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绍:“……”
有时候他会觉得路月沉的脑子有点问题,林绍陷入了反思之中,是不是一开始就选错合作对象了。
明知道林微寒在争取,却不做任何回应,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想仅仅凭借血缘关系拿到一切……未免太天真了。
林绍摇摇头,有些失望,桌上的蛋糕没有动。
林微寒不太明白,他上下打量路月沉一番,皱眉收回目光,他尝了一口面前的蛋糕,
“……难吃死了。”林微寒嘴巴上还沾着奶油,眼里冷冰冰的嫌弃。
棋云看一眼,这桌上唯一只有小少爷愿意尝,可惜嘴巴那么硬,她刚刚尝了,明明是按照小少爷的口味做的。
“真的吗……少爷再尝尝,奶油是我打的呢。”棋云有点不高兴。
林微寒闻言皱眉,又尝了一口,语气稍稍发生了变化,“……还行吧。”
棋云闻言笑起来,脸上露出来酒窝,在厨房里忙碌,半天想起来一件事。
“二少爷前天换的衬衫是不是拿走了,今天收衣服的时候没有找到。”
林微寒压根不记得,“我没拿,找不到算了,拿件新的。”
她明明记得放在壁橱那边,没有找到,有点疑惑,转身的时候和路月沉对上目光。
乍一看,对上一双漆黑深沉的眼,她莫名后背发凉。
“你和江释怎么回事,听江老爷子说江释最近都不对劲。”林震南在他上楼的时候又问了一句。
“我们两个在谈恋爱,最近太忙了没怎么联系。”
林微寒看林震南一眼,林震南应该更关心路月沉才对,他无论和男人还是女人在一起,都和林家没有关系吧。
“……小寒,你是认真的吗。”林绍问。
“可能吧,说不定毕业就去国外结婚了。”林微寒一句话让在场的三个男人全部沉默下来。
林震南看着报纸不言不语。
林绍:“……”
最角落的青年一动不动。
“还是小孩子心态。”林绍看着人上楼,补了一句,“他这样的话,让人怎么能放心把公司交给他。”
“月沉,要不要出去走走。”林绍看向路月沉。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到了后院,庄园里变成一片绿油油的叶子,玫瑰花期已经过了。
这里没有其他人,林绍才开了口,“你是怎么想的?”
“当初是怎么和我说的……他不过是稍微有点赢面,你就要放弃了。”
路月沉看着满园的玫瑰花枝,虽然没有开花,上面全部都是刺。
“……你不满意的话去找别人。”路月沉说。
林绍陷入沉默之中,好一会才说,“我没办法再找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来。”
“人如果被眼前的情-色迷住,会变得一无是处。”
丢下这么一句话,林绍转身走了。
他已经在心里列出来了plan B,身后的青年随时可能变成弃子。
林微寒把邮件发了过去,是他做好的方案,虽然没有系统地学过经济管理学,但是管理方式几乎大同小异,只是侧重点不一样。
这是国立学校以前的必学课程。
这个邮箱他已经用过几年了,发过去之后显示了历史回传记录,他扫了一眼。
中学的时候还用邮件联系了很多一起比赛的同学。
那时候讨论的都是一些无聊的事情。
他全部都点了删除。
林微寒房间里的灯暗下来。
一墙之隔,漆黑的走廊上,青年在二楼停下。
他看着近在眼前的房间,四周陷入黑暗之中,连着他一起沉敛进无边的夜色。
“哥,你穿正装真好看。”元齐从镜子里看他,露出笑容来。
“我姐最近开始好转了,我才有空过来。”元齐脸稍微红了点,有点不好意思。
“哥你今天要去公司吗。”
“嗯,你跟我一起去。”林微寒说。
“以后想做什么。”他问元齐。
“我倒是想当医生,能治好更多的病人,但是我已经报了体院。”
元齐挠挠头,“哥我还没想那么远,可能之后会当警察吧,都是为人民服务,好像也差不多。”
“……行,”林微寒手机里有各种信息,层层信息跳出来,全部都是铺天盖地的热词条新闻。
营销号为了吸引眼球起的标题五花八门。
——林氏集团生养的孩子居然是赝品,真正的孩子是贫民窟A大物理系天才
和他预想的差不多。
林微寒按灭了手机屏幕,车子很快开到了公司,这里围的全部都是记者,几乎都是闻风而来。
“林二少爷,您占比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既然您并非林家亲生,您打算如何处理股份所有权?”
