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句废话。
然后又问,“打晕带走不行?”
傅言归脸色难看,但是看梁都的样子也很着急,便把两人见面的情况大概说了说。听完梁都就沉默了。
任意说的是事实。如果他不肯配合,这种情况下他们确实很难带走他。况且傅言归如今身份敏感,就算不管不顾真这么做了,怕是会起到反效果。
梁都只好又问:“那他腺体怎么样?”
傅言归摇摇头。他仔细观察过任意,没有受伤的痕迹,身上也没有其他信息素味道,这证明任意生活在一个暂时安全的环境里。想到这里他哂笑一声,要说任意身上的伤,几乎都是来自在得月台的那段日子。
“你觉得他留下来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我来之前,觉得自己的猜测十拿九稳。可真见到人,却发现想的太简单。”傅言归靠在副驾椅背上,突然觉得很疲惫。
皮卡的发动机轰鸣,像拖拉机似的,震荡着大脑和心脏。路边树木快速后退,景色也从繁华市区变成一片片低矮民房,再到更穷的贫民窟,直到路上鲜少人迹。
傅言归也没想透任意留下来的真实原因。
“我以为他只是想给小五报仇,后来……”他顿了顿,声音在轰鸣的发动机声中有些失真,“他说他想要过安稳的生活,再也不想跟在我后面,承受我的喜怒无常……”
傅言归声音卡住了,他有点说不下去,转过头看向窗外。
梁都也不发一言。
无论哪一种原因,都是傅言归不想看到的。是前者,危险系数太高,任意简直就是在拿命来报仇;是后者,痛苦程度更大,对傅言归来说,他之前对任意做的一切都将会反噬到自己身上,这种情感的反扑让人无法避让。
车停在沙滩上,他们弃车而行,远远看见直升机的机翼隐没在一片晚霞中。
傅言归看着即将沉落的夕阳,跟梁都说:“明天跟秘书处拟一份申请,我要参加第四区华总长的婚宴。”
“无论如何,在婚礼当天,必须带他回来。”
傅言归的申请上午递上去,下午就批了。
军委会副主席要亲自参加第四区华总长的婚礼,算是一场公开的外交活动,一切要按照程序和规制来。参与人员名单和贺礼名单也一并以密函形式发到第四区。而第四区立刻表示出极大的热忱,并以最高礼节接待这位新联盟国政要。
这被外界看作是傅言归撇开私人恩怨,正式和第四区缓和关系的开始。
第四区的风俗是晚上正式婚宴,客人们在当天上午陆续到达。
按照规制,傅言归参加这种公私皆有的半外交活动,要配备商务专机和二十人以上的安保队。专机一早出发,午饭前抵达第四区。下了飞机,华舒光亲自来迎。
这是他们时隔六年后再次见面。
两人握手,笑容平和。一个说“恭喜”,一个说“欢迎”。
华舒光看起来气色不错,嘴里说着客套话,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傅主席,以前有诸多误会,现在时过境迁,承蒙您不弃,来参加我和小意的婚礼,我们不胜感激。
傅言归笑容不变:“过去的都过去了,第四区和新联盟国将来还要共促发展。”
华舒光笑意加深,立刻说:“您说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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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杀意
婚礼在华宅办,提前到的客人都安排住在副楼上。华舒光单独留了一层楼,给傅言归和他的人住,接待规格看得出来十分用心。
一行人用过午饭,便在房间休息。傅言归手里拿着一张婚礼流程单,仪式下午五点开始,结束后是晚宴,晚宴的时间从六点持续到十点。
他手里还拿着一张调查函。内容大概是国家银行流失300亿资金,去向不明,密钥与一名叫做任意的第四区籍omega有关,需要带走协助调查云云。下面落款是新联盟国总统的签名印章。
傅言归计划在晚上九点动手。那时候婚宴接近尾声,来客对华舒光的伴侣关注度降低,此时借由调查一事和华舒光谈判,傅言归断定,华舒光一定会为了自保让他带走任意。他会带任意于当晚悄悄乘机离开,华舒光对外宣传他的omega生病也好,深居简出也罢,那都是他的事情。
