怕吓着任意,毕竟自己在视频里的样子跟野兽没区别,虽然野兽最后为了不伤害自己的爱人,将自己搞得鲜血淋淋,但这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他怕任意看了,会想起之前那些不太好的事,会更想远离他。
之后没过几天,袭击他们的那个帮派头子便被发现被人勒死在桥头上。那高架桥横穿第四区市中心,位于最繁华地段。第四区虽是龙蛇混杂的法外之地,横死一两个帮派头子不是大事,但这种明目张胆的“嚣张”死法实在少见。
第二天,就有民众自发组织起来,聚集到第四区任总长的办公大楼前,高举着“加快收编,安民乐业”的牌子,乞求见一见任总长。
任意很快便出来了。他站在高处,拿着扩音喇叭,说话温柔而有力,承诺自己会尽快促成收编,也会将三大救助中心工期提前,让第四区民众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
傅言归看着电视里的任意,他的声音穿过液晶屏传出来,带着一点瓷质的震颤,说出的每个字、每句话,都仿佛有安抚人心的魔力。
他亲切、诚恳、美丽、善良,是即将改变第四区的执剑人——这是来自一些小报和电视台对任意的评价。
再后来,那个帮派解散,彻底消失在人们视野中。其他还在蠢蠢欲动的人,在这场杀鸡儆猴的大戏中,窥见危险,没人再不自量力跑出来挑衅任意,以及那个在酒店里住了快一个月的傅言归。
之后过了一段平静日子,傅言归脚伤好得差不多了,至少下地走路时,外人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异样,他才收拾一番回新联盟国去。民调基本结束,后期工作还要做好梳理和准备,收编流程冗繁漫长,后面还有的忙。
任意松了一口气,傅言归不在,他做事更随意一些,也不用每天听傅言归告诉他早中晚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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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傅言归,任意没过几天清净日子,又迎来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梁都一个人来的,行色匆匆,连行李箱都没拿,搭乘一辆出租车停在办公楼前,经过三道预约程序,才进了任意办公室。
他穿着深蓝色大衣和一条休闲裤,脚上是一双运动鞋,搭配不伦不类。他看起来很疲倦,黑眼圈明显,也瘦了很多。乍见到这样的梁都,任意心里一惊,便猜测是形兰有事。
“形兰不见了。”梁都开门见山。
“我找了十几天,到处都去过了。”梁都看着任意,语气尽量沉稳,但浓浓的不安像漏沙,从字里行间泄下来,“我想他也许会回第四区,我去了照相馆,那里没人,但有生活过的痕迹,他一定回来过。小意,你知道他在哪里对不对?”
任意坐在他对面,安静看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梁都这样出生即在罗马的人,连傅言归都比不了。他从小金贵,成长过程中有家族强力庇护,后来跟着傅言归在第四区打拼,经历的艰难险恶太多,让他渐渐变成一个不动声色的狠角色。但他内心是富足的,并未真正尝过伤筋动骨的失去。
为此,也就不明白安全感这种东西的杀伤力有多大。
“我在形兰的照相馆住过四个月,那段时间我无处可去,要养伤,又想着报仇,便躲在那里。如果不是那间房子,我熬不过来。”
任意安静说着,冲了一杯热咖啡,递给梁都,两人指尖相碰,梁都的手上一点温度都没有。
“那里的生活痕迹,是我留下的,不是形兰。”任意一字一句地说,“他拼尽全力离开第四区,怎么可能再回来。”
梁都端着咖啡,一口没喝,眼中的期盼瞬间散尽,似乎从未想过是这个答案。
然而任意还是不肯放过他。
“我想问问你,你做了什么,他才会离开的。”
形兰离开并非无迹可寻。
他开始不说话,常常生病,满脸倦色。有时候看人的目光全是灰败和悲伤。后来梁都发现他曾经背着自己偷偷见过心理医生,问他,就说没事,只是想找个人聊聊天。
彼时第四区收编前期工作已经开始,傅言归和何迟都不在,全靠梁都一个人撑着。偏偏梁母总是热衷给他介绍omega,不是明目张胆地那种介绍,而是利用各种机会和场合,让他有意无意地和一些omega接触。
他拒绝了几个,差点就要翻脸。要不是因为祖母说情,他可能要和母亲吵起来了。
原本也没什么,至少他觉得是这样。可缅独立州外交大臣家的omega不知道哪次见过他一面,对他穷追不舍。这种事情一旦沾了外交,就没法不留余地,说话做事都要留点面子的。
他留了面子,可别人没给他留喘息空间。没过几天,他和那omega的事就在圈子里传开了,传什么的都有,就差连婚礼场地都替他选好了。所有人都无视他目前还在婚姻中,还有合法伴侣。
梁都不知道形兰有没有听过传闻,其实就算形兰知道了,以他的性格,也是什么都不会说的。去见心理医生,估计也是因为太压抑了。
梁都不想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影响生活。考虑到形兰的心情以及身体状况,他做了个当时自认为很妥当的决定。
