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乔清许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尽管这也无异于大海捞针,但只要有一线希望,乔清许就不会放弃。
姬文川很轻地笑了笑,说:“如果当初我没有同意把高足杯给你,你是不是要缠我缠到天荒地老?”
“你给我了。”乔清许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事实证明坚持还是有用的。”
“嗯。”姬文川又剥了一只虾尾,放到乔清许碗里。
用过午饭后,乔清许想回拍卖行去,但姬文川又把他带去了一家国风品牌店。
店门口的LED屏上播放着这个品牌的秀场视频,每件衣服都很好看,只是乔清许并不想花时间在这上面。
“姬先生。”他拉了拉姬文川的袖子,“我该回去上班了。”
姬文川径直走进店中:“今天先请假。”
“不行。”乔清许皱了皱眉,站在原地没动,“我手上工作很多。”
一是全国巡展的策划还没写。
乔清许已经想好了,只要巡展有举办的可能性,杨建章就没道理反对。
他若是硬要反对,乔清许就给他扣个“针对晚辈”的帽子。杨建章向来爱面子,肯定不希望这样。
二是发社交媒体的视频还得继续录。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更新频率肯定起不到宣传作用。
三是去录《去伪存真》节目还得做准备。
上一次看去伪存真已经是好多年前了,自然得先复习复习。
这么一看,乔清许简直就是个大忙人,哪还有功夫跟姬文川逛街?
“工作先往旁边放一放。”姬文川继续往前走,“我让人挑了几件适合你的衣服,你试一试。”
“我自己有衣服。”乔清许嘟囔了一句,但见姬文川已经走远,也只能跟了上去。
这家品牌店的主理人就是姬文川推过微信的姬家造型师。
他拿过来的几件衣服都有些眼熟,乔清许仔细看了看,发现跟姬文川穿过的衣服都是同系列。
“这件松树图案的纹绣很精致,上镜应该会好看。”
“这件暗红色很衬皮肤,舞台光打上不会显得假白。”
“这件改良款唐装能让您看上去稳重,但又不会太老气。”
乔清许原本兴致不高,只是随便听听,但他渐渐发觉不对劲,小声问姬文川道:“这是给我上节目挑衣服吗?”
“当然。”姬文川拿起一件衣服在乔清许身上比划,“小朋友第一次上电视,必须得重视。”
回想起来,当初乔必忠上央视节目时,谷骊文也陪他挑选了好久的衣服。
莫名联想到琴瑟和鸣这个成语,乔清许红了红脸,乖乖拿上衣服去了试衣间。
最后乔清许挑选了那件松纹图案的斜襟系带外衣。
单穿会有些冷,但再加一件圆领长袍就已足够。
结束购物时已是下午晚些时候,再回拍卖行去上班已经意义不大。
乔清许索性又留在姬文川家里过了夜,只是明天还要录节目,两人也没做什么“运动”,看了一晚上的去伪存真。
这么多年过去,去伪存真的规则也没什么变化。
节目组会依次给出藏品,让嘉宾选择藏品的描述是否准确,如果回答正确,可以积累一个积分,最后积分最高的前三名对某件藏品进行估价,误差最小者将获得最后的大奖。
不过说是大奖,其实价格也不会很高。
多是某个现代大师出品的工艺品,具有一定的艺术价值和观赏价值,但非要拿去售卖的话,可能也就大几千的价格。
但毕竟是官方节目,嘉宾们也不敢抱着玩一玩的心态,都会认真对待。
第二天早上,姬文川的司机把乔清许送去了电视台。
至于某个老先生,耽误了大半天时间陪乔清许吃饭买衣服,手上的事立马堆了起来,便没有再陪同。
当乔清许抵达演播室时,嘉宾席上已经坐了好几个嘉宾,其中一人乔清许在琉璃斋的饭局上见过,是艺术品经销商,叫黄乐安。
他一见着乔清许,立马当起了中间人,把其他人都介绍了一番,结果基本都是熟人的熟人,最远的关系也不过是客户的朋友。
其他人也大都认得乔清许,知道他是福至拍卖行的年轻老板。
在姬文川身边待久了,乔清许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合,应付起来毫不费劲。
寒暄一阵后,另一边的专家席上也来了人,乔清许立马认出瓷器专家是锦城博物院的研究员,想要上前打声招呼,但这时主持人已经就位,他也只能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灯光开始闪烁,开场音乐响起,在座的所有人都配合地鼓起了掌。
漂亮的女主持人走到台前来,说道:“各位好,欢迎来到去伪存真,我是主持人宋岚。首先欢迎今天光临现场的三位专家老师。”
这三位专家分别是瓷器、玉器、书画组专家,每次主持人宣布藏品的描述是否准确后,专家都会进行讲解,让观众更好地了解藏品。
嘉宾们鼓了鼓掌,主持人又说:“本场为获胜者准备的奖品是由匿名者捐赠的清雍正青花一束莲盘,请看大屏幕。”
听到这个名字,乔清许心生怪异,其他嘉宾相互看了看,也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这时,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张藏品图片,乔清许对这照片无比熟悉,因为……
就是他拍的。
这只清雍正青花一束莲盘,正是“孤芳奏雅”拍卖会上本来要流拍,但被姬文川花二十万买回去了的那只。
匿名者?
