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珩感觉浑身上下起了鸡皮疙瘩,嫌弃地睨了他一眼,“顾默不是知道你的情况嘛?你就老实说自己不记得不就完了嘛?”
“不好。我是失忆了,但我不是个傻子。别人都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了,我居然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这很失礼。顾默不会喜欢这样的我。而且顾默不知道我的打算。”
“你干嘛不告诉他?”
“这不……我和他还没那么熟么?”正阳一秒钟变正经,松开了祁珩,“阿珩,你快告诉我。”
三天前,祁珩得知正阳不打算告诉他的同事们他失忆了,还狠狠劝过他,“诚实是最好的策略。一个谎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很累的,犯不着。”
可正阳固执己见。
他说自己想试试看,在失去了前面三十年的记忆的情况下,自己究竟能不能照样活得很好。“我不想他们把我当傻子一样对待。我相信,日久见人心,时间一长,我自然能摸清楚他们每个人的脾性。我又不傻,对吗?”
于是,他问了祁珩一些基本的问题,譬如那天去医院看他的几个人叫什么名字。
祁珩记性很好,见过一面的人,下次再见面,只要没超过一个月,都能叫出对方的名字。于是祁珩就把自己知道的,都和正阳捋了一遍。
“那个个子高瘦,皮肤白皙,长得像小白脸的那个年轻人,上回我俩困在电梯的时候,就是他带人来开电梯的。叫伟成,姓什么我就不清楚了,没听到你叫。”
祁珩盯着正阳,眼皮抬到满格,清澈的瑞凤眼流露出一种关爱智障的无奈。不想陪他一起疯,抬腿走了。“你儿子今晚跟你睡,我先回去了。”
“我儿子跟我睡?”正阳反应过来,大长腿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一把揪住祁珩的衣袖,凑到他耳边道:“救救兄弟,我连我家在哪儿都还不知道呢?”
祁珩回眸,给他一个戏谑的眼神,忍不住笑出声,“究竟是谁说自己不傻的?究竟是谁说不需要过去三十年的记忆的?”
正阳双手合十,对着祁珩拜了拜,脸上表情尽是恳求,“是我。是我。阿珩救我。”
祁珩抿了抿唇,回头瞥了一眼正从舞台上下来的姜河,对正阳说:“下不为例。你赶紧去和你的小男友说一声,我可打算走人了。”
“得嘞。”正阳迈着骚气的步伐,奔向了顾默。
姜河下场,直奔祁珩而来。
祁珩正准备转身往电梯方向溜走,还是被姜河堵在了电梯口。
“阿珩,我唱得怎么样?”
“挺好的。”祁珩双手插兜,敷衍点头。绕开姜河,摁了往下的按钮。
电梯就在一楼,马上打开,祁珩回头对正阳吼了一嗓子,“桑正阳,你走不走?”
“走!”正阳和顾默道了别,从闵叔手里接过儿子,忽然装虚弱,“闵叔,我有些头晕,带小禹先回去了,这里就辛苦你带着大家一块儿收拾了。”
闵叔多喝了几杯酒,有些上头,黝黑的脸颊微微泛起了桃红,拍了拍正阳的手臂,用一种仗义的语气催促道:“行。你快走。这里交给我。”
正阳抱着儿子大步走进了电梯。
正阳看了看姜河,几次欲言又止,还是姜河忍不住出声。
“桑队长,你老看我做什么?”姜河噙笑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今晚特别帅,光彩照人。”
姜河笑了。伸出一只手,捏了捏桑禹的脸颊,一边逗弄他,一边含笑说:“桑队长有了新欢?看样子挺斯文。”
正阳没来由地打了一个饱嗝,其实晚上也没吃啥,就灌了几杯酒。骚动作也就跟着多了起来,他手一挥,假装难为情道:“诶?什么新欢?就是个新认识的朋友。在医院挺照顾我的。”
姜河微微张嘴,哦了一声。目光却落在旁边的祁珩身上。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挺好。挺好。”
从电梯出来,姜河对祁珩说:“阿珩,我还不想回去。要不要陪我去看场电影?”
祁珩冷然拒绝。“我还要送桑正阳回去。”
姜河:“……?”
姜河用诧异的眼神望向桑正阳,以为是祁珩拿他做幌子,给他使个眼色,“桑队长,行个方便?”