新联盟国首都东部海域有一个很小的岛,叫西来岛,前几年还只是个小渔村,默默无闻,后来因为一档旅游探索节目有了些人气,渐渐吸引了一些年轻情侣去探险,也偶有艺术家去那里避世寻找创作灵感。
有一天晚上,梁都带了一本很厚的摄影画册回来,那里面拍摄的全是西来岛的原生态风貌。形兰很感兴趣地翻看着,脸上露出久违的神采。
这晚,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他们两个,梁家人都去参加酒会了。形兰坐在小餐桌旁,翻完了画册,抬手拿了一颗葡萄,将皮细细剥了,放进玻璃碗里,只一会儿工夫,就剥了一小碗。
两人难得轻松地坐在自己房间里吃饭,谈的话题形兰也很感兴趣。梁都给形兰介绍这个摄影家是首都摄影协会的会长,很有名,也很难约。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个很美好的夜晚。
直到梁都就着画册的话题,提议让形兰去西来岛工作。
形兰端着那一小碗剥好的葡萄,已经递到梁都跟前,闻言滞了滞,轻轻放下了。他低着头,听梁都跟他讲接下来的安排。
摄影家姓杨,杨先生在西来岛建了一处摄影基地,专门用来写生和工作。杨先生并不常住那里,只是偶尔去一趟。如此一来,那里就需要有人打理照管,还要时不时根据杨先生的指令,完成协助拍摄工作。
艺术家对独处和喧嚣的要求同样苛刻,杨先生不愿意随便找个人来,便开出了一堆条件,必须是摄影师,要同样追求极致美感,要安静,最好是个安分守己的beta。
“房子里有管家和佣人,你去了不用做别的,只拍照就可以。”梁都说,“那里很安静,环境也好,生活会轻松一些。”
“唯一不方便的地方,是每周只有一趟船。你可以一周回来一次,如果中间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让人去接你也可以。”
形兰安静听梁都说着,目光落在梁都面前的那一碗葡萄上。
那是今年农业基地刚培育的新品种,又大又甜,没有籽,市面上买不到。不仅仅是葡萄,这个房子里的一切,对形兰来说,都是珍贵而稀缺的。他在第四区的时候,别说这样的葡萄,就是最普通的那种又酸又涩的葡萄,他都没吃过。
但这些对梁都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他还记得刚把梁都捡回来的时候,为了让他补充营养和维生素,去集市上买过一串葡萄,梁都只吃了一颗,好看的眉毛就皱起来。形兰问他为什么不吃了,他只说自己不爱吃水果。其实他知道梁都爱吃水果,只是没吃过这么难吃的。
“你想我去吗?”形兰收回神思,轻声问梁都。
“去吧,换个环境,会好一点。”梁都答。
“我怕自己做不好……”形兰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然而梁都没发现他的异常:“去试试,如果实在不开心,过段时间我接你回来。”
形兰笑得有些勉强,沉默了很久,点点头,说“那好吧”。
出发去西来岛的那天是周一。也不是非要挑这天,主要是轮渡只有周一一趟,上午走,下午回。而周一是军部最忙的,至少有两个例会要开,梁都走不开。
他原计划周日调快艇把形兰送去西来岛,但形兰不想再给梁都添麻烦,便坚持周一自己走。
“你忙就行,我自己去码头可以的,不用送。”
“那我让人送你去码头,你身体不方便,那么多行李不好带。”
形兰看了眼立在角落的行李箱,那是他跟梁都从第四区回来时带来的,有些年头了,边角位置磨损得厉害。
梁都视线也跟过来,微不可查地皱皱眉,说:“杂物间里好多行李箱,换一个吧。”
“不用换,这个我用习惯了,再说也没坏。”
梁都向来不干涉别人的习惯和想法,既然形兰想继续用,他无所谓。
到了周一,梁都还是跟军部请了假,亲自去送形兰。
去码头的一路上,形兰都很沉默。而梁都一直在接电话处理公务。形兰靠在后座一侧的车门上,木然望着外面飞驰而过的风景。梁都的声音沉稳缓和,有条不紊,像一首动听的乐章。
形兰心想,这个人真完美啊,梁都的一生,怎么能留下污点呢。
自己如果还要留下来,留在梁都这种与他格格不入的alpha身边,就太不要脸了。
可他还是想着再拖一拖,拖得久一些,多见一面是一面,多待一秒是一秒。直到拖到自己都觉得羞愧,拖到梁都要送他走,拖到他偷来的那一点幸福走到终点。
他像是个不要脸的偷窃者,偷窃了梁都身边人的位置。那应该是一个家世同样显赫、貌美贤淑的omega,或者是一个对梁都的未来颇有助益、才华横溢的omega。
总之,不会是一个从第四区贫民窟出来的、跛脚的beta。
一个半小时后,车子开到码头。他们下了车,沿着湿滑的台阶往下走,梁都提着行李在前面,形兰跟在后面。
深秋,海边的风又硬又冷。跛了的腿隐隐作痛,形兰走走停停,跟得有些吃力。不过好在台阶很短,转过一个墙角,就看到那艘轮渡了。
梁都一只手提着箱子,另一只手又接起电话,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他语气有些重,不耐烦的情绪很明显。
形兰紧跟两步,伸手想把箱子接过来。
梁都猛地回头,脸上暴躁未消:“做什么!”