哎,乔清许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谁给节目组捐奖品捐二十万的古董?
也就姬文川这败家老爷们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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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参考的是央视《一槌定音》
第41章 我看你是真的喜欢瓷器
开场环节结束后,司仪端上来了第一件藏品,一只彩绘梅瓶。大屏幕上出现了放大细节的图片,同时演播室里响起了背景解说。
“提供藏品的宝主认为,这是一件宋代磁州窑彩绘梅瓶。磁州窑为民间窑系,胎体较厚,装饰带有浓厚的生活气息,其中白地黑花最具特色。此件梅瓶瓶身雪白,黑色花纹线条流畅,符合磁州窑特征。你认为它是真的吗?”
嘉宾席上的红蓝按钮亮了起来,主持人宋岚提醒道:“请各位嘉宾做出选择,如果认为描述为真,请按下红色按钮,如果认为描述为假,请按下蓝色按钮。”
不一会儿后,大屏幕上出现了六位嘉宾的选择,其中三人认为描述为真,另外三人认为为假。
“看来这件东西争议很大。”宋岚摊开手掌指向了黄乐安,“2号说说看,你为什么认为它是假的?”
黄乐安将双手抄在胸前,靠近话筒说:“它这做旧痕迹有点明显,一看就不像古代的东西。”
乔清许不动声色地看了黄乐安一眼,他记得黄乐安经手的多是现当代艺术品,所以能说出这种话来也不奇怪。
“那1号呢?”宋岚又看向了选择为真的1号嘉宾,是个民间博物馆馆长,“你有想反驳2号的地方吗?”
“磁州窑的特征还是很明显的,粗犷、不拘小节,这只梅瓶就给我这种感觉。至于1号说的做旧,这只梅瓶的釉色可不像做旧来的。”
这个馆长的点评要专业一些,明显对磁州窑有一定了解。
相比之下,黄乐安就像个门外汉,这一段要是播出去,估计没人敢找他买瓷器。
这时宋岚又指向了乔清许,说:“4号呢?你认为描述为假,是假在哪里?”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带着好事的目光。
作为场上年纪最小、资历最浅的人,上这种节目多半都是凑数,但乔清许要特殊一些,他是姬老板要捧的人,除了在座的三位老专家外,没有人不好奇他有几斤几两。
“这只梅瓶的纹饰并不粗犷,反而很精细,并且瓶口和瓶底还带有锦地纹,这是吉州窑的特征。”乔清许说,“所以我认为它描述不准确。”
其他几人听到乔清许的分析也并没有太大反应,直到宋岚揭晓答案的确为假,头发花白的瓷器专家庄文博说出“这就是吉州窑”时,那些人的眼神陡然变得复杂了起来。
“吉州窑的特点是白地褐彩,乍一看跟磁州窑很像,会看错也不奇怪。”庄文博慢条斯理地说道,“但4号说的点很正确,它这个花纹不是你说它粗犷就粗犷,要跟同时期的瓷器作对比,相比起来,吉州窑的纹饰已经很细密了,所以它不是磁州窑。”
专家发言结束,嘉宾们配合地鼓了鼓掌。
乔清许用余光瞥见其他嘉宾在鼓掌的同时还在对视,眼神里很有话的样子。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多半认为乔清许走了后门,提前知道题目,不然怎么可能说得这么准确?
