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
晚点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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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 沈凭还在榻上补眠,赵或带着神清气爽起身披衣洗漱。
他将书案上的地图整理一番,回想昨夜和沈凭商榷的对策, 眉眼中闪过一丝喜悦。
待把东西收拾好后, 营帐外传来莫笑的禀报声, 告知将领都集中在主营帐了。
赵或低声应了句,系好大氅,折身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他小心翼翼落座在榻边, 将被褥往沈凭身上裹紧些,目光落在沈凭浮肿的眼下, 停在脖颈的咬痕处。
赵或朝他俯身, 在光洁的额上落去轻吻, 知他处于迷糊中, 遂低声道:“我命莫笑去备热水,哥哥若是睡饱了, 记得去泡澡舒缓下身子。”
说话间, 他粗粝的指尖拂过沈凭的脸颊,停在他红肿干涩的眼尾处。
沈凭迷茫睁开眼帘, 腰间的酸痛麻木令他倒吸一口冷气, 忍不住在被窝翻动身子。
肩头在眼底一闪而过, 赵或的视线快速捕捉到遗留的痕迹,不由想起昨夜星空下的偷欢。
夜幕星辰为他们助兴, 轻吟急喘萦绕耳畔,莺啼浪泣不绝于耳, 银浆吐露洒落苍茫。
念念不忘, 回味无穷。
沈凭瞥见他的神色, 将被褥裹紧在身御寒, 轻哼道:“小流氓。”
赵或失笑,把地图搁置脚边,上半身爬到榻上,趴在蜷缩的被窝,隔着被褥锁着沈凭,在他的脖颈使劲磨蹭着,黏人啃噬着,叫人无处可躲。
他哼哼唧唧少顷,嘟囔说道:“哥哥我错了,下回不这么用力了,我给你揉揉好不好。”
沈凭把他推开,将脑袋蒙在被窝里,不满地赶人,“走开,我要睡觉。”
赵或才不乐意,越抱越紧,陪着他钻进被窝,追着求原谅,“哥哥别生气,我回去将那草地翻新,叫人瞧不出哥哥攒下的好东西。”
“赵惊临!”沈凭被他惹得炸毛。
结果听见赵或坏坏笑了两声。
“好好好。”赵或稍微掀开被褥,又亲了口才舍得松开,“晚点回来陪哥哥用午膳。”
沈凭闷头在被窝里,方才的羞怒转瞬即逝,眼中含笑点头答应。
得到回应后,赵或这才舍得起身,为他盖好被褥朝外离去。
赵或掀起帘子走进营帐内,只见数名将领站在沙盘前,当他对视上邱成归的双眼时,捕捉到对方眼底闪过的拘谨。
众人行礼后,赵或将手中的地图铺落在众人面前,把昨夜和沈凭所谈的话一一告知,众人从迷惑不解到豁然开朗。
赵或命他们将意见说出,待目光落在邱成归的身上时,只见他闪躲着众人的视线,略显拘束说出自己的想法。
两个时辰过去,他们在地图和沙盘中来回转折,把有关此次巷战的战术商讨透彻。
赵或期间出去片刻,故意兜路到浴房附近,光明正大偷看了会儿才回来,当时有人眼尖瞧见他鬓间的青丝沾了水,以为他去洗脸清醒思绪。
等所有战术敲定下来后,赵或发现已至晌午,命众人先散去用膳,午后清点完各营武备,再来商讨有关备战事宜。
邱成归是最后离开的,他故意等营帐内只剩赵或时,立即折返回来,纠结问道:“殿下此次出战,可需后援?”
赵或的目光未曾离开面前的地图,回道:“方才商讨时不是说了吗?”