桑正阳望望祁珩,后者只是冷淡地看着他,并没有非要护送他不可的意思。这样一来,拒绝姜河的压力就全落在了自己身上。
正阳忽然踉跄了一下,扶住额头,皱了皱眉,“哎呀,我头晕脚软,自己没办法开车。阿珩,抱歉,可能要牺牲你和……”目光落到姜河身上,马上改口道:“……你们的约会了。你先送我们父子回去好不好?我可能太累了,需要马上卧床休息。刘医生说我还不能太过操劳。今天可能有点消耗过度了。”
姜河:“……”
祁珩乐得抽身。用例行公事般的语气和姜河说了声“晚安”,洒然离去。
姜河愣了愣,但“晚安”两个字还是下意识地从嘴里溜了出来。
在姜河灼灼的目光的注视下,正阳并不敢走向自己的爱车。他跟着祁珩钻进了那辆勃垦第红电动汽车。
祁珩发动车子,瞥了一眼抱着小禹坐在副驾驶座位的桑正阳,“系安全带,大哥。”
“啊,我现在头晕眼花,阿珩,你帮我系吧。”正阳瞥见姜河幽怨的眼神,做戏要做全套,干脆靠着椅背,闭上眼睛假寐。
祁珩知道他在演戏,只是他觉得没有必要。桑禹还很清醒,小手到处晃动。想到桑正阳前不久发生的车祸,仍不免心中一寒。
祁珩俯身过去,安全带被压住了,他用力拉了拉,“你倒是动一下啊,大哥。”底下的男人动了一下身子,仍双目紧闭,假装在睡觉。
祁珩没好气地拉过安全带,绕过桑禹,系好。一抬头,对上桑禹乌黑晶亮的眼睛,祁珩提唇笑了笑,“小禹乖。”
桑禹鼓掌小小的手掌,欺身过来。
祁珩意识到他是要亲吻自己,便主动往前凑了点,好让他亲。
小小的湿热的吻落在脸颊,祁珩心头一暖。摸了摸桑禹细软的栗色短发,在他的额头轻轻印上一吻。视线在底下那人苍白的嘴唇上停留了一会儿。
从姜河的角度看过去,他看到祁珩和桑正阳抱在一起,眼神微滞,心底发酸。
靠!他们这是在一起了吗?
随后,祁珩开着车子离开了负一楼的停车场,驶入了寒冷的夜色中。
正阳缓缓睁开眼睛,拉了一下祁珩的衣袖,“阿珩,我刚才演技怎么样?”
祁珩不看他,双目盯着前面的车辆,手搭在方向盘上,冷淡道:“那可太好了。是可以提名奥斯卡影帝级别的表演。”
“现在是去我家还是你家?”正阳一脸迷糊。
祁珩半晌没理他。直到车开到正阳家楼下的停车场,他坐着一动不动,“下车吧。”
正阳解开安全带,抱着桑禹下了车,忽然想起来,“我家住几楼?”
祁珩横了他一眼,笑出了声,“我呸——说好的不傻呢?说好的呢?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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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63章唐力六
气温一天比一天低,白天走在路上,都能看见别人说话时嘴里哈出的白雾。白天也越来越短,不到五点天就黑了。
这天已是宁城的过小年,农历十二月二十四,阳历已经到了新年的二月五号。
永青大厦有些公司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放假了。纵使有些公司放假晚,但外地的员工因为担心春运买不到票,也打了报告,请几天假,准备返乡的征程。
津渡心理唯三的正式员工——祁珩、蒲飞白和小舟坐在会客区讨论诊所年会的事情。
打算把在诊所挂名兼职的另外四位咨询师及其家属也都请过来。主要是为了气氛,凑人头。
正在讨论选址,小舟歪着头想起之前姜河说过,津渡的年会可以和桃源文化一起办,地址交给他们,他们蹭一蹭就行。而且,他们桃源人多,不怕没氛围。
小舟之所以这么想,主要是为了逃避老板让她上台跳舞的任务。
“珩总,您看要不要和姜总商量一声,他应该很乐意和咱们诊所一起搞年会。”小舟紧张地看着老板,希望听到肯定的答复。
祁珩沉吟了一会儿,没有立即答复。
小舟又把目光投向蒲飞白,“蒲老师觉得嘞?”
