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或看了眼沈凭,道:“有求必应。”
苏尝玉很是惊喜,抱着金算盘上前,走到沈凭的身侧,小心翼翼说:“就是先前幸仁......君上提过一个叫赞助商的东西,我想在河堤给苏家冠名。”
沈凭愣了下,很快明白他的目的所在,如此一来苏家也能流芳百世了。
赵或平日没少和沈凭聊及现代,大致明白苏尝玉话中所指,随后颔首道:“君无戏言。”
得了承诺后,苏尝玉开心跳回贺宽的身边,毫不顾忌朝贺宽的臀部拍了下,吓得贺宽脸色一僵,无奈叹了声说:“在外面呢。”
苏尝玉肆无忌惮地揉了下,“那我给你捂一捂。”
他的狂言让贺宽耳垂微红,惹得其余两人失笑。
赵或朝贺宽问道:“老四如何了?”
话落,嬉笑打闹的声音戛然而止,贺宽正色说:“回京途中我们去了蔡家,听闻他在鸦川口遇到骄阳,被骄阳怂恿去军营里,不知眼下如何了。”
赵或偏头看向沈凭,揽上他的肩膀道:“也好,随他去吧,有人看着就行。”
沈凭问道:“接下来你二人有何打算?”
贺宽思索少顷,牵起苏尝玉的右手道:“去一趟中州,请魏姐为画秋打理官州。”
大捷后,他带苏尝玉回家吃饭,坦白了一切。
如今他不再是贺家唯一的希望,他对苏尝玉的负责,亦是对贺远行的尽孝。
提及魏辞盈,他们的思绪回到中州,皆下意识扣紧身边人的手。
赵或道:“替我好好谢她。”
庆平山庄之战是生死局,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从雪云逃离后,赵或便计划此局。
他要赵抑和姜挽下黄泉,就必须要以身冒险。
局中局,身死破。
赵或计划入城后布局发动战事,未料计划赶不上变化。
踏入中州起,战争一触即发。
赴死救皇嗣时,马继祥拉出的那一箭,是冲着赵或的头颅而去,哪怕将其挡下,恐会穿手刺伤,再也无法握剑。
万万没想到,为赵或抵挡致命一击的,是沈凭给他系在手腕的平安扣。
箭头刺中平安扣,玉石瞬间断裂,赵或的手腕只受了皮外伤。
混战之中,姜挽被暗卫藏起,无情的大火将庆平山庄吞灭,交战的双方两败俱伤,当时贺宽坚守中州城门,抵抗埋伏的援军。
赵或将孩子托付给冯奇,命他带着皇嗣离开,决定和马继祥等人决一死战。
筹谋此局,乃迫不得已之举。
他们要逼赵抑先出手,当民不聊生之时,方可顺其自然夺位。
赵或从未想过给沈凭留遗言,他坚信自己绝不会战败。
纵使是死,他也会见到沈凭。
否则他死不瞑目。
直到他们等来魏辞盈的出现。
魏辞盈带着从前的手足,断了马继祥的后路接走皇嗣,让冯奇有机会传贺宽前来增援,带人折身营救被困火海的赵或。
赵或用吞山啸将马继祥了结,但身受重伤倒在血泊里,险些消失在冲天的火光中。
是贺宽等人在寒冬中浇湿全身,不顾一切将他们救出。
后来他们制造假死,在魏都大军攻破之际,被魏辞盈藏身镖队,趁乱送回启州。
但未料姜挽捡走了吞山啸,让沈凭入城为筹码,逼三州归顺。
赵抑以为用沈凭要挟,便能得到三州兵符,殊不知,赵或不靠兵符掌握三州,兵符是各州将领的头颅。
若要三州归顺,需屠尽各州将领。
但显而易见,想留千古圣贤之名的赵抑,并不会做此决定。
待赵或醒来后,得知沈凭入魏都,二话不说下令起兵入城。
当年方重德一问禁军,二见梁齐砚,早已在暗中为赵或布好回京之路。
他借梁齐砚辨张昌钦,得知两派无人能撼动区区京兆尹时,便明白张昌钦不属两派。
张昌钦忠于天下百姓,魏都城门至关重要,能断天下共主者,是心怀苍生者,敢为百姓谋道,已非常人所及也。
他能看透三州大局,未必看不透朝堂阴谋。
赵抑和前朝人的联手,张昌钦能忍一时,绝不能忍一世,这是方重德的谋局。
后来,当张昌钦从谢文邺口中得知赵抑的身世,为这场铺垫好的谋局再添胜算。
当初他从谢府出来后,被赵抑单独召见,将赵弦递信之举供出,搅动僵持的局势,加速赵抑的灭亡。
张昌钦在朝堂明哲保身多年,而梁齐砚之职不动如山,意味他们绝非泛泛之辈。
一扇城门,一扇宫门。
皆在方重德的手中打开。
“恭贺君上。”沈府门前,沈复杰携母亲朝来人行礼。
沈复杰今日一袭靛青长袍,洗去一身傲慢显得低调稳重。
沈凭噙着浅笑看他道:“回来可还习惯?”