邱成归得知无需,悻悻一笑,有些不知所措,又接着问道:“那殿下若需清扫战场,末将也能去。”
闻言,赵或的神情顿了下,缓缓抬首看他一眼,很快又低头琢磨地图。
邱成归见状哑口无言,面子上挂不住,悄悄叹了口气便打算离开。
“需要。”赵或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令他瞬间顿足在原地。
邱成归转身回看时,眼中带着喜色,视线迎上赵或投来的目光。
两人对视间,赵或面色冷峻说道:“此次二营跟随本王巷战,战事结束后,你带着二营的弟兄们清理战场。”
邱成归立刻站直身子,朝着赵或行礼道:“谢殿下!”
上午沈凭起身去了沐浴,结果泡得正舒服时,听见帐子四周有动静,他手里捧着水,等着那登徒浪子一出现,猛地将水泼了上去。
泼中后,不去看也知晓谁敢这么放肆。
回来营帐时,恰好见莫笑送来午膳,沈凭询问两句有关战术的事,莫笑对答如流,全盘托出。
想到莫笑跟着冯奇对付过黑蛇部人,沈凭话锋一转,问道:“对了,你可知黑蛇部首领长什么样子?”
莫笑回想了下,道:“回大公子,我虽未曾和那人正面交锋,不过我听闻黑蛇部的首领十分壮硕,是部族里罕见的魁梧,又黑又大,和熊一样。”
沈凭听着他的描述不由失笑,回想起在边陲镇见到那牵马青年,随后摆手说:“罢了,看来此事还要去打听一番。”
话落,帘子再被掀开,赵或阔步朝着他们走来。
莫笑来营地后精进不少,李冠则留在越州城协助,如今眼看要起巷战,需有人封锁营地消息。
不日前,赵或传信给李冠,命其前来营地,顺道将封锁消息一事办妥。
赵或给沈凭的碗里夹去牛肉,说道:“李冠一来,我让莫笑回去交接。”
沈凭不解他为何要两人来回调动,“不让他们跟随你去巷战?”
他心底担心这场巷战战况,若有李冠和莫笑护着,至少自己也能放心。
赵或道:“李冠从前随我征战过,熟悉北越山营地,这次我让莫笑前来,不过是让他多加训练罢了,他要面临的战场不在此。”
沈凭思忖道:“你想让他守着鸦川口?”
赵或点头说:“他对鸦川口的地形熟悉,这一点无人能敌,唯独缺乏的是作战经验,所以前段时间才让他跟随冯奇营救。但我担心这次巷战的消息传到魏都,朝廷恐会对粮仓出手,所以需要调莫笑回去。”
魏都那群老狐狸若知道他离开越州城,必然想方设法对粮仓出手,一旦粮仓沦陷,鸦川口被启州府兵占领,越州城岌岌可危。
莫笑对鸦川口的了解无人能及,有他相助钟嚣,如同锦上添花。
沈凭道:“如此也好,有熟悉的人和你并肩作战,我也能放心。”
“不是给我的。”赵或突然说,见沈凭投来视线,见状一笑,“李冠和莫笑,都是派来护着你的。”
沈凭一愣,“可是营地有这么多人......”
赵或给他倒了杯茶水,省得他吃饭噎着,“营地虽然会留府兵在,但只有李冠他们才能替我护着你。”
未料竟是如此,沈凭的心头涌上暖意,轻声笑道:“那我便却之不恭,待君凯旋。”
不日后的深夜,辎重被暗中安排转移,朝着边陲镇的粮仓而去,这个消息很快就在黑蛇部中不胫而走。
如今黑蛇部的首领名唤普洛,身型极其魁梧,长相彪悍,他手中有几名得力干将,皆是从其他部族中拉拢而来。
辎重的消息传到黑蛇部时,普洛正抱着美人在营地里饮酒作乐,前来禀报之人,乃是边陲镇附近部族的首领。
当下时局中,小部族的首领为求活路,需在大魏和部族两地的势力中周旋,以此换族人一线生机。
但这位白发苍苍的首领向普洛禀报完后,有人便开始拿他开玩笑,明里暗里提起他们不肯归附,吃里扒外,引得普洛脸色逐渐难看。
普洛的四周杀气腾腾,哪怕只是平常语气说话,也足够叫人不寒而栗。
他瞧着面前这不中用的老头,回想在边陲镇被抓走的弟兄,突然怒起拍桌,止住营帐内的七嘴八舌,周遭瞬间鸦雀无声。
普洛沉着脸色,朝面前的老人问道:“我再问你一句,魏军把粮食转到边陲镇的消息可属实?”
