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娶也得给我娶!我还以为那死小子有什么好心,他妈的自己是个变态还要带坏你!算盘打得倒响,吃你的睡你的让你听他话,还要连累你绑着你拉你一起跳火坑!卢三白狠狠一锤桌子,你还跟着犯贱!
他这一串不分青红皂白的话招惹得我冒火,我梗着脖子,跟他叫板。
你不许骂他!我朝他吼,我来见你一面是给你面子,你自己怎么对我的你自己清楚!你有什么资格骂他?把我当个破包袱一样扔了!要是没有他,我早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你他妈的配说他吗?!
卢三白抓着桌角的手泛白,气急了,嘴里冒出半截气音。烟灰缸被猛得掷了出去,一下子把我砸在了地上,疼得我眼前发晕,脑门上流下一串温热的液体。
液体顺着我的脸滴到地下,雪白的地砖上落了一朵朵的红花。他好像也吓住了,过来想扶我,我忍着头晕恶心,错过去,先他一步站了起来。
脑袋很昏,像是有千斤重,吃力地顶在脖子上。眼珠子吸回生理的泪,我说不劳您费心,我这么个恶心人的,就不在这儿恶心你了。
说完话,我一推门走了出去。门外的冷风把我的血冻住,凝在额头上再也淌不下来。伤口钝痛,但因为心口的酸胀,来不及去感受了。我支棱着脑袋,门前马路上好多车,挡住了路。
--------------------
朋友们,我扛着刀来了
虐虐期间小可爱们也可以去看小甜饼,周三会开始更隔壁沙雕文《本直男,绿箭杀手!》~
比心? ????
第41章 死于亲吻
我找了个公厕洗好了伤,再血流成河,额上也不过是小指头大小的缺口,掩饰好了是无人能看出的。
我和卢三白当然谈崩了,过了一会儿我收到了学校那边的信息,语气委婉,大概意思是让我停课。回家路上路过一个建筑工地,忙忙碌碌的,我驻足多看了两眼。
到家后朱丘生果然发现了我的伤,问我怎么回事?
我说,书柜倒了,不小心撞了一下。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过我的伤口,按了创可贴上去,没说什么话。临出门时回首看我,停了好久。
怎么了?我问。
没啥,他说完推开门走了。
我没和朱丘生说停职的事,一个字也没告诉他。在建筑工地找了份工作,一天一百五,每次干完活之后把手上的灰尘伤口细细地清一遍,也不知他有没有发现。或许是因为体力工作疲累,我晚上累得打鼾,好几次凌晨的时候把我自己打醒,看见朱丘生没进屋,立在院里抽烟。
他的烟瘾尤其重了,足足抽了一个钟头,天色快亮的时候才掐灭了进来。我躺下合眼装睡,感觉朱丘生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变成如有实质的一片热气。焦油味儿裹挟着他上来,没靠近,停在距我一人的位置。
我偷偷睁开眼,扒出一条小缝。他背对我,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工地的升降机出了故障,一个工友被当场摔成了一滩泥,在我们眼前。工地停工,我又做了些手机贴膜,代发垃圾小广告之类的活计,白天又干活又躲城管忙到飞起,晚上却频繁梦见那个工友死前的样子,吓得在被子里抖。我感觉到朱丘生醒了,但他的眼还合着,他没过来抱我。
后来小叔住院复查,我们的主战场又到了医院。一次我过去,听到朱丘生和小叔好像在争吵什么,语气非常激烈。
我进去,他们一见我就停了,拿眼睛瞪彼此,有种不瞪死对方不罢休的架势。我在他们针尖对麦芒的目光里不明觉厉,推推这个,再推推那个,怎么了嘛?
没事!他们同时讲。
行行行,你们两个有小秘密了,我打趣他们,但无论是朱丘生还是小叔都没有笑。朱丘生低头削苹果,不知道用的什么牛劲儿,落下来的果皮比墙砖还厚。
我把他的削下来的苹果皮揪了吃了,看到角落里立着两箱牛奶,还有个探病专用的小花篮,奇道,有人来过?
不说还好,一说两人脸色更难看。朱丘生给了小叔一个眼神,似是告诫。回头对我说,对,我们厂子的领导来看小叔了。
拿了这么多东西啊,我说,伸手去够那箱牛奶,小叔你最近睡眠不大好,我热一盒,你喝了睡午觉。
诶,子卯,朱丘生叫住我。
我开箱的手停在空里,怎么了?