蒲飞白习惯性地扶了扶他的黑框眼镜,因为临近放假而难得地放松了下来。他知道小舟想促成这件事,可眼下祁老师和姜河关系微妙,行不行都看祁老师。他不想说没有意义的话。
“我没意见。我看祁老师。”
“不用了。”祁珩摩挲了一下细瘦的手腕,眼神清冷,“我们自己搞。”
祁珩吩咐小舟选地方,准备年会的礼物。
时间定在三天后。
姜河的公司也到了开年会的时间。
姜河坐在会议室听各部门负责人的年度总结报告时,猛然想起祁珩提过今年也要搞年会,便私下里安排俞靖苏去津渡打探消息。
靖苏一开始有点懵,但随后就揣摩透了老板的意思。“姜总,是不是他们津渡心理今年在哪儿办年会,咱们桃源也在那儿办,对吗?”
姜河嗯了一声,没有任何一丝丝迟疑和掩饰。
自从老板明令禁止靖苏掺和张俊尧和祁珩的事情,靖苏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便将自己死死地摁在了工作岗位上,不去插手任何事情。
现在老板又明令她去打探消息,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靖苏先从小舟处下手,发微信问她公司年会筹备得怎么样了?
小舟选活动场所选得头都大了,陷入了焦灼的选择困难症里,泥足深陷,难以自拔。
【嗐……选了好几个地方,还在看性价比,看评论呢。俞姐,有啥好地方推荐吗?我们公司人少,加上兼职老师的家属,大胆估计,不会超过二十个人。人少也不好搞啊,气氛上不去啊。】
俞靖苏笑了,咔咔咔一顿敲击键盘,十分热情地回复。
【嗯,理解。我倒是知道有一家,他们那儿有适合小型公司的年会场所,而且公共环境超棒。你看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
小舟激动得往前坐了坐,马上回复。
【当然要!!!俞姐快发给我。俞姐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却说银发物业总部也在筹备年会,银发物业在永青大厦的分部也照例收到了总部年会的邀请函。
桑正阳因为救了谢奇玮有功,还被总部特别点名,要求一定到场。
物业部的王主任亲自来到保卫科的值班室,暗示总部有一个大奖要颁给正阳,让他好好准备获奖感言。
然而,正阳早已忘了自己救过人这件事。
他翻遍了自己的手机通讯记录,发现之前因为内存不够清理了一遍,什么信息也没留下。头一偏,视线落在墙上鲜红的锦旗上。忽然有了线索。
这面锦旗是桃源文化送的,那我救的人肯定是这家公司的。
难怪姜河认得我。一定是因为这件事。
可我救的人到底是谁呢?姓甚名谁?怎么救的?我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闵叔,去年十月份我们一起救了桃源文化的一个员工,那个员工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
闵叔正在看监控,头也不回说:“我不知道。”
正阳愣了一下,哦了一声,“那谁知道?”
“当时我们在北广场铺安全气囊,驱散围观人群。”闵叔终于转过身来,看向正阳,眼神里闪过一丝疑虑,“只有桑队你一个人上了顶楼,怎么……你不记得了?是不是车祸留下的后遗症?”
“可能是。”
“听白雁说,那人被送到祁珩那儿去接受咨询了。”
正阳哦了一声,顿时喜上眉梢。
原来阿珩知道。这就好办了。
当正阳兴冲冲地推开祁珩办公室的门,问出那个问题时,祁珩却皱着眉头和他说:“抱歉,来访者的隐私,我不能泄露。”
祁珩看着他,注意到他今天没有敲门。
他从前来,会敲门的。
他把他当什么了?