老人低眉顺眼回道:“确凿无误,小的不敢隐瞒大汗。”
普洛道:“边陲镇这么乱,把粮食送到里头,你当北越山营地的那群人是傻子吗?!”
说话间,他朝面前的桌案踹去一脚,踢翻了一桌佳肴,令所有人顿时垂头,吓得噤若寒蝉。
老人颤颤巍巍跪落在地,磕首说:“大汗明鉴,小儿在边陲镇常年走动,百姓真心相待我们崇阳部,此事不会有错的,而且大魏有古话曾言,最危险之地最安全啊!”
普洛在他的话中沉吟片刻,还未开口就听见有人说:“你部族娶的都是大魏的女子,你儿祝赞油嘴滑舌,讨得那么多大魏男女们喜爱,他说的话你觉得能信吗?”
有人喊道:“没错,祝赞靠那张脸到处招摇,没少吃大魏人给的好处吧,不然怎么养得出吃里扒外的性子,能被大魏人睡,我们碰一下就要杀要剐,这不是走狗是什么?”
老人急声驳道:“你们、你们少污蔑我儿!”
然而,他的反驳却引来一阵哄堂大笑,席上有人继续附和说道:“你们崇阳部和边陲镇附近的部族,全是懦弱的东西,不归附大汗就算了,不久前还让府兵把黑蛇部的兄弟都带走,当时为什么不去求大魏人,把兄弟藏在家里救下来?”
又有人接着质问道:“就是,你说魏军送粮入城,明摆着就是要我们送死是不是?!”
众人连番发话,老人百口莫辩,皆让普洛的脸色愈发难看,老人跪在地上冷汗涔涔。
普洛在吵闹中起身,壮硕的身躯充斥着压迫,加之身上披着虎皮,更显他横眉怒目。
他朝着老人走去,居高临下说:“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儿子祝赞带人去边陲镇的粮仓,替黑蛇部把东西抢来,这样我就信你了。”
老人闻言倏地抬头,惊恐看他道:“大汗,崇阳部以养马为生,做小本买卖的,打仗、打仗我们不懂啊!”
普洛冷笑道:“是吗?那祝赞当年见大魏人被欺负,靠着拔刀相助杀了我们的人,换来大魏人的喜欢又算什么?”
老人连连磕头道:“求大汗饶命,祝赞他不懂事,当时就是打抱不平,并非有意冒犯大汗的人。”
普洛怒道:“废话少说!就问你去不去抢粮!”
老人哆嗦地跪在他的脚边,把脑袋都磕破了,“求大汗饶命!大汗饶命!”
谁料话音刚落,众人眼中只见刀锋出鞘,老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道沉闷的落地声响起,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到旁人的脸颊。
眨眼间,老人的头颅滚落到一侧,无头尸首倒在地上,鲜血的气息灌满营帐,惊悚可怖,尖叫声顿时传遍四周。
普洛将那颗白色的头颅踢到一侧,厉声道:“把头送去给祝赞,叫他去抢粮仓,否则崇阳部众人都要人头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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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仓被刺探的消息突传之时, 赵或正和将领们整顿军备。
粮仓位于边陲镇附近,这次负责军粮押送的主力来自主营,正是运送途中遇到外敌的刺探。
得知外敌中了陷阱落网, 冯奇下令命人将刺探之人扣押, 迅速封锁消息送回到营地里。
营地辎重被赵或用作诱饵, 庞大的辎重需分批运送,府兵接二连三押送,久而久之必然引起外敌的注意, 刺探之人也随着跟踪至粮仓。
赵或设此诱饵并非只冲着黑蛇部人,所以钓上谁都无所谓, 他要的只是通风报信之人。
人被押到主营时, 沈凭正从后备营回来, 今日李冠抵达营地后, 快速交接莫笑回了越州城,此刻李冠正随在他的身侧。
听见吵闹声, 沈凭穿过呼啸风雪和熙熙攘攘的人群, 远远看见赵或阔步朝收押地而去。
李冠呢喃道:“那不是主子吗?”
