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文博点了点头,看着装汝瓷的盒子说:“这里面的红布你注意到了吗?”
乔清许凑近图片看了看,有些不解:“这块红布有什么问题吗?”
“宋朝的艺术渐渐摆脱了宗教的影响,流行的纹样以花卉居多,这块红布上绣的就是牡丹纹,也符合当时的特征。”庄文博提到了乔清许不太了解的领域,“如果这真是宋朝的东西,盒子里的红布能完好地保存至今,说明它大概率不是传世品。”
“您是想说,”乔清许思忖着道,“这东西是被盗墓贼盗走的。”
他也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在墓穴被挖开之前,东西一直待在空气稀薄的地底,所以才没有留下太多时间的痕迹。
而庄文博提到保存完好的红布,又让这种可能性大大提高了不少。
“当然,光看这些照片也不能确定它的真伪,还是要弄清楚它为什么会在日本才行。”庄文博放下了手中的资料,“如果中间环节对不上,它身上的疑点没法解释,还是很难认定它是一件汝瓷。”
获得了一些新线索,但面前仍是困难重重。
乔清许不由叹了口气,实在有些头疼,索性把问题往简单了考虑:“假如就没有中间环节,盗墓贼就是一伙日本人呢?他们直接来中国,把东西偷了回去。”
庄文博“嘶”了一声,摘下老花镜看向乔清许,说:“你这思路不错,上世纪确实有很多日本所谓的‘探险队’来中国盗墓,盗走了我们大量的文物。”
乔清许一下来了精神:“那这些‘探险队’好查吗?”
“有些还是留有记录的。”庄文博说,“这样吧,既然已经聊到了这里,我还是帮你们去打听打听,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
小助教收拾好了东西,庄文博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不过刚走出没两步,他又倒转回来,拿上乔清许带来的资料,说:“差点忘了这个。”
见他这样,乔清许放心了不少,庄文博说要去打听,应该不只是随口说说。
脑力思考也颇为耗费体力,明明只是站着不动,乔清许也闷红了一张脸,觉得热得不行。
从教学楼里出来,他取下黑色围巾,在姬文川的脖子上绕了两圈,说:“老年人还是交给你来当。”
旁边有女大学生路过,见到乔清许的举动,兴奋地小声议论了起来。
不过姬文川的视线淡淡扫过去,她们立马快步离开了。
“我在你眼里真的很老吗?”姬文川收回视线,看着乔清许问。
在别人眼里,他们好像很般配来着。
“姬先生,你难道没有自知之明吗?”汝瓷的事有了进展,乔清许心情不错,随口说道,“你都是当干爹的人了,你觉得呢?”
姬文川无奈地笑了笑:“小朋友心眼儿怎么这么小?还介意呢。”
“我只是在讲客观事实。”乔清许身上的热还没散去,脸颊红扑扑的,看上去比那些大学生还有朝气,“你干儿子叫我哥,叫你爹,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小东西是越来越会说了,小嘴叭叭地让人没法反驳。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姬文川绝不会再跟乔清许讲道理,搞了半天,小朋友是锻炼出来了,他却拿他越来越没辙。
“好,我老。”姬文川用手勾住乔清许的脖子,在他耳边说,“什么时候再叫爸爸?”