“听说您曾多次针对林家的那位真少爷,这是真的吗?”
“林二少爷,请问您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了吗?对于您尚在监狱里的亲生父亲……您作何感想?”
话筒一直追着他。
林微寒扫一眼戴眼镜迫切的记者,看了眼摄像机……真是太搞笑了。
他眼底压抑着冰冷,冷淡地回答,“你觉得呢?见都没见过的亲爹……当然死了算了。”
摄影机对着他咔嚓咔嚓的拍摄,元齐在一旁简直目瞪口呆。
“您不觉得您说这种话很过分吗……他好歹是您的父亲。”
“既然你觉得可惜,那要不送给你。”林微寒盯着反问的记者问。
记者愣了一下。
“家暴杀人犯垃圾……你不会还想让我把他带回家供着吧。”林微寒冷笑一声。
青年在摄像机里笑的冰冷嘲讽,偏偏那张脸三百五十度无死角,银白的发丝垂下,眼瞳透亮清澈,声音像是朗朗的溪流,他之前在艺术圈,只有少部分人知道,因为这次的不苟发言,直接登上了热搜头条。
“你问我怎么处理股份?难不成想让我拱手相让……如果你想当菩萨你可以自己先给林氏捐一个亿。”
“不愿意就请闭嘴。”
“一个亿都拿不出来你有什么资格质疑我?”
荧幕里的青年讲话冷冰冰,眼神冷的能冻死人,可惜长相几乎美的惊心动魄,登上热搜词条并没有按照预料的舆论发展,而是全部都聚焦在对方的容貌上。
“卧槽怎么这么拽啊……”
“不是……这种长相是真实存在的吗……好像是A大的学生,才二十一岁。”
“人家画出来了价值两亿的画……最新的作品价值1.8亿,被送到奥地利国家博物馆展出了。”
“不开口的时候简直是小说男主了……一开口要上热搜的程度。”
林微寒的履历很快被扒了出来,职业是画家,从小学到中学一直都是年级前三,参加过物理竞赛拿过第一、钢琴满级、小提琴公演、滑雪公益项目,全国美展的第一……几乎符合林家背景培养出来的完美继承人。
“但是这讲话这么傲慢无礼……感觉人品不太行啊。”
“您如此傲慢,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失去一切,没有林家您可能什么都不是。”记者问出来。
这是林微寒回答的最后一个问题。
青年眼底透亮犹如冰透的黑曜石,带着清冷疏离的气质,他看了记者好一会,才回答。
“你觉得什么是傲慢……不谦虚就等于傲慢吗?是谁规定的这个世界一定要用谦虚和礼节把自己装点起来……就算我失去一切,我也如此,你如果不满意那就改变自己吧。”
“毕竟改变自己总比改变别人来的容易些。”
青年犹如一朵长满尖锐刺株的玫瑰,固然美丽动人,荆棘却足以让人难以接近。
林微寒烦得要死,他看着拍照拥挤的记者,还好艺术不需要这群傻逼来鉴定,不然他可能真的要吃不上饭了。
电梯直达顶楼,这里人已经到齐,林震南派了秘书过来,郑洋推了推眼镜,“现在开始吧。”
“三年前我们已经有过定论,原本是征求二少爷的意见,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舆论和媒体那边都在给林家施压。”
郑洋:“无论怎么看,这个时候交给二少爷都不是明智之举。”
林微寒几乎要冷笑出声,他看着郑洋身后的孟常,孟常一直跟在林老爷子身边,这次过来看,却不像是帮他的。
“那你们打算交给谁?一个二十年流落在外的野种?”林微寒问出来。
很多股东都在各种宴会上见过,各个股东基本上都见识过他的脾气,他一出声,桌上气氛变得安静下来。
郑洋没有被他带跑,对他说:“二少爷,据我们了解,路少爷实验项目涉及医药科研,对我们制药集团来说正合适。”
“你说的没错,我没意见,我们可以之后让他和林家合作,但是掌权的问题……他没有林家的任何股份。”
“这件事我们已经商量过了,”郑洋说,“可以让他暂时挡住媒体那边的舆论,路少爷的实验项目对我们有益,可以留下来,让他在集团里有一席之地。”
郑洋可是林震南的秘书,这是谁的意思不用他说,林微寒猜到了……他呵呵,在桌子上敲了敲。
“郑洋,你说的没错,我和父亲母亲已经签过协议,不会让他持有林家的任何股份,他如果只是代理人,那么每个月给他开工资倒是没问题。”
只怕工资还不如路月沉单干。
“还有……请你们看看这个。”林微寒把他整理的方案在屏幕上展示了出来。
他直视郑洋的眼睛,似笑非笑,“你们不会觉得……我是没有能力参与进来吧?”