赵或耳力敏锐,听见声音时回头, 恰好对视上沈凭的目光。
两人隔空相望, 他示意冯奇带人先行, 自己折身朝着沈凭而来。
赵或见李冠时问道:“越州城可有情况?”
李冠行礼后摇头说:“暂无大碍,如今潘淋漓正向户房要钱买粮。”
得知一切安好, 赵或便也放下心,随后把沈凭牵起, 发觉他的双手冰冷, 一边捂热一边叮嘱道:“外头天冷, 今日又下雪, 回营帐里烤火吧。”
沈凭道:“无妨,今日画秋来了信,也顺便出来走走。”
两人站在鹅绒大雪中,雪花落在沈凭的发丝上,赵或忙解下大氅给他披着,为他戴上氅帽。
远处听见有人高喊赵或,沈凭接着问道:“出了何事?”
赵或回头一看,干脆拉着他往收押地去,“抓到几个崇阳部的人,我带你去瞧瞧。”
收押地其实就是几个大棚,平日会放着一些杂物在里头,四周还有几个兽笼,抓来的人全部关押进兽笼里,唯有一人是单独拎出来关着。
众人围在四周,兽笼中人就像是供人观赏的玩物。
赵或来时,府兵朝两侧分流,给他和沈凭行至兽笼前方,冯奇等人为首而站,似乎正讨论如何审讯。
见到赵或出现时,他们连忙行礼道:“殿下,大公子。”
沈凭颔首走上前,视线顺着面前偌大的兽笼看去,在对视上笼中那俊美的青年时,神情蓦然一顿。
赵或因牵着他,能感觉到他掌心抓紧,转头看去,朝沈凭问道:“怎么了?”
沈凭打量着兽笼中人,略有走神,思绪被扯回边陲镇遭黑手之时,那会儿正是这名牵马的青年站在远处,目睹着他们和黑蛇部人交锋。
他抬首看向赵或,眼中思绪复杂。
赵或见状皱眉,随后看向冯奇问道:“审出什么了?”
冯奇回道:“回殿下,此人名唤祝赞,是崇阳部首领之子。”
沈凭藏在帷帽下,再度看向祝赞,就在此时,祝赞也朝他投来视线。
祝赞肤色偏黑,长相出众,眼神颇有几分阴鸷,身型高挑,眼珠极黑,两侧各有一条发辫随马尾扎起,双眼如捕食的毒蛇,既叫人看得入迷,又生怕他下一刻会扑上前生吞自己。
相比赵或难驯服张牙舞爪的野性,祝赞有着常年潜伏暗处不合群的阴郁。
他抬头和沈凭对视间,眼中不似打量,更像是调侃,如锁定猎物的神情,让沈凭感觉不适,微微蹙起眉梢。
直到祝赞的视线中闯入另一张脸庞,眼底的调侃逐渐化作成挑衅。
赵或把沈凭挡了个严实,他睨着兽笼里的祝赞,仿佛盘踞的领地被人踩在脸上入侵,令他很是不悦。
极具压迫性的气场在他们对视瞬间炸开,四周的气氛莫名变得诡异起来。
一旁的李冠意识到主子动怒,连忙给众人递眼神示意离开,转眼间,兽笼四周只剩寥寥数人。
赵或居高临下盯着祝赞,不善道:“看够了么?”