“不叫。”乔清许转过头来,迎上姬文川的视线,“等我弄清楚汝瓷的事,到时候谁叫爸爸还不一定呢。”
姬文川挑眉,小东西心眼不大,野心倒是不小。
第45章 就感觉你好像天仙下凡
去伪存真的播出时间有些尴尬,每周日晚六点,既是晚高峰时期,又是人们吃饭的时候。
从锦城大学离开,无论是先去吃饭,还是先赶回锦城酒店,都会错过播出时间,想着自家小区离大学不远,乔清许便点上外卖,把姬文川带到了自己家里。
老旧的空调发出嗡嗡的响声,好半晌后才让房间里暖和起来。
客厅的吸顶灯灯光昏暗,为满屋子的小物件增添了浓浓的年代感。
虽说老房子不比锦城酒店的顶层公寓敞亮,但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吃外卖,是豪华公寓里感受不到的温馨和惬意。
节目在六点整准时开播,赞助商的广告结束后,画面里出现了乔清许鼓掌的身影。
他停下夹菜的动作,对姬文川说:“我是4号。”
镜头里的乔清许比真人看上去稍胖一些,但墨绿色的松纹外衣衬得他气质很好,在一众长辈中也不失沉稳大气。
画面跳转,出现了黄乐安的脸,乔清许又说:“黄老板是1号。”
说出去的话就像石沉大海一般,没得到任何回应。
乔清许奇怪地往身旁看了看,只见某个老先生正手拿一次性筷子,看着餐盒里的蹄花不知如何是好。
蹄花汤盛得很满,似乎轻轻翻动就会洒出来。乔清许了解姬文川的性子,就连剥虾都要保持优雅,也难怪他会盯着餐盒迟迟不肯动筷。
“在我这里不用那么讲究。”乔清许咬了一口肥肥糯糯的蹄花,“优雅是给外人看的。”
姬文川终于下定决心,将筷子戳上了蹄花。结果漂浮的蹄花被压入汤里,白白的浓汤一下子从餐盒里溢了出来。
茶几上铺着玻璃板,倒没什么影响。
但姬文川显然不喜欢这副画面,立马扯过纸巾擦干净了汤汁,接着又在餐盒四周铺了好多纸巾,这才继续。
乔清许心想,有些人的优雅是给外人看的,但老先生的优雅是刻在骨子里的。
“除了黄乐安,其他人你认识吗?”姬文川终于开始搭话。
“都加了联系方式。”乔清许说,“这圈子还是挺小的。”
说完,乔清许突然想起何止念说圈子里的人都听说了高足杯的事,便问:“黎丘行的那笔扶持资金,是你弄没的吗?”
姬文川手上的动作一顿,挑眉问:“你混得这么开,连这都听说了?”
“是你吗?”乔清许又问了一遍,不给姬文川敷衍的机会。
姬文川没有否认,淡淡道:“随便打了声招呼。”
乔清许咬着筷子,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姬文川,心想这位老先生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
姬文川注意到了乔清许的视线:“怎么了?”。
“没怎么。”乔清许说,“我只是在想,你平时都在忙些什么。”
“你可以来我身边工作。”姬文川夹起一小块蹄花,沾了沾蘸水,放进嘴里小幅度咀嚼,“这样就知道了。”
“不了。”乔清许摇了摇头,打消了一探究竟的念头,跟着姬文川继续动筷,“我不想干半年就换工作。”
半年这个期间的指向性太强,姬文川自然知道乔清许在说什么。
其实姬文川提到工作时,并没有把乔清许当作消遣的情人,因此也没想过两人未来可能会分开的问题。
但乔清许说得没错,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想了想,他觉得还是这样最稳妥:“我们可以签正式的劳动合同,如果我无缘无故解雇你,那就是违反劳动法。”
乔清许被姬文川的提议逗乐了:“你怎么不跟我签恋爱合同?每天准点向我报备行程,这样我也能知道你在做什么。”
一句随意的玩笑话,姬文川竟认真考虑道:“你想签吗?”
喝着肉汤的乔清许差点没被呛着:“你还真要签啊?”