下午四点半,有工作人员来请傅言归去参加户外仪式。
这天不算太冷,下午的光线清澈透明,草坪上飘着气球和丝带,任意和华舒光站在一起,跟陆续到场的客人打招呼。
穿着白色燕尾西装的omega精心打理过,有一张精致到让人无法忽视的脸,笑容灿烂地站在人群中,像盛开在花圃里的一株臻白芍药,姿态高洁,馥郁芬芳。站在他旁边的华舒光虽然年已不惑,但谁都看得出来,他对这桩婚事十分称心如意。
傅言归大步走过去,视线从任意略微僵硬的脸上掠过,然后落在华舒光身上。
“傅主席,仪式马上就开始,您先去休息一下。”华舒光客客气气将傅言归引到主位上坐下,又寒暄几句,余光看到缅独立州的人远远过来了,便和傅言归打声招呼,先行离开。
任意全程跟在华舒光后面,没看傅言归。但自从傅言归入场,他无论做什么,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盯在自己身上的那股视线。那视线里的情绪太复杂,复杂到任意不想分辨。
他打起精神和华舒光扮演恩爱伴侣,反正熬过今晚,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仪式进行得很顺利,两位新人相互宣誓,交换戒指,最后由alpha亲吻他的omega。
在众人的掌声中,华舒光凑上来要亲任意,却不料任意当先一步,他双手迅速捧住华舒光的脸,微微踮脚向前,双唇印在华舒光脸颊上,一触即分。然后低头露出一个羞涩的笑。
美丽的omega主动向alpha献吻,带着满满的羞赧和爱慕,迎来台下一众艳羡和喝彩。
傅言归没有跟着大家鼓掌,嘴角翘着,眼底裹着一层薄冰。
这婚礼画面太刺眼,就算傅言归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依然大脑轰鸣,无法冷静。他的狙击手此刻就在副楼顶层,枪口对准了华舒光。只要他一个指令,台上那个春风得意的alpha就会被打成筛子。
他死死咬着下颌,用力掐住虎口,才能控制住不去按下那个指令健。
他要带走任意,名正言顺的,而不是再次将人藏在得月台里,做一个不能见光的缓解剂。他要得到任意,要的是自由、舒展、快乐的任意,而不是怕他恨他哭着说放过我的任意。
他靠这个信念坚持到晚宴。
入夜后天气凉,晚宴便在室内,穿插着乐队和烟火表演。这种场合,婚宴只是其中一部分,更多的是交际,所以在一对新人敬完酒后,任意便说累了想回房间休息,华舒光便让他去了。
剩下的时间就成了纯粹的交际场,傅言归是焦点,不时有人过来敬酒。他现在早已不是第四区的帮派头子,背景和实力也不是当初能比的。趋利避害是人类本能,谁都不例外。
华舒光因为高兴,多喝了几杯。傅言归抬腕看一眼手表,刚到七点半,时间还早。
就在这时,华舒光的助理悄悄过来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华舒光跟一旁攀谈的人说,有件公务要处理下,便跟助理一起上楼。
华舒光的声音不低,很多人听见了。他离开后,其他人仍在觥筹交错。
华舒光和助理去了书房,他确实有一件比较紧急的事处理。他开了书房门,便让助理先下楼,助理看着他进入书房之后离开。
查看密电,并回函,总共花了十分钟。华舒光关上电脑,起身离开。他的主卧和书房紧挨着,他路过主卧门口时停下脚步。
门内传来窸窣声,伴随着几声很轻的响动,类似呻吟,也像呢喃,很快,若有若无的几缕桂花香钻进鼻尖。
他心神一荡,没再犹豫,抬手按了指纹锁,推门而入。
奢华偌大的卧室里,一个身影卧在中间的大床上,冷灰色的丝绸绒毯搭在腰间,露出莹白的肩和起伏的曲线。那人似乎不太舒服,在床上轻轻发着抖,细白手指抓住身下床单,像在强忍着什么。
华舒光被这一副旖旎画面激的喉结滚动,心火肆起。他急急向前两步,哑着嗓子叫任意的名字,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任意慢慢从床上坐起来,白色睡衣穿得乱七八糟,他眼底蕴着水汽,脸颊和嘴唇都是红润和水嫩的。他就那样看着华舒光,简直要把人心看化了。
他伸出手,一反清冷常态,冲着华舒光说:“我信息素紊乱,你抱我……去洗手间。”