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他不可能做不成。
过于自律的学习能力,加上从小耳濡目染,何况他本身就是主导型人格,有些事对他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
比如凭借一己之力让在场的股东倒戈一半。
“这是我之前写过的实验策划,弊端和改进制度都在里面,包括和外企医疗器械的合作,那边的公司我有联系,碰巧他们公司的老总曾经买过我的画……这项合作进行之后,年公司利润至少提高百分之三个点。”
“至于管理事宜,我会花三年的时间来证明,如果你们全都不赞成的话,我还有一票总否决权,如果你们提出让我满意的方案,我不会同意……到时候我们可以法院见。”
“……你们做决定吧。”
会议室鸦雀无声。
元齐在外面等着,一直扭头看,直到林微寒出来,他提着的心才稍微放下来。
“哥,怎么样了。”
“还行。”林微寒说,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是哥的话,肯定没问题。”
元齐在一旁欲言又止,想了想又说,“何况,我看月沉哥也没有要和哥争的意思。”
本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除非他快死了或者世界末日,路月沉才有可能赢他。
“这离医院挺近的,要不要去看看你姐?”林微寒问。
“好啊……我姐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元齐说。
他们从公司出来的时候正好下雨,天空阴森森的,斑驳的雨点落下来,砸在脸上一片冰凉。
灰蒙蒙的阴雨天,整座城市仿佛蒙上了一层黑雾。
“哥,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买把伞。”
路对面是卖花的,今天只有白色的百合剩下,他看着元齐到了小卖铺,买了一把纯黑色的伞。
纯黑的底,雨滴在上面,总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熟悉。
他心里莫名浮上不好的预感。
回忆起他做的梦,下雨天,漫天沉肃的黑,黑色的雨伞,还有他们穿着的丧服。
……他左眼皮子开始剧烈的跳起来。
“哥,我们走吧。”元齐到了他面前。
“啪嗒”一声,雨水顺着伞面落地。
这里到医院只有五分钟的路程,元齐说:“我姐自从回来之后就好多了,这几天身体好了很多,能下床了,也没有莫名抑郁。”
元齐眉眼中浮现出暖色,“我姐身体好转,我很高兴。”
“对了哥,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就是,和月沉哥有关。”
林微寒下意识地看过去。
“一两年前的时候,刚上大学那会,有一回我姐在路边晕倒了,是月沉哥帮我把我姐送到的医院……我一直很感谢他来着。”
林微寒:“……”看出来了。
电梯直通医院顶楼,突如其来的雨天,空气中的气息都跟着变冷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一楼大厅似乎聚集了很多人,人来人往很忙碌,医生和护士几乎忙的没有空闲时间。
走廊里气息冰冷,空气中蔓延着消毒水的气味。
平静的一天。
元齐推开门,他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梦成真,眼前的画面和梦中重叠。
窗户开着,凉气顺着吹进来,时钟缓慢地在转动,病床上的年轻女人安安静静地躺着,和整座停滞的病房仿佛融为一体。
化成了被时间抛弃的躯壳。
元齐手里的花束掉落在地。
灰蒙蒙的下雨天。