别动这些东西,要退回去。
退回去?
对,不合规定。他说。
我想了想也没想出探病的礼物有什么不合规定的,但心里觉得朱丘生自有道理,就没怀疑。第二天那些东西的确是消失了,但朱丘生的脸色变得像被镀了层青铜一样。
然后我出门,听到后面又在争吵,朱丘生的声音飘飘荡荡地传过来……说,你是要我的命。
什么命?
然后是小叔在讲话,什么都好,什么负责任的……我听不大明白。
我快步走进屋里,问,可算被我逮住了吧,你们在说什么?
但屋里两个人的嘴巴都闭地紧紧的,错愕地看着我。
没啊,小叔说,没人说话。
我明明听到了啊?
真没有,朱丘生说。
我幻听了吗?
或许是夜以继日的劳顿让我精神恍惚,幻听的同时,还有幻视。那几天我总看到我眼前有些闪动的小虫子,一会儿落在我视线的边界,一会儿附在某个景物上,有时会在眨眼的时候消失,有时不会,它们泛着一圈诡异的白光,阻碍了我的视线。
我走在路上,那些小虫子大亮,像在我的视网膜上烫啄了成片的孔洞,孔洞吸走了我精神,五感都因疲累而隔了一层膜,变得混沌不清。我模糊地听见了尖锐的鸣笛声,我想到火车、远行和渺远的梦。
然后剧烈的撞击把我推醒了,后脑勺磕在路牙子上,钻心地疼。眼前是朱丘生急怒的眼睛,他细长的眼尾都充血红肿了。我后知后觉地颤抖起来,劫后余生地大口喘息。
他扑我的动作好像是出于本能的,好久才缓过劲儿来。没骂我,也没打我,转身低下头,肩膀剧烈地起伏着。
我们在马路牙子上坐着,相距一点五米,贪婪地吸食着氧气。大概过了十分钟,朱丘生站起身来,他的面色很冷静,眼神尤其清明,像是突然间想明白了什么事。他的眼睛扫向我,又从我身侧切过去,一股寒意从我背部升起。我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但却隐隐感觉,他似乎在我们之间撕出了一道填不平的天裂。
走吧,朱丘生说。
他矜持地走在快我半步的位置,在我的视线里留下瘦削的肩背和短而硬的发茬。他走了几步,突然顿住,侧过头来叫我,子卯啊。
很奇怪的,居然不是傻帽儿。
我说,你这么叫我干嘛,好别扭,下次是不是就要叫我小卢老师了?
朱丘生深深看了我一眼,没接话,他说,明天你课多不多,能不能请个假早点去医院,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这自然是没问题的,我比自由职业者还自由。好,我说,去干嘛?
厂里的安排,去隔壁县跑业务。
你还管这活?
嗯,刚安排的。
朱丘生第二天起得很早,穿了身不知道和谁借的正装。他身材特别好,西装外套在腰间收紧,勾勒出窄瘦的腰部和臀部挺翘的线条。里面衬衣最上面的一颗扣子没系,我盯上了他流畅的锁骨。
朱丘生迈着两跟长腿走到床边,静静地看着我,说,过来。
我过去,他出乎我意料地搂住我的腰,留下一个让我窒息的深吻。他没闭眼睛,浓密的睫毛扫着我,我们连目光都在拥吻。
他把我吻到瘫软,发疯一样索取。那双狐狸眼眨也不眨,射出的目光不是浓情的,我哥的眼神让人觉得很奇怪,又挣扎,又贪婪。我有一瞬间觉得他传过来的液体是见血封喉的毒物,但即使是他要鸩杀我,我都心甘情愿受了。我们的手臂环着彼此,嘴唇紧连着,然后被一同埋进土地里,墓志铭就写:死于亲吻。
多浪漫。
朱丘生最终还是放开了我,我没有死于干性溺水。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变成个模糊不清的影。
到了小叔床前,他已经脱离了基础的十字绣阶段,在绣些精致繁复的纹路,究竟是什么技法我不知道。他手下是一对鸳鸯,已经绣好了一只。
他抬头看了会儿,恼道,错了。
我直觉他不是说那对鸳鸯,是在暗喻什么,用了种托物言志的技法。小叔抬头看我,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我侧过头,借着玻璃的反光看我自己,唇面被朱丘生吮得红肿,边缘处留下了暧昧不清的牙印。我感觉我耳朵像被开水煮沸了,开始“咕噜咕噜”地蒸热气。
我窘道,我……
我知道,小叔侧过脸,我都知道。
你从小就爱跟着他,我还记得,你当时才那么大一点儿,跟个小豆子一样,小叔温和地看着我,你们都长大了。
他向我伸手,傻帽儿,过来。
他握着我的手,小叔沧桑多了,手面上已经隆起了青筋,虬根一样起伏着,是初老的痕迹,他问我,你是真的喜欢他吗?