任意平常都是睡在客卧,两人约法三章,等他腺体彻底恢复之后再同住一室,华舒光不急在一时,想着任意恢复了,还能做他手里一把好用的枪,没什么不好的。
晚上任意说累了,华舒光让管家送他回房间休息。没一会儿管家下来,悄悄和华舒光说,任意主动去了华舒光的卧室,还说“新婚之夜就应该在一起”。华舒光听了挺高兴,想着今晚就能把这人彻底收服,弄这么大动静结个婚算是值了。
房间里的时钟不到八点,华舒光心想时间还长,放着眼前美色不品尝一番,岂不辜负这良辰美景。他没再犹豫,上前一把将任意拉进自己怀里。
桂花香越来越浓郁,彼时任意已经达到2S级,同样作为2S的华舒光被这香气扑了满头满脸,登时就意乱神迷起来。
怀中美人红唇微启:“去浴室。”
他什么也顾不上了,抱着人一脚踹开浴室门。
华舒光把人放到洗手台上,立刻上手解任意的睡衣扣子。任意没拒绝,他坐得高,双手从前往后环抱住华舒光的脖子。
美人在怀并且如此主动,再加上信息素刺激,华舒光一时之间只觉得全身热烫,脑子里全是要立刻把这人办了的想法,是以当冰凉的针头从后面扎入脖子的时候,他的感知系统没做出任何反应。
但他的神经系统快一步感知到麻痹,他从任意身上抬起头,眼神中渐渐凝出不可置信。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只看得见任意方才还迷离朦胧的表情已经变了,沉静冰冷的一张脸上闪过浓重杀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华舒光再次睁开眼。
他头脑还昏昏沉沉的,手脚也动不了。等缓了缓神,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根长条凳上。他坐着,后背靠着一块木板,上身被绳子固定住,两条腿分开,也被分别固定住。
他脑子里闪过昏迷前的景象,怒从心起,一边拼命挣动身体一边大骂:“任意,你他妈滚出来!想弄老子,我杀了你!”
“嘘——”一道清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好吵。”
华舒光被绑得结实,转不过头,不知道任意在他后面做什么。但这声音听着让人悚然,他顿觉后背发凉,沉了沉,压下方才的怒意,说:“你想要什么,我们好好谈,你犯不上费这么大心思。”
这话没等来回答,身后没了动静,华舒光又喊了两声,焦躁感渐渐代替了恼怒,他越来越不安,不知道任意在后面窸窸窣窣干什么。
“这是哪里,你放了我。你乖,我们都结婚了,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我们一起好好生活不好吗?”
“你在干什么!你说话!”
“好了,”任意的声音终于响起,他还是之前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说,“我在充电。”
接着,华舒光便看见任意走到他跟前。
任意身上穿着一件肥大的黑色外套,下面搭了一条过长的西装裤,冷白的脸在灯光下看着没什么烟火气。他把两只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淡然地看着已经处在极度不安中的华舒光。
“你穿的我衣服?”华舒光表情难看。
“嗯。”任意点点头。
“为什么?你想要干什么!”
任意没回答,转头看向窗外,像是呐呐自语:“华舒光,你觉得这里熟悉吗?”
“什么?”华舒光微微睁大了眼,这才转头看向四周。
是一间仓库,不算大,周边堆着一些集装箱和木材。靠近门口的那面铁皮墙上开了一扇很小的窗。窗外黑乎乎一片,应该还是晚上。外面隐隐传来海浪扑打声,一声一声,像暗夜中呜咽的兽类,让人听着惶恐。
这是……六号码头。
——六年前,就是在这里,华舒光炸了码头,引傅言归回来,然后又炸了船。傅言归狼狈逃离后,这个原本属于铃兰馆的码头便收归华光会所有。
“从这里开始,理应从这里结束。”任意转过头来,看着华舒光,眼中有痛苦、不舍和悲悯,但那不是给华舒光的。
“任意,你最好想清楚,你杀了我替他们报仇,可他们感激你吗?别忘了,你也是参与者!”