黑色的雨伞遮蔽了天空,有雨丝落下来,密密麻麻的连成线,林微寒穿着和梦境中别无二致的丧服。
他脸色不怎么好,看着远处元齐哭红的眼睛,在旁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来参加葬礼的还有陆景明和宋澄,江释在他身边,白色的菊花戴在衣襟。
周围气氛静谧冷清,交谈声非常低。
“小寒……”江释欲言又止,注意到他状态不太对,握住了他的手腕。
雨滴打湿了衣袖,林微寒稍稍侧过去,江释揽着他,轻轻地在他背后拍了拍。
“……不要难过了。”
施夷南和林震南都在,林绍在公司,剩下的路月沉还在家待着。
葬礼上的气氛沉重压抑,回到家,某人没有去参加葬礼,死的人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桌上是已经摆放好的甜品,董事会那边已经敲定,对方对拿不到林家的任何股份似乎并不在意,每天除了去学校就是在家里做甜点。
中央的壁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樱桃点在纯白的奶油上,可能是为了应景,对方还在盘子旁边放了一朵小菊花。
这下人一样的做法他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平常他兴致来了可能会尝两口,今天却没有心情,对上路月沉那双深褐色的眼,对方眼中过分的平静。
之前也是如此,无论是顾慈还是元景仪,路月沉不会为他人的死亡产生分毫情绪起伏。
“二少爷今天回来的很早。”路月沉说。
“这是从棋云那里新学的,二少爷不介意的话可以尝尝。”
嗓音比平时稍稍温和一些。
他回来的早,整座林宅只有他们两人,对方穿着平日穿的校服,只是坐在那里,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莫名令他生厌。
……他现在哪有心情吃甜品?
林微寒眼中映着路月沉冷静的模样,他抬眼看过去,淡淡地问:“你做的?”
他不知道某人没机会参加葬礼,看出来他难过,用这种笨拙的方式来安慰他。
两人彼此在对方心里都扎了一根刺,像是烂掉的龋齿一样,越是刺痛对方越是带着快意。
哪一方越是在意对方,越是会输得一塌涂地。
路月沉静静地没有讲话。
林微寒坏脾气展现的淋漓尽致,整份甜点连带着那朵小雏菊,一并被他倒进垃圾桶里。
“……以后少做这些垃圾。”
他对上那双深褐色的眼,对方紧紧地盯着他,衣服上还有没擦干净的奶油,眼中变化莫测。
对方的表情变化令他稍微能喘口气,原本的憋闷似乎没有那么严重了,像是无形地割裂了一道口子。
他得以呼吸。
他回想起林震南说过的话。
“你是不是林家的孩子都没什么区别,林家并没有亏待过你……你母亲……她的孩子出生的时候就被送走,请你原谅她。”
“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自己去问你爷爷。”
马上就要到他的生日了,那天林家会办宴礼,媒体的报道很快就被压了下去,有另一边的助力,最近流感从南方蔓延到北方,舆论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
“小寒,你有时间吗,我能不能去找你?”江释问他。
已经等了很长时间,林微寒说了个“好”,他拿着车钥匙下楼,下楼的时候注意到青年在弯腰收拾垃圾桶里的甜点。
他目不斜视,假装没有看到。
江释约的地方在一家音乐餐厅。
小提琴悠扬缓慢,音乐餐厅气氛旖旎,桌上点了蜡烛,江释坐在对面,难得有些不自在。
“小寒会不会觉得这些很土,我想不到其他地方。”江释说。
“不会。”林微寒说。
“元小姐的事,你不要难过……她已经撑了几年了,”江释说,“元齐那边,他会想开的。”
“我知道,谢谢你,”林微寒说,“你最近怎么样,那边忙不忙?”