形兰便呈现出一种不知所措的尴尬,好半天,他才嗫嚅道:“我提着吧,别耽误你工作。”
梁都意识到自己刚才情绪欠佳,脸上表情收了收,说“马上到了”,然后转身继续走。
轮渡很小,客舱里只有二十来个座位,寥寥坐着几个人。梁都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将行李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又看着形兰乖乖坐好。
他看一眼手表,还有个会等着他回去。
船还有半小时才开,形兰从座位上站起来,用一种尽量平稳且平常的语气说:“你回去吧,不用陪我等着。”
梁都点点头,也好。
他又叮嘱几句,准备离开,形兰跟上来,一直跟到岸上。
梁都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情绪,但又说不出来是什么,很模糊,在心头笼罩着,飘来飘去,他没抓住。形兰仰头凝视着他,看着他眉心皱出一道深纹,便问他怎么了。
“你先去待一周,如果不适应,下周一搭船回来。”梁都重复了一遍在家里就说过的话,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或者你给我打电话,我提前接你回来。”
“嗯,我知道,你说过了。”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他看着形兰,人很瘦,有些苍白,窄瘦的一道下巴埋在高领毛衣里,身上有很淡的柑橘香皂味道。
他突然抬手将人抱进怀里,用力紧了紧手臂,形兰也环上他的腰,用了同样的力道。
“走了。”他说。
“嗯。”
第72章 留一个体面的离别
梁都原路返回,站在台阶上往后看了一眼,形兰还站在原地,见他回头,冲他扬起一个模糊的笑脸。
那张笑脸,是形兰留给梁都的最后一幅画面。
后来过了很多年,梁都有时候发疯,试过各种办法,催眠、腺体刺激,或者其他什么新式疗法,都无法阻止那张脸在记忆里越来越模糊。
他永远都看不清,那张笑脸上,当时是不是还有眼泪、不舍和绝望。
下午,他在军部一个重要会议上做了两个小时发言,并在会后做了边境安全部署调整。休息间隙,他看了一眼手机,形兰应该到了,但没有给他打电话或者发消息,想必刚去一个新环境,要适应和收拾一下,还没顾上。
他刚想拨过去,秘书就带着一份急电过来找他签字,然后是第二阶段会议。等他彻底忙完,已经晚上七点。
打给形兰的电话还没拨过去,就响了。他接起来,是杨先生。
轮渡上午九点出发,十一点到西来岛,下午三点返程,往返四个小时,中间在岛上逗留四个小时。
杨先生安排了管家去码头接人,但没接到,管家以为形兰或许是四处逛逛,当时没多想。后来,直到晚饭时间,形兰依然没按照约定时间报道。管家便出门找,码头、环岛路、几处游客打卡点都去了,没有人。
西来岛风景美,但人烟稀少,最繁华的环岛路上只有几家青年旅社,除此之外就是原住民。到了晚上,基本没人出门,因为岛上有蛇,原住民也大多性情暴躁。
没接到人的可能性很多,每一种都让梁都心急如焚。
他晚上七点从军部大楼出发,八点到码头,将快艇速度开到最快,一个小时后到达西来岛。杨先生和管家在等他,对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形兰失踪充满抱歉。
梁都没法发脾气,沉着脸安排人分了几路去找。
岛上没有监控,那个破旧的轮渡上也没有,手机打不通,也无法定位。梁都其实在收到手机无法定位的消息时,脑中就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形兰跟在梁都身边多年,很多事情耳濡目染,懂得手机卡可以被定位,如果要刻意离开,很有可能把手机卡掰下来扔掉了。
这说明形兰失踪不是意外,是有预谋的。但目前搞不清楚是他自己想要离开,还是被别人挟持离开。后者的可能性很小,就算梁都身居军部要职,但这是治安稳定的新联盟国,还没有人敢在梁都眼皮子底下掳人,况且掳走一个beta,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半小时后,梁都的人在一处山崖下找到形兰的行李箱。