“听上去很有意思。”姬文川颇感兴趣,“从来没有签过这种合同。”
“还是不了。”乔清许嘟囔道,“你肯定要给我加很多奇奇怪怪的义务,比如床上叫爸爸之类的。”
姬文川失笑:“你介意就不叫。”顿了顿,他略微歪着脑袋,思索着说,“或者叫老公也可以。”
乔清许脸一红,闷头吃起了蹄花:“我才不叫。”
去伪存真的节目时长只有半小时,当两人解决外卖时,节目也差不多播出结束。
乔清许收拾起了茶几,这时他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他随意地瞥了一眼,只见是社交平台的消息提示。
一下、两下、三四五下……提示响得越来越频繁,手机几乎是疯狂地振动了起来。
乔清许不得不放下手上的东西,拿起手机解锁,而当他点进APP时,直接被点赞和评论给轰炸了。
福至拍卖行账号下最新的视频是乔清许前几天拍的鉴定费套路解说。
此时下面的评论正疯狂增长,乔清许大概扫了一眼,发现了一个关键词:去伪存真。
“这节目收视率这么高啊。”乔清许有些受宠若惊,“才刚播完观众都找到福至的账号来了。”
“看这个。”姬文川把他的手机递到乔清许面前,只见在一个叫做“姬家总部”的微信群里,有人正在分享乔清许的反诈视频。
【六伯爷:链接分享】
【六伯爷:这些骗子太猖狂了,简直是古董行业的毒瘤!@三舅爷 你下次去参加人大会提一提这事】
【二叔:已阅,这一套下来竟然不违法,普通人拿他们根本没办法】
【三舅爷:让大哥去提,我只管医疗改革】
【大娘:这个人是这一期去伪存真的嘉宾,我正在看,小伙子答题答得不错。[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四叔:我也在看,是个不错的小伙子,还知道做反诈宣传,社会上就缺这种年轻人】
【六伯爷:这种高质量的视频就应该广泛传播,@四叔 让锦城公安也发一发】
“应该是有人在看节目的时候认出了你。”姬文川说,“这种视频在中老年群体里传得很快。”
这也传得太快了吧?
看到自己的视频被人讨论,乔清许本应感到高兴,但几百人的微信群里全是姬文川的亲戚,他竟莫名有些紧张。
这时,在一溜严肃的对话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表情包。
【白家-白宿:loopy撇嘴.jpg】
【白家-白宿:小~伙~子~真~不~错~】
姬文川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机,动了动手指。
白家-白宿已被群主移除群聊。
【姬文川:[玫瑰]】
乔清许顿时笑得不行:“白宿要来找你麻烦了。”
“不管他。”姬文川把某个疯狂弹出新消息的对话框设置了消息免打扰。
这边乔清许的小区业主群里也有人转发了他的反诈视频,可见普通老百姓也非常关心反诈相关的内容。
APP还在提示点赞和评论,乔清许设置好不接收通知,接着把视频文案重新编辑了一下,带上去伪存真的标签,而就在他准备置顶时,他突然瞥见屏幕上方出现了一些刺眼的弹幕。
【呵呵,断?财路,犹如杀??母】
【年轻人真是不懂事,等着被国宝帮收拾吧】
国宝帮是一个统称,指代的是造假贩假的人。无论什么东西,这些人都能给吹成国宝,国宝帮也由此得名。
据说国宝帮人均手里一件“汝瓷”,可见这些人造假之猖狂。
乔清许随手举报掉这些弹幕,接着关掉了APP。
晚上姬文川是在乔清许家留宿的,有人形暖炉在身旁,第二天乔清许简直不想爬起来上班。
但某个老先生从不赖床,他一离开被窝,乔清许也清醒了大半,只得跟着爬起来洗漱。
狭小的卫生间还没姬文川家步入式衣柜大,乔清许自己倒没什么感觉,但见姬文川跟他挤在这逼仄的空间里,总觉得有些好笑。
姬文川弯腰吐掉漱口水,瞥了眼乔清许:“笑什么?”
“没什么。”乔清许强忍住笑意,“就是觉得,你好像天仙下凡。”
“……”姬文川淡淡擦掉嘴角的水渍,“屁股又痒了?”
乔清许立马老实刷牙:“我待会儿还要上班,你可别乱来。”
乔清许家离福至拍卖行很近,步行也就十分钟的距离。
不过这会儿姬文川的司机已在楼下等候,想着便车不搭白不搭,他便又和姬文川多待了两分钟。
本以为时间还早,不会碰到其他同事,谁知乔清许刚从车上下来,就听到了一声:“清许?”
他循声看去,果然是杨彦。
“你来这么早?”乔清许关上车门,神色如常道。
杨彦皱眉看着漆黑的车窗玻璃:“你怎么……”
大清早被豪车送来公司,这事确实有些难以解释。
想着杨彦应该没看清姬文川,乔清许正想敷衍过去,但这时车窗玻璃突然滑下一半,姬文川打量着杨彦,淡淡问:“同事?”
乔清许:“……”
“嗯。”乔清许无奈道,“你先走吧,路上小心。”
车窗玻璃重新关上,汽车驶入了车流之中。
乔清许转身朝拍卖行走去,不出意外听到了杨彦的追问:“你怎么会跟姬文川在一起?你们昨晚难道也在一起吗?”