乔清许倒不是很在意,或者说之前会在意,但现在已经不会了。
被人议论这种事实在太常见,乔清许管不过来,也不想管。要是每个人的想法都去在意,只会徒增内耗罢了。
第二件藏品是一副书画,宝主认为是徐北汀先生晚年的作品。
乔清许对这位画家不太了解,但见画作很有气韵,便凭着多年观展和接手藏品的经验,选择描述为真。
结果五个人都选择真,只有一个古玩爱好者选择假,答案的确是真。
“徐北汀先生曾是工艺美校教授,本身书法和绘画都很擅长。”书画组专家介绍道,“他晚年的画风比较豪放,跟早年风格有区别,我们辨别时应当注意。”
当有描述准确的藏品出现时,接下来嘉宾便要对这件藏品进行估价。
这是乔清许的老本行,他凭着书画组专家简单的介绍,以及画作本身的大小和水平等,给出了三万五千元的估价。
其他人给的估价都比乔清许高一些,三五万到八九万不等。黄乐安倒是比较保守,给了四万的估价,毕竟现当代艺术是他擅长的领域。
最后宋岚宣布根据两家专业机构的评估,这件徐北汀晚年画作的估价是三万八千元,乔清许的准确率排在第二,惜败黄乐安。
接下来又上了几件藏品,乔清许的回答有错有对,但整体正确率更高,很快便获得了十个积分。
而黄乐安明显更走运,就像第一件藏品那样,哪怕瞎猜也能猜对,积分竟排在乔清许前面。
第一阶段最后一件藏品又出现了瓷器,宝主描述为明正德年间青花灯笼罐。
东西一看就是老物件,其他嘉宾很快做出了选择,唯有乔清许仍在犹豫。
目前他排在第二,即便这题答错,也能进入最后的决胜阶段。
但以第二名进入决胜局,估价机会只有两次,比第一名少一次。
根据以往看去伪存真的经验,最后的大奖多半都会被第一名拿走,因此乔清许还是得争取让排名靠前才行。
——如果不是姬文川把家里的古董捐来当奖品,乔清许也不至于非得争这个大奖。
虽说是一眼真的东西,乔清许还是多考虑了片刻,最后选择了描述为假。
大屏幕上出现了各个嘉宾的选择,只见黄乐安选择为真,而他只比乔清许多一个积分。
“2号你今天的直觉很准,”宋岚说,“这次该不会还是直觉吧?”
“要相信直觉。”黄乐安说,“这罐子一看就很有历史感,我相信它是真东西。”
“那4号呢?”宋岚又看向了乔清许,“2号说它很有历史感,你怎么认为?”
乔清许凑近话筒,说:“它确实有历史感。”
说完,他话锋一转:“但明正德年间的青花料用的是平等青,平等青含铁较少,烧出来色泽淡雅,应该发灰才对。这只罐子的釉色比较清亮,年代应该往后靠一靠。”
乔清许一说完,其他人瞬间不那么确定了。
最后宋岚宣布这灯笼罐的描述的确为假,乔清许反超黄乐安,成为了第一名。
“4号。”庄文博原本老神在在地坐在专家椅上,现在身子前倾,一副想要看清乔清许的模样,“你能看出这只罐子用的什么青花料吗?”
“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回青。”乔清许说,“多用于嘉靖和万历年间。”
“没错!”庄文博拍了下桌子,“这就是明嘉靖年间的罐子。”
庄文博简单解释了两种青花料的区别,接着又对乔清许说:“我看你每次瓷器类的题目都判断得很准确,是有收藏瓷器的爱好吗?”