梁都当众打开,里面只有那本杨先生的摄影作品,还有一些绘画材料。在一个暗格里,梁都掏出了形兰的手机。果然,手机卡是没有的。
梁都找了一夜,整个西兰岛被他翻了个底朝天,除了那个行李箱,没有形兰的一丝身影。他不接受形兰有可能跳海的推测,因为那不成立,毕竟行李箱里的那些衣服和证件没有了,如果形兰要自杀,这么做完全没意义。
那么唯一的可能,形兰在到达西来岛之后,遗弃了一些无用的行李,只带着自己的东西,搭乘返程的轮渡,于当天返回了首都。
这个猜测让梁都的情绪缓和了一些。
或许形兰在生梁都的气,并不想来西来岛,所以偷偷回去了,说不定现在已经回到家里等着他。不对,他既然生气了,是不可能回家的,那么唯一能去的地方是工作室。
他在晨光熹微中,乘快艇返回首都码头,然后直奔形兰的工作室。
那是形兰失踪的第二天,他还抱有很大的希望,也并未太过惊慌。
直到第三天、第四天、第十天,再到第一个月、第二个月、第十个月……他从希望到绝望再到沉默,从淡定到慌乱再到崩溃,钝刀和利刃来回切割,将他割得鲜血淋漓。
不记得哪一天了,梁都回到家,开始疯狂翻找形兰待过的每一个地方。
那时候家里人都不太敢和他说话。因为大家还记得,形兰失踪的第二天,梁都回家来,砸了厨房里两个盛满水果的便当盒。
梁都回来看到那个,就大概明白了什么。
形兰从第四区出来,带的什么,梁都不记得了,大概就是几件不值钱的衣物,证件,最贵的是那台老旧相机。果然,只有这些东西不见了。
至于那栋别墅里的、关于这个家的、其他的一切,形兰都没有带走。那些做工华丽的衣服,价格高昂的镜头,所有梁都送给他的礼物,都原封未动。甚至佣人给他准备的瓶装水和水果便当盒,都被留在了料理台上。
梁都很少失控,面对再大的变故都镇定自如。他从小受的精英教育,让他时刻掌握着分寸,就算手下人犯了错,他也从不骂人。对待家里长辈和晚辈,甚至花匠司机和佣人,他都是有礼而妥当的。
可是这一切都被形兰失踪打破了。
他在一次酒会上当众拒绝了那个追求他的omega,并且把话说得很刻薄:“我结婚了,并且没有离婚打算。你如果缺alpha,我可以给你介绍。”
这话说出来简直震惊四座,这太不像梁都的处事风格,最终这事以那个oemga哭着离场结束。
梁母目睹全过程,当场就要发作。梁都看着这个从小养育他,又常常以爱的名义绑架他的女人,说:“对不起,我之前没有和您说清楚,也没有和他说清楚,是我错了。我不会离婚,也不会有孩子,永远都不会。”
“你让他去西来岛,”任意看着眼前落拓的alpha,说,“他以为你终于要抛弃他了。”
梁都喝了一口滚烫的咖啡,压下喉间的不适,没有说话。
他本意是怕形兰难过,便想让人出去避一避,等他处理完手头那些棘手的事,也等那些和omega的传闻冷一冷,他就再把人接回来。没想到形兰误会,以为是变相抛弃。
如今后悔也没用,他恨自己从不肯多看一眼形兰,也后悔自己没多点耐心。
他其实早就知道形兰闷闷不乐的原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家里那些佣人,当着他的面对形兰是一种脸色,他不在就是另一种脸色,想也知道,如果没有梁母的授意,谁敢。
他后来处理了几个佣人,也和母亲认真谈过,原以为这样就可以了。之后一段期间,形兰也确实变得好了一些,常常看着他笑,有时候也会撒娇。他觉得形兰理解,他觉得自己不需要多说,那些山盟海誓的腻歪情话对他们来说并不需要。
因为形兰向来是理性而理智的。
只是他不知道,原来那时候形兰的变化,只是因为他已经做了离开的决定。以那样平静的方式离开,随机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任何一个角落里。
再不回来。
“自始至终,他没说再见。”
梁都已经把码头分别的那一刻复盘了无数遍,他说“走了”,形兰说“嗯”。
任意不忍心捅破真相,形兰不说再见,是再也不见的意思。
“我查了他临走前的一些事,他不但见过心理医生,还见过律师。”梁都很深地吸了一口气,吐出来的时候发着抖,神色几乎是瞬间颓败下来。