正阳心里一沉,脚步微滞,带上门,走到祁珩的办公桌面前。
正阳双手撑着桌面,对上祁珩冷淡的眼神,仍没心没肺地笑着,“阿珩,你不用告诉我他的秘密,你只需要告诉我他的名字,以及他跳楼那天发生的事情的前因后果就行。”
祁珩扯嘴一笑,看向正阳的眼神淡漠疏离,也学那人失去记忆之后没心没肺地冲他笑的样子。“还是不行。”
正阳怔了怔。祁珩很少这样冷硬地拒绝他。
可眼下,整个永青大厦,除了祁珩知道他失忆的秘密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只能求祁珩,去问其他人,只会穿帮。
正阳软了软语气,“阿珩,你就帮帮我吧。”直接杵到祁珩跟前去,靠着桌沿伸展两条大长腿,盯着祁珩漆黑的眼睛,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我要参加总部的年会,可能要作为代表发言……我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好阿珩,你帮帮我,就这一次,我求你了。”
祁珩半垂着眼皮,一副漫不经心无动于衷的模样。
“阿珩——”正阳用力拽了拽祁珩的衣袖,眼睛里流露出无辜和无助的神情。
“我可以帮你这次。”祁珩终于缓缓地开了口,“但是,礼尚往来,你也要帮我一次。”
“好!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正阳眼神充满惊喜,唇角持续上扬。
“你不要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放心吧,不会忘。”
祁珩平静地叙述了一遍当日跳楼事件的始末。
得到答案的桑正阳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手已经摸到门把上,忽然想起什么来,正阳回身,看向祁珩。
“阿珩,姜河在追你,是不是?”
祁珩似乎愣了一下,他这么快就查出姜河是谁了?
也对,他认人的本事倒是一流的。如他所说,他虽然失忆了,可并没有失智。
“你很关心?”祁珩微抬眼睑,唇角微勾。
“那当然。咱俩关系这么好,你的事儿我怎么能不关心呢?是不是?”正阳说得冠冕堂皇,义正言辞,连他自己都被感动了。
祁珩唔了一声,挑了挑眉,“那你觉得,我该不该答应他?”
“你喜欢他吗?”正阳又回到屋子中央,一副不打算走了的样子。
祁珩唇角微勾,眼神冷淡而倨傲,“你觉得呢?”
正阳急了,横了一眼祁珩,“阿珩,你今天怎么了?说话阴阳怪气的,你为什么不能像我一样,有话就说?”
祁珩哦了一声,更加阴阳怪气道:“我觉得你管得有点太宽了。”
正阳脸色一沉,看了祁珩几眼,没说话,迈开大步走了。
三天后。
祁珩和津渡心理年会与会人员一起乘坐大巴,开往盐城某五星级度假山庄。
大巴上,左首坐着小舟和蒲飞白,祁珩坐在右手靠窗的位置。中间拉稀坐着魏岚一家三口,陆闻州和他太太两人,黎秋月和她男朋友,以及单身但是带了个闺蜜作伴的章晓慧。拢共十二个人。
祁珩在上车之前和每个人都打了招呼。车子启动后,小舟负责带动气氛,拿着话筒和众人互动。一路上唱着歌,欢声笑语不断。
章晓慧和闺蜜坐在祁珩的后排。她的闺蜜是个年轻的姑娘,长得小家碧玉,一头齐耳短发,戴着长长的耳坠。
她从上车起,就被祁珩的英俊所吸引。她坐得笔直,时不时望着前排祁珩白皙纤瘦的脖颈,干净利落的后脑勺,右手撑着车窗,托着下巴凝望窗外风景时落在车窗玻璃上的优美剪影。
她在后面大声唱着歌,心情愉悦。她嗓音甜美,自信前排的人一定能听到。
章晓慧毕竟是个咨询师,她眼睛毒得很,一眼便瞧出了闺蜜的心思。凑到她耳边,还没说话,呼出的气息挠得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章晓慧与她窃窃私语一番之后,她才如梦初醒,心里空落落的。但她还是不想让前面的男人尴尬,她改为微信聊天。
【果然长得英俊的男人都有毒哇!好久没有近距离看到这么帅的男人了!!!】
章晓慧轻笑出声,快速回复:
【可不是?他这种级别的神颜走到哪儿都会成为焦点。】
约摸一个半小时之后,大巴停在了目的地。
小舟把房卡给众人分了分,大家各自去房间放行李,先休息一下。年会安排在晚上举行。
祁珩独自住一间房,他把行礼放下后,就出来,在山庄附近溜达。
忽然,他看见前方的露天咖啡厅坐着两张熟悉的面孔。
是姜河和俞靖苏。
祁珩心里一紧,他们怎么会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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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祁珩——”
祁珩脚步一顿,又往前走了两步,心说,假装没听到悄悄溜了吧。谁知又听到靖苏在更大声地喊他的名字。
祁珩摸了一下耳垂,转过身来,左手插兜,看向姜河和靖苏,唇角一勾,大声道:“好巧。你们也在这儿。”
姜河仍懒散地坐着,视线落在祁珩身上,从上到下转了几个来回,唇角笑意明显,露出洁白的牙齿。分明很高兴,却故意用一种十分散淡的语气道:“是巧。”
靖苏走过来,拉着祁珩往桌子方向走去。“走嘛,我们一起坐会儿。”
祁珩看着扯着他衣袖的手,白皙细嫩,力气却不小,拽着他往前走。眉头微蹙,忍了忍,终于还是轻轻地扫开了那只手。淡淡道:“我自己走。”
祁珩在咖啡桌前坐下,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半抬眼睑,视线扫过靖苏和姜河,唇角微勾,淡淡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靖苏抢先道:“噢,我们公司来这儿办年会。你嘞?”