“收藏谈不上,确实爱好瓷器。”乔清许说,“小时候经常去窑厂烧瓷,所以有一些了解。”
其他几个嘉宾又相互对看了起来。
像庄文博这样的重量级专家是不可能配合乔清许演戏的。
所以乔清许能这么准确地说出釉料、年代等,只能是因为他真的了解。
最后1、2、4号进入决胜环节,宋岚给出了一件清中期黄花梨屏风。
木器涉及到了乔清许的知识盲区,而黄乐安就更不用说了,他本身就是靠着运气走到现在。
1号是私人博物馆馆长,收藏的东西很杂,在三人之中,他对木器应该是最了解的,但遗憾的是,他以第三名进入决胜局,只有一次估价机会。
“4号拥有三次估价机会,如果1号和2号不出价,4号必须用掉一次机会。”
宋岚着说规则,乔清许早已了解,也不磨蹭,直接给出了他的第一个估价:“五十万。”
“好,五十万的估价是高了还是低了呢?”宋岚吊了一阵胃口,宣布道,“高了。”
1号仍然没有出价,黄乐安也必须用掉他的机会:“那就二十五万,打个对折吧。”
“那你是有些小看黄花梨了。”宋岚笑了笑说,“二十五万低了。”
现在1号必须用掉他的机会,他犹豫了很久,说道:“二十八万八千。”
“1号给出了一个很吉利的数字,那他会不会猜对呢?”宋岚顿了顿,说,“还是低了。”
现在又轮到乔清许出价,反正还有两次机会,他没有犹豫,报价道:“三十万。”
“4号给价很爽快啊,因为是拍卖师吗?”宋岚说,“但三十万还是低了。”
黄乐安还剩最后一次机会,他看向乔清许,说道:“4号能给点建议吗?”
——在节目上,称呼“小乔总”之类的总归是不太好。
“我给的建议是,”乔清许大大方方地说,“您最好估得一分不差。”
其实结果已经没有悬念了。
现在的区间是在三十万到五十万之间,而这两头都是乔清许给的估价。
除非黄乐安估得精准,否则无论他是给高了还是低了,乔清许都能用最后一次机会绝杀他。
“那我就给个三十二万五千吧。”黄乐安说。
“2号有没有估得一分不差呢?”宋岚又吊了一阵胃口,说,“看样子还是有点难,高了。”
现在所有人都看向了乔清许,他从容地凑近话筒,只在黄乐安的报价上减了一千:“三十二万四千。”
“4号很聪明啊,反正三十二万五高了,那我就三十二万四对吧?”宋岚说道,“我代表栏目组合作的专业机构宣布,这件清中期黄花梨屏风的估价是——三十一万!4号最接近,恭喜4号获得我们本场的最终胜利!”
乔清许上台接过了那只清雍正青花一束莲盘,好在这只盘子最后回到了他手里,姬文川也不算太过败家。
但乔清许还是想吐槽这位老先生,就这么喜欢玩这种恶趣味吗?
节目录制结束后,黄乐安等人都上前来恭喜乔清许,这次他们的目光中不再别有深意,带上了几分刮目相看。
“怪不得姬老板总是把小乔总带在身边,”黄乐安说,“原来小乔总是真有两把刷子啊。”
兴许是夸起人来也没太注意,黄乐安这话直接暴露了他心中的想法。
“原来”——这词说明之前并没有意识到。
这不就是说之前以为乔清许是个花瓶吗?
不过乔清许也不太在意,越往高处走,接触的人越势利,黄乐安能说出佩服他的话来已经很不错了。
随意客套了两句,乔清许匆匆和其他嘉宾告别,朝庄文博的身影追了过去。
老专家走得慢,乔清许不一会儿便追到了庄文博身边,说道:“庄老师,您待会儿有时间吗?想请您吃个午饭。”
“吃饭?”庄文博推了推那厚重的眼镜,上下打量了乔清许两眼,“你请我这老头儿吃饭做什么?有事说事。”
从姬文川身上学的那套,在庄文博这里显然是行不通了。
想想也是,庄文博是锦城博物院资历非常老的研究员,甚至是汝窑遗址的发现者之一。就连姬文川的专家团都没能请到他,他又怎么会给乔清许这个小年轻面子?