他没有回答,走进电梯之中,杨彦跟上来,继续说道:“我都说了让你离他远点,你怎么就是不听?”
电梯的空间本就不大,杨彦的声音又中气十足,吵得乔清许有些头疼。
他轻轻叹出一口气,耐着性子道:“杨彦,这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杨彦语气激动地说,“你这是在糟蹋你自己知道吗!”
乔清许简直匪夷所思,这算什么糟蹋?
要是姬文川是个糟老头子,那或许杨彦说的还在理。
但实际上某个老先生器大活好,除了偶尔有些恶趣味以外,怎么看都是他比较占便宜吧?
“行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乔清许说,“你工作不忙吗?管这闲事。”
杨彦拧起眉头,藏在镜片后的双眼似乎有各种情绪在聚集。
他垂下视线,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银框眼镜,嘴唇颤抖地动了动,声音压抑地问:“你……”
你后又没下文了。
之前杨彦每次欲言又止,乔清许还会问问他想说什么。但今天乔清许也不想问,是时电梯抵达楼层,他便径直走出了电梯。
“你跟姬文川上床了吗?!”身后突然响起了杨彦大声的质问。
乔清许心头一跳,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幸好没别人。
他皱眉看向杨彦,难免有些意外,杨彦向来胆小又含蓄,没想到也会问出这种话来。
——就像是压抑许久,终于爆发了一样。
乔清许沉下脸来:“我说了,跟你没关系。”
“你变了,清许。”杨彦大跨步走到乔清许面前,痛心疾首地看着他道,“你不是之前的那个你了!”
乔清许承认自己确实在发生变化,比如夺回福至这事,他本来的打算是循序渐进,但现在的他不打算慢慢来了。
又比如对杨彦的态度,之前他没跟杨建章撕破脸,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念在跟杨彦的同窗之情,而现在也没这个必要了。
“说够了吗?”乔清许冷眼看着杨彦,兴许是第一次见他气势逼人的模样,原本还理直气壮的杨彦也不由缩了缩脖子。
“清许……”
“我最后说一遍,我跟姬文川的事不需要你关心。”乔清许直直地看着杨彦道,“我们以前是同学,现在是同事,除此以外没别的关系。请你不要老觉得你是我什么人,来插手我的私事。”
杨彦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刚才的气势全然不见,嗫嚅地动了动嘴唇:“可我们还是朋友啊。”
“我不需要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的朋友。”乔清许说。
电梯下去又上来,有其他同事陆续来到了公司里。
见乔清许二人站在电梯口,同事们立马围了过来:“小乔总,我昨天看你的节目了!”“我也看了!我们的粉丝涨得好快!”
所有同事都来到了乔清许这边,反观杨彦身边冷冷清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乔清许不再多说什么,最后看了一眼杨彦,转身朝办公室走去。
第46章 那件汝瓷大概率是真品
张慧琴比其他同事来得稍晚一些,她一放下包,就把办公椅滑到乔清许的工位旁,说道:“昨晚我的朋友圈被你刷屏了。”
从下电梯到现在,乔清许已经应付了好几拨同事,毫不意外地问:“七大姑八大姨吗?”
“我二姨就被骗过鉴定费,说早看到你的视频该多好。”张慧琴道,“我说人家早些时候也没录啊。”
乔清许不禁有些奇怪:“你干拍卖这行,家里人也会被骗?”
“别提了。”张慧琴无语地摆了摆手,“我说了她那玉镯子不值钱,她偏不信,骗子给她说是极品古玉,她立马就信了。”
乔清许无奈道:“老年人是容易被骗。”
“所以啊,小乔。”张慧琴目光炯炯地看着乔清许,“你做的事非常有意义,我无条件支持你!”