“有些吵闹。”沈复杰如实说道。
沈凭闻言时略微怔了下,待沈复杰投来目光时,两人忽地相视一笑,过去种种,付之笑谈中。
在沈怀建离世后,沈凭遣散家中仆人,将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打包,在离开魏都,命镖局送去了沈复杰的府上。
沈家的一切,本该属于沈复杰。
沈凭能被沈怀建的认可便足够了。
穿越后,他在这个时代有了家,他从为求自保,到保住沈家,都是为了感恩沈怀建给自己的一切。
父亲不在,沈家于他而言,便已烟消云散。
半日闲谈,沈凭将沈复杰闲云野鹤的日子细听,竟有些怀念在北越营地的日子了。
直到斜眼落日,沈府门前出现一辆马车,但车厢中人迟迟未见出现。
但沈凭知晓,是赵或来了。
赵或未下马车,是免于施压旁人。
沈复杰将人送出府门,朝着沈凭拜别道:“愿不负盛世。”
沈凭颔首回礼道:“祝繁花似锦。”
今生就此别过,往事如飞花,消散人世间。
这辆马车最后停在谢府门前,赵或率先走下马车,回身将身后之人牵了下来。
两人携手朝着府内而去,行至春暖花开的园子中,拜见了谢文邺。
谢文邺一袭鸦青锦衣,身在花草中修剪,鬓间落下的银发随汗贴在额角,模样瞧着沧桑许多,却添几分云淡风轻之姿,褪去沉重的官袍,他的背脊也弯下些许,不过于他而言胜在洒脱。
看见来人后,他噙着淡笑行礼,把他们带到树下阴凉之处。
管事上前看茶,将手帕递给谢文邺擦拭,随着春风拂面,很快便将他额角的汗水吹干。
赵或从袖中取出一枚腰牌,那是随时出入皇宫的令牌。
谢文邺接过后放在石桌上,忽地笑道:“竟还是这枚腰牌。”
赵或不解道:“舅舅此话怎讲?”
谢文邺说:“先帝当年,也赠于我同样之物,说来还是我的错,先皇后靠着这枚腰牌邂逅了先帝,之后这枚腰牌便凭空消失了。”
但其实若是细想,也能猜到一二。
赵渊民生性多疑,得知谢望桦的身份后,当年的他仍处于根基不稳,难免忧心有权臣只手遮天,可他不能失去世家的支持,遂以困住谢望桦来牵制谢家。
赵或闻言时错愕片刻,他张了张唇,却一言未发。
年幼之时,他与谢家亲近,意外得知谢文邺为权势母后送去宫中,他未曾求证,尤其见到母后不快时,更不屑去求证,认为这本就是权谋之术中司空见惯的手段。
从此这颗怨恨的种子埋长存内心,在他叛逆之年生根发芽。
他对谢家的感情复杂,唯有利用征战摆脱束缚,远离皇宫这座牢笼,在天地间追求自由。
可如今看来,他终究归根落叶。
回看这枚腰牌,忆起旧事,他恍然醒悟老师当初所言。
谢文邺最懂教导之道。
他若不懂受困权力的痛苦,又怎会由着赵或和谢长清随心所欲。他从未威胁逼迫,甚至牺牲自我成全他们所求,更不求回报。
赵或心怀愧疚,问道:“舅舅,大魏仍需要你。”
这是谢文邺第三次听见这句话了,但他的答案始终如一。
他轻轻摇头,将腰牌推了回去,望着赵或衣袍上绣着的黑金腾龙纹,如释重负道:“我该做的,已经做了。”
怎料却见沈凭抬手,将腰牌再度朝他推去。
沈凭对视上他困惑的眼神,坦然说道:“也许惊临所言,指的是皇嗣。”
谢文邺一听,略带诧异看向赵或。
赵或颔首道:“先帝的皇嗣,他需要一位老师,不知舅舅可愿接纳教导?”