“是这样的,庄老师。”乔清许索性抛开了虚与委蛇那一套,坦诚地说道,“日本那边新出了一件汝瓷,我有一些问题想请教您。”
“哦,这事啊,倒是听说过。”庄文博背起双手,继续朝前走,“我学生说那东西很难认定成真品。”
庄文博的学生,必定也是专家级人物,多半就是姬文川专家团里的人。
“它确实有些问题,但也都可以解释。”乔清许说,“比如它被盐水泡过,可能是从海里打捞上来的。至于它很新,也可能是没有经历过正常的氧化过程。”
“你这些,我学生也都考虑到了。”庄文博慢悠悠地说道,“但没有证据佐证,这些假设无法形成完整的逻辑链,就没法去说服别人。”
“那还是得先做假设,然后尽量去求证吧。您当年寻找汝窑遗址,不也是一步步假设,最后成功找到的吗?”乔清许说,“我不管这件东西到底值多少钱,只是真的很想弄清楚,为什么这样一件疑点重重的东西会出现在日本。”
庄文博停下脚步,又看了眼乔清许,说:“我看你也是真的喜欢瓷器,这样吧,这些天我都没空,你周日到锦城大学来找我,我有一个讲座,等结束后可以好好跟你聊聊。”
终于说动了庄文博,乔清许连声道谢,接着和人告别后,他走到无人的地方给姬文川打了个电话过去。
“你周日有空吗?”乔清许说,“带你去见个重要的人。”
他的语气中难掩小得意,话语里也有故意吊胃口的意思。
姬文川自然听了出来,配合地笑着问:“什么重要的人?”
“到时候再告诉你。”乔清许说。
“好。”姬文川说,“不过我先带你去见个重要的人,司机就在楼下等你。”
本想吊人胃口,结果反被吊,乔清许问:“谁啊?”
“来了再告诉你。”
乔清许应了声“好”,正想挂断电话,但就在他把手机拿开耳边时,听筒里突然传来了别人的声音:“干爹,你在跟谁打电话啊?”
第42章 你干爹不喜欢没文化的
举着手机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乔清许还想再仔细听一听,但听筒里只剩下了通话断掉的嘟嘟声。
难道是幻觉吗?
乔清许不由想到。
“乔先生。”路过的宋岚看着怔在原地的乔清许,“你还有什么事吗?”
乔清许这才回过神来,回了一句“没有”,匆匆离开了演播室。
电梯缓慢下行,每层楼都会停靠。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乔清许被挤到墙角,干脆抬起视线看着楼层显示屏,无所事事地发起了呆。
叫姬文川干爹的人,应该就是之前在画廊见过的那个可爱男生吧?
还是说……姬文川不止给这一个人当干爹。
依照乔清许对姬文川的了解,某个老先生“好为人父”,在床上那么喜欢被叫爸爸,倒是很可能有许多“干儿子”。
当然,以姬文川的年纪,他收的干儿子肯定都是不正经的那种。
那就是说,在床上叫爸爸这套,都是姬文川跟其他情人玩剩下的了?
心里莫名堵得慌,一定是电梯人太多的缘故。
乔清许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心态平和,但没几秒后他便发现,原来保持平和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
姬文川还说他很特殊,结果被当成藏品就是特殊吗?
那“干儿子”、“干侄子”、“干外甥”、“干弟弟”等等,只要给个独一无二的头衔,都可以是特殊的了。
乔清许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
他来姬文川身边来得晚,那些“干××”的头衔都已经被别人占用。
姬文川实在玩不出新花样,便另辟蹊径,把他当作了藏品。
没关系。
乔清许安慰自己。
不是说每个情人都只有半年的保质期吗?
干儿子比他来得早,肯定也会比他离开得早。
姬文川说要带乔清许见的是“重要的人”。
最喜欢的藏品和干儿子比起来,谁会更重要?
意识到自己的心理竟开始有些扭曲,乔清许赶紧打住。
他这是在干吗?为姬文川争风吃醋吗?
也太幼稚了。
他早知道姬文川身边情人多,也是做好了准备才跟姬文川滚床单的,现在又在矫情个什么劲?
姬文川说过不会给任何人真心,只要他也保持清醒,管好自己的真心不就完了吗?
都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不是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姬文川身边就没别人了,装鸵鸟没有任何意义。
再说,这是他早就知道的前提,为什么要去介意?
当乔清许坐进那辆讴歌时,心态已经彻底平和了下来。
他系上安全带,问前排的司机道:“我们要去哪儿?”