祝赞闻言一笑,收回视线时,眼底掠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心惊。
方才他好奇去打量沈凭,不仅是出于对那张脸颊产生的好感,更多是沈凭和赵或十指相扣的那双手。
他在边陲镇初见沈凭时就在想,站在一只狐狸身边的会是什么。
当不速之客出现在眼前后,他看到赵或身上不止带着杀气,还有足够让人望而却步的占有欲。
赵或有着与生俱来的威慑力,哪怕他一言不发,旁人都难以忽略他的存在。
如潜伏在山间的风,狂躁而凶猛,稍有不慎,粉身碎骨。
祝赞方才与他对视间,很清楚自己的选择没错,但同时也为此感到后怕。
原来圈养狐狸的是一头猛兽。
见他安分后,赵或才冷冷哼了声,随后偏头看向冯奇道:“找人盯着,本王倒要看看,这些人要搞什么花样。”
他扣紧沈凭的手转身,朝着营帐中回去。
祝赞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消失眼底,最后阖眼靠坐回兽笼里歇息。
回到营帐后,沈凭把江州的来信拆开,还没来得及细看,就感觉到四周的气压低得很。
沈凭快速扫了眼书信的内容,随后搁置一旁,转头寻赵或的身影,发现他在炭盆边上抱腿而坐,捯饬炭火生着闷气。
见状,沈凭轻轻一笑,搁下书信放轻脚步朝他走去。
“不开心了?”他负手走到一侧蹲下,歪着脑袋瞅着赵或。
赵或冷若冰霜拱火,憋着气摇头,“没有。”
沈凭挑眉,“哦——”
他将声音拉长,莫名其妙接着说:“那我不开心了。”
赵或立刻看去,丢下铁锹看他,迷惑问道:“哥哥为何不开心?”
沈凭抬手捏着他的脸颊,拉近到眼前,带笑说道:“因为有人不抱我,只在这玩火。”
赵或微微愣住,下一刻将人抓住,翻滚到氍毹上,不仅用力抱着,还发狠似地亲着。
直到将沈凭吻得满脸通红,险些喘不上气时,才终于舍得放开,用手掌托着沈凭的后脑勺,委屈的视线乱扫,每一处都不舍得落下。
“好烦。”有人觊觎他的幸仁。
沈凭搂着他的脖颈,轻声笑道:“那如何是好,不如我和你形影不离,时时刻刻都在一起?”
赵或撇了撇嘴,随着一个翻身,把沈凭放在自己身上趴着,自己则仰视着身上的人。
他一手搂着沈凭的腰,一手枕在脑后,非常不快道:“治标不治本。”
“谁说的?”沈凭双手交叠在他胸膛上,下颚抵着手背,满眼笑意看他,“我出门时,你给我写几个字标记一下就好了。”
赵或狐疑看他,“何字?”
沈凭抬起指尖敲了敲脸颊,“在这写上‘赵惊临妻’不就好了吗?”
赵或的脑袋倏地一片空白,顿时感觉头脑发热,又别扭又娇羞,但嘴角的笑是一点都没压住。
最后他受不住沈凭狡黠的打量,双手把面前的脸捧着,迫不及待吻了上去。
不怪别人,这样狡猾的狐狸,任谁都扛不住。
折腾了一番沈凭,赵或趁着人睡着后,随意披了件衣袍走出营帐,朝着收押地而去。
他身上还有未消的咬痕和抓痕,虽没被遮住,但深更半夜也瞧不清楚。
祝赞察觉到他的到来,只是蜷在兽笼里,并不似白日那般挑衅。
赵或来时从李冠的禀报中了解此人,不欲和他打太极,直接开门见山说道:“你想要统一北越山外的边陲,你觉得,普洛能如你所愿吗?”
祝赞闻言时双眸睁大,倏地转头朝他看去,皱眉道:“你如何得知......”