此言一出,谢文邺明白他们的心意,沉默良久后,在他们满怀期待的目光慢慢点头,至此成为新朝太师。
新修剪的花草散发缕缕沁人的清香,和煦春风越过山脉大川,唤醒新生大地。
宣政大殿檀香萦绕,书案前端坐的帝王执笔蘸墨,御案上方端放着两顶帝冕,新裁的龙袍彰显帝王得天独厚的威仪矜贵,身躯凛凛,气宇轩昂。
殿内传来脚步声,赵或闻声抬首,握笔的手一顿,浓墨滴落在笔下的奏疏上,晕开一朵墨花。
沈凭看着他失神的模样,轻轻失笑一声,问道:“好看吗?”
赵或目瞪口呆道:“很好看,真的。”
他从龙椅中起身,朝身着王袍的沈凭走去,目不转睛打量着。
这袭王袍如光华明月流动倾泻于殿内,将沈凭衬得风华绝代,雍容尔雅。
直到他顿足在沈凭面前,捧起这眉如墨画的脸颊,俯身狠狠吻了一口,带唇舌分离时,两人莞尔一笑。
“吉时快到了。”沈凭提醒他。
话音刚落,他们脚下忽地感觉有轻微的颤动,顿时明白时辰已到。
赵或牵着他,走向偌大的御案前,他们各自将上方的帝冕拿起。
为对方相互低头,为对方相互加冕。
殿门被人轻叩。
赵或轻抚他的脸颊,眸光攒动,百感交集道:“终于。”
沈凭朝他伸出掌心,温声道:“你虽为天下的君王,却是我一人的惊临。”
赵或心头震颤,看着那掌心一笑,抬手搭上,却在下一刻反手将其握住,十指相扣,携手朝殿外走去。
宣政殿的大门被推开,辉煌金光自天际破云射出,为气势磅礴的新朝镀上霞光,尽染九州万里。
登基大典,殿前百官列阵,百丈金毯延至城门,放眼朝恢宏宫门望去,见声势赫奕的群象踏着重步而来,停在长阶之下。
沈凭在距离阶前还剩一步时突然顿足,他慢慢松开赵或的掌心,目送这位帝王立于朝臣之前。
未料赵或方跨出的腿竟收住,为他撤步,与之并肩。
新朝承袭天下之号曰大魏,定弘元永盛,以答万国之心。
尚书省以尚书令张昌钦为首,携左右仆射张岷、钱观仲于新帝前。
一声号令。
“跪——”
中书三省掀袍下跪,领文武百官,各朝使节,朝拜高殿新君。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鼓声如雷般响起,震耳欲聋,浩浩荡荡的群象长鼻朝天,响彻云霄的象声冲破长空,震天撼地,洪亮声弥漫至山河万里。
琉璃瓦重檐殿顶下,两位新君以一场盛宴开启永盛元年。
鸣钟击磬,歌舞升平时,文武百官随新帝盛邀南诏国主,可汗祝赞落于宴席上座,恭迎九州朝拜。
赵或携手沈凭自龙椅中起身,斟酒举杯,朝向诸君。
“祝我们风生水起!”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后续先修文,欠着番外)
感谢世界上最可爱的读者们五个月的陪伴(贴贴)
一到剧情流字数都超预算,幸好足够热爱,前期和中期基本没有卡文,后期找收线时掐指一算,很好又喜提十几万字。无论是连载还是完结期间,还是有很多不足之处,今后仍需要多输入。还是那句,和优秀正剧作品差距极大,跪着码字自我打磨,是个空空如也的容器。写文不求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无论故事好坏都有个结局,漫漫长路谢谢宝宝们陪伴。
新书预收求收藏,再次谢谢阅读和支持。
祝我们风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