我是真的,我说,我爱他,我爱我哥。
喜欢啊,爱的,他的眼睛虚飘飘地望向天花板,我年轻的时候也执着过,执着了大半辈子,如你所见,变成个孤家寡人。我原本以为自己是不会后悔的,但是被压在矿洞里的时候,我一下子就迷惑了,我说我图啥啊。
我没说话,就坐着听他讲。
她,美美。我俩在联中的时候谈过,咱家里的条件不好,美美是城里的孩子,门不当户不对的。我们俩谈恋爱的时候日子很苦,她单位每个月发十盒罐头,她一个不吃,全留给我,拿小包裹包着,坐三个钟头的车给我送来。路远又颠簸,她又晕车,每次下车都得吐一场。
然后,我先受不了了,她也受不了了,她家里又给压力,就分了。她表姐给她介绍了一个城里的男生,是个医生,家里条件特别好,然后他们结婚了。
小叔转过来,轻轻地朝我笑,我后来遇见过一次,她生了双胞胎,过得很好。
我的心突突的跳起来,泛起一阵酸涩,我问他,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小叔用眼神告诉我,就是我想的意思。
我着急辩解,我不会离开他的,你不……
傻帽儿,小叔深深叹了口气,你又不是女孩子。
我的确不是女孩子,没有长长的头发、娇软的身子、温柔的性子,但我爱朱丘生不会比任何一个女孩子少。我看着小叔,眼圈一红,在卢三白面前掉不下来的眼泪突然就啪嗒啪嗒地落了一身,我颤声说,我什么都能做啊,我能陪着他的!
你能给他生孩子吗?
他漆黑的眼珠把我困在了里面,小叔侧过头,似乎不忍看我。他说,我原来以为没有孩子是无关紧要的,但是我出事了还要连累你哥!要是将来你们岁数大了,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指望谁?指望草生的孩子吗?
小叔的声音陡然凌厉了起来,我说到底,还是朱丘生的小叔,他是我有血缘关系的侄子,我不能不为他考虑的!你问过他吗?他不想要小孩吗?
他的话死缠着我,像进了蚕丝洞,周围十面埋伏,我找不到路。那些话划在脸上,丝丝见血。它们串联起朱丘生今日的表现,我脑内浮现出他走得远远的背影,浮现出他缩回的肩膀,疏离的眼神,心脏一寸寸到了地狱。
我看着小叔,他是个说客。
手捂住决堤的眼眶,我的嗓子眼突然不自觉发出低哑笨重的哀鸣,我挣扎着吐出字:朱丘生去干什么了?这他妈……是他的意思吗?!
小叔闷闷地说,我有个朋友家里,有个挺合适的女孩子……
不可能!
傻帽儿……真的。
我不信,我听到体内肆虐咆哮的怒意,海一样。我不信,我一遍遍说,我不信,我不信……
--------------------
第42章 我替他下地狱
我在家里平房上蹲着等朱丘生,蹲成一尊雕像。五年时间里,我有两次在这儿堵他,第一次紧张又决绝;第二次,我真的很害怕。
朱丘生傍晚的时候回来了,远远地看见我,立住了脚。他没过来,昨日重现一般走到了歪脖子树下,这种谈判的姿态是种无声的默认。我不知道自己的怎么走到他面前的,眼睛一热,几乎要不战而败地滚下泪来,我听见我的声音问,听说……你去相亲了?
晦暗之中,我看不清他的脸,他“嗯”了一声。
我的脑子里“嗡”地一下,继续问他,怎么样啊?
挺好的。
漂亮吗?
定下来吗?
定下来。
什么时候啊?我笑着看着他,心里的喧嚣声,让他的声音都不清了,但我说,我去喝喜酒。
下个月初二吧,好日子。他说。
眼前一片白,连骨头缝都在疼,我疯了一样扑过去,把朱丘生狠狠按在地上,掐住他的脖子,掐得他开始翻白眼,干呕。我一边掐他一边哭,我说下个月初二是吧?下个月初二是吧?你死,你快死,你不许活到下个月!