司机在姬文川身边工作多年,比乔清许要了解姬文川的人际关系。
估计也是怕乔清许紧张,他说道:“去琉璃斋,应该不是特别正式的饭局。”
乔清许点了点头,淡淡应了声“好”,一脸平静地看向了车窗外。
电视台离琉璃斋不远,中午也不是高峰期,不过十来分钟,司机便把乔清许送达了目的地。
店经理热情地在前面带路,不过走到包厢门口时,乔清许还是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迈进那扇门中。
结果刚一进去,乔清许便愣了愣。
他原以为包厢里只会有姬文川和他“干儿子”两人,谁知偌大的圆桌旁坐了四个人,分别是一对老夫妇、一个年轻男生和姬文川。
“我来介绍下。”姬文川对那对老夫妇说,“乔清许,福至拍卖行老板,我的艺术顾问。”
乔清许有些不解,但还是迎上那二人的目光,点头致意:“您好。”
“乔乔。”见乔清许站在原地没动,姬文川用下巴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座位,“过来坐。”
那对老夫妇对看了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
年轻男生则是很轻地挑了挑眉,原本清澈的眼神中多了些别的东西。
乔清许来到姬文川身旁坐下,只听姬文川又说道:“这是陶局跟他夫人,对我有过很多帮助。”
“嗐。”陶国勇说,“都是互帮互助。”
“这是他们的儿子,陶羽。”姬文川继续介绍,“也是我认的干儿子。”
陶羽坐在姬文川的另一边,微微偏过脑袋,看着乔清许说:“你好啊。”
乔清许故作镇定地回了一句“你好”,实际上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敢情这是真的干儿子?
人家父母就坐在这里,肯定不会让自己儿子去认乱七八糟的干爹。
但话说回来,这男生看上去至少十好几岁了,怎么会认个三十五岁的人当爸?
“今天陶局夫人生日,自家人在这聚一聚。”姬文川率先拿起了酒杯,对那陶夫人说,“生日快乐,姐。”
“也就只有你记得这事。”陶国勇叹了叹,说,“自从退休之后啊,以前的那些人都不知去哪儿了。”
“这不是很正常吗?”陶夫人温婉地说,“有姬老板记得我们就够了。”
这一来一回,乔清许大概摸清了眼下的情况。
姬文川口中重要的人,应该是这位陶局。
虽然已经退休,但之前必定身居高位,或许还留有一些影响力,所以姬文川才顺便带乔清许来认认人。
至于他的儿子认姬文川做干爹,应该是辈分决定的。
陶局既然已经退休,说明年逾六十,但他的夫人看上去顶多四五十岁,姬文川称呼她为姐倒也合理。
并且陶局和他夫人对姬文川都很尊重,说明双方地位平等,如果姬文川把陶羽认作干弟弟,那他反倒成了陶局的儿子辈,显然是不合适的,恐怕陶局也受不起,因此要认亲的话,姬文川也只能认个干儿子。
乔清许默默反省了一下,他好像总是倾向于把姬文川想得很坏。
他不禁又想到了观妙寺的住持,好像能跟姬文川平起平坐的人都是些位高权重的长者,也难怪姬文川总给他老先生的感觉。
“干爹。”一道清脆的声音拉回了乔清许的思绪,“今天不是自家人一起吃饭吗?”
这话明明跟乔清许毫不相干,但乔清许却莫名挨了一箭。
他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
“你干爹都把人带过来了,当然是自家人了。”陶国勇不悦地说道。
“乔先生,”陶夫人及时转移了话题,“你们拍卖行平时工作忙吗?”
“前阵子是秋拍季,会比较忙。”乔清许放下茶杯说,“最近刚闲下来。”
“今天录节目还顺利吗?”姬文川问。
“还行。”乔清许放低了声音,对姬文川说,“你的盘子我给你赢回来了。”
姬文川笑了笑,抬手捏了捏乔清许的耳垂:“乖。”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饭桌上的人都能听清。
陶羽不咸不淡地扫了乔清许一眼,未等所有菜上齐,兀自先动了筷。
这举动稍显不礼貌,但本来也不是正式饭局,陶国勇便没有多说什么,让姬文川一起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