靖苏决定装傻,不让老板尴尬。如果让祁珩知道,老板为了追他,刻意选的同一天来同一家度假山庄办年会,那老板也实在太跌份了。
姜河微微地眯起了眼睛,视线落在俞靖苏的脸上,脸上挂着一丝欣赏以及欣慰的笑意。
“阿珩,你一个人来的吗?”姜河抿了一口咖啡,淡淡问道。
祁珩目光在他们脸上停顿了一秒,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随口应道:“我们也是在这儿举办年会。其他人在酒店休息。”
姜河恍若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惊喜道:“这么巧的吗?!阿珩,你还记得之前我和你说,要是今年你们办年会,就和我们公司一起,场地我们包了,还能给你们凑气氛。”笑意在唇角堆积,不断加深。
祁珩咧嘴一笑,嗯了一声,眼里没有什么情绪,“确实……是很巧。”
这也忒巧了些。
祁珩并不相信天下间竟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如果有,一定是人为。
他和姜河、靖苏坐着闲聊了一会儿,喝了半杯咖啡,借故离开。
待祁珩走远了之后,靖苏才压低声音说:“姜总,怎么不跟过去,这可是两人独处的大好机会?平常祁珩那么忙,总是在工作。今天难得他清闲,可以好好相处,发展一下感情。”
姜河看着祁珩消失在拐角的清俊背影,收回了视线,散淡道:“祁珩为人,最是冷淡。我若生凑,必定招他反感。我得冷淡一些,才好让他注意到我。这就叫作欲擒故纵。”
靖苏眸光大盛,拍着手叫好,“不愧是我姜总。姜还是老的辣。那……今天晚上,姜总预备怎么和祁珩偶遇呢?”
姜河收敛了笑意,低沉道:“靖苏,这就要靠你了。你去和小舟打探一下他们年会的流程,回头告诉我。”
靖苏嗯了一声,“没问题。”
靖苏马上给小舟发微信。
【小舟,你们年会是今天下午还是明天上午办啊?】
小舟正瘫在床上玩游戏,看到信息,皱了皱眉,心说只要不是老板的信息,那就都等她玩完这把再说。
姜河又立即补了句:“你问问她祁珩住哪间房?”
靖苏睁大了圆圆的杏眼,笑得乐不可支,拍着桌子反复确认,“不是吧,不是吧?姜总,你打算今晚去敲祁珩的门?”
“姜总,你可千万不要用强啊。祁珩会生气的。他生起气来,那可是很严重的。你将会永远失去他。姜总,你还记得张俊尧吗?听说四年前他们分手,就是因为张俊尧被误诊了艾滋病,祁珩怀疑他劈腿,然后两人四年间,老死不相往来。”靖苏没理会老板逐渐冷下来的神色,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
姜河冷淡地截断靖苏的话头,“停!你想多了。”
五分钟之后,姜河有些不耐烦地问道:“怎么说?”
靖苏看了一眼手机,扁着嘴说:“她还没回我。要不要我打个电话过去?”
姜河看着靖苏思索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
电话进来,小舟心里虽然升起一股焦躁,但还是接了电话。
“喂?俞姐,怎么了?”语气冷淡,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怒气。
靖苏心里发虚,忙笑道:“小舟,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没事,俞姐,你说。”
“啊,那个……你们公司年会定在什么时候办呀?”
“今天晚上。”
“哦。祁珩他住在哪间房啊?我们一会儿找他打牌去。”
小舟醒过神来,惊讶道:“俞姐,你们也在紫河山庄?”