“我知道,”任意轻声道,“我不是替他们报仇,我是替我自己,我自己最好的朋友,小五,你还记得他吗?”
“你杀了我,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华舒光厉声道,“外面那么多人参加我们的婚礼,大家都会知道,还有华光会,能放得过你!你识相点,立刻放了我,咱们之间还有商谈的余地。”
“我没想逃啊。”任意走近了点,露出个很轻的笑容,他甚至伸出手拍了拍华舒光的右腿,像在相看什么东西一样,继续说,“我要的就是今天,大家都知道。”
“你疯了?”华舒光露出个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等一下,电量不够了,”任意抬腕看一下表,华舒光注意到那块表也是他的,“再充五分钟差不多。”
什么充电,什么五分钟,华舒光暴跳如雷,手腕都挣出了血,身体依然纹丝不动。
“五分钟总要说点什么吧。之前看电影坏人做坏事前总是废话多,导致很多反转。小五常跟我说,看见了吧,这都是教训,以后做坏事要抓紧。”任意不管华舒光,自顾自地说着,眼前闪过小五的画面,忍不住露出个真情实感的笑来。
“任意,你快放了我!他们应该已经发现我不见了,别墅里到处都是摄像头,有最好的追踪设备,他们很快就会追到这里来!”
任意思绪被华舒光的话打断,不悦地皱了皱眉。
“你忘了,有个地方没摄像头。”
“什么?”
任意歪头,做了个“你知道”的表情。
华舒光登时心沉到底。是的,有个地方没有摄像头,那个地方只有他自己知道,甚至连他最信任的管家都不知道。他的卧室有一面壁橱,壁橱后面是一条两公里长的密道。那是住在这里的前任总长挖的,后来他无意间发现了,便买下这栋房子,重新整修之后住了进来。
华舒光在第四区盘踞多年,随时做好了被仇家追杀和逃跑的准备,因此花费很久设计了这条路线,而且十分精密。那密道里停着一辆永远加满油的川崎Z125,宽度和高度刚好能容纳这辆轻型摩托载一人通过。
密道尽头是后山的一处废弃停车场,人迹罕至,那里停着一辆无牌越野车,后备箱里长年放着大量现金和物资。
停车场距离六号码头仅八公里左右。
“你怎么……”华舒光有些不可置信地问。
“你太得意了,就会忘形。”任意回他。
是的,他太得意了,得到了能掣肘傅言归的证据,任意又成为他的掌中物。刚给任意注射催化剂那段时间,有几个白天,任意出现过短暂的信息素紊乱,便给华舒光打电话,想要一点他的衣物,上面沾染了信息素,如果能抱在怀里闻一闻,便能有限缓解疼痛。
华舒光被任意殷切的乞求乱了心神,立刻同意,并让他如果很难受也可以去自己卧室床上躺一会儿,毕竟床品上的信息素更多。
他的一些重要文件都在保险柜里,他不怕任意发现什么,却忘了还有一条最重要的密道。想必任意是在那时候发现了它。
“我本来想着简单粗暴地杀了你,之后又得逃亡了,逃出去最好,逃不出去也无所谓。”任意轻轻叹口气,“谁想到让我发现这个,所以我改主意了,这次杀了你,我就不逃了,留下来装一装,说不定就能过关呢。”
冷汗涔涔流下来,华舒光再次看向任意,眼中的暴怒已换成恐惧。
“管家知道我在房间睡觉,助理送你去了书房。”任意描述着,像在描述别人的事情,“可能是因为工作很棘手,你处理了很久,现在才过了一个小时,不下楼没什么奇怪。所以,我猜现在没人发现你不见了。”
竟然才过了一个小时,华舒光原以为已经深夜。
任意抬起手腕,食指敲敲表盘,让他自己看。
晚上八点半。
“你够算计!”华舒光咬着牙说。
他七点半上楼处理公务,一个小时不下来说得过去。婚宴现场还有表演,大家随心所欲喝着酒,怕是没人关注这个新郎怎么还不下来。
“确实很累。那辆摩托车只能载一个人,为了把你运过来,我不得不把你绑在我背上。”任意无所谓地说,“还好到停车场是汽车,不然我真没力气把你运这么远。等完事了,我再原路返回,补一觉,再醒来或许能有人发现你不见了。”
外面除了海浪声,依然是无尽的黑暗和死一般的寂静。没人赶来,没灯光亮起,没警报拉响。
华舒光从未想过,他精心策划的后路竟是自己的死亡之路。
任意说完,视线越过华舒光身后,墙上的插座指示灯亮了。
“时间到。”他低喃一声,便向后面走去。
出于一种对危险的本能,华舒光全身汗毛倒立,更拼命地挣动着:“任意,任意,有话好好说,你要干什么!”