我听到耳边传来呜咽声,撒旦的低语让我处在一种病态的亢奋里,恶魔在我脑内说话,他说你哥要跑了,你哥要离开你了,他不要你了,快杀了他吧,杀了他,吃掉他的肉,喝干净他的血,他就是你的,就是你的了。
朱丘生的手死抠着我,死命挣扎着,我看到他因痛苦而突出的眼睛,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我。我好爱他黑亮的眼睛,我该扭断他的脖子吗?看着他难受的样子,我又不可控地难过起来,他看起来很不舒服,我的本意不是让他疼啊。
我一泻劲儿,松开他的脖子,手指离开的地方出现了可怖的掐痕,像乱扭的蜈蚣……我俯下身吻他,我说哥,对不起,我是不是把你弄痛了?
对不起啊,不要不理我,别扔下我……
他剧烈地喘息着,像要把肺咳出来。朱丘生从地上坐起来,一手捂着自己的脖子,一手狠狠把我推开,我被他撞在树上。
他的声音风箱一样沙哑,声带撕扯着问我,发什么疯?!
发疯?我有发疯吗?可能是有一点,不算很多,我只是太难过了……嗓子眼里涌上一股腥甜味儿,他突然变成了模糊的一片,大概这十五年都是梦吧?是梦吗?我醒之后,或许能回到八岁的时候吗?
没有朱丘生,我会经历什么?我会死在井里吗?我会变成火刑架上的焦炭吗?狼的牙齿会刺穿我的皮肉,喝干我的血吗,我会变成山涧里被秃鹫吃剩下的骨头吗?
别走啊,别走啊,朱丘生明明知道的,除了他,我什么都没有,他为什么要离开我?
我扑到他脚边,手脚并用地缠住他的腰,冬天的风像霜片子,吹在脸上却是热的,可能是这具身体太冷了吗?我想用他的身体温暖我,可是热气为什么就是不往我身体进?
我颤声问他,我求他,哥,我听话,我以后什么都听话,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你把我藏起吧,藏到他们都找不到的地方,我好冷,怎么这么冷,你暖一暖我吧,在我身体里暖一暖我,好不好?
我一遍遍求他,他什么都不肯回答我,站成一尊又冷又严酷的石像。我的手搂住他不要他走,用牙齿去解他的裤子。
我说哥,你要我吧。
我撕扯他的裤子,朱丘生反抗地推着我的头,嘴唇在和拉链的搏斗中滴下血,我瞪着眼睛看着他,没有丝毫的让步。金属不堪重负地被扯断,口腔变成模糊的一片,我吐掉拉链,伏倒着仰望他。
他为什么面无表情?我哥为什么不难过?就算是根鱼刺,扎进肉里十五年,拔出来的时候也该痛一痛吧?是不是我连根鱼刺都不如?
他弯下腰来,捏住我的下巴,冷气刮着我的脸……他说话了。
卢子卯,他叫我,别犯贱成吗?
我的心脏是长在我自己身上的?怎么疼成这样还能好好地供血?不成,不成不成不成,我哭着说,不犯贱不成,我就是贱啊,你快可怜可怜我啊。
我一把把他拖到地上,撕扯他的衣服,我说好歹你让我上了四年了,不操我一次你不亏吗?我都替你亏!你心里能平衡吗?
朱丘生跟我扭打,他的拳头打在我身上,疼得我发抖。太阳早落了,沉郁的黑暗腐蚀着我的肉体,我像只绝望的困兽,我是向往光明的,但最后一缕光就要熄了,我要被暗夜吞没了。
我哥被我招惹到了崩溃的边缘,身体绷成一把拉紧的弓,他狠狠抢住我的肩膀,别闹了!他妈的别闹了!
村口的方向灯火大亮,我看到一辆大货车驶来。我想,我和朱丘生这辈子是难以和平收场的,总有一个要死在另一个人手上……
那光好亮。
他死死拖着我不让我到那辆车前面,朱丘生不让我躺到车轮子下,他捆着我,一路顺着山的轮廓滚下去,我们滚到沟里,或许我不配再说我们了,应该是我和他,我听到朱丘生碎树叶一样飘摇颤抖的声音,他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朱丘生,我叫他,你要么上了我,要么咬死我。
朱丘生把我翻过来,撕开我的衣服,一口咬在了我的肩膀上。剧烈的疼痛让我的身体都愉快地瑟缩起来,对,就这样,我想让他长一副狼的尖牙,划开我的大动脉,啃碎我的骨头,杀了我,咬死我……
可是,要是他因为杀人被判入十八层地狱,那可怎么办呢?