不过说完之后,张慧琴又话锋一转:“但你还是注意安全,你动了别人的蛋糕,肯定会有人盯上你。”
“我知道。”早在乔必忠干这事时,乔清许就已经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张慧琴的语气又放松了下来:“说起来,最近收东西明显比之前更容易了。之前送拍的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一些有名气的收藏家也愿意把东西放我们这里拍卖。”
“如果收的东西比较多,”乔清许思索着说,“我们平时可以多举办一些小拍或网拍。”
张慧琴本来只是随口感慨一句,谁知乔清许这就计划了起来,她一副“饶了我吧”的表情,将办公椅滑回自己的工位上:“你越来越像个老板了,我们打工人不配跟你说话。”
乔清许知道张慧琴是在跟他开玩笑,打趣地回道:“注意你的态度,我本来就是老板。”
惯例的晨会乔清许没有去参加,反正都是杨建章说废话,他也懒得去听。
原以为晨会结束后,杨建章会叫他去办公室,吹嘘自己多有先见之明,帮乔清许接下了这个节目,但兴许是两人的关系已经闹僵,糊弄的话也没必要再说,都心知肚明是杨建章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便没跟乔清许提这事,还不算太蠢。
接下来一段时间,乔清许录了几期宣传视频,还举办了一次小规模网拍。
这场网拍本来只是随便办来试试水,没想到来参与的网民非常之多,竟让福至的官网崩溃了好久。
最后的成果甚是喜人,乔清许又达成了一次零流拍。
随着视频的热度越来越高,到福至送拍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时候福至和禾丰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每天办公室里非常混乱,就像菜市场似的。
乔清许不想把时间都耗在办公室里,但一想送拍的人大多都是冲着他来的,他也不好撂挑子不干。
这天中午,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去吃饭,乔清许才刚走到电梯口,就听到了杨彦叫他的声音:“清许。”
自从上次两人吵架之后,这还是杨彦第一次跟乔清许说话。
他走到乔清许身边,推了推眼镜问:“去吃饭吗?”
“嗯。”乔清许看着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说。
“最近工作真忙啊。”杨彦没话找话地说,“连吃饭都还得抽时间。”
乔清许没有接话,转过头去看向杨彦。
两人到底认识这么多年,杨彦也知道自己搭话的技巧很蹩脚,挠了挠后脑勺,说:“我想找你聊聊。”
“去面馆吧。”电梯抵达楼层,乔清许率先迈了进去。
冬天吃鸡汤面就是一种享受,乔清许加了少许辣椒,没吃几口浑身都热了起来。
他把黑色围巾取下来放到旁边,正想问杨彦到底想聊什么,没想到杨彦倒先开口道:“你新买的围巾吗?”
乔清许停下夹面的动作,扫了一眼围巾,敷衍地“嗯”了一声。
其实这是从姬文川那里顺来的围巾。
这些天乔清许忙得焦头烂额,也没时间去锦城大厦,只有这条围巾戴在身上时,他才感觉姬文川离他很近。
想到这里,他拿出手机来,给姬文川发了条微信过去:中午吃的什么?
“上次你说的事,我认真想了想。”杨彦道,“你说得很对,我不该管那么多。”
见杨彦语气诚恳,乔清许也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我说的有点重了,你也别放在心上。”
杨彦点了点头,夹起一筷子面却没有吃,又放回碗里,问:“所以你现在……是跟了姬文川吗?”
手机振动了几声,是姬文川回的消息。
【[公主][爱心]:照片.jpg】
【[公主][爱心]:斋饭。在观妙寺。】
【[公主][爱心]:终于想起我来了?】
乔清许没注意杨彦语气里的探究,一边回复消息一边说:“看你怎么理解。”
【乔清许:刚忙完】
【乔清许:你去观妙寺做什么?】
【[公主][爱心]:拜托观音菩萨让小朋友想起我。】
【[公主][爱心]:事实证明还是挺灵的。】
老先生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乔清许只觉得脸颊烫得不行,回复道:我才不信。
“我怎么理解的意思是,”杨彦顿了顿,试探地问,“可以理解为不是,也可以理解为是,对吗?”
听着听着,乔清许终于发觉了不太对劲。他放下手机,问杨彦道:“所以你说聊一聊,就是想打探我跟姬文川的关系?”
“也不是打探。”杨彦有些窘迫地推了推眼镜,说,“不过我确实有些好奇。”
乔清许很轻地皱了皱眉,加快了吃面的速度。
“是这样的,我听说高足杯的拍卖是姬文川设的一场局。”杨彦说,“你知道这事吗?”