然后他听见身后传来轻微咔嚓声,类似于拔掉插座的动静,继而是任意手里拿着什么返回他视线里。
等看清了那是什么,华舒光瞳孔骤缩,声音都变了调。
任意在华舒光的嘶吼和呼救声中终于烦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塞华舒光嘴里,等声音终于小下来,他又变魔术般拿出护目镜和口罩给自己戴上。
“这仓库里有斧子,我本来想用的,”任意戴着橡胶手套,边整理口罩挂带边说,跟聊家常一样,“但你太沉了,光把你运过来就耗尽力气,我怕是举不动斧子。幸好发现这把电锯,不过很久没用没电了,我刚充了一会儿,应该够用了。”
他的声音闷在口罩里,听起来嗡嗡的,像是感冒一样。护目镜里面是毫无情绪的一双眼睛,黑漆漆的,让人想到某些恐怖电影里的血腥场面。
华舒光陷入巨大恐惧中,惊天动地,全身骨头都要断掉了,但他已经说不出话,只能发出一阵阵破嗓的嘶吼。
任意慢慢走过来,拉了一把电锯上的按钮,齿轮转动的声音震耳欲聋。
“小五,”任意对着空气说,“让你久等了,我现在送他一程。”
起风了,海浪更加迅猛地扑到岸上嶙峋的礁石,在暗夜里长鸣,倾诉,深海的孤独无人知,想让岸上的人多看看自己。
“小五……”任意垂首站在一块礁石上,弯下腰,用手去摸汹涌海浪。
海水冰凉,深不见底,被夜色涂成漆黑。
“任小意,你眼里只有傅言归,还有没有傅陶然?”傅小五的嬉笑怒骂声从海面上响起,由远及近,那么清晰,那么鲜活。
“小五,”任意轻声唤他的名字,“我眼里有你,一直都有……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无人回答。那个爱着他的少年早就消失在深海。
任意往前迈了一步,湿滑的石头摩擦着鞋底,一只脚悬停在海面上。有那么一瞬间,死本能汹涌而来,卷过全身。低头看,那海水像一处充满诱惑的出口,能把所有痛苦倾倒而出。
任意闭了闭眼:“小五,我好累啊……”
他心里从未像此刻这般平静,另一只脚也控制不住想要迈出去。可就在此时,刮在脸上的风突然停了,海浪最后抚过任意的脚尖,无声退去。
任意猛地睁开眼,定定看了海面很久,而后转身离去。
晚上九点,傅言归视线再次看向楼上出口,华舒光依然没下来。他七点半上楼,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
跟着傅言归的人说,看到华舒光进了书房,之后就没动静了,可能一直在处理公务。
傅言归有股说不上来的焦躁,这期间他也并未见到任意。他想上楼去看看,但眼下宾客众多,不是个好时机。又熬了几分钟,他打定主意,大步往楼上走。
立刻有守在楼梯口的工作人员迎上来。傅言归沉声说:“带我去见华舒光。”
“傅主席,华总长在处理公务,不方便见客。”华舒光的助理公事公办,但不太敢得罪这位大人物。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他谈,你上去跟他说,他会见我。”
助理踌躇了一瞬,说“请稍等”,然后便往楼上走去。
五分钟后,那助理匆匆跑下来,很抱歉地跟负傅言归说,华总长不在书房,打电话没人接听。助理说着,低声吩咐手下人去四下再找找,并请傅言归先去雅座休息,等见到华舒光一定把话转达。
这个时候,还没人紧张。
直到半个小时后,找遍整个别墅都不见华舒光人影,大家才紧张起来。
其实此时宾客还在尽欢,除了华光会内部几个亲信,没人知道华舒光不见了。宴会上来的多是各地区政要,谁也不知道华舒光是失踪还是只是喝醉了随意倒在某个地方,这种情况下,不宜闹出太大动静。
所以助理只是暗中启动安保系统,追踪华舒光的定位,但一直没找到人。别墅安保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个大活人不会凭空消失。
这个时候,他看到站在一旁的管家,突然想到还有个地方没查:“卧室呢?”