“你父亲死在普洛的手里,你打着抢粮的旗子,实则深入虎穴,不是为了谈判又是什么?”赵或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
祝赞缓缓坐直身,盘腿在兽笼里,再也不去遮掩自己的戾气,双眼布满恨意盯着这座铁笼。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隐忍着心底的愤怒,咬牙道:“部族不需要这样的首领,这种人渣能坐高位,我为何不能坐。”
当他看见父亲只剩头颅归来时,他对普洛多年的恨意彻底爆发,若非部族中人还要生存,他甚至想提刀去屠杀黑蛇部。
赵或道:“你想做王没问题,本王还能助你一臂之力,但有一事你要如实招来。”
祝赞并未放下戒备,但在这句话中稍作思索,随后看向他道:“你说。”
赵或道:“崇阳部为何不归附黑蛇部?”
话落,只见祝赞收回目光,沉吟半晌后才道:“我们不想打架。”
当年越州战事平定,他们被魏军驱赶出北越山外,后来部族里四分五裂,大家为了生存开始圈地。
可毕竟是战后,莫说粮食稀缺,就连生存的工具都难寻。
那时候的祝赞还年幼,但胜在有张好看的脸,藏在边陲镇里摸爬滚打,跟着父亲在两地摸索出一些生存的门道,开始做互市的买卖,借着府兵的势力避开同族的迫害。
当初历经战争,他内心对大魏人没有任何好感。
直到他和父亲被大魏百姓藏了起来,避开府兵对黑市买卖的排查,他才对大魏人慢慢有所改观,部族也选择边陲镇附近落脚。
可惜好景不长,部族内部的掠夺从未停息,黑蛇部也随之崛起,对他们这些小部族连番打压掠杀,其行为举止让众多部族怀恨在心,却碍于实力悬殊,他们面对欺压只能忍气吞声。
崇阳部中有很多大魏女子,他们多次对归附黑蛇部一事避而不谈,得知黑蛇部去挑衅大魏时,众人恨不得黑蛇部自食其果。
不料黑蛇部却以族人性命要挟,要他们在边陲镇充当商人的同时,还要为其通风报信,最终才落得如此下场。
赵或凝视他久久,问道:“若本王放了你,那你如何让普洛相信粮仓一事?”
祝赞思索须臾,缓缓抬头朝他看去,阴沉的双眸带笑,盯着他道:“你把我打残就够了。”
大雪压断树枝,天地一色,万物沉睡。
赵或带着祝赞的要求回主营帐,众人得知此事后,不由怀疑祝赞是否设陷。
对此包括沈凭也所怀疑,但赵或始终未见定夺,反而做了一个令人意外的决定。
撤去对祝赞的看守。
无人知晓赵或在想什么,之后接连数日,祝赞在营地中潇洒自在,平日就连沈凭前去办事途中,都能瞧见他在雪地上赛马。
不日前,沈凭收到苏尝玉递来的消息,皆是有关钱粮的调动,如今各州的粮食储备基本足够过冬,所以他需回信给江州,让他们先藏好自身,切莫让魏都的人发现行踪。
营地粮食储备到位,只待边陲镇的巷战,沈凭虽未参与其中,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这场战事却愈发提心吊胆。
今日送信给驿使后,他折身往营帐回去时,意外被一匹高大的骏马拦了去路。
眼下能在营地这般胡闹的,除了祝赞并无旁人。
咆哮的风声自北越山吹来,沈凭身披氅衣立于冰天雪地,青丝与寒风交缠飞舞。
他缓缓抬首,看向面前勒马的青年。
恍然间,他的脑海里闪过初见赵或的画面。
只可惜,眼前之人的眉宇,远不及赵或的英姿。
沈凭思忖着外族的称呼,道:“不知小可汗有何事呢?”