十八层地狱,割心挖肝,下油锅。好疼的,我心疼啊。
朱丘生松了口,满口滋着血,望着我。我在他的眼睛里看见我自己,我看到了一条忘恩负义的坏蛇,一团不知好歹的脏泥。看啊,他本来是那么好一个人,世界上所有的雪加起来都没他白,但他被我带坏了,被我弄脏了。
他俯身过来。
他啃着我的唇,把我的血一点一点喂给我,血红蛋白的味道又腥又脏。
不好吃,我想,我的味道不好吃。
朱丘生的嘴唇嗡动着,他说,傻帽儿,你放过哥哥吧。
他的声音细细的,软刺一样扎进我肉里,一下子,手脚都软了。
想不到有天,我们之间居然用得到这个词。放过。我骨头缝像得了类风湿,不死的癌症,在干燥的天气里也会又胀又冷又疼。
我任由他吻我,在唇齿相依里感受到灭顶的悲哀。我闭上眼睛,泪顺着眼角流下,挂在下巴上,变成一团倒影,里面有一架天平。我杀不死朱丘生的,我想我还是不忍心他死,我开玩笑的,我虚张声势的,我什么都不忍心,所以如果可以,还是我替他下十八层地狱。
--------------------
(*?????)
第43章 海市
窗外的景物在移动,周围的乘客在更新。快到春节了,火车上挤满了回家的乘客,四处喜庆洋洋的。他们都有地方去,我不一样,我被人扔了。
要是卢三白真有手眼通天的本事,“卢子卯”这个名字是要被通缉的,行走江湖,我得想个化名。“丢丢儿”这个名字就很好,或许应该叫“丢丢丢儿”,毕竟我被人丢了三次。
第一次,我被陈翠雪丢了,我没妈了。第二次,我被卢三白扔了,我没爹了。第三次,朱丘生不要我了,我没爹又没妈又没家,前两次的后遗症才显现出来。我是个大垃圾,前两次被人扔了后朱丘生给我当垃圾回收站,但回收站发现我是有害垃圾,不可回收,也不要我了,我这才算被世界抛弃了。
心里像破了个大洞,鼓囊囊地刮风。
我当天夜里买了火车票,跑了。朱丘生挺惨的,被我纠缠了这么多年,我应该让他喘口气。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我不能违法犯罪,直觉告诉我,看到朱丘生将来的老婆孩子我会发疯。我发疯就会引发流血事件,但我那么爱他,我想让他幸福。
感谢火车司机,给我放了首《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我被歌土到了,土得我哗啦哗啦掉眼泪,和邻座的小朋友比谁哭得大声。他是为了吃糖,意志不够坚定,被我吓住了,他问我,哥哥你为什么哭啊?
我先朝他妈妈友好地笑笑,然后告诉他,因为爱情。亲爱的小朋友,但愿你不会像我一样悲伤吧。
他妈妈很同情我,劝我好女遍天下并奖励我一颗牛奶糖。
我有一个很不老朱家的破烂胃,日常难受外加乳糖不耐受。吃完了被车子一颠,就恶心得要命。
我快速起身去卫生间,伏在盥洗台上大口地呕吐。秽物从我口腔里冲出来,胃里搅得难受,又什么东西顺着喉管要往上冲,然后嗓子一甜。
我吐了口血。
血被水流冲得丝丝缕缕,镜子里出现了张面部浮肿似人似鬼的脸。我凝视着镜子里的人,无声地笑起来,又无声地哭起来。
哭和笑的感受不真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手摸开自己的扣子,镜子里露出半边带血的肩膀,血小板太尽职尽责了,已经有愈合的趋势。但是我不乐意,这是我哥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它怎么能消失呢?