江释拿到了和中环实验室的合作,基因算法可以用来运用到治疗项目中。
“最近开始忙了,中环那边传来了消息,这次流感可能和之前的X型病毒有关……按照最坏的推断,可能流疫会卷土重来。”
江释说:“顾慈、元小姐,他们都是X型病毒的后遗症者,在各地也都出现了这种案例,他们的病发死亡率很高。”
“小寒,你平时注意一些,最近不要出门了。”
江释解释说:“目前还不知道会不会传染……哪怕不会传染,几乎八成以上的人身体里有残余的隐性病毒,和已经感染的人接触可能会激发病毒病变发作。”
这些以前只在书上看过,X型病毒流疫……二十年前是林家研发出来了关键的镭元素……运用在疫苗里,林家因此申请了专项专利。
“我记得我们高中的时候……还研究过这些,没想到有一天会真的发生。”
“这很常见,”江释说,“人类每一百年都会发生各种动乱……无论是战争还是疫病,都会非常削减人类意志。”
“嗯……那你加油,也要注意身体,”林微寒想了想说,“我之前是在忙公司的事情,没有不想见你。”
因为他的这一句话,江释眼里发生了变化,江释看着他,低低地喊他:“小寒……”
服务员在这个时候上菜,这种餐厅的食物都做的很精致,他没怎么吃东西,江释点了他平常喜欢吃的甜点。
和某人做的长得几乎一样,他于是没了胃口。
“小寒,今天还要回去吗?”江释看着他,眼中隐隐有期待。
都是成年人了,在外面过夜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林微寒拒绝的话在嘴边,因为他一直没有回答,江释的神情颇为落寞。
“……不回也行。”林微寒说。
“去你家?”他问。
林微寒坐上了江释的车,他们两人在车里一言不发,很快到了地方,林微寒到了之后忍不住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他到底在做什么。
真是疯了。
——如果和江释发生关系。
漆黑的玄关,对方瞳孔里映着他,手腕被握住,江释的气息刚压上来,他的电话随之响了。
是施夷南打来的。
“小寒……”江释按住了他的手,在夜晚看着他,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别人的电话倒是可以不接,但是施夷南……
“抱歉。”林微寒挣开了江释。
“母亲?”
“小寒,你什么时候回来……母亲身体不太舒服。”
平常施夷南不会给他打电话,如果是不舒服,那可能真的有什么事。
林微寒:“好,我马上回去。”
“抱歉,江释……我要先回去看看母亲。”林微寒皱起眉,他看着江释的神情,手腕还紧紧地被握着。
“……我知道了,”江释还没有松手,“那亲一下。”
“小寒,下次我可不会放你走了。”
气息轻轻地掠过他耳边,脖颈传来疼痛感,林微寒那一瞬间皮肤紧绷,他僵硬着没有动,脸色跟着有些白了。
回家的路上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亲嘴的时候没什么,真到了这一步,莫名不自在。
从江释家回去,到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棋云在一楼,他看向二楼的方向,“母亲呢?她怎么样。”
“夫人身体不太舒服,月沉少爷在陪着呢。”
林微寒到了二楼,他敲开最角落的房间,绯云为他开了门,映出床边青年的身形,施夷南已经睡着了。
“母亲怎么回事?她哪里不舒服。”
绯云说:“可能是今天在葬礼上受凉了,今天下雨……天冷。”
“明天让医生过来一趟,”林微寒碰了碰施夷南的手指,在他俯身的时候,身旁有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对方的目光落在他颈侧的位置稍稍停顿。
视线太过于露骨,林微寒不得不扭头,他和路月沉对上目光,路月沉很快敛去神色,依旧是平静的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很不舒服,被盯得背后莫名发凉,他皱眉收回目光,可能是错觉。
很快他就要知道真相了。
在他知道真相之后……林微寒看着路月沉的背影,青年侧脸沉敛安静,脖颈修长,在施夷南身边守着,不示弱讨好的时候并不引人注目。
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像是阴暗环境生长出来的植株。
……让他留在林家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林微寒脑海里晃过对方在垃圾桶里捡点心的身影,他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一和对方有关,很明显他的情绪会变得起伏不定。
十月二十五。
当天宴礼办在老宅。
林微寒很讨厌这种宴礼,人来人往戴着面具,去早了很无聊。
他和路月沉在同一天生日,宴礼办的却是为他庆祝,哪怕他和林家没有血缘关系。
——路月沉分毫没有和他分高下的资格。
明明是林家的真少爷,生日这天却无人问津,林家老爷子甚至发话不准路月沉过去。
“月沉少爷,你有没有听过毗湿奴和河童的故事?”