祝赞一听这称呼,顿时放声大笑,骑马绕着沈凭道:“我哪能担当得起此称呼,如今部族中,能被光明正大称呼可汗的,只有那个人。”
提到普洛,他的眼中便能瞧见憎恨。
沈凭眉梢微挑,垂眼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你让路吧,祝赞。”
祝赞的神色顿了顿,转眼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他故意将马停在沈凭的面前,轻松翻身,动作干净利落,跃停身前时负手弯腰,朝沈凭压去些许。
“不想让路。”他语气充满调戏,再配上这张俊美的脸颊,难怪能让人怦然心动,“先前在镇上看到你用刀,那姿态实在让我一见钟情,所以想请你手把手教我。”
沈凭噙着的笑意不达眼底,疏离之意尤为明显。
他认真打量祝赞,前后两次相见,他们都未曾有过对话,眼下听见祝赞所言,倒觉得此人对野心无需掩饰,因为全在眉眼处了。
沈凭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淡淡道:“雕虫小技哪能入你的眼,倒是这几日听到些有关你的传闻,如今看来却是不假。”
祝赞直起腰,笑脸盈盈看他道:“若能得到大公子的认可,鄙人愿闻其详。”
沈凭无视他的花言巧语,说道:“你素日以走马为生,在边陲镇算是小有名气的金主,讨得不少人喜欢,断袖这一点人尽皆知,但今日看来,你我恐是撞号了。”
“撞号?这词有意思。”祝赞从未听过有此形容,但大致猜到其中之意,他绕着沈凭走一圈,在身侧停下脚步,贴近沈凭耳边回话,“不过,那都是用作掩人耳目所用,我从不舍得让美人动腰。”
沈凭徐徐偏头看去,望着近在咫尺的人笑道:“所以很不巧,我与殿下,动腰的人是我。”
话落,两人中间沉默几息,祝赞嘴角的笑一僵,诧异挪开半步,眼中有些难以置信,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不,不可能,我不会看错的,你们......”
沈凭打断道:“若你不信,不如我们去向殿下求证。”
“不可能!”祝赞后退两步,后背撞到吃草的骏马,“你撒谎的。”
沈凭瞥了眼他说:“你能伪装,我为何不能?你藏起真面目,让黑蛇部的人对你瞧不起,我又何须为了世人眼中的面子,丢了床帏之事的主导权呢。”
说罢,他抬脚朝着营地而去,懒得再和这人周旋。
沈凭回到营帐卸下大氅,赵或刚议事完回来。
刚一进营帐,赵或就盯着他上下端详。
那目光看得沈凭有些不适,主动朝他问道:“做什么这样一直盯着我?”
赵或解下氅衣挂好,几步走到他身边,抬手捏着他的脸颊掰向自己,眯着眼问:“你见了祝赞?”
沈凭轻咳了下,如实回答道:“偶遇的。”
赵或不满地啧了声,心想才把这孙子放出来,又趁机找上门招惹。
他思索问道:“他和你说什么了?”
一边询问一边检查沈凭,追着又说:“他有没有碰你?”
“没有碰。”沈凭被他左右转了两圈,晕乎乎地踉跄了下,被赵或手疾眼快接住扶稳。
赵或弯腰抱人,架着沈凭修长的双腿卡在腰间,阔步走向氍毹,“他方才见着我时,那眼神怪异得很,我还以为出了何事。”
谁知听见沈凭低低笑了两声,赵或立即堵他地嘴,开始展开追问。
他恶狠狠盯着沈凭,警告道:“哥哥若是不说,信不信我生气。”
沈凭恃宠而骄道:“我不信。不过呢,我可以告诉你。”
他捧着赵或的脸颊,蜻蜓点水吻了下,随后将偶遇一事相告。
赵或听完后,坐着的身子竟朝后倒去,满眼无奈看着身上之人,恶劣地挺了挺腰腹,撞得沈凭朝怀里趴下。
他扶着沈凭腰间的大掌朝下,使坏捏了捏说:“哥哥的腰,确实很会动。”
沈凭听见这荤话,脸颊涨红,便宜没讨到,自己反倒被逗弄了一番。
他伸手拍掉揉捏的手,“小流氓,别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