“知道。”乔清许说。
“是当时就知道吗?”杨彦问,“我感觉他可能是在利用你。”
乔清许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放下筷子,一脸平静地看向了杨彦。
他很反感杨彦打探他和姬文川的关系,但其实这份反感不是来自于被冒犯,而是一种类似于恼羞成怒的情绪。
就好比一群人去竞争高校的offer,乔清许成绩优异,本应被录取,但他迟迟没收到通知,这时候来打探他有没有被录取的人,就会让他很反感。
一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结果,别人来问只会让他更焦虑;
二是如果没有被录取,他也不想把结果告诉别人。
他和姬文川的关系不等同于这种情况,因为他并没想在姬文川这里拿什么offer。
但恼羞成怒的起源是一致的,连他都说不清他和姬文川的关系,有什么可问的?
杨彦每问一次,就会提醒乔清许一次,他和姬文川的一切都只是暂时的,这又会加重他的“恼羞成怒”。
“那个,”杨彦应是感觉到了低气压,小心翼翼地问,“我又说错话了吗?”
“是。”乔清许的语气还算克制,“可以不聊姬文川了吗?”
“哦哦,好的。”杨彦连忙说,“如果我有让你不高兴的地方,你一定要告诉我。以后我们还要把福至发展下去,可不要再闹矛盾了。”
提到这事,乔清许沉默了片刻,问道:“你觉得你爸会愿意把福至还给我吗?”
“你说‘还’就见外了,清许。”杨彦说,“福至本来就是我们两家的,该是你的肯定不会少。”
杨彦的意思反过来说,该是杨家的也一样不会少。
“好,我明白了。”乔清许说。
兴许是以为达成了共识,杨彦松了一口气,说:“对了,过两天是我二十五岁生——”
他的话还未说完,乔清许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见是庄文博的来电,乔清许立马拿上手机来到了外面接起:“庄老师?”
“小乔,我这边有消息了。”庄文博慢吞吞地说道,“你下午有没有空来博物院一趟?”
庄文博找他,他当然有空。
乔清许回到面馆结了两碗面的账, 对杨彦说:“我下午请个假,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呃,我是想问你,过两天有没有时间?”杨彦问。
乔清许哪有工夫跟杨彦磨叽,扔下一句“我也不知道,到时候再说”,接着便离开了面馆。
姬文川的车在拍卖行附近的公交站接到了乔清许。
一上车,乔清许就闻到了淡淡的沉香味,他靠近姬文川的脖子闻了闻:“你还真去烧香了?”
“说了拜菩萨去了。”既然乔清许凑了过来,姬文川索性抬起胳膊,环住了他的肩膀。
乔清许倚着姬文川,觉得奇怪:“你最近有什么不顺的事吗?”
“没有。”姬文川说,“顺或不顺我都会去拜拜,如果只有不顺才拜,菩萨会觉得你心不诚。”
乔清许顿时笑得不行:“你好迷信啊。”
姬文川挑眉:“之前是哪个小朋友在观音面前求事业来着?”
“咳咳。”乔清许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我那时候是倒霉过头了。”
不过那次他乱拜一通,拜到了姬文川,别说还真挺灵验的。
锦城博物院在山青水秀的郊区,附近就曾经发现过大型的墓葬群。
古朴的合院式建筑宁静清幽,走在廊下仿佛在穿越通往过去的时间隧道。
两人沿着指示牌找到了庄文博的办公室,乔清许敲了敲敞开的房门,探了半个身子进去:“庄老师?”
庄文博抬起头来,把老花镜滑到鼻尖,对两人招了招手:“来来,快来。”
老式的花梨木办公桌上摆放着许多残破的瓷片,乔清许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了去,他拿起一块瓷片打量:“这是汝瓷的瓷片吗?”
“对,出自北宋一个公主的墓穴。”庄文博把一沓照片资料放到了乔清许面前,“我们的同事在二三十年前发掘了这个墓,当时已经被盗过,四处都是盗洞,还有很多盗墓的工具。”
乔清许放下瓷片,翻看起了老旧的照片。
只见在偌大的墓室里竟没有一件完整的东西,全都是破破烂烂的碎片。
可见盗墓贼之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