“是啊。”
“完了完了。珩总要是知道,肯定会怪我偷懒……”
“没事,小舟,刚才我们已经碰到祁珩了,没和他说是我推荐的这家山庄,他还以为我们是碰巧遇上的呢。你就当作一切都是偶然发生的好了。”
“那……好吧。珩总的房间号,我是不能说的。我说了,珩总肯定会猜到是我,选同一家度假山庄的事儿也就瞒不住了。我可不想让珩总骂我。”
挂断电话,靖苏神色间有些不好意思,望向姜河,和他说明情况。
谁知姜河并不怪她,反而安慰她,“没事。我自己去找。”
祁珩在紫河山庄绕了一圈,和诊所的四位兼职咨询师及其家属一起用了午饭,回到酒店的房间,午休了一个小时。
一觉醒来,祁珩发觉睡得有些晕沉沉的,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打开朋友圈,看到桑正阳发了一条朋友圈。
【来盐城开年会,两天一夜!】
地址定位也是紫河山庄,不觉一惊。
怎么这么巧,都到紫河山庄来了?
祁珩给小舟发了一条微信,让她马上过来。
小舟还在午睡,睡得晕乎乎的,根本不知道老板给她发了微信。
祁珩给自己倒了一杯山庄提供的矿泉水,细细地喝了几口,推开阳台的门,站在阳台看风景。
祁珩住在九楼。
远处是群山环绕,视野辽阔,此时是下午三点左右,空气中倾泻着透亮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有一丝丝的暖意。
祁珩迎着阳光,半仰起头,深深地呼吸着属于盐城最后一个冬月难得的晴好空气。空气寒凉,钻入鼻息之中,有种干燥凌厉的生猛。
四点钟的时候,祁珩终于忍不住,穿戴整齐,出现在小舟的房门口,敲门进去。
小舟对于老板的突然莅临,心里惶恐不安,她刚起来上个洗手间,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她还以为是俞靖苏,却没想到是老板……
小舟披散着长长的栗色波浪卷发,穿着一身可爱的毛茸茸睡衣,见到老板,眼神中流露出尴尬的神色,她以为老板知道了。不由自主往里退了两步,讪讪笑道:“珩总,里面请。”
祁珩单手插兜,看了一眼走廊外面经过的人,语气淡淡道:“不必了。就在这儿说吧。你一个小姑娘家的,别让我败坏了你的声誉。”
小舟:“……”
没关系,这是在盐城,没人认识我,我不怕。
可到底没说出口。
顿了顿,祁珩终于淡淡道:“桃源文化也在这家山庄办年会,你知道吗?”眼神隐约有些不悦,但面上看着淡淡的。
小舟心里一沉,啊,珩总果然还是怀疑她了。
可俞姐让我装作不知情,我到底该装不知情,还是实话实说呢。珩总会不会从此就不相信我了。
略一犹豫,小舟选择说实话。
说完之后,小舟紧张地看着老板的脸色,却见他一副早就猜到了的淡然,并没有表演川剧变脸艺术,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了。
祁珩微抬眼睑,看着小舟,温声道:“没事儿。你选的这个地儿风景不错。”转身要走,又顿了顿,唇角一勾,“对了,晚上记得好好表演舞蹈哦。”
“啊?!珩总,我可不可以只唱歌,不跳舞啊?”小舟追了出来,对着祁珩的背影喊道。
但她得到的答复只有简短的三个字:“不可以。”
祁珩乘坐电梯下楼,却撞见张俊尧和桑正阳坐在大堂里聊天,眸光一黯,一颗心忽然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这是什么节奏?出了宁城,一转眼全都在盐城这个小小的度假山庄遇见了。
这个世界果真这么小么?
祁珩看着那两个男人,他们似乎聊得正欢,他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让他们发现自己。脚步却有它自己的意志,先他一步做出决定,走向他们。
祁珩走得很缓慢,目光低垂,避免与大厅里来往的旅人发生眼神接触。
然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谁见了祁珩,都不免要多看两眼。
忽然,大厅里响起一个响亮的声音:“阿珩?”
祁珩脚步一滞,听这个熟悉的低音炮嗓音,知道应该是姜河。
祁珩转头去看之时,目光轻轻扫过张俊尧和桑正阳,与张俊尧的视线在空中相触,心中一抽,却若无其事地回过头去,看向和他打招呼的男人。
看着向他大步走来的姜河,祁珩挑了挑眉,眼神中流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意,唇角上提,淡淡道:“姜哥,可真是巧啊?!”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