棋云:“毗湿奴是三神之一,心善帮了河童数次,河童却以怨报德,永远嫌毗湿奴为他做的不够多。”
林微寒在一旁吃早餐,他的早餐都是棋云准备的,他在吃早饭的空隙扫一眼不远处的青年。
这几天学校放假了,青年并没有穿校服,换上了连帽卫衣,帽檐几乎遮住了神情,对方今天生日,不知道要去哪里。
……也可能没有地方去。
他为什么要在意这些?
林微寒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随即收回思绪,他唇边碰到热牛奶,突然和路月沉对上目光。
帽檐压着艳丽的面容,犹如覆盖了一层阴影,对方眼底变得浓黑,盯着他犹如两口深不见底的深井,眼底莫测难辨。
他莫名觉得不舒服。
眉头跟着皱起来,一整杯牛奶喝完,路月沉收回了目光,对方温声开口。
“二少爷,我送您过去吧。”
对方用的是“您”,姿态放的很低,可怜可笑的一幕,仿佛真的成了林家的下人。
林微寒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有些烦躁,却并没有拒绝。
拒绝不了没人惦记的可怜鬼。
“棋云,我听过河童和毗湿奴的故事,”路月沉开了口,嗓音很轻,“河童在意的只有一件事,是毗湿奴并不爱他。”
“……迷恋上毗湿奴的河童更加罪该万死。”
林微寒坐在后座,这是第一次见路月沉开车,车上只有他们两人,他从后视镜里看着路月沉的侧脸。
有什么想说的又说不出来。
“二少爷……今天是我的生日。”路月沉先开了口,嗓音很低。
林微寒面无表情,他半晌才说,“祝你生日快乐。”
“没有人送过我生日礼物。”
……那又怎么样。
林微寒眼睫颤了下,屏幕上的小人儿仿佛出现了重影,路月沉的声音也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从很久以前……我就学会了自己去拿生日礼物。”
剩余的话他没有听清,指尖按着屏幕,耳边只剩下游戏音效,他盯着手机屏幕,眼前略有些迷糊,大脑莫名地昏沉。
……手机滑落了下去。
蝉鸣的季节。
梦里梧桐树的叶子绿油油一片,穿着白衬衫的少年眉眼艳丽,唇边带着温和的笑容,眼里明亮闪烁,发尾在夏日的阳光里轻轻带过。
“学长——”
温和的嗓音落在耳边,少年明艳而绚烂,在人群中夺人眼球。
梦里的白光散去,林微寒沉沉地醒来,首先感受到手腕的酸疼。
“砰——”地一声,手腕处发出动静,他发现自己无法动弹,眼前是有些陌生却又熟悉的天花板。
被遮蔽的窗帘,隐约有凉气透进来,外面是淅淅沥沥的雨声,灰蒙蒙的天花板,手腕处的镣铐,以及脚踝。
唇畔边是熟悉的山茶气息,这里是路月沉之前住的地方。
他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大脑迟钝地思考,他看着自己手腕的地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今天是去宴礼的日子。
——路月沉。
他晕过去之前,看到的是路月沉那张脸。
……艹。
他挣扎的动静很大,这间屋子很拥挤,门外传来动静,青年帽檐下的那张脸露了出来,对方到了他身边,把提着的东西放下来。
“路月沉,你找死吗?”林微寒冷冷地盯着人,他手腕被迫抬起来,修长的手指稍稍用力,手腕线条绷紧,有骨节凸出来,像是凌厉抽出来的竹枝。
这小子居然敢给他下–药。
他凶狠地盯着人,如果目光能扎死人,这会路月沉已经被他戳出无数个洞了。
“不想死的话赶紧把这破玩意儿解开……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妈的。”
林微寒被束缚不能动,眉眼暴躁冷戾,盯着人恨不能把路月沉一口吞了。