我从布兜里掏出水果刀,朝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动手开始割。我恨不得它全留着,不管是大大咧咧地流血,还是腐烂流脓,它得永远留着,这是我哥给我盖的章。
刀锋划开皮肉,尖锐的疼痛快地我想哭。我将它一点点描摹加深,直到血又盈满了牙印子,在雪白的皮肉上留下美丽的红纹。低下头,吻上我肩头的伤,沾了一嘴甜腥味儿,我不是在自残,我是在和朱丘生,和我哥接吻。
火车票的终点写的是海市,一个我只在电视里见过的名字,全新的、陌生的,但这也没什么所谓。我迫不及待地逃离朱丘生,不让过去十五年的岁月摧残我的神经,但我又在生活的缝隙里乐此不疲地找他的影子,这是种让人疯癫的矛盾。
他现在在干什么呢?有想我吗?有打电话吗?我开始后悔扔掉电话卡。但是如果没扔掉,朱丘生让我做他的伴郎,那要怎么办才好?
窗外的景物又匆匆惶惶地流过,我看着山川变成平原,奔流的渺远的河流弯折过大地。我最终还是走出了那片山,以一种河流浮尸的形式。
火车站人头攒动,有种过于热闹的汗臭味。我在大包小包的旅客中空着手,像个异类。坐公交车出了火车站的区域,视野突然开阔,灰色的高楼平地而起,夹着中间的街道,街上的人、车,都变成只有指头大的一点儿。来海市的人,先是“哇塞”一声,然后会陷入茫茫的疑惑里:这是哪啊?
无所谓的,反正哪儿对我都一样。
我找了家小破旅馆开始挺尸,从早上躺到晚。累了就睡会儿,不累就睁着眼,听着隔壁一对情侣“嗯嗯呀呀”的声音,他们“嗯呀”完了之后又开始吵架叫骂。
就算是小破旅馆,也是花钱的,海市的钱花得和流水一样。我心里觉得自己的肉身暂时还不能死,既然不能死,就得赚钱花。
不知道哪月哪日,我开始逛人才市场。
当时正值经济不景气,别说我一个本科毕业的,就算是研究生博士都得裁员下岗,人才市场里都是些迷茫的求职者,岗位很少。后来政策调整,用投资来回拉带动经济,基建项目开始如雨后春笋般涨起来。
我又去了施工队,要当泥水工。负责招人的师傅看了我一眼,你行吗?
当然了,我说,以前干过。
他考了我点混凝土、砂浆调配的问题,我对答如流。他颇感意外地看了我一眼,真看不出来,不像干这一行的。
那我行吗?
行啊,正好缺人,过来干吧。
我挺喜欢在工地干活的,放空大脑,我可以什么事都不想。工地上的工友们挺好相处的,大家同吃同住,说说笑笑,我就蹲在一边,看他们说笑。
一束目光黏在我背上,我一回头,是个很挺拔的青年。
我有一米八五,他看着和我差不多,浓眉大眼,长得很阳光。见我看过来,他咧开嘴朝我笑了下,端着饭碗过来蹲在我旁边。
他看着我,你是新来的?
嗯,刚来两天。
我也没来多久,才从老家出来一个月。你叫什么,哪里人啊?
他一连串问题,连珠炮一样过来。我一一答了,反问他,你呢?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张源,十七了。
这么小?
张源就比草生大一点,虎头虎脑的,是个精神小孩儿。我说,不念书了?
不念了!念不会!不如挣钱!你多大了?看着也不大啊。
我笑,我大你六岁。
真看不出来,张源眯着眼睛说,那我就叫你哥。
他一叫哥,我心里就突得一下,被撞得难受,别叫哥了,我说,我不爱听,叫点别的吧。
可是你比我大啊?
那叫卢哥吧。
行,卢哥。
张源很健谈,一边扒拉盒饭一边和我说话。吃完饭后也不走,跟屁虫一样黏在我后面,然后我就在异乡多了个阳光灿烂的小跟班。
--------------------
帽帽的打工生活开始辽
第44章 逐日、九尾狐
工地的条件简陋,但是幸好淋浴间设备还算齐备,每天都有热水。我早被朱丘生养了一身臭毛病,睡前必须洗澡打肥皂,不然睡不着。
拉上塑料纸,我对着镜子揭开衣服。肩上的伤被一次次人为破开,变成嶙峋的疤,血浸透了里面我垫的布。我低头嗅它,隐隐发出腐坏的气味,就像我这个人一样。
然后我又想朱丘生了。
想一个人总要找一个发出口,施工不能喝酒,我尝试着抽点烟。但肺和咽喉曾经答应过朱丘生的,它们在反抗,每一次接触尼古丁的时候都会窒息发疼。所以我又放弃了。我上瘾一样拿起刀,去划我肩上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