管家说:“任先生一直在卧室睡觉。”
“走,去敲门。”助理带着人就向华舒光卧室走去。
傅言归一早就盯着华舒光助理的动向,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助理从有条不紊开始变得慌乱,心里便知道不好。
他见助理带着人往卧室去,立刻跟上去。
门敲了三下,停了停,又敲三下,众人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才终于听见门内传来脚步声。
门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睡眼惺忪的脸。任意站在门内,身上穿着白色睡衣,一只手扶在门上,被惊扰了美梦,有些不悦:“什么事?”
助理低下头,恭敬地说:“总长在房间吗?”
任意扫了一眼外面站着的几个人,视线和傅言归短暂相交,没有停留,也没什么情绪。
傅言归站在最后,从任意出现就紧盯住他,看他说话的神态和语气,似乎真的是一直在睡觉,并未受到什么干扰。傅言归悬着的一颗心才算落了落。
“不在,”任意刚睡醒,说话比平常沙哑,“我先睡了,他不是一直在楼下吗?”
助理抬头看着任意:“华总长不见了,整个别墅都找不到。”
任意愣了愣,似乎反应了一下:“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只有您的房间没找过。”助理说。
第51章 死透了
任意站直了身体,仿佛这时才终于神魂归位,一丝担忧从脸上闪过,随后立刻把门完全打开,让大家进来,并当先转身往房内疾步走去。
助理和几个亲信立刻跟进来。
卧室是个大套间,任意脚步匆匆,先去了会客厅,又去了卫生间,甚至把衣柜门都打开了。他四处找,一边叫着华舒光的名字,看起来比谁都焦急。
几分钟后,一无所获。
任意站在卧室中间,仿佛还有点不能理解,喃喃道:“怎么不见了呢,去了哪里?”
助理额上已经沁出汗,他走到旁边,拨了几个电话,要求所有人立刻去查。等布置完,他吩咐管家道,“宴会继续,但所有出入口关闭,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不知道。”
然后他又走到傅言归面前,恭声道:“傅主席,华总长行踪未卜,我们可能要清查别墅,还请您回房间早些休息。”
“不用,我就在这里守着好了。”傅言归说,“你们找你们的,我把我的人都集合好,留在宴会现场,也顺便照应一下任先生。”
傅言归这话说得坦荡,助理却听出一丝不妥——老板新婚的omega交给别人照看怎么想也不合适——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华舒光从未出现过这么长时间的失联情况,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当下最要紧是先找到人。
宴会上的人渐渐觉出不对劲来。华光会的人个个神色凝重,匆忙进出,气氛也紧绷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有人问工作人员,怎么不见华先生出来,工作人员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大家便知道,华舒光大概是出了事。
消息瞒不住,华舒光失踪的消息很快在宾客间传开。
第四区是个大染缸,跟各独立区都有牵扯不清的利益纠葛,和最强的新联盟国也有龃龉,龃龉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就算今天傅言归作为代表来出席婚礼,也不表示双方能一笑泯恩仇。
华舒光新婚之夜失踪的事情太过蹊跷,不知道牵扯到哪一方势力里去。有的人不想沾染是非,便顺着工作人员的意思,干脆回房间歇了。也有人留下来,静待事件发展,想等个结果。
原本歌舞升平喜气洋洋的大厅里安静下来,音乐早就停了,三三两两坐在雅座里的人时而悄声交谈着,时而看向坐在角落里裹着一条毯子的omega。
omega看起来焦虑而无措,时不时看向自己的手机,一有电话打进来,他就立刻接起来,颤着嗓子问“找到了吗”,而是便是长久的沉默和失望。
华光会的人都出去了,没人守在这个脆弱无助的omega身边。不远处倒是坐着傅言归,他带来的二十多个人整齐划一跟在后面,个个面色冷峻,看着就不好相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