“我找过那律师,形兰咨询的问题是如何离婚才能对伴侣不造成影响。律师告诉他,如果伴侣失踪两年以上,民政部门可以开具死亡证明,届时婚姻会自动解除。”
而梁都,此后嫁娶都和那个叫形兰的beta无关。
不用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提离婚,多么完美的分别。
这是形兰最后能为梁都做的。给他爱的人,也给他自己,留一个体面的离别。
梁都突然笑起来,声音闷着,从胸腔里上来,经过咽喉,传递到周边,是极具嘲讽和无力的笑。
“他以为他了解我。我不可能主动提出分开或者离婚,所以折中的办法便是将他送去某个地方,规划好他未来的生活,甚至会很负责任地照顾他直到终老。”
“但是不会再见他,不再和他一起吃饭睡觉散步,不再拥有共同的家。”
“他觉得,只要他存在,我就永远没有顺畅的生活。”
“无论他去西来岛还是什么别的地方,只要他活在我的视线里,我就永远无法放开手脚追寻自己的幸福。”
梁都说得很慢,他并不是一下子就想通这些,是在一次次复盘自己的婚姻,复盘和形兰的相处细节时,渐渐想明白的。
梁都仰靠在沙发上,抬眼望着天花板,那上面有简约的花纹,和淡雅的颜色。就像形兰,初见时寡淡,但其实细水长流中他早已把自己渗透进梁都的方方面面。
“我原以为他无处可去,会回第四区,你看,我对他的想法总是滞后,我总在错过他。”
失去形兰的后劲是在半年之后达到顶峰的。
他找了所有能找的地方,用了所有能用的办法,依然无果。形兰就像一个彩色泡沫,短暂地出现在梁都生命里,然后某一天突然破了,不见了。
连消失都是安静的。
后来他太痛苦了,痛苦到每周一都要搭乘那趟轮渡,往返四个小时,并在西来岛上待上整整一天。期盼着能遇到形兰,然后冲过去,告诉他,我们不去了,哪里也不去了,我们回家。
可是没有一次遇到过。
第73章 谈判
尽管形兰没回照相馆,梁都依然没有离开。他开着一辆任意调给他的越野车,找遍了每一个他认为形兰有可能会去的地方。
他这次是以私人身份来的,很多行为没顾忌,在寻找形兰的过程中时而冲动暴躁,时而沉默不语,有时候想起来什么,能大半夜从床上爬起来,一声不吭开着车出去。
任意不放心,就让他住在华宅,对外只声称是自己的客人,可以随意出入华宅和华光会所辖区域范围。同时找了几个信得过的手下,暗中也在查探形兰的消息。
梁都在第四区待了很久,肉眼可见地颓废和萎靡。任意在第三次将他从地下拳场带出来时,终于爆发。
当天晚上,任意叫了陶然来,只说了一句“这是形兰的alpha”就走了。
陶然被任意养得很好,十几岁的少年已经抽条,虽然还没分化,但脸上已经有了英俊的模样。他前段时间一直在照顾伤了脚的傅言归,傅言归离开后,他便去了学校。
“形兰就是跟你走的?”陶然打量着梁都,小孩子到底年轻,脸上那点复杂的敌意隐藏得不好。
梁都靠在吧台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
“小意说形兰结婚了,过得很好。”陶然继续说,“我跟他通视频,我觉得他过得不好。”
“你打他了吗?”
“他为什么哭?”
少年的话直白而无所顾忌,他心中的形兰是温柔善良的,那个从小给他庇护的人,竟然在镜头另一端哭红了眼。他只恨自己不能快点长大,大到有能力将形兰接回来。
“以前都是他照顾我,我长大了,现在可以照顾他。”陶然抿了抿唇,怒视着眼前胡子邋遢的alpha,“只要我能分化成alpha,不,beta也可以,我就能照顾好他。”
“小孩儿,别打他主意。”梁都将空掉的酒杯放在大理石吧台上,传来一声脆响。
“是吗,”陶然有着这个年纪的热血上头和不顾一切,对眼前这个强大的alpha发起挑衅,“那等你找得到他再说吧。
任意是会在人心口上撒盐的。一个陶然就让梁都如鲠在喉。
自从那晚之后,梁都再也没碰过酒精和黑拳赛。他甚至第二天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下楼吃了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